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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難 第三章 作者:秋草
    「你所關心的人算是什麼人呢?

    你所關心的神子算是什麼人呢?」

    《詩篇》8:4-6

    第二天當這對奇怪的主僕就要離開的時候,亂離門的人找上了鄢子雲,向他討還本門四大護法之一的「極樂童子」,也就是現在淪為小廝的尹離憂。

    「鄢子雲!你還我尹護法!!」一干人聚集在那客棧外面凶霸霸地吼道,嚇得客棧老闆趕緊將鄢尹二人趕了出去——天知道開店的最怕的就是江湖中人,他們最喜歡在客棧酒肆裡打架,打爛了東西就揚長而去,讓開店的掌櫃們頭痛死了!

    鄢子雲無奈,只好拉著尹離憂出外應敵,不知為何亂離門派來的人武藝都不怎麼樣,但是卻佔了兩個便宜——人多和不怕死。他們層出不窮地來,玩著命地打,這樣的招數使出來,儘管鄢子雲都一個人打發了去,但卻也煩不勝煩——他根本不能從直隸脫身!

    尹離憂不太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他的記憶尚停留在十一二歲被父親賣掉的時期——也就是他進入亂離門之前,性情尚未轉變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鄢子雲每天忙著對付的人都是來救自己的。

    他只覺得主人對自己還不錯——雖然他的人樣子是嚴厲了些,但至少他不會像爹那樣無緣無故地打罵人,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頭昏,主人還讓小二哥端了一碗麵讓他坐上床去吃。哎,像他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長得又不漂亮的人,不知道主人買下來幹什麼?他一定是心地太好了才來搭救自己的,一定是這樣沒錯!今後應該好好地報答他……可是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會的樣子,唉!

    鄢子雲知道亂離門的人只是想要牽制自己進京,否則尹離憂就會被凌遲處死。大概是門中無人,竟然沒有能夠和鄢字雲抗衡的人前來搭救尹離憂。看僵持下去兩邊都佔不到什麼便宜,仔細思量之下鄢子雲決定繞路廊坊,準備過天津再回北京。

    只要鄢子雲不往北京走,也就沒有人來阻攔於他。二人行進在由固安到廊坊的官道上。此時正值初夏,枝頭一片翠綠,草木的芬芳直入胸臆之間,一向沒什麼情趣的鄢子雲破天荒地認為把這趟差事當作出遊也還不錯——只是身邊多了個奇怪的人,未免美中不足。

    路途上甚是無聊,鄢子雲心想反正左右無事,何不就此先審問他一番,回到京裡倒可以省下些時間做別的事。於是他開口喚道:「尹兒。」

    尹離憂立刻應聲:「是。公子喚我什麼事?」終於可以為主人做事了!他心裡有些激動。

    「沒什麼,我問你,你家在哪裡,是何方人氏?家中都還有些什麼人啊?」鄢子雲拖聲拖氣地問道,一副官老爺的樣子。或許搞清楚這些能夠一併將亂離門的同黨清除,他暗自思忖著。

    「我……我是河南登封人。家裡還有父親和幾個弟妹。」那是他十二歲時候家中的情況。父親好吃懶做,窮奢極侈,將祖上留下的家產敗光後,養家餬口的重任就落在了他這個長子身上。只是當時他小小年紀,身體又不好,怎麼努力幹活也滿足不了父親的貪慾,以至父親變本加厲,竟然狠心地賣掉兒子換錢享樂。

    鄢子雲一聽,連忙瞪了尹離憂好幾眼。河南登封……那不是他十八歲那年進士及第之後,外放做官的第一個地方嗎?那時侯他可是登封縣縣令……說起來他的大部分武功都是在河南向少林寺的那些老和尚們學的呢!

