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死了。戴安不由得掐住鼻子,頓了三秒後,再次放開,但還是很臭。他扶去額上的汗,動動肩膀,調整包袱的位置,然後瞄一眼身旁的聶剛才開口道:「大哥,你有沒有覺得什麼不對勁?」
聶剛瞥了他一眼:「沒有。」
「你不覺得有股很臭的味道嗎?」他又道,再次擦去額上的汗,繼續馬不停蹄的地趕路,天知道,他們已經走了一個月的路,鞋底都快磨破了。
「那是我們的臭味。」聶剛漫不經心地說。
「我知道。」他咧嘴而笑,「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臭,我們好像潮從糞坑裡爬出來似的。」他誇張的說。這一個月來,他們兩人餐風露宿,沿途打打野味,倒也還過得去,可是大熱天趕路,汗和灰塵夾雜在一塊兒,久了都快把人給熏昏了,他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被自己臭味熏死的人。
「咱們最好找條溪水淨淨身子,否則咱們這樣子進城不把人給嚇死才怪。」戴安道。他們兩人披頭散髮,不修邊幅,再加上大哥身材膘悍高大,怎麼看都不像「善類」,說不定還會有人報官處理,以為他們是江洋大盜。
聶剛停下腳步,轉身左方的樹林。「那裡有條小溪。」這附近兩個城鎮的地理環境他都很熟悉,畢竟他是在這兒出生長大的,不管過了多久,記憶也不會褪色的。
「小溪?」戴安揚揚眉。「怎麼不早說?」他立刻精神抖擻地往前跑去,還不忘回頭喊道:「大哥,我可不等你了。」聶剛環視週遭的樹林,這兒的景色和五年前一樣,倒是應了「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這句話,他跨步往前邁去,走在空氣清新的樹林裡,更覺自己身上的味道令人難以忍受,早該好好淨淨身子了,否則以他這模樣,恐怕沒法在壽張鎮找到工作。他走到溪旁,就見戴安早已扒光衣服浸在溪裡,還大聲唱歌,衣裳散得到處都是。戴安一見到他,立刻揮手。「大哥,快來,這水涼爽得很。」聶剛扯開上衣,褪至腰間,他掏水潑在胸膛上,快速地洗過上身,也將臉上的灰塵洗乾淨,水面反映出他紊亂的髮絲和鬍鬚,他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照過鏡子,不過,,看樣子和五年前差不了多少。
「大哥,幹嘛不下水?」戴安叫道。
聶剛直起身子,穿回衣裳,瞄他一眼。「你最好快回岸著衣。」
「為什麼?」
「這兒平常是婦女洗衣的地方。」
「女人?」戴安震住,似乎真的聽見三姑六婆嘻嘻哈哈朝這兒過來的聲音。「你怎麼不早說?」他嚇得急急上岸。
聶剛咧嘴一笑。「你最好快點,她們來了。」
戴安光著身子找他的褲子,不知被他丟到哪裡去了?
