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語恬眼前一亮。凌希帶著無框眼睛的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從來沒有就過凌希這副打扮,與平素相比,帶著眼鏡的他多了些書卷氣,少了些冷酷,像極了一個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莫名其妙的,她心中一悸,也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恬恬,你怎麼來了?」凌希叫起她的名字來好不親暱。
謝語恬晃了晃手中的玩具熊,「完壁歸趙。」
「喔,那個小子,真是的!」凌希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那髒兮兮的小熊。
「那我先走了。」謝語恬欲轉身離去。
「唉,等一下!」凌希叫住了她。
謝語恬停住了腳步,帶著詢問的神情靜靜地注視著他。
凌希心中懊惱不已。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出於什麼原因,他忽然不希望謝語恬就這樣離開。
「有事嗎?」謝語恬微微側了側腦袋,無形中露出了孩子般的俏皮。凌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外甥樂樂那張陽光燦爛的臉。他禁不住嘿嘿一笑。
謝語恬一臉迷惘。今天這個黑道分子吃錯藥了嗎?先是帶著自己的小外甥顛顛地跑到停車場給自己解圍,現在又無端地傻笑,他到底怎麼了?
察覺到謝語恬異樣的目光,凌希的臉紅了。他趕緊說:「都來了,進來坐一下吧。」
謝語恬搖搖頭,「我上次到過你家了,現在很晚了。」
「喔……」凌希臉上流露出絲絲的失望。看著他那乾淨的臉龐和在鏡片下明亮的眼睛,謝語恬突然衝口而出:「你家裡有咖啡嗎?我家的剛喝完……」
「啊,有,進來吧!」凌希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他笑逐顏開地把大門敞開著,歡迎謝語恬。
看著他多雲轉晴的臉龐,謝語恬在心裡罵著自己:看來,吃錯藥的是你自己,謝語恬!但是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既然已經騎虎難下,她就偏向虎山行好了。
謝語恬走進了凌希的家。第一次來的時候,她正為了父母車禍的事而歇斯底里大發作,光顧著找凌希報復了,一點都沒有留意這房間裡到底有些什麼東東。現在,她坐在沙發上,很仔細地打量著凌希的家:出人意料,凌希的房子根本就不像絕大多數單身漢的那些凌亂的狗窩,他的家很整潔。不是那種一塵不染的類型,可是卻錯落有致,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主人的品味。
凌希一手拿著一罐速溶咖啡,一手端著一隻別緻的陶杯走了過來。他歉意地笑了笑,「家裡只有這些速溶咖啡了。不過,晚上還是別喝咖啡比較好,哪,這是奶茶,我放了很多糖的。」
有些驚訝地,謝語恬接過了杯子。她想不到,凌希居然把她的喜好放在了心上。一瞬間,她的心潮泛起了絲絲漣漪,秀麗的臉龐沒由來的染上了兩抹紅。
端起杯子,謝語恬細細地品著甜絲絲的奶茶。一仰頭,她注意到了天花板上吊著一架很大的木質滑翔飛機模型。飛機很細緻,與市面上出售的模型相去甚遠。此時它在天花板上輕輕地擺動,別有一番情趣。她不由自主地驚喜地叫了起來,「好漂亮!」
「謝謝。」坐在謝語恬身邊的凌希欣喜地接受了她的讚美。
「哪兒買的?」謝語恬興致勃勃地問道。
「喔,那是我自己做的。」
「啊?」謝語恬難以置信地側過頭來望著凌希的臉。
凌希蹙著眉,「你不相信嗎?」
「呃……」謝語恬明知自己這樣的反應很不禮貌,但是,她實在是很難相信凌希這樣一個「忙碌」的黑道大哥居然會有閒心靜靜坐下來做飛機模型。
看著謝語恬勉強露出來的禮貌的微笑,凌希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他「騰」地站了起來,向謝語恬揚了揚手,「進來看看我的工作室吧。」
工作室?黑道人物會有什麼樣的工作室?謝語恬心中有點緊張了。正當她躊躇著的時候,凌希又說話了:「走哇。」他帶頭打開了一道房門。