    難道自己以前真的認識他?鄢子雲拚命地回想,可是他的大腦沒有為他提供任何線索。他忽然想起一事,當年自己外放三年期限未滿便回京了。據家人說是因為他「出了點事,大病了一場」,可是沒有人告訴過他到底是什麼事,問起唯一敢說真話的弟弟,他只是好笑地瞅著自己說:「你大概是在那邊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遭雷劈了,昏迷了一陣子。前些天才被人送回來,老爹請求皇上恩准讓你在京中做官。」

    鄢子雲當然認為鄢子皓是在胡說八道,為此還教訓了弟弟幾句。可如今……難道弟弟說的是真的?!他越想越心虛,忍不住又多看了尹離憂幾眼,但還是沒有任何印象。

    他又隱隱回憶起,在幾年前剛剛回京的時候,好像的確是有那麼一段時間,自己經常逢人就想問:「我是不是忘記了些什麼?」那時他總覺得自己像是有什麼重要的的事情記不起來,可是自然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些什麼。他自己也害怕別人說他害了失心瘋,一直不敢問出口,所以過了些日子他就沒有再追究下去了……莫非……不不!一定只是巧合而已!上帝,請您為迷途的羔羊指點迷津!

    「公子,公子!!」尹離憂的口氣突然十分焦急且擔憂,鄢子雲急忙回神站定問道:「什麼……?」還沒問完,只見面前寸許的地方矗立著一棵百年老樹。原來剛才他想得出神,竟然忘記了留意路況。幸好他及時叫住自己,這要是撞上去,還不鼻青臉腫?

    鄢子雲登時沒了趕路的興致,他停下來四處望了望,見不遠處有幾戶人家,於是對尹離憂說道:「咱們在這裡歇一會兒,你去前面那戶人家討點水來喝。」一口氣走了兩個多時辰,鄢子雲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尹離憂應了一聲去了,不一會兒他端來了一碗水遞給鄢子雲。鄢子雲渴得厲害,立刻接過來一飲而盡。喝完水後他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嘴角,正要將碗遞回給尹離憂,卻瞥見他伸出一截粉紅的小舌,在略微乾涸的淡淡嘴唇上輕輕地舔了一舔,然後吞嚥了一下,白皙的脖子上小小的突起誘人地起伏著。

    上帝!請原諒我……鄢子雲端著那破碗呆住了,心潮登時洶湧澎湃。一方面是因為尹離憂不經意的、充滿挑逗意味小動作竟然讓他從不起波瀾的心動了一下;另一個更重要的方面是,自己居然冷血如此,一口氣就將這碗水喝了個精光,卻問都不問一聲他的飢渴!尹兒身體虛弱,不聲不響地跟著自己走了這麼大半天也未曾抱怨過,連自己這樣身強力壯的人都有些累了,他應該更是又累又渴吧?

    就算他是朝廷欽犯,在定罪之前也不該遭受這樣的對待啊!主,我是個有罪的人……鄢子雲立刻陷入了自我厭惡中,暫時忘記了自己「要好好折磨尹離憂」的決定。事實上,他完全不覺得眼前的「尹兒」就是那個被追捕的「尹離憂」。尹兒跟他鄢子雲,可沒有什麼仇。

    「公子,喝完了嗎?我去把碗還給那位大叔……」見鄢子雲捧著一隻碗發呆,尹離憂輕聲喚他,並拿走了他手上的碗準備離開。

    鄢子雲這才醒過來,「那個……尹兒,你也渴得厲害吧,你自己再去要一碗水喝。」

    尹離憂一聽頓時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抬頭看著鄢子雲,那清澈的眼睛中竟然泛著感激的淚光,「公子,謝謝你,我……我不渴。」他輕輕地說著,努力壓抑下心中的激動。公子對他真是太好了!其實剛才他也想要兩碗的,可是那位大叔說最近天旱,水井裡經常沒有水,所以只能給他一碗。

    他明顯地掩飾讓鄢子雲聽了莫名地火大,「不渴?你騙誰啊?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見尹離憂在自己的吼聲中瑟縮了一下,他這才驚覺自己反應過度了——一個下人喝不喝水值得自己這樣操心嗎?真是發神經。

