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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難 第五章 作者:秋草
    「收穫多的人,所擁有的不一定很多,

    收穫少的人,所擁有的也不一定很少。」

    《出埃及記》16:18

    告別了那對老夫婦,鄢子雲抱著尹離憂一路急趕。他輕功高強,奔跑時竟沒有讓懷中的他感到顛簸,所以沒多久尹離憂就沉沉睡去。

    天擦黑的時候終於來到人群熙熙攘攘的廊坊縣城,鄢子雲這才見到一家銀樓,他連忙抱著尹離憂進去,將銀票換開,總算是解了圍。

    尹離憂聽到耳邊熱鬧喧嘩,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鄢子雲的俊臉大特寫立刻就呈現在眼前,接著他平板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醒了?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尹離憂正想搖頭,突然聞到一股香香甜甜的氣味。他覺得自己應該很熟悉,卻一下子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是什麼的味道,最主要的是,他聞到這股味道後竟然很想吃那東西。

    「嗯……我想吃那個……」小小聲地說出請求,尹離憂顯得有些忸怩。真過分!明明是個下人還挑三揀四的!

    「什麼?」鄢子雲已經決定不管他想吃什麼都要給他搞到手了。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呢?尹離憂苦苦地思索著。「就是那個……黃黃的,軟軟的,一坨一坨的……」他兀自努力地在思考著那東西究竟是什麼,沒發現旁邊某人的臉色已經非常不自然,末了他還加上一句:「還冒著熱氣哦!很好吃的!」

    鄢子雲聽完他的描述,原本泰山崩於面前都不會變色的臉部劇烈地抽搐著,升起了無數條黑線,不會吧?!他立刻用手探了探尹離憂的前額,沒發燒啊!!這傢伙怎麼了?!!

    「啊!就是那個!」尹離憂難得地放大了聲音興奮地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小販,香味就是從那裡飄來的!鄢子雲忍住噁心望過去——

    原來是個賣烤紅薯的,攤子前等著不少人,生意非常好的樣子。

    終於鬆了一口氣,鄢子雲不禁火大地瞪著尹離憂,「你說話講清楚一點!以後不要再讓我聽見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他差點以為這傢伙神經錯亂了。被他這麼一形容,鄢子雲確定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去吃烤紅薯了。

    尹離憂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可他還是因為鄢子雲的怒氣而羞慚得無地自容。一定是自己說錯話了……他下意識地將臉埋在了鄢子雲的懷中,不敢看他。

    給他買了好一大堆烤紅薯以後,鄢子雲帶著尹離憂住進了一間小店,順便雇了一輛馬車準備第二天清晨乘車出發——尹兒是萬萬不能再自己走路的,自己老抱著他也終究不是辦法。鄢子雲知道尹離憂的病恐怕拖不得,如果不是怕他的身體受不了,他幾乎想拉著他連夜趕路了。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回到京城,鄢子雲當然不會傻到將尹離憂帶回父親的府邸——如果被人發現自己帶回欽犯卻不稟報怎麼辦?他不想冒這個險。考慮之下鄢子雲將他安置在自己位於城郊的幽雲山莊中——那是鄢懋卿為兒子準備的成親禮物,只可惜一直沒有派上真正的用場。那裡平時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照看莊子的僕傭。

    鄢子雲剛一回到北京,立刻就以刑部的名義秘密地下了兩道五百里加急令——一是讓人快馬加鞭地通知在杭州做軍醫的弟弟趕回家給尹離憂治病;二是讓人去河南登封,找幾個熟悉尹家事情內幕的人到北京來,他要徹底查那件事情的真相。

    已經完全不信任尹離憂的身體狀況,鄢子雲依舊抱著他,走進位於幽雲山莊東北部的琅玕\別苑。

    看他東張西望地打量著周邊陌生的環境,鄢子雲這才想起來應該為他介紹介紹,「尹兒,這是我住的地方,你就先暫時住在這裡。那間琅玕\別苑以後就是你的住處了。」

    琅玕\別苑,顧名思義一定是有許多竹子。千根琅玕\翠竹呼嘯嘯地迎風招展,讓整個院落看起來別緻清新,幽靜雅致。

    「這麼大……只有尹兒一個人住麼?」尹離憂問道,言語間顯得有些害怕。公子不知道會去哪裡?他不會丟下自己罷?