「完了,完了。」他慌張地叫嚷著,她們的聲音愈來愈近。
「在這兒。」聶剛以腳勾起身後的褲子。
戴安一把搶過,七手八腳地想穿上,可才穿了一隻腳便聽見腳步聲。「完了——」他驚慌失措地道。
「快點。」聶剛的語調中藏著笑意,他移動高大的身軀擋在戴安身上,這會兒已瞧見三三兩兩的中年婦女自樹林走來,她們見到他,楞了一下。這時戴安已穿好褲子,整個人鬆了口氣,他撿起一步之遙的上衣,微笑地向婦人打招呼:「大嬸,洗衣啊!」婦人一見他的模樣也知方才發生什麼事,她們各自交談了幾句,淺笑著。「你也洗衣嗎?怎麼衣裳全丟地上。」一婦人取笑道。
戴安微紅了臉,搔搔頭「沒有,沒有。」他急忙彎身穿靴子。
聶剛則逕自向前走去,戴安連忙道:。「大哥,等等我!」
兩人出了樹林,走回大路,戴安鬆口氣道:「方纔真是好險。
聶剛斜睨他一眼道:「剛好給你個教訓,還沒搞清楚狀況前別這樣莽撞。」
「是大哥自己不把話說清楚。」戴安咕噥道。
「你說什麼?」他瞄了戴安一眼。
「沒事。」戴安立刻回道。「不過,此刻至少咱們不像糞坑裡爬出來的。」他深深吸口氣,瞧見前方有個老伯從林子裡出來,身後還背了一大捆木柴,步伐顯得有些蹣跚。
「大哥,你看。」戴安指著前方,「過去幫他個忙怎麼樣?」
聶剛微瞇眼,注視老人一眼後才點頭,瞧他那樣子只怕走不到城裡。
「嘿!老伯慢走。」戴安扯開嗓門叫道。
老人慢慢轉身,瞧見十步開外的兩人,露出諒慌的表情,他遇上土匪了?他心頭一驚,便拔腿往前跑。
「別走。咱們不是壞人。」戴安喊道。
話還沒說完,老人一個踉蹌,摔了一絞。「唉呦!」他痛苦地叫了一聲。
聶剛跨了兩箭步,一手扶起老人。
「沒事吧!」戴安在一旁道。
「我……」他喘口氣。「……沒事……」他害怕地望著兩人。
「咱們是想幫你拎木柴,沒想到害你摔了你個觔斗。」戴安以他自認最和善的語氣說。「我家大哥長相是凶了點,但可不是壞人。」他用膝蓋也知道老人所懼何來,方纔他在那些洗衣婦眼中也瞧見害怕,誰教大哥一見到人就露出惡狠狠的眼神,連鬼見了都得禮讓三分,何況是人!
老人一聽,這才放下心來。「是老朽誤會了。」他鬆口氣道。
「我幫你背這木柴。」戴安立刻說。
「不用了,這怎麼好意思。」老人連忙搖手。
「別跟我客氣。」戴安不由分說的抓起他的木柴便往肩上背。「進城是吧!」
「是的,謝謝你,壯士。」老人感激地道。「今兒個想多撿些木柴去賣,誰曉得身子不中用。」
「您年紀大了,還是別這麼辛苦。」戴安說道,這老翁看來已年逾花甲,白髮蒼蒼,身子骨瘦弱,根本做不了粗活。·
「我老伴最近犯了病,我得多做些活才行。」老人歎道,自然地和戴安攀談起來,畢竟他是兩人中看起來最面善且不具威脅的人。
「您的孩子呢?」戴安問道。
「我和我那老伴膝下無子,就兩個人過活。」
「那你們怎麼維生?」
「我們自個兒有菜園,而且我每天會來這兒撿些樹枝賣給虞府,他們可是個大善人,心地好的不得了。」老翁說道。
「他們府上可有缺人?」聶剛問道。老翁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他沒想到這壯漢會開口。「聽……說……是有,上個月還走了個長工。」他微微顫抖,這人只要一瞪眼就足以把對方的魂給嚇飛了。
「那正好,咱們正想找個工作呢!」戴安覺得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聶剛卻覺得事有蹊蹺。「既然長工是上個月走的,為何沒人去補這空缺?」
「是啊!為什麼?」戴安後知後覺地問道。「如果虞府是你口中的大善人的話,那城裡定有人擠破頭想去補這缺額。」
「壯士有所不知,那是因為沒人敢去!」
「為什麼?」戴安更不瞭解了。
「那宅子鬧鬼。」
戴安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壯士別不相信,那宅子裡幾乎全是女的,就連當家的也是個姑娘,所以陰氣特別重。」老翁頓了一下又道:「已經有三名長工從那兒帶傷出來,都說是被鬼打的,而且連城裡幾位進過虞府的公子也這麼說,無風不起浪啊!」
「我才不怕什麼鬼的。」戴安搖頭。
聶剛問道:「為何當家的是位姑娘?」
「是啊!為什麼?」戴安也覺得奇怪。
「那是因為虞府的老爺夫人在三年前於經商途中命喪盜匪之手,那時虞姑娘芳齡十五,原本也該嫁人了,但因雙親去世,所以守喪了三年,直到最近才服完喪期,她正積極地找丈夫呢!
