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龍隕倫的腿傷已痊癒,總算可以出去探探消息,並請人回陵親王府報平安。
休養期間,他反覆回想當日受害的情形,明明是在官道上遇襲,最後卻出現在南城近郊,若歹人只是為財,根本不需要這麼大費周折地將他移位。
所以,他確信有人在幫他,但也真的有人想加害於他,至於原因,他勢必得找出來。
思緒翻湧間,他走過武館的小院落,再行至飯廳長廊,遠遠就可以聽到倪家幾個男人的大嗓門。
「這樣算公開徵婚嗎?妹妹長得那麼可愛,真得淪落到要拋繡球招親?」
「什麼淪落?我覺得太秀氣根本不適合妹妹,還是比武招親強!」
「還玩槍弄劍?外面的男人都知道夏曦的功夫夠行了,火氣一大,跟母夜叉也沒兩樣,總得騙些外地來的吧?」
「哎呀,算了吧,自從她在三年前徒手把五個想輕薄她的男人像下水餃似的全摔進明湖後,就沒男人敢靠近她了,現在誰還敢來找死--噢,誰用饅頭丟我?」
倪老五手拿著被當成暗器的饅頭,氣呼呼地回過頭要找人算賬,但一對上端著一盤熱呼呼饅頭的娘親大人,馬上乾笑一聲,低頭識相地啃饅頭。
鄭紅玉冷眼掃過兒個兒子,不意竟也看見站在外面的龍隕倫,不禁暗暗呻吟。
真是的!不想讓他聽到的事,他倒聽得一清二楚,這些兒子老是不懂得隱惡揚善!
「吃饅頭可好?」她笑盈盈地走向他,將一盤饅頭端到他面前。
龍隕倫笑著搖頭,「不了,我的腳好多了,想出去走走。」他很禮貌地不及刀腸些讓倪家人尷尬的話題。
她眼睛一亮,「好,我叫夏曦陪你去……咦那丫頭呢?」
「她說要去找好朋友,所以今天不上課。」
鄭紅玉聞言,只覺恨鐵不成鋼。真是的!提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男人就在眼前也不會把握,還往外跑,她生的什麼女兒啊!」那丫頭一點自覺都沒有!一個姑娘家再這麼隨性下去,真的會沒人要的,你說是不是,龍夫子?」
鄭紅玉這話透了點玄機,是刻意要試探女兒在他心裡究竟有沒有一點兒重量。
龍隕倫腦中立即浮現倪夏曦率性的種種舉動,不禁微笑道:「倪姑娘是塊璞玉,該給她一點時間她會蛻變的
鄭紅玉聽了,眼睛亮燦燦的,捂著嘴兒,一臉樂不可支,「夫子真的這麼想?」
「當然。」
這一答,倪家兄弟差點要振臂歡呼個幾聲,龍隕倫的確是獨具慧眼,竟看得出來他家妹子是塊璞玉啊裡這麼識貨的人,怎麼可以讓他空手而回?
所以,在眾人列隊送他出門,還塞了點銀兩、不忘提醒他要回來後,鄭紅玉就和兒子們圍坐一,邊啃饅頭邊聊起來。
「娘啊,一不是我要唱衰自家妹子,有道是『日久見人心」現在就擔心時間一久,夫子也會看出妹子的缺點多於優點,到時他不欣賞妹子了怎麼辦?」倪老大很有憂患意識地問。
「對,她故作優雅能撐多久?尤其她的食量辦?」侈抬二嚥下口中饅頭,也憂心起來。辦?」倪老二嚥下口中饅頭,也憂心起來。
「軟硬兼施,逼他娶妹子?」倪老三這話一出,馬上被親愛的娘敲了頭一下。
「把他嚇走嗎?他是目前唯一能制得住夏曦這匹野馬的男人,你們不要給我瞎扯胡鬧,想點好方法,我也找你們的爹想點法子去。」她看中意的女婿可不能就這麼不了了之。
娘親一離席,倪家兄弟們討論得更熱鬧,但說來說去,所有的方法都被否決,想到他們腸枯思竭、都快想破頭了--除了一個下三濫的方法,雖然這個方法在每人的腦海裡都曾閃過,卻沒人敢說出來,因為卑鄙無恥嘛。
「其實啊,惡馬惡人騎,可是龍夫子怎麼看都不像惡人,硬要拿他來配粗蠻率性又力大無窮的妹妹好像佔了他便宜--噢!」唯一敢說真話的倪老五差點沒被兄弟們的拳頭痛宰,「我錯了,我錯了!」他連忙叫饒。
「現在所剩時間不多,究竟該怎麼辦才好?」打完弟弟,倪老大又開始頭疼。
倪老二也附和,「沒錯,龍夫子的腳傷一好,就迫不及待地出門,瞧他一副尊貴樣,肯定不可能一輩子窩在我們這個城鎮當夫子的。」
錯過他,我們每個人一定都會扼腕。」倪老三像個老學究般看著大家。
總是要有個人出來當壞人,提出那個卑鄙的方法,但是是誰?