    「當然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我暫時也住在這裡,等醫生來給你治病。這幾天你先跟著我,不准跑出這個莊子,聽見了沒有?」他若是胡亂跑出去,萬一被人認出那還了得?

    尹離憂聽了似乎非常開心,他抬頭朝鄢子雲甜甜一笑,大力地點了點頭回答了一聲:「嗯!」

    看見他開心的笑容,鄢子雲像被雷電擊了一下,心跳竟然不規律起來。為了掩飾這不該發生的狀況,他不得不板起臉佯裝不快:「什麼嗯不嗯的,回答主人的話要說『是』!」

    尹離憂見他不高興,趕緊惶恐地地回答道:「是……是!」為什麼他會突然不高興?公子的心思,真難捉摸呀!他總是會突然悶悶不樂,彷彿有什麼心事一樣,自己看了也常常替他難過。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好喜歡待在他身邊,因為大部分的時間公子都對他很好。

    「公子……」尹離憂找了好久才在書房「聆雲齋」裡看見鄢子雲的蹤跡,一看到他,本來不確定的心立刻就安靜了下來。他認認真真寫字的樣子讓尹離憂覺得非常瀟灑,嗯,公子真是文武雙全,好厲害!

    鄢子雲正在書房寫信,突然瞥見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的他,愣了一下:「尹兒,你怎麼來了?」自己不是吩咐過他要好好休息嗎?他的病可是勞累不得的,一旦發作,後果不堪設想。

    「我來問問公子,我在這裡幹什麼活。」總不能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混吃等死,什麼也不干吧?那樣也太對不起公子了。

    虧你想得出!鄢子雲幾乎被他氣死,「誰讓你在這裡幹活了?我現在告訴你,你生病了,幹不了活,需要休息。」自從和他認識,鄢子雲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囉嗦的老太婆,這不到十天內說的話,比以往一個月的還要多。

    「可是……可是我不想老是躺在床上……」都好幾天了,他這樣根本就見不到公子,他寧願自己可以待在他身邊服侍他,「我還要為公子做事呢。」

    有福不會享,什麼毛病!真是奴性堅強!鄢子雲受不了地想,「不許和主人頂嘴。」他淡淡地訓斥道,這可是他最溫和的告戒了,平時有哪個下人敢和他大少爺討價還價?

    不過話說回來,讓尹兒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麼大的一個院子裡,也許真的是很寂寞罷,更何況他在這裡什麼人也不認得,當然只能依靠自己了。突然又升起幾分憐惜,鄢子雲當下揮手示意尹離憂進門。

    見他允許,尹離憂高高興興地踏進了聆雲齋。

    「尹兒,你念過什麼書?」突然想到他以前寫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書法,鄢子雲不禁懷疑他究竟有沒有好好上過學。

    尹離憂看著他,搖了搖頭,面帶愧色,他低下頭輕輕地說:「我……我只認得幾個字而已。」那還是在家中尚未破落之前,父親心情好的時候教他的,後來他根本就沒有時間讀書。

    「就算是做僕人也好,男孩子不好好唸書是不行的。這樣吧,以後我教你看書認字,你可要好好地學,不認真就要罰,聽見了嗎?」

    閒不住的鄢子雲根本是沒事找事,但尹離憂卻高興極了,他雙眼發亮:「真的嗎,公子?我一定好好學!!我要是學不好你就罰我好了……」

    看他心意誠懇,鄢子雲心中感到十分快慰,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這淡淡的笑容柔和了他面部原本緊繃的線條,讓他此時看起來年輕了許多,帶上了那麼一點點屬於陽光的味道。尹離憂呆呆地看著他這難得一見的親切,全身像是被包裹在一片暖暖的和風中,舒服得讓他直想閉上眼睛,用全身心來享受這美好的感覺。