聶剛挑眉,戴安則笑出聲。「哪有姑娘家自己找夫婿的?不害羞嗎?」這年頭,姑娘們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頂多在家刺繡,做些女紅,連親事也是由媒婆從中牽成,倚靠雙親作主,有哪位千金閨秀是自己找丈夫的?
「這件事城裡每個人都知道。」老翁因他不信任的態度而覺得受辱。「是啊!這根本不是什麼秘密。」
「為什麼?」聶剛也顯出興趣。
老翁咧嘴笑道:「因為她貼告示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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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鵑,別亂動。」
「虞妍手拿毛筆,正專心地在紙上作畫,對於婢女小鵑沒耐性地扭動身子、輕蹙下了眉心。
「小鵑,別動。「她說了一聲。
小姐,我好累,咱們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小鵑抱怨道。她已經維持同一個姿勢半個時辰有餘了,她·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就快好了……虞妍勾上最後一筆,滿意地微笑,總算把月中嫦蛾給完成了。
「好了嗎?」小鵑發問,她擺在胸前的蓮花指都快僵住了,「小姐最近這一個月,不知怎地突然想學畫,說什麼「修心養性」,她可聽不懂,只曉得每回小姐作畫,她就得擺姿勢,半個時辰都不能動,簡直是非人的折磨。
「好了,你歇著吧!」虞妍頭也不抬地說。
「讓我先看看。」小鵑拖著一襲艷紅的月華裙,腰間有數十褶;行動時擺動如水紋,披帛繞過她的後背和手臂,宛如仙女下凡般飄逸,這也是為了畫畫而特地穿上的,否則以她一僕人,如何能穿得這華麗的衣裳。
她走近書桌,瞧著紙上的嫦蛾。「哇啊!好漂亮。」她讚歎道。畫中的女人直猶如仙子下凡一般,臉蛋美得無懈可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小巧紅潤的唇,見了真教人想一親芳澤,她的腳下踏著雲朵,讓整幅畫更添飄然之感。
「小姐,你真是進步神速,才一個月就能畫得如此,不過,您把我畫太美了,不像是我。」小鵑喜孜孜地說。
虞妍笑道:「我畫的是嫦蛾,又不是你,這臉蛋是我自個兒想的,可不是照你的形畫的。」
「我明白。」小娟微笑。「不過,小姐是看著我畫的,我當然與有榮焉。」
「你覺得好,我卻不滿意,我把她畫得太世俗了。」她輕蹙眉宇。「她是仙子,該讓人有清新脫俗之感才是。」
「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如果小姐不要這幅畫,可不可以送我?」她才不管什麼脫俗不脫俗,只要漂亮就好,她可以拿給其他人欣賞,告訴她們;她就是畫中的人,這樣多威風啊!
「你要就拿去。」虞妍不以為意,反正再畫就有了,她不覺得有何不捨。
「謝謝小姐。」小鵑高興地拿起畫。「一定會去把它裱起來。」
虞妍笑著自椅中起身,愉懶地伸伸懶腰,小鵑立刻道:「小姐,要不要用午膳了?我這就去張羅。」
「不用了,我現在還不餓,我想到後花園走走。」
「我陪你。」小鵑先將畫放在房中,而後隨主人走出閨房。
「最近想畫些花鳥。」虞妍望著滿園花卉,鼻息間儘是芬芳的花香,讓人心情愉悅。
「為什麼?」
「當然是培養耐性。」她理所當然地說。「花卉和鳥畫起來較繁瑣,需要更大的耐心。」
「小姐,我不借你為什麼要培養那麼多的耐心,你已經夠有耐心了,真的。」小鵑認真的說。
「但事實證明我不是。」虞妍皺眉。「你忘了一個月前的事了嗎?」
「什麼事?」她不知道小姐在說什麼。
「就是——」
「小姐……」
另一名婢女自廊道跑來,打斷了虞妍的話。
「小雨,你跑這麼快幹嘛?」小鵑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稚嫩的臉蛋上閃著汗珠。
「那個潘公子來找小姐。」小雨端道。她穿著淺綠色的襦裙,有張可愛的臉蛋,年約十四、五歲。
「潘公子是誰?」虞妍轉向小鵑問道。
小鵑立刻自懷中拿出一本薄冊子,翻了兩面。「找到了,小姐,他全名叫潘榮昌,上周招親時他吹了首曲,你聽得都打了磕睡。」
「你連這也記?」虞妍瞪她一眼。
小鵑嘴嘴笑道:「不寫些有趣的,連我也要睡了。」
