「倪爺啊,不是夫子我沒能力,而是你唯一的掌上明珠真的是資質駑鈍,頑劣愚昧又不思上進,根本是天生蠢材、男人婆……」
隨著年約四十的杜夫子一句又一句益發嚴厲的批評,另一邊排排站著的八名倪家壯丁臉色也愈來愈難看,眼神更是愈來愈暴戾,一副要將他撕裂餵狗的模樣。
他們的爹娘可是拚到了第九胎才生出夏曦這個漂亮小妹妹的,她是他們倪家男人的心肝寶貝,這名夫子卻像是活得不耐煩,唱曲兒似的將她數落個沒完沒了!
渾然未覺的杜夫子則是愈罵愈忘我。這幾年來,倪家聘請的數十名夫子對倪夏曦全是束手無策,自視甚高的他原本也不屑來教一個莽姑娘,若不是倪家很有誠意的捧著一小箱黃金去請他,他這名曾教出狀元郎的夫子哪肯屈就在這間破武館授課?
「倪爺啊,你瞧瞧這幅竹子圖,在幾團墨汁滴落紙上後,她大小姐竟然將它撇成了花,還沾沾自喜!哼,竹子長花,倪爺,你看過嗎?簡直是天下一大笑話!」
倪泰安實在快聽不下去了,雖然女兒的奇想他也不是不頭疼,但杜夫子罵得太超過了,他不得不努力壓抑胸口的怒火,才能不動手搥杜夫子幾拳!
深深的吸了口長氣,他先拿起杯子啜口茶,壓壓火,這才道:「這也可說是小女的巧思,無傷大雅。」
聞言杜夫子臉色一變,「無傷大雅?這樣還算無傷大雅!倪爺,若不趁早多管教,再如此寵溺下去,她、她日後肯定如脫韁野馬、無法無天、任意妄為!」
「哼!我家妹子是要當個不凡的女中豪傑,你這夫子懂不懂啊」倪家排行老大的兒子終於聽不下去的跳出來反駁。
杜夫子輕蔑的覷他一眼,「女中豪傑?那也要有才學,她?下輩子吧!」
什麼倪泰安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了,咬牙切齒的怒道:「你這自以為是的夫子,自己教不會我女兒,就拚命嫌她!」
「倪爺你--哼!季常之癖、乾綱不振,莫怪乎生出這樣的子女!」杜夫子也火大了。
倪泰安其實就是名武夫,書念得少,他眉一皺問向兒子們,「什麼意思?」
「杜夫子說爹你懼內啊!」倪家老五替父親解惑,不意外的--
「喀」地一聲,只見相貌俊逸、性情一向還算沉穩的倪泰安徒手捏碎手中杯子,臉上出現可疑的潮紅,瞪向杜夫子,「說我怕、怕老婆」
這其實是南城人都知道的秘密,只是倪泰安愛面子一樣是眾所皆知,加上兒子們的功夫個個一把罩,所以無人敢捋虎鬚,把這件事拿出來說嘴。
所以,杜夫子這話一出口,馬上就後悔了,尤其一對上倪家兒子們邪惡的衝著他猛笑時,更是機伶伶的打起了冷顫,臉色慘白的趕忙起身,「呃--我該走了。」
「走?」倪泰安眼睛冒火的咬牙大吼,「先羞辱我女兒,然後是我的妻子,還有我,我倪泰安付錢給你這個夫子,得到不該只有這些吧。」
聽見這話,倪家八名兒子已經很有默契的握起拳頭,團團圍住杜夫子,還喀啦喀啦的扳著手指頭,就等著親愛的爹爹一聲令下--
只見倪泰安眼神凌厲,接著就是雷吼聲,「給我打!」
瞬間,拳頭紛落,杜夫子的哀號聲陡起。
這時窗外,冒出一顆小頭,然後小頭微微抬高,露出一雙熠熠發亮但透著一絲頑皮的眸子,藏在窗外的雙手也小力的揮著拳頭。
哼,是誰每次上課只會打瞌睡,醒來又只會罵她?是誰打混摸魚、不上進啊
不久,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杜夫子唉唉叫疼的跛著腳,蹣跚的步出倪家武館。
再不久,一張墨色未干的紅紙便貼上了武館大門--
征夫子一名,待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