凌希的聲音裡有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遠遠地,謝語恬謹慎地探身望向那間詭異的房間——沒有開燈,黑咕隆咚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凌希看著她臉上戒備的神情,心臟好像猛地被一枚錘子重重捶了一下,疼得發澀。我這是怎麼了?他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胸口。心中有一股淡淡的酸味向上蔓延,哽在喉嚨裡,讓他每吸進的一口氣裡都有著這股酸得發苦的味道。
看到他反常的舉止,謝語恬當機立斷地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謝謝你的奶茶……」
「等一下!」凌希魯莽地打斷了她的話,「啪」的一聲,他把燈打開了。一瞬間,像施了魔法一般,房間裡那一件又一件的模型接二連三地呈現在謝語恬的眼前。謝語恬張大了嘴巴,她身不由己地走進了房間,驚訝地看著這些精美的模型:有汽車、有飛機、有建築物……她眼花繚亂了,彷彿是劉姥姥置身於大觀園。
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嗎?」她的語氣中已經沒有了懷疑,只剩下驚訝。因為,在房間裡的工作桌上,她看到了一架還沒有做完的帆船模型。船身還沒有打磨的粗糙原木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旁邊,還沒有做好的的桅桿和一些工具散亂地放著——看得出,模型的製造者在倉促間停下了手。毫無疑問,這就是剛才凌希隔了很久才來開門的原因。
凌希方纔的鬱悶一掃而空。他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
「你一定很喜歡模型吧,你做的東西看起來很專業。」謝語恬走上前,細細摸著那還沒完工的帆船。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艘輕捷、美麗的帆船模型一見鍾情了。
「我本來就是專業的啊,我大學念的是建築系。」凌希淡淡地說著。
啊?謝語恬一怵。腦海中的記事本嘩啦嘩啦地翻地起來。隱隱約約的,她想了起來,5年前她起訴凌希的時候,看過他的資料,好像他確實是大學本科畢業的。那時候,她沒有十分留意,一心覺得他的學位是用錢買回來的,可是,現在,看到他親手做的模型,她的心亂了。如果,如果當時他沒有鋃鐺入獄的話,現在、現在……她想不下去了。
一沓稿紙伸到了她的面前。謝語恬從混亂的思索中回過神來。凌希臉上掩不住得意的神情,像獻寶似的向她說道:「喏,這是我的設計圖。」
謝語恬接過這沓小心保存著的稿紙。她一頁接一頁地翻著。漸漸地,她為凌希的才華而震驚。她一直以為,凌希的腦袋裡除了打打殺殺之外,就乏善可陳了。可是、可是……她細細地看著,遇到一些看不懂的地方,她還向凌希小聲詢問——她實在太震驚了。
凌希看著謝語恬美麗、睿智的臉。這個傳奇式的檢控官的確和一般的女人不同——很不同。看到這些設計圖,她沒有像一般人一樣,發出膚淺的讚歎,然後把圖紙合上了事。雖然,她應該不是十分懂得建築外觀設計,但是她看得很細緻、很專注,這是對設計者最好的尊重。凌希端詳著她細膩的五官,5年了,他整整5年沒有看到她了。儘管,在獄中他看過她的照片,但是,照片不比真人,現在的謝語恬,分外迷人。
5年前,她還很年輕,面孔上透著稚氣。在法庭上,當她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稱的凌厲與正氣時,莫名其妙地,凌希感到不舒服,他希望這個玲瓏的女子能夠更自然、快樂些。現在,她成熟了,女性的嫵媚表露無遺。她依然保持著少女般的輕捷體態,白皙的肌膚晶瑩剔透,即使不施黛粉,依然完美,濃密捲曲的睫毛下,大大的眼睛聰穎、美麗。她是苗條柔弱的,但是,她也是堅強勇敢的——她就是這麼一個複雜的女人。
一縷髮絲滑了下來。謝語恬輕輕一撥,把髮絲撥到了耳後,注意力絲毫沒有從圖紙上轉移。但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在凌希看來,風致嫣然。一瞬間,他的心中空蕩蕩的,一顆心好像被一把無形的刀剜了出來似的。他難以思考、難以呼吸……酸酸、甜甜、澀澀的滋味索繞在他的喉頭,原來心臟應該在的位置現在空得讓人發顫。
凌希驀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愛上了眼前的這個女人。也許,一開始,他對她是出於一種男性對女性的保護,但是,現在,他沒辦法再掩飾下去了。