    尹離憂癡癡的凝視讓鄢子雲也發覺了自己的失常,他咳嗽一聲說道:「我們就先寫寫你的名字罷。」說完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尹離憂」三個字,「尹兒,你瞧,這就是你的名字。來,你來試著寫寫看。」

    看了看紙上陌生的字,尹離憂登時沒了自信,這是他的名字嗎?筆畫好複雜哦!「公子……」接過鄢子雲手中的筆,他一時茫然,根本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入手。

    「不要怕,你照著寫就是了。」鄢子雲見他怔忡,忍不住出聲鼓勵,尹離憂這才顫巍巍地開始照葫蘆畫瓢。

    看他的筆法,鄢子雲發覺他確是未曾受過正規的訓練,連基本的運筆都不會,腕力也奇差無比,一個「尹」字的起頭就寫得歪歪扭扭。

    搖了搖頭,鄢子雲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擅長的事情被別人做得一塌糊塗,「我來教教你吧。」當下他伸出右手握住了尹離憂的,左手支撐在書桌邊緣,高大的身體就這麼籠罩住了他。

    「手腕要使力,不能抖動;這裡要頓筆……對,寫出筆鋒來就好看了……看,就是這樣,所有的字統一朝右上方微微傾斜……不能將手肘放在桌子上……要抬起來……」

    手被他握著,尹離憂發覺自己的注意力根本不能集中在寫字上——公子的手好暖哦,給人很安心、很熟悉的感覺——這好像就是自己追尋了一生的感覺啊!!和公子靠得這麼近,他都快呼吸困難了,心跳得這麼急幹什麼?!

    「好了!你看,『尹離憂』三個字就是這樣……」耳邊響起他共鳴極好的醇厚聲音,感覺他放開了自己,尹離憂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剛才他們一起寫下的字,「尹離憂……」他有些不解,「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鄢子雲絕倒——哪裡有人問別人自個兒名字的意思?但他知道尹離憂沒什麼學問,於是拿出傳道的耐心和細心對他說:「離憂是個還不錯的名字,遠離憂愁,意思是希望你今生今世都沒有煩惱哀愁……」鄢子雲說著,突然皺了皺眉頭——這場景真的好熟悉……關於這個名字的解釋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別的可能性,彷彿理所當然如此,自己就是這名字獨一無二的詮釋者——這個認知讓他有點心慌,有點甜蜜,又隱隱有點驕傲,他不敢再想下去。

    「你自己慢慢練習,我先出去一下……」鄢子雲想出去換換心境,可冷不防他溫熱的大掌被一隻細瘦冰涼的手拉住了,「嗯,公子……我可不可以也學一學……」

    尹離憂還在全神回味著鄢子雲的話,一時忘記了規矩。但鄢子雲根本不回答,尹離憂抬眼看見他時才發現他不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抓著他的那隻手上。剎時他像是被燙著了一樣,趕緊將左手收了回去藏在身後,「對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只是……我……」他著急得幾乎語無倫次。

    糟了!本來他希望也學著寫公子的名字,可是卻忘記了彼此的身份,竟然這樣一把抓住他——更何況公子的名諱也不是他能夠拿來胡亂寫著玩的啊。他一定是生氣了!怎麼辦……後悔和驚惶讓尹離憂的心中亂成一團,他最害怕的仍然是鄢子雲會因此而討厭他。

    「……算了。沒關係的,可下次不許再這樣了。」見尹離憂怕成這樣,鄢子雲也不好再怪他——雖然他的確是很不喜歡有人對自己毛手毛腳,但如果對方是尹兒這樣老實無害的小孩子,他倒也不至於這麼小氣,「你剛才想說什麼?」沒有忽略尹離憂忽然停止的話,鄢子雲乾脆讓他說下去,以解除他的慌亂。

