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幼幼憤怒的吼聲隨著夜風傳了出去,聽見的人都笑了笑,搖頭當作沒聽見。
反正這些日子以來,大家也已經習慣她的大呼小叫了。
「快帶我下去,你這個狗娘養的,又來這一套。」
她都快要發瘋了。
他們安平王府的屋頂是怎麼樣,名聞遐邇的風景名勝嗎?需要三天兩頭就帶她來參觀一下嗎?
「我有話跟你說。」他聳聳肩,擺出一副他也是逼不得已的無奈樣。
「除了這裡,我想不出還有哪裡能讓你乖乖站著聽我說話。」
他已經解釋八百遍那個意外了,她還是看到他就尖叫、就跑,不肯好好的聽他說話。
他會這麼做也是被她逼的,是下下策呀。
「放屁!我跟你只有仇,沒有話好說。」她咬牙切齒的說:「你死定了。」
這帳她記住了,她一定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總算知道你硬要我留在這裡幹麼了。」她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你就是要整死我,替你無聊的生活找樂子。」
他哈哈大笑,「你只說對了一件事,我的生活是挺無聊的,你來了之後有趣多了。」
「去你的,你當我是玩雜要的猴兒嗎?」氣死人了,她又不是專門來娛樂他的。
她雖然答應邀月姊不亂罵人,可是袁罄這個王八蛋不是人,她只好特地為他開例。
「不,我們全家都當你是救星。」他收起開玩笑的嘻皮笑臉,認真的說:「幼幼,你現在住的、穿的、用的,都是有主人的。」
「你在放什麼屁?!那不是廢話嗎?」她當然知道呀,都是王府的咩,不然還是她的喔。
「我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都是袁圓的。」
「什麼圓圓、方方的?你要說什麼爽爽快快的說出來,婆婆媽媽的是不是男人呀!」
他下以為意的一笑,「袁圓是我妹妹,也就是真正的郡主,你長得有幾分像她。」
「怎麼我從來沒聽過,也沒見過?」
「因為她不在這裡。」唉,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她在樂相似懷裡。
那一天,袁圓留書說要逃婚出走時,只有他和爹娘知道,他們派人出去找時也只說郡主和丫鬟出門上街,過了時辰還沒回來。
所以樂相似那傢伙不可能知道袁圓是離家出走,而且還是為了逃婚。
可他一來就說她是逃婚離家,那還不夠可疑嗎?
再說那小子平常叫他做事推三阻四,這一次卻死都要幫忙,他不要他的好意還不行。
說其中沒鬼誰相信。
所以他偷偷的跟蹤他,果然給他發現袁圓的藏身之處。
但是他卻又陷入兩難。
這兩人是真心相愛,他怎麼能一手拆散他們?只好先裝作不知情,走一步算一步。
「她不在這裡是到哪裡去了?」她奇怪的問。
「逃婚去了。」他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嚴幼幼,只除了自己知道袁圓在哪的事。
「原來是這樣。」她恍然大悟的說:「真可憐。」
難怪這個郡主要閃人,要是她也會做同樣的事,誰想要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共度一生呀!不對呀……
「她逃婚,那關我什麼事?」
「我剛剛說過了,你長得有幾分像她,遠遠的瞧下容易認出來。」
「啊?你神經病呀!新娘子跑了,你隨便找一個人替她嫁呀?」不行,這個虧吃得太大了。
難怪他們上上下下都叫她郡主,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原來是要她做替死鬼。
「當然不是。只是這個消息不能傳到大理太子和皇上耳裡,否則一個不好就是抗旨大罪,要砍頭的。」
「哇,這麼嚴重,那郡主還閃人,豈不是存心害人?」她有點憤慨的說。
「袁圓還小,想不到那麼多,再說她大概以為我會有辦法讓她不嫁吧。」
「你會有什麼辦法?找一個像她的笨蛋敷衍一下那個太子?對不起喔,我很聰明的,不幹。」
什麼郡主、太子妃的她通通不希罕。
「我沒那麼說。」他笑道:「你這德行,嫁過去不用三個時辰就洩底了,那我還要不要命呀!」
「說得真好聽,沒有要設計我?騙鬼呀!」她朝他做了鬼臉,「那要我幹什麼?」
「大理太子快到了,袁圓不能不出現,這樣你懂了吧?」
她這麼聰明,應該不用他解釋太多。
「喔,反正他沒見過真郡王,我隨便唬弄他幾句就成了是吧?」她笑了笑,隨即換上一副輕蔑的表情,「笨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人家是來娶妻的,難道你妹妹不用上花轎?」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太子臨時反悔,想退婚。」
她又瞪了他一眼,「笨蛋,他千里迢迢的來這娶妻,為什麼會突然退婚?你乾脆希望他到了京城突然水上不服,一病不起嗚呼哀哉算了。」
「也用不著這樣詛咒他。」他呵呵笑了,「就算他本來沒打算退婚,來了之後見過你,也有可能改變王意了。」
他原本是打算用她頂替袁圓,跟太子見上一面,之後再佯稱她身體不適要休養,多爭取一些尋找袁圓的時間。
可是在知道袁圓的落腳處之後,他反而辦不到了,逼自己一向疼愛的小妹遠嫁,他恐怕會愧疚一輩子。
於是計劃臨時更改,當然得瞞著他爹和樂相似進行。
如果大理太子主動退婚,那不是什麼都解決了嗎?