    想是這麼想,但鄢子雲只覺得胸中鬱悶無比,而那雙誠摯無害又帶著深深感激的眼睛,也讓他的心裡愧疚得無法平靜,當下他沉著臉不再說話,揮了揮手打發尹離憂去了。

    傍晚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個小鎮上,幾乎是剛剛走進客棧的飯館裡,尹離憂就再也支撐不住地昏倒了——今天趕了一天的路,他整個人體力透支且嚴重脫水,再加上昨夜睡在地板上受了風寒,就是身體健康的人恐怕都受不了,更不要說痼疾纏身的他。

    見他一直昏迷,鄢子雲連忙叫客棧中的人為他找來個大夫。「老丈,他到底怎樣了?」鄢子雲急得直搓手——他回去還得交差呢!可不希望尹離憂就此一命嗚呼。雖然他心中隱隱地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尹兒死掉,自然不全是為了上述原因,可他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他血虛之症甚是嚴重,經不起勞累。再加上夜間定是睡眠不好,又發了燒……年輕人貪趕路,也要照顧好身體……」那老大夫不贊同地看著鄢子雲,似乎在責備他沒有照顧好小兄弟。「這樣吧,我先開一劑麻黃湯給他解解表,那四物補血湯咱們以後再讓他慢慢吃。」

    鄢子雲略通醫道,知道這位老郎中開的藥方是不錯的,當下便要取出銀兩為尹離憂買藥,誰知他將手探入懷中,卻愣住了——他身上的散碎銀子早在固安縣的客棧中就已經花費殆盡,有大把銀票卻未曾兌換開來,如今在這個小鎮上又哪裡去尋銀樓?他雖然行囊豐足,但在這鳥不生蛋的小地方簡直可說是身無分文。

    看他臉上神色古怪,見多識廣的店家知道他是身上無錢,不禁暗自慶幸沒有讓他白吃白住。「這位客官身上可是短了盤纏?嘿嘿,小店小本經營概不賒欠,您這就請吧。」本來見鄢子雲衣飾華貴,以為碰上個金主,誰知道卻是馬屎外面光,裡面一包糠。那店家不屑地瞧著臉色尷尬的鄢子雲。

    此時尹離憂躺在一張靠椅上已經醒過來,他聽見那店家的話,連忙伸手在懷中掏呀掏,終於掏出一個小荷包,從裡面拿出了一雙金絲鉸鐲子對那店家說道:「掌櫃的,您瞧瞧這個可以作房飯錢麼?」他身上原本帶著銀兩,卻在固安時被鄢子雲連同他的毒藥一起,一併當作「犯罪工具」沒收了去放在包裹之中,這一點兩人卻都是不知。

    那店家哼了一聲咕噥道:「我這小店又不是當鋪……」當下還是接過了他手裡的鐲子仔細看了看,舔了一舔,「倒是真金的,算你們吃住三天罷。」

    鄢子雲見尹離憂一直瞅著那店家將鐲子收入懷中,眼底似乎又隱有淚光閃爍,彷彿甚是戀戀不捨,他突然間心念一動,「慢著。」他叫道,「把鐲子留下,用我這塊玉珮來換罷。」他身上那塊龍形白玉相傳是三閭大夫屈原佩帶過的,名曰「白螭玉珩」,乃是玉中有玉的極品,可說是價值連城,還是當年中進士時父親重金求來贈送於他的。

    既然可以用飾品來換錢,那麼自然也要用自己的,鄢子雲這麼想著。但那店家是個粗鄙之輩,竟不識得那玉的珍貴,倒覺得金子值錢多了,他老大不情願地接過鄢子雲的佩玉看了看,疑惑地說道:「這究竟值幾個錢啊?」

    幸好那老郎中曾經是個多年不第的秀才,也算是個識貨的人,他仔細一看那玉珮,登時嚇了一跳,當下悄悄地將那店家拉在一旁低聲說了幾句。

    那店家回頭立刻換了一張臉,「客官,您二位請到樓上上房裡休息,嘿嘿,小店招待不周,還請海涵。」他笑嘻嘻地說道,一邊將鐲子交回給鄢子雲。

    鄢子云「哼」了一聲接了過來,立刻遞給了身邊的尹離憂。只見他又用那種感激不盡的眼神瞧著自己,輕顫著雙手接住,珍而重之地放回那荷包內,神色間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柔和的臉上淡淡地飛射出幾絲動人的光彩,鄢子雲連忙別開眼睛。