    「沒、沒什麼……」公子不可能會答應的,這麼無禮的要求。

    「說謊。」鄢子雲的臉又沉了下來,「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說實話!」

    尹離憂心中一驚,只好吶吶地回答:「我也想學會寫公子的名字……」還沒有說完,他的頭已經慚愧得快要埋進胸口了。等不到鄢子雲的反應,他隨即抬起頭來,蒼白著臉又辯解似的說道:「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公子不想教也沒有關係,我知道公子的名字是不能隨便亂寫的。」

    鄢子雲的心口一熱——幾時有人將他的賤名如此地放在心上過?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他只是御史鄢懋卿的兒子、只是刑部侍郎、只是個運氣很好的富家公子,只是權勢和財富的代名詞。剝下尊貴的外衣,他什麼都不是……

    他不記得有誰重視過自己的名字。在從固安到廊坊的路途中,沒權沒勢沒錢沒名的鄢子雲,連一個小小的鄉下客棧老闆都可以給他臉色看,只有眼前的這個小傻瓜,才會一心一意地把自己當作惟一信賴的人——他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這種全然的信任和關心究竟是從哪裡來的?有了這些疑問,鄢子雲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和他在以往必然有著極深的淵源,絕對無法抵賴。

    歎息一聲,他拉過還在不安的尹離憂,接下他手中的筆蘸了些墨汁,在紙上緩緩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尹兒,」他低低地說道,「我的名字叫做鄢子雲,我只教你一次,你要記好了。」

    尹離憂連連點頭,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喜出望外地看著紙上的三個字,他微笑著一字一頓地念出聲,「鄢子雲……鄢、子、雲……子雲哥哥……」他像中了魔法一樣不由自主地加上一句,那聲音又溫柔,又依戀,直是蕩氣迴腸。隨即他發現自己說了奇怪的話,立刻摀住了嘴驚恐地瞧著同樣臉色陰晴不定的鄢子雲——這是什麼稱呼?

    「尹兒!」鄢子雲聽到那聲充滿著感情、既陌生又熟悉的呼喚後,理智的防線終於鬆了一角——他再次忘記自己下的禁令,忘情地將他攬進懷中擁抱著。

    他鄢子雲若是泥塑木雕的話,也許就能無動於衷吧!但不幸的是,就算再冷漠,再理智,他也終究只是個人,面對著早已經擾亂他心思的尹離憂,他的心再也無法恢復到最初的波瀾不興。

    「子雲哥哥……」直覺地知道他喜歡聽,尹離憂無意識地繼續輕輕呼喚著這個讓自己感到心安又羞澀的名字,他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感情在自己的心中甦醒了,「子雲哥哥……」他閉著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叫著,直到被他喊得心旌動搖的鄢子雲無法忍受地顫抖著手托起他的下頷,俯頭輕輕印上了他略微開啟的唇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想立刻堵住這讓自己心亂如麻、無法平靜的聲音!!

    好柔好嫩的觸感……清晨帶露的花瓣也不過如此吧。鄢子雲模糊地想著,手已經轉而托上了尹離憂的後腦,另一隻手則攬在他的腰上固定住他輕顫的身子。

    甜美的氣息是如此地接近,包裹著忘記了週遭的兩人。尹離憂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鄢子雲的肩頭,腳也悄悄地踮起來配合他逐漸加深的愛撫。

    氣息紊亂,尹離憂不斷地地輕喘,非常緊張。發覺他的生澀,鄢子雲的嘴緩緩地移至他耳側,撥開他耳廓上的發,然後在他耳邊彷彿切切私語般停駐,溫熱的氣息穿透他耳膜,鼓動著他已經狂亂的心。

    「該死的……」聽見尹離憂如雷的心跳,鄢子雲模糊地詛咒了一聲,雙唇重新回到他的唇上,並毫不猶豫地長驅直入。

    「子雲哥哥……」尹離憂的驚叫聲被頂入的舌頭所吞噬,太過親暱的接觸使他無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模糊地在心底驚呼。