幾個人突然同時乾咳起來,眼神迅速交換,然後,終於有人開口,「所以就用那個嘛?」
「是,那就那個--」
「好,就那個啦!」
取得共識,八兄弟哈哈乾笑,幾個人又圍在一塊商討後續大計。
他們是絕對、絕對要把妹妹跟龍隕倫送作堆。
龍隕倫來到熱鬧的南城大街,從夏曦口中,他知道這裡是偏離河南官道、約一個半時辰可達的城市,但離主要的經商大城不算遠,所以不少商隊會選擇在這裡過夜,不管是住宿或花費都比較省,因此南城仍是繁榮的,許多商家皆是人聲鼎沸,很多人當街三三兩兩地聚著聊天,嗓門更是出奇的大。
「聽說沒?倪家小丫頭要拋繡球怎麼會有人去?」
「有!我兒子就想去,聽說有開賭盤啊,你們知道的,一面倒,眾人都押她嫁不出去,所以,這賠率驚人
「我兒子也有興趣,我家是開客棧的,我兒子說她身強體壯,一年生一個娃兒沒問題,日後客棧也不必請人,自己的孩子幫忙就行了。」
產可是顏老說那丫頭救了個受傷男人,我問過去武館學藝的人,聽說那男人滿腹經書,長得可俊了。」
「那倪家人搞什麼繡球招親?大家都是老鄰居了,那點心思誰不知道?根本是要給那男人倪丫頭也是很有行情的假象。」
「我也這麼想,倪家丫頭從及筍以來,婚事就沒譜,相較於賀府,簡直是南轅北轍,慘兮兮啊……」
龍隕倫一路從綢緞店、客棧、茶館,甚至攤販走過,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就是倪家一家人,尤其是倪夏曦,竟是城中百姓閒話家常的熱門人物。
但,也許因為他太顯眼吧,愈來愈多雙眼睛注意到他這張生面孔,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是他吧?跟到武館學藝的人形容得有像啊,真的是俊美挺拔,難怪倪家小心藏著,不讓他露相……」
「也難怪倪家丫頭最近老是看不到人」
龍隕倫怎麼也沒想到,他出來原是想看看有沒有手下人會尋來給他一些訊息,但看來,他是錯了。
他禮貌但疏遠地朝那些人微微點頭,繼續往下一條街道走,驀地,一池蓮荷的美麗景色吸引了他,他立刻想到倪夏曦的畫。
時值夏日,澄澈的明湖水裡,碧綠的荷葉及蓮蓬高低起伏地隨風輕舞,幾名採蓮蓬的少女們握著一支支新采的蓮蓬,在柔和的陽光下,穿梭在圓葉間。
如此清朗怡人的風景,她竟然有法子畫成一顆顆石頭?龍隕倫不由得失笑搖頭。
而那樣嬌俏可愛的小人竟要成親了?
想像著倪夏曦身邊多出一個人的畫面,他的心竟莫名地感到凝重,有些不願意看到那景象出現,但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他蹙眉搖搖頭,將這奇怪思緒丟諸腦後,走進臨湖的一間毛筆店。
買了紙筆,他坐下來,正思索著該寫什麼回家報平安,就聽見店外傳來一陣談話聲。
「春花,你說那幾名窮酸客為什麼突然變得鄒麼有錢?不僅包下一個月的房間吃吃喝喝,還動不動就一擲千金,闊氣得很?」
嚴他們不是說做了樁生意大賺一筆?過去連點碎銀都給不起的人,現在要什麼都給,瞧這個繡著金銀線的荷包,上面還用金線繡了!真是今非昔比呢!