    「叫個人將藥煎好送上來,再給整治幾味清淡的小菜……對了,點心要滄州棗泥鍋餅,再加個炒豬肝。」他轉頭去吩咐那掌櫃的張羅晚飯,說的那些都是補血的食品。說完他不再理會這個勢利的傢伙,逕自上樓去了,尹離憂見他離開,也不管仍舊頭暈目眩,連忙跳下椅子跟著他跌跌撞撞地上了樓。

    進了門,鄢子雲讓尹離憂躺上床去。自己則坐在房中的圓桌邊,吐出了一口氣。

    「公子……」尹離憂不安地在床上挪動著,「你……你不高興是不是?」一定是因為自己太沒用了!不僅什麼都不會,還老是拖累他,這次又讓他當掉身上的玉珮給自己看病住店,真是太過分了!

    「公子,還是用我的錢付賬吧……」雖然那鐲子是從小養大他的姨娘留給他的唯一的紀念品,他的確很捨不得把它當出去,可是自己不能老是白吃飯不幹活啊!「公子……」

    「你有完沒完啊?!一邊呆著去!別來煩我!」鄢子雲火大地打斷了尹離憂吞吞吐吐的話。他正在郁卒自己為什麼竟然會有點捨不得看到他生病樣子,一向以冷靜自持為傲的他在聽到尹離憂軟軟的聲音後,不禁再次崩潰——彷彿從遇上尹離憂的那一瞬間起,他鄢子雲就再也不是原來那個一成不變沒血沒淚的鄢子雲了。而沒有一身奇毒護身的尹離憂,也只是個純善無瑕的質樸少年,乾淨無害得讓鄢子雲不知道是否該將他綁回京去——凌遲處死。

    正自煩惱間,他忽然想起尹離憂因為這麼一昏,到現在還沒有喝到一口水。鄢子雲立刻起身為他倒了杯茶遞到床邊,平板著聲音喚道:「尹兒,起來喝杯水。」這幾乎是他這輩子說過的算得上是「溫柔」的話了——雖然讓人聽起來還是那麼的冷淡疏離。

    尹離憂出奇地竟然沒有聽話,只用被子捂著頭,一動也不動。鄢子雲叫了幾聲,他硬是不出來。被他的「任性」惹火了,鄢子雲一把抓開他的被子扔在一邊,然後驚訝地看見尹離憂手忙腳亂地抹著臉,還將身子翻轉過去背對著自己,企圖掩飾那早已落入他眼中的婆娑淚痕。

    「你哭什麼?」鄢子雲無法理解這傢伙的所作所為,但看到他的眼淚,心中又是一陣不爽,「快起來喝水。」

    「對不起……公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我以後一定好好服侍你……不要討厭我好嗎?」被他剛才的大聲呵斥傷了心,尹離憂哭得亂七八糟——不知道為什麼他十分害怕被鄢子雲討厭。

    「討厭你?我才沒那麼閒……生不生病是由得你自己的麼?趕快起來喝水,如果你老是病著怎麼服侍我。不聽話我才會討厭你,知道嗎?」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鄢子雲只得心中想到什麼說什麼。

    尹離憂一聽這最後一句,立刻「彈」起來靠在床頭,乖乖地接過鄢子雲手中的茶碗,一口氣喝下裡面的水,因為喝得太急,他嗆住了,「咳咳——咳——」

    「幹什麼……你慢點行不行。」一下子死也不喝,一下子又喝到嗆住,真不知道這傢伙在想些什麼。鄢子雲無奈地看著他原本白皙逾恆的臉龐漲成迷人的淡粉色。

    讓尹離憂吃完晚飯、喝下藥湯以後,當天晚上鄢子雲破天荒地叫客棧的人在他的床邊加設一榻讓他休息,以免他又主動睡在地上,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尹離憂對他的「善舉」自然又是感動得五體投地——他簡直把鄢子雲當成了全世界對他最好的人。