    不該這樣的──鄢子雲在心中咒罵著,卻捨不得放棄那唾手可得的柔情,只管貪婪而飢渴地掠奪他唇內令人戰慄的馨香與甜蜜。,

    的確不該這樣的——他清楚地知道,但卻吻得更深。鋼鐵一般的雙臂緊緊地擁住他,鄢子雲慢慢地加深了吻,他的舌頭探入與他相觸,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上帝啊!他的氣味是那麼清新乾淨……

    尹離憂在他的愛撫中輕歎著,然後怯怯地偷偷伸出舌頭和他互相摩擦。從他身上和唇內傳遞過來的熱度輕易地將他淹沒,的心跳得更加劇烈,渾身又軟又麻。他心悸地仰著臉任由那灼熱的吻吞沒自己的理智,任由兩道熱乎乎的氣息交織在一起,織成一片無邊的悸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鄢子雲才結束這個吻,他陰寒著臉,深深地知道這樣的舉動已經打亂了規則。垂眸看著尹離憂不停地喘息,雙眸霧氣氤氳迷離,臉上淡淡的粉色和恍惚的表情讓鄢子雲不禁暗了眸色——他這個樣子,無疑是對他更致命的誘惑。

    四下裡靜悄悄的,除了他們倆以外闃無一人。在那麼熱情而纏綿的吻過後,他們只是沉默地注視彼此。好半晌,尹離憂微微地平定了喘息,他無力地靠在鄢子雲的肩頭,柔柔地打破了沉默,「子雲哥哥……」他的聲音裡仍舊帶著輕顫,「我……我覺得好幸福……」

    鄢子雲不知道什麼叫做幸福,他只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溫暖和滿足,這種感覺是以往在做告解的時候才會偶爾得到的……不!就算是在告解中,他也從沒有享受到這種存在被重視、靈魂被信任、心靈被依賴的美好感覺。

    「子雲哥哥真好……」尹離憂低低地歎息著,他的呼息吹拂上他的頸項,讓他那顆一向剛強堅硬的心房逐漸被輕柔溫暖的呼息所融化。

    正在忘我的氛圍中逐漸迷失,突然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響在了耳畔打破了這寶貴的癡迷:「死鄢子雲!要是沒有什麼非治不可的大病你就完了……」

    那人話音未落,已經自動因為眼前的鏡頭而消音——不、不、不會吧?!大冰山鄢子雲正抱著個人?而且彷彿還是個公……不不,男的——鄢子皓情願是自己過早地罹患老年癡呆或是妄想症,但不幸的是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屬於國防型的。雖然他們飛快地分開,但鄢子皓已經看得足夠清楚了。

    那麼也就是說……某人是扮豬吃老虎、叫喚的狗不咬人、道貌岸然咯?!嘿嘿!想不到你鄢子雲也會有今天!!他的臉上立刻升起了讓人,準確地說是讓鄢子雲十分不愉快的怪笑。

    再看看那個能讓怪獸變正常的小鬼,應該是個人間絕色吧——什麼?!!鄢子皓這次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傢伙竟然長相毫無特色,普通得讓人有上當的感覺,而且還病歪歪的——什麼眼光啊!他不禁輕蔑地看向哥哥。而尹離憂在他「複雜」的眼神下有些不安地靠向了身邊的鄢子雲。

    「你要是敢胡說八道就試試看。你的任務是治好他,其餘的事,你最好少嚼舌根!!」鄢子雲憤怒地拋下這句話,掙脫了尹離憂拉住自己衣袖的手,鐵青著一張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聆雲齋。剩下尹離憂難堪地站在一邊,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幸運的是鄢子皓根本不去管他。他只是走到門邊喊了一聲:「阿澈,快進來吧,那個魔王已經走了。」