凌希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有些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算了,即使她是警惡鋤奸的檢控官,即使他的家族是扎扎實實的黑道……讓這些該死的東西都到一邊去吧。他已經愛上了這個女人,他的心早已給了她。不由自主地,凌希走到了謝語恬身邊。
察覺到凌希的走近,謝語恬微笑著抬起頭,指著一幅室內設計圖興沖沖地說:「這是你的DreamHouse吧,看得出你很用心設計……」她清秀的臉上綻放著迷人的笑靨,紅潤的小嘴一張一合,好看地動著,隱隱露出雪白的口齒……凌希再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了,他驀地垂下頭,在那雀躍的小嘴上輕輕一吻——
像通電了似的,凌希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的心臟和靈魂又回來了。他醉了,即使是如此淡、如此輕的一個吻。他微微喘著氣,抬起頭來,凝視著眼前的人兒。他好愛她,壓抑了良久的感情忽然在這一瞬間爆發了,凌希嘴唇發著抖,他要告訴她——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在凌希的右頰響了起來。謝語恬顰著眉,好看的臉兒皺著,「你……你……」她吐出了兩個字,氣惱地飛快轉身離去。
「恬恬!」凌希張開了嘴想喊,可是,這兩個字忽然哽在了他的胸臆間,怎麼也發不出來。他望著謝語恬遠去的背影,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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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嗦著打開了自家的大門,謝語恬撲到了沙發上,把臉深深地埋在了那一堆靠枕裡。她感到身體在發燙,渾身上下無所適從。「怎麼回事?我……我……」她腦中一片混亂,方才凌希吻住她的畫面卻鬼使神差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凌希清澈的眼睛、分明的五官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裡。而他那男人味十足的唇傳來的溫柔觸感現在還停留在她小巧的唇上……
天哪!謝語恬忽地站了起來,煩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的心臟跳得很快,快得幾乎要讓她窒息了。她神經質地抬起手來,想抹去嘴上凌希殘留的味道,但是,手舉到一半,又硬生生地頓住了。她驚恐發現,自己居然有些不願意把這奇妙混亂的感覺抹去。
手足無措地,謝語恬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好友米蘭的號碼。
「喂……」米蘭那漫不經心又活力充沛的聲音傳了過來。謝語恬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失聲喊道:「米米!」
被她一反常態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米蘭趕忙集中精神,關切地問:「恬恬,怎麼了?」
「米米……」謝語恬說不出話來,聲音裡居然哽咽了起來。
「恬恬,出什麼事了?」米蘭大吃一驚,「別緊張,告訴我。」
「有、有……個男人,他、他、他吻了……我,我……我……我好亂……」一貫伶牙俐齒的謝語恬竟然口吃了起來,她六神無主地說著沒頭沒尾的話。
米蘭怔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些明白了,「剛才有個男人吻了你?」
「嗯……」
「你心裡很不舒服嗎?」
「嗯……」
「開心嗎?」
「怎麼可能!」
「生氣嗎?」
「不知道。」
「那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我也說不清楚。麻麻的,心裡很難受,好像連喘氣都有些受影響似的。」
「喔,那是不是像一窩螞蟻在你心房裡爬了爬去?」
「米米!你好噁心!」謝語恬大聲叫了起來,「不過,不過,好像又蠻形象的。」
電話線那頭,米蘭靜默了幾秒。忽然,她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如此之響亮,以致謝語恬必須把聽筒移開自己的耳朵。
她不停地笑著,謝語恬很奇怪她為什麼還沒有岔氣,「米米,你笑完了嗎?」她不滿地問道。
米蘭喘著氣,好容易才發出聲音來:「小傻瓜,你真遲鈍得可以!