    睡到中夜,鄢子雲聽得窗外遠遠地似有大批人馬到來,吵吵嚷嚷地甚是喧嘩。他一驚,立刻清醒過來,此時整個客棧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只聽那掌櫃的叫道:「大家逃命啊!那群人又來了!」他的話音一落,店中剎時大亂。

    原來這小鎮上時常有盜賊出沒掠人錢財,隔三差五地就來騷擾一番,村中居民都苦不堪言,好幾次大伙組織了人跟強盜決戰,但無奈那些強盜十分凶悍,村民們是萬萬鬥不過他們的。

    鄢子雲不知原委,但他還是輕輕搖醒沉睡的尹離憂,帶著睡眼惺忪的他跑到樓下。眼見大家四處逃散,卻立刻就被一群人堵在了門內。

    「這條街上住的人都聽著,我們來請各位給點衣食錢的,只要大家肯乖乖地合作,我們不會傷人性命,若是大家貪財吝嗇,就別怪大爺的刀子無情……」鄢子雲一聽頓時明白是來了強盜,疾惡如仇的他立刻感到十分憤怒——光天化日……哎呀!就算是晚上也不能公然行兇啊!如果他不管一管,他這個刑部侍郎做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想要人給錢不難,就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本事來取。」他冷冷地出聲,在靜悄悄的客棧中迴盪著,眾人聽他公然挑釁,都不禁暗自驚慌。

    果然那盜賊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一向順從的村民中竟然來了個不怕死的,「是哪個狗雜種在裡面多嘴多舌?趕快給老子出來!不然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黑店!!」那盜賊狂怒不已。

    「狗雜種……是在罵我嗎?」鄢子雲微笑著走出客棧——他會微笑,是因為他氣到了極處,他有預感某個人將要倒霉了。

    「對,就是狗……你他娘的!!!」那盜賊發現上當,頓時破口大罵,此時客棧中已經有些人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那盜賊聽見了更是氣得哇哇大叫。

    鄢子雲跨出門檻,只見十來個滿臉橫肉的人站在一個騎著一匹黑馬的人前面,想來就是這幫盜匪了。

    「就是你這小子不怕死麼?」那匪首斜眼看著鄢子雲,見他一副書生相,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他頭向那些手下一揚,立刻就有一堆人圍住了鄢子雲。

    尋常的小毛賊怎麼可能是大內高手鄢子雲的對手?只見他東一指西一點,還沒看清楚他的身法,那幾個小嘍囉就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根本不費吹灰之力。那馬上的匪首嚇了一跳,立刻提著刀子翻身下馬,大喝一聲向鄢子雲砍去。

    鄢子雲冷哼一聲不閃不避,使出一招「大力金剛指」抓住了那刀身捏住,那匪首竟然就此半身酸麻,動彈不得。鄢子雲輕輕一甩將他摔了出去,那匪首掙扎了半天才慢慢跪起來,一看那刀身上赫然有幾個手指印。他立刻知道是遇上了高人,連忙連滾帶爬地跪在鄢子雲腳邊大叫道:「英雄!饒命,我還有九十歲的老娘……」

    「說點有創意的吧。」鄢子雲冷冷地看著他,這麼沒骨氣的傢伙,揍他還嫌髒了自己的手!

    此時街道兩旁的住戶都知道這些賊人被一個外地來的公子收服,都紛紛站在一旁品頭論足。

    只見那匪首連連磕頭,聲淚俱下地道:「那個……英雄,小人幹此營生實在是迫不得已……箇中原因實在不便在此大庭廣眾之間啟齒,您請借一步說話。」

    鄢子雲見他如此,倒也不好拒絕,正要彎腰扶他起身,誰知那人突然手一抬,一把白色粉末剎時飄進了鄢子雲的眼中,眾人一見嘩然——鄢子雲好心饒他,那人竟然對他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招數。

