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別發呆了,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為什麼總是好好的,就會忽然吐血或者暈倒呢?
莫非還是上次她獨自離開毒瘴林的時候,被毒氣侵心,雖有玉女心經調護,卻仍然沒有根治?
他問得急切,沒想到,冰越忽然臉一紅,眼神中掠過一絲慌亂。
而後,在退縮之際一聲驚呼,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她就要從樹梢跌下去了。
冰越喘一口氣,向下望,林深樹高,她彆扭地攀住他的衣袖,皺了皺眉,「為什麼要上這麼高?」害她與他的距離那麼近,近得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輕緩、舒柔,一下,又一下。
她不敢動,雖然摔下去並不會死,但,那些毒氣還是會趁亂襲入人體吧?
「很高嗎?不會比白塔還高吧?」謝慕馳故意引她朝下看。
冰越只得緊緊抓住他以維持自己身體的平衡。畢竟,她修煉的是心法,而不是輕功。
「你很緊張?」謝慕馳笑。
他的氣息輕輕拂過她的耳畔。
冰越的臉更紅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近距離地靠近她,包括師父。
那感覺,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緊仄,彷彿四周堆滿了易燃的薪柴,稍有碰觸,便會冒出炙熱的火星。
心,跳得失了序。
「我們下去吧,我已經好了,有雲夢珠護體,可以就在樹下歇息。」
謝慕馳皺眉,「不要總是強迫自己,該放鬆的時候就應該放鬆,難道這一夜,你打算不停地用靈力催動雲夢珠來護體?你是不是又想再次暈倒?」
「我暈倒,那是因為」
不是她的靈力耗不起,而是因為他在身邊啊!
衝口而出的話語被冰越硬生生嚥了回去。
她怎麼能告訴他,她的心是因他而亂?又怎麼能讓他知道,無法平靜的一顆心正在遭受著聖女心經的反噬?
哪怕她最後的下場會和師姐們一樣,也要等她先救回師父啊。
「因為什麼?」謝慕馳抓住她的話頭。
「因為」冰越的目光閃躲了一下,「我不喜歡跟人吵架,不能生氣,生氣就會血液沖頂,就會暈倒。」
「吵架?我跟你吵架了嗎?」什麼時候?他怎麼不記得?
「對!你跟我吵架了!你罵我嫁不出去,所以以後你最好不要頂嘴,最好離我遠一點。」
「這是什麼道理?你的意思是我以後都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要不然你就會吐血暈倒?」
冰越斜睨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再試一次?」
夕光之下,她那雙如初雪般清冷的眼眸被投入了一絲溫暖的橘色,隱隱然像是含了一抹笑意。
異常的溫暖,也異常的蠱惑。
謝慕馳心中忽然一埂,像是有巨石投入其中,「咚」的一聲,將原本寧靜的心湖砸得水花四濺,淋濕了那一顆堅硬的男兒心。
他慌忙錯開目光,「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大不了這幾天我不說話就是。」
真鬱悶哪!
