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十幾個阿欠,已經是八時多了,沈醫生還沒出來,Mayer也沒出來過,只有Timorthy在花園裡自己跑來跑去追蝴蝶。
如果沈醫生也像我一樣,在星期天要睡到十一二時,那我豈不是要站上兩三個小時?
我冒險地走近他的花園,Timorthy已經發現了我,向我吠了幾聲,然後,沈家的大門就打開了。
糟糕,我要怎樣向他解釋我為什麼在這裡呢,我今天的狀態怎樣?剛才打了十幾個呵大又揉眼睛,我的眼睛旁邊會不會有掉了的眼睫毛?或者……或者……會有眼垢?哇!還是,我該立即戴回黑眼鏡,然後跑開?
門裡的人出來了,是Mayer,我大大地舒了口氣。
Mayer一出來就看見我,未待我想出來這裡的借口,她就問:
「今天星期天天要送貨嗎?」
我胡謅:「是啊!剛送了些燕窩和人參到那邊!對了,你不是星期天休假的嗎?」
這時我留意到Mayer穿得比平日漂亮,該是約了姐妹去玩吧!
她說:「對啊!是馬上要出去的,但我這頭上的粗頭髮,怎也弄不好,天氣一乾燥,就一條條往上翹。」
我安撫她:「我幫你弄好嗎?我的背囊裡有hairgel!」
Mayer喜形於色,我相信自小練就為取悅大姐的吹發技巧,現在可派上用場了。
Mayer把我迎進屋裡,在大廳旁的玻璃鏡牆前,我只花了幾分鐘,就為她弄了一個滿意的髮型。
Mayer對我千多萬謝,為了報答我,還為我煮了沈醫生每早必喝的咖啡。
嗅著濃濃的咖啡香味,我開始遊目四顧,假裝不經意的問:
「沈醫生不在家嗎?」
Mayer邊整理衣衫邊答:「他一早就出去了。」
話剛完,電話響起來,她飛奔去接,然後辟哩巴啦的說了一堆菲律賓話。
放下了電話,她急忙拿起手提袋,說:「姐妹們催我了,」然後她看見我手上林子只剛喝了一口的咖啡,便帶點歉意的說「你慢慢喝吧!我先出去了,你喝完走的時候關上門便行,這裡治安很好的。」
說完,她便火箭似的向門外發射。
這不是中正下懷嗎?我再呷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就朝大廳走去,廳的盡頭有兩間房間,然後還有一條直達二樓的樓梯,究竟沈醫生的房間是在樓上還是樓下呢?
還是先不要往樓上走吧!萬一Mayer漏了東西折回來怎辦!
地下的兩間房間,我該先開哪一間來看呢?
正想推開右手邊的房間房門時,隱約聽到門外有點聲音,Maycr真的折回來了,我連忙奔向開放式廚房,坐回吧凳上,但在門剛推開的時候,卻聽見一把男子的聲音:「Timorthy,我回來了!」
是他!變得六神無主的我,連忙從凳子上跳下來,踉踉蹌蹌的跟在吧桌後面。
門大開了,穿了運動裝的他跑進采,在星期天,他竟更早起床去跑步。
他一步進來,就朝廚房這邊走來,我隨即躲進吧檯下面。他打開雪櫃門,拿出一瓶綠茶,咕嘟咕嘟的喝下半瓶,然後,就在我的旁邊,解開運動上衣的鈕扣!
解了幾顆鈕扣,他邊走邊把上衣脫下來,於是,我從吧櫃旁邊看到他赤裸著的上半身。
我不是沒有看過男子裸露著的上半身,爹的、二哥和兩個弟弟的,還有來幫襯的工人的……但那些粗壯黝黑,或者一大個啤酒肚,或者瘦骨峽胸的身軀,跟沈醫生壓根兒不可同日而語。
我開始明白什麼是男性魅力,什麼叫自述五色,什麼是快樂到死!
他朝客廳盡頭的房間步去,他推開右邊的房間房門,進去後,開始聽到水聲。原來我剛才想進去的那房間的浴室。
這該是我逃走的最好時機了吧!我站起身來,朝近大廳的門口走去,遠遠望著他進去了的房間門口,很想大聲向他說句再見。
不由自主地走近那房間,那門竟只是半掩的,裡面飄采肥皂的香氣,那該是象牙香皂,他.並不是用什麼古龍水、香熏的皂液,象牙皂是健康、整潔的象徵,怎麼那次他為我檢查時我嗅不到這味道?定是那時太著迷,連眼、耳、口、味、觸覺都停頓了。
我的鼻子迷醉於這種香味,耳朵沉迷於沙沙的水聲,我的眼睛,被房間裡晃動著的燈影、人影,弄得更慌亂了。我的手,不自覺地朝自己的臉上摸摸,它燙得厲害,相信上面可以烤熟一隻雞蛋。
在沉醉之間,水聲停止了,我回復意識,立即奔回廚房那邊,又躲到吧桌下面。
他從浴室出來了,上半身是裸霹著,還好下半身穿了條短褲。
象牙皂的香味瀰漫著,眼前的景象令人目眩,他走近沙發旁的HiFi,改進鐳射唱片,音樂響起來……
這樂曲很熟悉,我聽過,是許多許多年前的一齣電影(BettyBlue)的soundtrack,裡面一首重複幾個鋼琴鍵的單音的樂曲。
他反轉身伏在白色的沙發上,身體就貼在沙發上,他的手上,拿著一張小紙片,該是一張相片吧!
我悄悄拿出望遠鏡來,但因為房子裡亮光不足夠,怎樣也看不到相片上有什麼。
他就是這樣,躺在沙發上,在這柔和的樂聲中,凝視照片發呆,讓時間一分、兩分鐘的溜走。
這是一個很動人的畫面。一個這般出色的男人,在靜靜地看著照片懷緬,那種凝視,是多麼的溫柔,那種思念,是多麼的深遣、幽遠。
蹲在遠處的我,只得暗自埋怨相片中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他想念的人一定會是我,那個承受他深情的目光、溫柔的想念的人一定是我。或者,我會捨不得讓他一個人在孤獨的想念,因為我總會伴在他的身邊,永不分離。
我在凝視一個我滿心想念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又在凝視著他深深思念的女子的相片。
這寧譴的凝視、想念,被門外的狗吠聲劃破。他站起來走近大門,開門時,Timorthy叫著要進來。
糟了,它進來一定會發現我的!我可以藏起自己的身體,但卻不可以藏起自己的氣味!他和它的主人,會像捉小賊一般捉拿我嗎?
意想不到的,是沈醫生把它推出門外,然後走回大廳拿起一件jacket,又再開門出去。聽見他對Timorthy說:「對不起,我只顧自己跑步,忘了帶你去散步哩!」
看著他倆向小徑跑去,我從吧桌後鎮出來,雙腿已經麻痺了。
我一拐一拐的走近大廳的白沙發,以為他會把相片遺留在茶几上、沙發上,然而,遍尋不獲,也許他把相片帶到身上,或放進錢包裡去了。
相片裡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