    「狗賊!」雖然立刻目不見物,鄢子雲聽風辨位,一腳一掌打得他口中鮮血狂噴,頓時倒地不起。

    「公子!公子!!你怎麼了……」突然一個惶恐的聲音飛進鄢子雲的耳中,雖然雙眼疼痛難忍,但聽到他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鄢子雲的心中更掛心的卻是——該死!這些強盜竟然嚇壞了尹兒。

    尹離憂見鄢子雲中了暗算,簡直是魂飛魄散。他立刻飛奔過去扶住他,「公子,你怎樣了,很痛麼——」焦急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意,「那個人……那個人實在是太壞了!」

    「別著急,尹兒。」鄢子雲自己倒是十分鎮靜,聽著最後一句話,他想起自己被尹離憂擒住的經過,不禁失笑——自己怎麼就總是學不乖!看來上帝的教誨在他身上體會得真是淋漓盡致——敵人打你的左臉,你就把右臉也送上去,唉!

    「公子,你的眼睛……怎麼辦?」尹離憂唏噓地問。如果公子就此看不見了,一定會很難過的!

    「只是石灰而已,尹兒,你去給掌櫃的討點菜油來給我洗洗就沒事了。大家將那些歹人綁了,明日送到縣衙去,讓縣太爺發落罷。」這後一句話卻是對著一干看熱鬧的人說的。

    大家這才如夢初醒地七手八腳將那些賊綁起來,開心得像過年似的。那客棧老闆心中兀自慶幸自己日間沒有將鄢子雲趕走,不然今天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呢!只要一想到以後不必再擔心盜賊,大家的心中對鄢子雲的崇敬立刻猶如黃河之水延綿不絕。

    折騰了個把時辰,二人重新回到房中,尹離憂看著坐在床頭的鄢子雲,他的雙眼被石灰浸得又紅又腫、幾乎瞇成了一條縫。心疼得差點掉下眼淚,尹離憂一時激動,竟然猛地撲進了鄢子雲的懷中環抱住他哽咽著說:「公子,你是不是很難受……」

    突然接觸到他溫軟纖細的身子,鄢子雲先是心中一蕩,便想順勢擁住他。可隨即他又是一驚,立刻抓住他的肩頭將他輕輕推開,努力鎮定地說道:「尹兒,你睡覺吧,我沒事的。」

    「公子,我……」他還想說什麼,見鄢子雲不耐地揮了揮手,於是只好強忍住對他的到關心離開他的身邊。

    看到他黯然的神色,鄢子雲不知道是怎麼了,鬼使神差地伸手將他拉了回來,誰知道用力過猛,尹離憂再度跌進了他的懷抱,更不幸的是,由於尹離憂因為驚訝而抬頭,鄢子雲出於關心而低頭,兩人的的雙唇就在這兵荒馬亂的時節不期然地碰在了一起。

    這是什麼滋味?!小鬼的唇竟然這麼軟軟的,香香的……鄢子雲的理智已經罷工了,明明知道應該快點分開,明明知道這小鬼是個朝廷欽犯,可是偏偏這美好的感覺讓人無法抑制地想停駐其間,以求探索他更多的甜蜜。

    「唔……」尹離憂不自覺地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中一片昏昏沉沉的,彷彿世間就只有眼前的公子是唯一真實的存在。被他抱著,他心中滿足得直想哭……他無意識地將雙手抬起來圈住了鄢子雲的脖子,暗示著需要更多屬於他的溫暖與呵護。

    「上帝!!」鄢子雲被尹離憂臉上冰涼的淚水喚醒,他連忙離開他誘人的唇瓣,登時只想找個無人島隱居起來,就此不在出現在人前,「尹、尹兒,我……」鄢子雲,你不用辯解了,你根本就是個偽君子!!以為尹離憂流淚是因為被自己輕薄,鄢子雲在內心深處狠狠地譴責著自己。

    主,這不是我,這絕對不是我!!難道……我已經被撒旦附身?求求您,拯救我……今天的告解,鄢子雲根本無法專心,他彷彿跌入了萬丈深淵中。[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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