「哈?」謝語恬不明所以然。
「傻瓜,我真替你高興!」
「高興?」
「當然啦,你這個工作狂終於戀愛了!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一輩子做老姑婆呢!」
「戀愛!」謝語恬的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對!你這個感覺啊,只有在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不騙你,當初我親親老公追我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
不會吧?完了、完了……謝語恬眼前一黑。
「小傻瓜恬恬,我不和你說了,你應該找那個男人去逛逛街、拍拍拖,就像我和我家老公那樣!啊,他叫我了,我們現在要去看電影,下次再和我說說你的戀愛故事好了。要不,你把他帶出來給我們瞧瞧?」米蘭在自顧自地笑著。
謝語恬說不出話了。
米蘭不滿地嘟囔著:「好了、好了,不帶就不帶。不過,等你們水到渠成了,記得給我看看他啊。好了,我們要出去了,再見!」
「喂,米米!」謝語恬叫了起來,但是,電話裡只是發出了「嘟——嘟——」的有節奏的聲音,那個急性子的米蘭把電話放下了。
謝語恬怔怔地抓著電話聽筒,眼光落在了家中的一面鏡子上。在鏡子裡,她看到了一個女人:滿臉緋紅,雙眸裡有著異樣的神采,臉上的表情寫著激動、不安。羞澀、迷們、甜蜜……她驚恐地看到了一個戀愛中的女人。
「天啊,我不會真的愛上他了吧?」謝語恬在心中吶喊。與凌希相處的畫面像放電影一般在她眼前翻開。毫無疑問地,她很早就對這個男人有了好感。
謝語恬坐立不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怎麼辦,怎麼辦?」她第一次如此為難。這種心情比當初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方羿風有了愛人還難受。
「天哪,他是黑,我是白啊,這可怎麼辦哪!」謝語恬自言自語。是啊,那個人是個不折不扣的黑道分子,外號叫「騎士」,5年前她曾經親手把他送進監獄。
啊,慢著!5年前!
謝語恬的腦海裡猛地飄出了一個冰冷的聲音:檢控官,想像一下你臨死前的瞬間吧。她像失了魂似的直直地站著,一動不動。
那個死亡遊戲!那個該死的死亡遊戲!
一隻無形的大手在她身後把她牢牢地抓住了,很緊,緊得讓她無法呼吸。對了,就是這個男人,這個當年在法庭上被她稱為無心騎士的男人,向她發出了死亡戰書,讓她和他玩那個死亡遊戲。他曾經千方百計地讓她想像一下臨死瞬間的可怖;曾經抓著她的親朋好友的照片向她脅迫……「這些我都忘了,我竟然都忘了!」謝語恬喃喃自語,緊緊地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她是忘了,因為凌希的一次病中照顧、一次幫忙、一次解圍、一次邂逅……一個吻,只因為這些,她就忘了凌希最初接近她的目的,以及凌希帶給她的恐懼!
「不!不!不!」謝語恬抱著頭蹲了下來。眼淚隨著她憤怒的喊聲流了下來,淌進了嘴裡,鹹得發苦。再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那個無心騎士凌希的恐怖:他接近她,對她很好,告訴她他愛他,也讓她愛上自己……然後……然後再一把把她打在地板上,讓她起不來!永遠站不起來!
「這太恐怖了!」謝語恬恍惚地搖著頭,彷彿要驅散這令人窒息的想法。凌希這麼做算什麼?先給她謝語恬一顆糖果,然後一刀紮在她身上,最後還要在傷口上撒一把鹽?
此時此刻,謝語恬的心頭正像撒了鹽一般,熱辣辣地疼,「幸虧啊,幸虧,我還算理智!現在還早!」她一邊憤恨地說,一邊用力擦掉腮邊的眼淚。她站了起來,再次盯著鏡子。鏡子裡面,一個單薄瘦削的人影直直地站著,雙眼冒著憤怒的火焰。「凌希,你好狠!」她看著鏡子裡的人影,狠狠地說道。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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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在盥洗室裡,謝語恬端詳著憔悴的自己。只是一夜,她看起來就變了許多。一雙大大的水泡眼要多冷漠就多冷漠,臉上的肌膚毫無血色……一夜之間,她竟然顯得有些蒼老了。謝語恬暗暗心驚。她歎了口氣,翻箱倒櫃地找出只在參加隆重場合才用的化妝品,希望通過這些來掩飾青黑的眼圈,為蒼白的雙頰增添顏色。
無精打采地草草喝了些牛奶,謝語恬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遠處,一個人影迎面而來。
「恬恬!」遠遠的,傳來了凌希高興的聲音。