小雨哈哈大笑。「小姐,這人別見算了,我去打發他。」她作勢就要走。
「等一下;你們別在這兒瞎鬧,告訴他我立刻過去……噢……對了,請他到後院賞花好了。」虞妍示意小雨快去請潘公子。
「奴婢馬上去。」小雨沖也似的往前跑。
「像在逃命似的。」虞妍好笑地搖頭。
「小姐,你真要見他?」
「你忘了我在招親嗎?」虞妍踏下階梯,走上鋪著碎石的小徑。「如果我不多和他聊聊,怎麼知道他人品如何?」走在這滿園馨香中,讓她覺得在這炙熱的午後多了份愜意。
「小姐說是就是。」小鵑聳聳肩。
「而且我深信在花園裡談話更能瞭解他。」
「我不懂。」她搖頭,在哪兒聊天有差別嗎?
「等會兒你就明白了。」過圓形拱門來到後花園,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假山及池塘,瀑布順著石間洩亭,四周種著各式花卉,靠近圍牆邊的則是木棉樹,樹枝上開著滿滿的花朵,美不勝收。
「怎麼不見旺伯?」虞妍張望著,這時候他該在掃地才是。
小鵑也左右張望牆角,隨即笑出聲。「小姐,在那牆角打盹呢!手裡還抱著掃帚。」她指向東南牆角。
「得叫醒他。虞妍快步走近旺伯,怕他等會兒受涼可就不好了,雖說現在是酷暑,但牆角濕氣重,對身子骨只有壞處。就在這時,小鵑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小姐——」
「怎麼了?」虞妍回頭,只見小鵑駭然地指著另一面牆,虞妍也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牆上多出了一條胳膊,。而後是一條腿,再來是那人的頭。小偷!虞妍立刻領悟。他正要爬進宅子,她不假思索地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在那人跳下的剎那,她丟出手中的石子。
「哎喲——」那人尖叫,「啪噠!」一聲,跌個狗吃屎。
小鵑迅速奔向前,手裡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根木棒。
「我打死你,你好大的膽子。」她狠狠將他亂棒打了幾下。
「哎喲!救命啊!大哥——」
「砰!」地一聲巨響,然後門被人踹開,門扉頓時裂成兩半;木屑飛揚。
那砰然的聲響,初時讓虞妍有打雷的錯覺,當她瞧見後門裂成碎片時,心頭猛地一驚,連小鵑都嚇得停下手邊的動作,而縮在角落的旺伯也揉了揉雙眼,看了天空一眼,還真以為是要下午後雷雨了。初時因飛舞的木屑遮蔽了闖入者的面貌,但當他跨入後院時,他的身形立刻引來小鵑的恐慌,她飛也似地躲到小姐身後,這人像是從地獄跑出來的鬼怪。虞妍仰頭看著他,說真的,他是她見過最高大的人,雖然她認識的男人寥寥可數,但她相信他若走在路上,一定會有很多人避開他.因為不想惹上麻煩。他看來就像是殺人不眨眼的盜匪,但憑心而論,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不難看的強盜。他多日未修的胡碴讓他看來頗為粗獷,濃黑的眉毛增添他的煞氣,緊抿的雙唇則示他的無情,而那對深透黝黑的眸子透出來的是冷酷,這些特質組合出來的臉孔雖不致風流倜儻、迷人俊俏,但卻顯得極有傲氣。虞妍打斷自己的思緒,人家都闖入她的宅子了,她竟還在注意他的外貌。
「你是誰?」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時,立即清清喉嚨,她知道,面對敵人時,絕不能顯出害怕。
在這當下,聶剛也在觀察她,原本他以為會面對的是一群家丁,但沒想到卻只是兩名弱不禁風的姑娘,與他對視的女子穿著一襲鵝黃桶裙,比她身後的人高半個頭,身形窈窕,有張秀麗的臉蛋,柳眉淡掃過她柔嫩無暇的臉龐,眉下有對黑白分明的絕美眼眸,但眼神卻是緊張戒備的,她甚至不自覺地抿緊嫣紅的唇,似乎擔心他會突襲。而她身後的女子,衣著更是華麗,神情露出懼怕,她的五官較俏麗,眉宇間有股的稚氣。
「你到底是誰?」虞妍重複問道。
「我們不是壞人。」這時,戴安已從地上站起,他的膝蓋和背部仍隱隱作痛。
「誰相信你的鬼話。」小鵑揚起木棒壯膽。「如果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到時將你們兩個狗賊送官嚴辦。」
「我們說的是真的。」戴安叫道。「你這婆娘下手還真重。」他的背痛死了。
「你叫誰婆娘?」小鵑作勢就要衝上去。
「小鵑。」虞妍瞪她一眼,她是想衝上去送死嗎?