龍隕倫濃眉一皺,頓時放下毛筆筆,抬頭看了出去,就見兩名濃妝艷抹的姑娘經過店門口,其中一人把玩著銀絲線荷包--
他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追了出去,「請等等!」
一艘小船緩緩劃過明湖湖面,但船上的兩個美人兒不採蓮蓬,一個纖纖弱弱地坐著,身上還披了件防風但透氣的披肩,另一名則嘰嘰喳喳地一邊說話一邊劃著漿。
一小船四周有賀家家丁的船守著,萬一有什麼事,他們便能迅速反應。
沒錯,船上的人就是賀瀠瀠及倪夏曦。
『倪夏曦是個很貼心的好朋友,一早見到陽光溫暖怡人,就衝到賀府去,至少在這樣的天氣,賀家老爺會允許好友出門。
也因為她早就習慣賀府對好友的百般呵護,所以就算四周圍了一圈小船,她還是呱啦呱啦地跟好友分享這陣子發生的事,一點也不覺受到監控。
賀瀠瀠其實早得知她救了龍隕倫,對方又當了她夫子的事,只是--
她一雙美眸閃過笑意。不知好友有沒有發現,從一早見面至今,她三句不離龍隕倫,不斷說他有多棒又多好……
『他看來溫文儒雅英姿颯颯還有一股貴氣,說起話來有條有理,舉止端正,怎麼看就是有修養…也不會嘲笑我,你都不知道他--」
賀瀠瀠眼見好友仍如連珠炮般說個沒完沒了,終於忍俊不住撲哧一笑。
倪夏曦莫名其妙地眨眨熠亮大眼,「你笑什麼?
「笑我耳朵要長繭了!龍隕倫這三個字真的是『如雷貫耳』呢。」賀漾潦調侃好友可直接了。
倪夏曦先是皺眉,然後才恍然大悟,紅著臉嬌斥,「原來你在取笑我!」
「哪敢呢?你可是唯一不怕踫壞了我、敢跟我在一起的朋友。」這是真心話。
也是!直線條的倪夏曦附和地點頭,美眸透出一絲得意。
一因為如果好友少了一根汗毛,賀家報人絕對不會饒恕的,所以一般人跟她在一起都會覺得壓力很大,而且不管去哪裡,她身後都有一大串像肉粽的人在保護,毫無自由可言,只有她本人例外。
殲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一個來歷不明,還沉得住氣寄住在一個陌生地方的男人也很少,雖然名義上是你的夫子。」賀瀠瀠覺得這樣的人不是太自大就是太霸氣。
心思細膩的她想了想又道:「不過,你爹娘閱人無數,就算沒追問他的身世背景,一定也細細觀察過,只是,敢忽視未知的未來風險,讓你跟他朝,相處,想必你家人應該對他『心存不良,吧?還是,你對他也有一份不軌之心?」
倪夏曦聞言粉臉兒羞紅,難得現出妞泥神態。
「怎麼你愈說我愈聽不懂?我跟家裡的人的確都很欣賞他,因為咱們城裡的男人都太弱,不是執綺子弟,就是三妻四妾的花心大蘿蔔,像他那樣乾乾淨淨,溫文有禮的沒有。」
見好友難得出現女兒羞態,賀瀠瀠心中明白,直率的好友情竇初開了,但顯然還沒半點自覺。
「聽來你對他評價極好,可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可有妻有兒?」
聽到賀瀠瀠的問話,倪夏曦的心重重一沉,胸口也悶了,不過她沒細想,只是道:『不管有沒有,他中意的絕對是秀麗端莊的女子,不會是我。唉,吐了一口長長的悶氣,她不經意地看往好友後方,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別這麼看輕自己嘛,而且,若不是你就慘了,你已對他動了心--」
賀潦塗安慰的話都還沒說完,一倪夏曦早就沒在聽,她的心思、雙眸全定在對面街上那個俊美無侍的男人身上,「怎麼會?有沒有搞錯?」
她心口沒來由地冒火。龍隕倫竟然跟花街柳巷的兩名姑娘走在一起了。
她急得拚命划槳,將船往湖邊劃,速度之快,嚇得賀家家丁的船跟其他採蓮蓬的小舟也趕緊劃開,就怕撞翻了賀家大小姐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