    在聽到一聲清脆的回應後,一個身穿乳白色袍子、粉妝玉琢般的男孩快步走進了書房,他彷彿有些害怕,大大的眼睛東張西望地搜尋著,擔憂地問:「二少爺,大少爺真的走了嗎……」

    「走了走了,我撞破了他的姦情,他能不逃走嗎?哈哈,以後你再也不必怕他了……哈哈哈哈!!」他囂張的笑聲讓尹離憂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個人……他是在笑子雲哥哥嗎?他可不喜歡有人這樣笑他。

    「啊!你的身子有病!」水澈這才發現了站在一旁臉色異常蒼白的尹離憂,「二少爺,我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救他嗎?」

    「應該就是!畢竟能讓鄢子雲下五百里加急令的人不會是無關緊要的吧!都到摟摟抱抱的程度了,哈哈!喂,你叫什麼名字,是何方神聖啊?!我鄢子皓可不治無名鼠輩!」真了不起啊,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鄢子皓在心中讚歎著。

    原來他就是公子說的醫生……尹離憂雖然明白了他是無害的,卻很不喜歡他輕浮的態度,於是冷冷地回答道:「我不要你治了。也不告訴你我的名字。」他直覺地知道這個人是讓公子生氣的直接原因。雖然他長得和公子有幾分相似,可是公子要比他穩重多了。

    咦!看不出來病貓還有點脾氣嘛!好!你不要治我偏要給你治……能讓鄢子雲變臉的人,死了可惜啊!不過他看起來像是對自己有著深仇大恨的樣子,那是為什麼?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啊!深深感到自己不受歡迎的鄢子皓向水澈使了個眼色。

    水澈會意,立刻走到尹離憂身邊說:「你好,我是水澈,是大少爺讓我和二少爺回來給你看病的……你病得不輕,我陪你回房間裡去休息好不好?」他笑意盈盈、誠懇真摯的樣子讓尹離憂無法說不,他當下不再言語,默默地與水澈一起回到了琅玕\別苑。

    跟在他們倆後面的鄢子皓邊走邊發出誇張的嘖嘖聲,「這個魔王竟然讓別人住進琅玕\別苑……了不起!!」「哇!這個潔癖冰山准你睡在他睡過的床榻上,老天!」「哎喲!他連屋子裡的水杯都沒有換,媽呀!」

    他一聲聲大驚小怪的聒噪讓尹離憂覺得頭好痛,他忍不住輕聲對水澈說:「這個人一直都這麼吵的嗎?他真討厭,為什麼老是說公子是魔王、冰山?!公子對人那麼好……」

    他還沒說完,只見水澈已經瞪大了漂亮的雙眼,「你說二少爺討厭?怎麼會?!」他彷彿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荒謬的話,「他一點都不吵啊,他比大少爺和氣得多呢。大少爺經常會凶我,可他從來不會。」說到這裡,他笑的甜甜的。

    「根本沒有這回事!公子他就沒有凶過我啊!」尹離憂激動地反駁,怎麼他們像是在講完全不同的人?

    「真的嗎?」水澈也疑惑了,「可是……哎,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很怕大少爺就是了,你不怕他,那真的了不起。」他崇拜地看著尹離憂。

    「就是公子讓你們來給我治病的,所以說他人最好了。」尹離憂很驕傲地宣佈,引來站在一邊探聽的鄢子皓無法抑制的狂笑。

    鄢子雲,你完蛋了!!

    事實上鄢子雲也首次同意弟弟的結論——自己的確是完蛋了。

    他痛苦得想一死了之——如果不是教義不允許自殺的話。

    今天他是瘋了才會那樣做,完全的喪心病狂人面獸心衣冠禽獸無恥之尤……他的榮譽感和廉恥之心都讓他無法原諒自己,但更讓他覺得恐怖的是——他竟然絲毫不感到後悔!!他甚至還為尹兒的癡迷而感到沾沾自喜……主啊!請求您務必要原諒我!請求您務必要拯救我!因為,我已經漸漸地走入歧途,卻無法回頭……[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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