「這個……等一下!」
虞妍瞧見一名老翁自門後蹣跚走進來.雙手拿著柴薪,他吁口氣,甩甩雙手。
「你又是誰?」小鵑沒好氣地叫道。
「我是來這兒賣木柴的,旺伯認識我.我幾乎天天都來。」他解釋。虞妍轉向仍坐在牆角的旺伯。「是真的嗎?」
「是啊!」旺伯打個呵欠,睡眼朦朧地,慢慢直起身子。
「那幹嘛爬牆?」小鵑質問道。
「因為我們在門外敲了老半天,也叫了老半天,就是沒人應門。」戴安撩開衣袖,發現手臂有道瘀青。
「我想恐怕是旺伯在打盹,原本打算在門外等會兒,但這位壯士覺得爬牆會快些,所以才會造成誤會,他們兩人不是什麼強盜,都是大好人,這一路上多虧他們幫我扛這捆木柴。」老人急急向她們解釋清楚。小鵑這時可尷尬了,她乾笑兩聲,趕緊丟掉木棒。
「怎麼不早說清楚?」
戴安沒好氣地道:「我話都還沒講半句,你就不分青紅皂白把人打成這樣。」
「誰曉得是這麼回事。」她回他一句。
「好了。」虞妍瞪了小鵑一眼,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老翁又道:「他們想來府上做長工,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通報你們家小姐一聲?」
小鵑笑道:「她就站在你面前。」
虞妍瞧見三人訝異的神色,那位高大的男子甚至對她挑起濃眉,她也學他的樣子揚起眉毛,不相信他真的要來虞府當長工,這太荒謬了,怎麼看他都不像是當僕人的料,她很難想像他卑躬屈膝的模樣。
「小姐——」小雨喊叫著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名年約二十上下的男子。「發生了什麼事?我方才聽到好大的一聲巨響。」
「沒事——」
虞妍話還沒說完又被小雨打斷。「後門怎麼撞壞了?」她驚呼道,這時也注意到那三名陌生男子。「你們是誰?」她一接觸到聶剛的眼神,立刻跑到小姐身後躲起來,這人的眼神好凶喔!