謝語恬反射性地後退一步,警惕地打量著他。凌希的頭髮有些亂,衣服還是昨天晚上的那一套,眼睛亮亮的,可是裡面卻佈滿了血絲,隱隱約約地,眼下還露著點青暈。一看就知道,他沒睡好。
「恬恬!」凌希在她身邊站住了,雙手背在身後。
「嗯?」謝語恬戒備地張大眼睛看著他。一隻手悄悄伸進了手提包裡。她在手提包裡放了一根電擊棒,她警戒著,凌希一有所動作,她也會動起來的。
「送你!」凌希的雙手倏地從伸到了她的面前。一艘可愛的帆船模型端端正正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謝語恬看得出來,這就是昨天晚上那只沒有完工的帆船,不過,它已經變了模樣。桅桿裝了上去,雪白的帆在早晨清涼的微風中輕輕飄動;船身上了漆,天藍色和白色相間,令人不由地想起了藍天白雲;船頭甚至還用漂亮的英文花體字寫上了船名——TheHeartofOcean,海洋之心。有些俗氣,但是卻似乎蠻真摯的。
謝語恬的目光從模型轉移到了凌希的臉上。還是那張乾淨的臉,短短的頭髮下面,整個臉龐生氣勃勃,一點狡猾、陰險的神情都沒有表露出來。謝語恬禁不住苦澀地笑了。
終於察覺到謝語恬神色有異,凌希揚起了眉毛,「恬恬?」
謝語恬輕輕搖著頭,先是冷笑,接著變成了大笑。笑聲在寧靜的早晨聽起來有些刺耳。「恬恬!」凌希詫異地提高了音量。
謝語恬的笑聲嘎然而止。她冷冷地瞪著凌希,「你的演技太好了,好得讓我不寒而慄。」她的聲音好像結了冰。
凌希大駭。他怔怔地看著謝語恬那張冷漠憤怒的臉,心中一片茫然。「恬恬,你不喜歡這艘帆船嗎?」他問了一句傻兮兮的話。
謝語恬鼻子裡「哼」了一聲,「別扮天真了好不好。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啊?」凌希仍然一片迷惘的樣子。
謝語恬嘴角掛著冷酷的笑,踮起腳跟,在他耳邊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想像一下你臨死的瞬間吧!」
凌希愕然地聽著她的話語。她溫暖的氣息細細地吹到了他臉上,但是,他的心中一片冰冷。
謝語恬退後了幾步,嘴角輕輕揚起,「這是你和我說的吧?5年前說過一次,5年後好像還說過了幾次。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把這句殘酷無情的話拋之腦後嗎?凌希,你真是個無心騎士,你的死亡遊戲真的很好玩!」
凌希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謝語恬淡漠地望著他,「怎麼了,詞窮了嗎?你好狠,你在幹什麼?讓我愛上你,然後再無情地給我一槍?你要讓那個聞名遐爾的死亡遊戲再加上愛情的元素嗎?哈哈,你真的以為我會一頭栽進去吧。上個月我父母的車禍就是你搞的鬼吧,先害了人,再挺身而出當好人?你真的好狠!」
凌希長出了一口氣,他正色道:「有些事我是沒辦法說清楚。但是,謝語恬,我真的迷上你了,這是真話,我29年來從沒有像現在一樣肯定。」
謝語恬把雙手抱在了胸前,「迷上了我?凌先生,你可說得真動人哪,我聽得很感動,感動得渾身冰冷!同樣的把戲,你還是別再玩下去了。給你的遊戲寫個新的劇本好了。」
「你!你好殘忍!」凌希感到自己一口氣壓在胸臆間提不上來,心中好像有一把刀子狠狠地剜著自己的血肉。
「哈哈哈,」謝語恬仰天大笑,「到底誰殘忍?!凌希,你是我見過的最殘忍、最陰險、最卑鄙的小人!你要小心,別走錯一步讓我們抓住!」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有這樣一個小人愛你。」凌希淡淡地說道。他感到自己一口氣也吸不進去了。心房和肺部都空蕩蕩的,無從依附。
謝語恬上下打量著他,「你要玩?好吧,我就老實地告訴你,我謝語恬這輩子只愛一個人,那就是方羿風!想和我玩愛情,你還是省省吧。」
「方羿風!那個警察?!他已經結了婚!」凌希難以置信地嚷著。
「是又怎麼樣?即使他不愛我又如何?我只喜歡他!我從來就是黑白分明的,愛就是愛,恨就是恨!」說完,謝語恬揚長而去。
走出幾步,她想到了什麼,又回過身去,鎮定地說道:「你放心,你的死亡遊戲我還是會玩下去的。不過,請你換一個戲碼。另外,也請你遵守我們的協議,別動我的家人和朋友。不過……」她冷冷地掃了凌希一眼,「你不像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她殘酷地說著。
「你——」凌希用力喘息著。
「把那艘帆船模型收起來吧。你邪惡的用心不配這艘可愛的船!」說完,謝語恬大步走向停車場,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對了,謝語恬,就這樣,面對這個可憎可怖的男人一定要這樣!別心軟,千萬不能中計,不然,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