沒想到他一世英明就這樣被一個小丫頭給毀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無理取鬧,明明知道她根本就是在要挾他,可是,他還是不忍拂逆她,被她那句「是不是想再試一次」給踩得死死的。
不!他不想再試。
無論是不是這個緣由,他都不想再看到她虛弱蒼白地倒在自己腳下。
如果他的順從,能讓她感覺開心一點,能幫她減輕一點點病痛的折磨,他並不介意,稍稍低頭。
因為男人的傲骨,並不需要在女人身上體現。
第七章噬心之蠱
無論他會不會惹她生氣,到了陰沼的時候,冰越的病情還是越來越嚴重了。
名為陰沼,果真便是一片黑色的沼澤。
青灰色的屋子就建在沼澤地裡,連成一片。
可是,望過去並不覺得遠,按照冰越的指點走起來,卻足足走了兩天才來到屋子前面。可見當年陰宗聖女在建立這片逃亡之地時,花費了多大的心力。
「嬤嬤。」
隨著冰越這一聲呼喚,青石壘成的小屋裡走出一名蒼老的婦人。雞皮鶴髮,腰身佝僂,老得已經讓人看不出真實的年齡,可是,那一雙神光湛然的眼卻還是犀利非常。
「回來了。」婦人看見冰越,點了點頭。
又見她神色異常,虛弱地靠在謝慕馳身上,眸中才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你怎麼了?」
她快步走過來,身手矯健,一把抓住冰越的手,枯乾的五指扣住她的脈門,謝慕馳一驚之下想要阻止,卻見她神情凝重,眉目深鎖,便又硬生生退了回來。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聽得冰越的呼吸沉重窒悶,如壓著千斤巨石。
老婦人沉吟片刻,忽地掉轉目光,眼中精光暴漲。
「你又是誰?」
謝慕馳趕緊抱拳行了個禮,「在下謝慕馳,與冰越姑娘相識於靈山,因有要事請求聖女相助,故冒昧前來,請嬤嬤見諒。」
「要事?你不知道陰沼是不歡迎任何陌生人的嗎?凡俗之事自有凡俗人管,聖女娘娘乃化外之人,不理塵俗之事,請公子即刻回轉。」她語意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
冰越急道:「嬤嬤先別趕他走,這次能拿到雲夢珠,多虧他的幫助。你快帶我去見師父,一切都等我稟明師父之後再說好嗎?」
嬤嬤看看冰越,再看看謝慕馳,眼中掠過一絲明顯的憂色,可終究不忍拂逆冰越的意思,顫巍巍地轉了個身,朝內室走去。
冰越遞給謝慕馳一個放心的眼神,也隨後跟了進去。
簡陋陰暗的石室之內,分不清晝夜的交替。
不知道等了多久,室內終於傳來沉緩的腳步聲,一聲又一聲,扣人心弦。
謝慕馳的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不知道聖女是什麼樣子的?雲夢珠是否真的可以起死回生?若聖女果真醒來,她又是否願助自己一臂之力?
冰越身上的傷病又是否可以得到根治?
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之中一掠而過。
腳步聲終於到了門口,再往前踏一步,聲音的主人便出現在謝慕馳眼前。
是那個年邁的老婦人!
「嬤嬤?」
她的步子邁得極為緩慢,身子如一根彎折的蘆葦,不勝負荷。
謝慕馳心頭不由得一驚,一股不祥的預感在腦中不斷盤旋。
「她死了。」老婦人的聲音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誰死了?」
「自然是冰越。」婦人沒有抬頭,目光從眼皮下面翻上來,看著謝慕馳。
冰越?
冰越死了?
怎麼可能?
「她剛才進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謝慕馳抬腳朝內室走。
他根本不信老婦人說的話。
雖然陰沼和靈山一樣,處處透著古怪,可是,這裡畢竟是冰越的家啊。她撐了那麼久,怎麼可能才一回來就身遭不測?
謝慕馳心中焦急,腳下不自覺地發了力,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可是,眼前忽見一道白影一閃,那連步子都似乎邁不動的老婦人卻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掠過來,擋在他身前。
「公子,你分不清誰是主?誰是客了嗎?」
謝慕馳一怔,沒想到這名不起眼的老婦人居然身懷絕技,看來是自己太大意了。
「嬤嬤,在下和冰越姑娘總算是相識一場,既然嬤嬤說她已經不幸身亡,作為朋友,難道謝某想送她最後一程都不能?」
「誰都可以送,唯獨你不可以。」
「為什麼?」
「你知道冰越所犯何病?為何會死得不明不白?」老婦人一字一句淡然說道,語氣裡並無絲毫悲傷之意。
謝慕馳又驚又疑,實難斷定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一個人,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丟掉性命。但,若說那老婦人信口開河,又完全沒有道理。
她何須拿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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