「你們這些盜匪,竟敢私闖民宅。」潘榮昌壯起膽子,挺身擋在虞妍面前,他不用細想也知道是這三人硬闖入府,而現在是他英雄救美的時候,如此一來,虞姑娘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潘公子,你誤會了。」虞妍捺著性子解釋。「他們是來府上找工作的。」潘榮昌立刻道:「虞姑娘,你千萬不能答應,誰曉得他們有何居心?」
「嘿!你這是什麼意思?」戴安火大的說。
「誰曉得你們是不是包藏禍心,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潘榮昌又道。
「你才是滿肚子壞水的驢蛋。」戴安罵道。
虞妍忍不住道:「好了,你們別吵了,潘公子,麻煩你到涼亭那兒等我。」
「可是虞姑娘——」
「小雨,送公子到涼亭。」虞妍打斷他的話。
「虞姑娘,我明白這不關我的事——」
「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戴安插嘴道。
「你這賊廝好無禮,敢打斷本公子的話。」潘榮昌怒道。
「怎麼?想打我嗎?」戴安火大地說,從方才到現在,他可是憋了一肚子氣。
「你……」潘榮昌指著他。,
「夠了。」虞妍蹙眉。「小雨,還躲在後頭做啥?還不帶潘公子到涼亭去。」
「是,小姐。」小雨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她才正聽到精彩處,小姐還真是殺風景。潘榮昌走前還不忘說道:「聽我一句話,虞姑娘,千萬不能引狼入室。」
「你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戴安也送他一句。小鵑掩嘴而笑,這人嘴上功夫還真不輸人。
「虞姑娘,他們兩人真的不是壞人,老朽可以擔保。」老人說了句話。虞妍點頭,望了一眼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聶剛,隨即轉向旺伯。「您認為呢?」旺伯這時已走到他們跟前,他的聲調蒼老沙啞:「他們弄壞了後門,至少得修好,而且……」他打量了聶剛一眼。「他可以做很多苦力都沒問題。」
「那倒是。」虞妍微笑,雖然他很具威脅性,但知道他沒惡意,讓她安心不少。「你們可以留下來。」
「小姐。」小鵑拉拉她的衣裳。「這樣不好吧!」戴安聽見她的低語,瞪了她一眼,說道:「小姐,你的決定是對的,我和大哥體力都很好,可以做很多事。」
「我相信。」虞妍淺笑道。「這裡由我做主,所以不要再瞪著小鵑了,她的話不會影響我。你們叫-」
「聶剛和戴安。」戴安展出笑容,雖然一開始很不順利,但總算有個落腳處可以安定下來了。
「你是啞巴嗎?」虞妍望著聶剛,瞧見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大哥不是啞巴。」戴安回答。
虞妍說道:「我要他說話,所以別再代他回來,聽清楚了嗎?戴安。」
戴安愣了一下。「是,小姐。」
「你打算在我這兒工作多久?」虞妍示意聶剛回答,既然她是他的主人,就該一切聽她的,他這種態度像是他與她對等一般。
「一個月。」聶剛淡淡道,他明白她想得到掌控權,從方才到現在,她一直居於主導地位。
虞妍滿意地微笑。「你們兩人先去換套衣裳,待會兒到書房等我;小鵑,領他們去拿衣裳。」
「是,小姐。」小鵑回答。
「對了,別忘了把木柴拿進柴房。」虞妍提醒道。
「是,小姐。」戴安立刻拿起地上的木柴。待他們走後,虞妍才放鬆地吁口氣,聶剛讓她覺得有壓迫感。「老伯,這是給你的。」虞妍自腰帶中拿出五兩銀子。
「不,太多了。」老人急忙搖手。
「這不是什麼大錢。」虞妍笑著將銀兩塞進他手中。老人的眼眶頓時湧上淚水。「謝謝你,小姐。」他激動地說,有這些銀子,為他老伴請十個大夫都沒問題。
「不用客氣,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虞妍見他年逾半白,還來這兒賣柴,心裡明白他的生活必然很艱苦。
「謝謝你,小姐。」老翁不住的點頭。
「回去吧!路上小心。」虞妍柔聲道。
「是,謝謝,謝謝。」老人一再道謝,滿懷感激地離去。虞妍轉過身,卻被旺伯嚇了一跳,因為他就站在她背後。「旺伯,怎麼了?」
「他不適合你。」旺伯說。
「誰?」虞妍不解,旺伯今年已經七十歲了,有時說話不著邊際,她常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那個……那個……」他指向涼亭的方向。
「潘公子?」
「對,他不適合你。」他手拿掃帚,還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他看起來是個好人。」虞妍說道。
「他是個軟骨頭。」他搖頭晃腦地說。
虞妍微笑。「我只要求他是個好人就行了。」她笑著走開,還可聽見旺伯在她背後喃喃自語。軟骨頭?虞妍搖搖頭,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適合她的該是個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