她明白了,也嘿嘿的笑了起來。
「你好壞喔,你要叫我揍那個太子,逼他退婚是不是?」小事一樁啦,比要她學走路、改說話什麼的容易多了啦。
當郡主麻煩死了,居然連吃飯喝茶上茅房都有規矩和禮節,真是見鬼了。
她再多當幾天遲早發瘋,還是快點搞定走人。
「當然不是,你揍人家小命還要不要?要是你有個萬一,我會心疼的。」
「啊?」她瞪著他搖搖頭,「聽錯了。」
幻聽,嗯,一定是幻聽。
他怎麼會心疼她呀?心疼她還會把她推下水,讓她差點光屁股?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那你說太子怎麼樣才會退婚?」
他搖頭,「我不知道,沒見過他,抓不準他的個性,不知道怎麼樣會讓他受不了。」
他決定等他來,先摸清他的底之後,再來計劃接下來的行動。
她突然感到好奇的問:「那你呢?什麼事會讓你抓狂?」
他低下頭來,準確的吻住她的唇,纏纏綿綿的與她的香舌交纏,吸吮她口中的甜美芬芳。
袁罄的手放在她腦後,微微用力的將她壓向自己,更加深入的品嚐她的滋味。
而嚴幼幼也不甘示弱的與他交戰,一副「我吻輸你我是豬」的視死如歸樣。
他們激烈而狂亂的深吻著,呼吸急促卻又下願意分開,他下斷嚙咬著她的下唇,她也輕咬著他的上唇,四唇沒有片刻分開。
她嬌喘連連,雙手抓住他的肩頭,緊緊的攀住他,而他也絲毫不覺得疼痛,只想把懷裡的可人兒一口吞下肚去。
她覺得呼吸困難,而對方還在攻城略地,她不得不舉白旗投降,微微的推開他。「好啦,你贏了,我快沒氣了。」
他捧著她的臉,依然陶醉不已的吻著她的額頭、眼睛、鼻尖、臉頰,甚至耳垂。
點點細吻像雨滴似的,不斷的落在她臉上。
「喂!袁罄,我都說投降了。」
還來,她都已經腿軟得快跌死了,別再親她啦,她認輸了。
「你不是想知道?」他終於願意把雙唇從她臉上移開,卻轉到她耳旁,輕聲的說:「我在回答你呀。」
「知道什麼東西?」
「什麼事會讓我抓狂呀。」他溫柔的在她耳邊低語著,「不能像這樣吻你,會讓我抓狂的。」
「你好噁心呀。」她一陣害羞,七手八腳的把他推開,「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救命喔,一點都不好笑,也不好玩。」
「我沒打算跟你玩。」他也玩不起,他雖然風流僩儻,可也是純情專一的男子漢。
不愛則矣,一愛就到底。
「那就是在整我啦!你這個人真是可惡透頂,要我幫忙應該低聲下氣來求我,居然還大開我玩笑,整我!」
他八成是想看她為他暈頭轉向的傻模樣,她又不是笨蛋,才不會上當呢。
「好,我不整你,我求你,你可以答應嗎?」
「哇,你求我喔?嚇死人了。」他怎麼這麼乾脆,腦袋沒燒壞嗎?「你要不要看大夫呀,你今天怪怪的,是中午泡水泡到著涼了喔。」
「你到底怎麼樣?好還是不好?」他將她的手腕一抓,「給我一個答案。」
「我幹麼要答應,幫你有什麼好處?」她小嘴一撇,「別忘了,我跟你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歡迎你隨時來報仇,用一輩子的時間也行。」
他已經夠大方了,把一輩子都賠給她了。
「呸,我沒那麼笨,要用一輩子才報得了仇,那我乾脆去死了算了。」
他哈哈笑道:「那麼,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那我有什麼好處?」都已經說她不吃虧了,還這麼不懂事,沒有好處想叫她挺身相救?
她又不是他,老是多管閒事的在救人,又什麼都下要,真是個呆瓜。
「這個簡單,你幫我這個忙,王府裡的東西就隨便你拿,夠划算了吧?」
「這麼好?我要是喜歡王府裡價值連城的寶物也能讓我拿?」這麼大方,不知道有沒有陰謀?
「只要你拿得動,就讓你帶走。」他爽快的說。
反正他也不打算讓她走,她待在王府裡跟帶走王府裡的東西是一樣的,東西都是屬於他的,他也不算是說謊騙她。
而且,說謊、不守信用又怎麼樣?
她不也老說他是壞人嗎?
壞人本來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謊騙人、不守信用。
這是她教他的。
「好,一言為定。」她伸手和他打勾蓋印,「話說在前面,我只負責見那個太子,其他一概不管。」
「我也說在前面,你要記得自己是郡主,別失了身份。」
「我還以為你要說想辦法讓他退婚咧。」那她在見面時出糗不是更加美妙?
「不能這樣的,大家都知道袁圓是個活潑但是知禮的姑娘,突然之間狂態大作把太子嚇跑,那是很容易讓人懷疑是故意的。」
「喔。」她一臉不悅的把手抽回來,「你的意思是我既粗魯又野蠻,不像你妹妹那樣有規炬?」
他含笑看她,「不是嗎?」
「去你的。」火氣一上來,她轉身想走,突然想到是在屋頂上,於是不甘願的說:「我要下去了,快拿梯子來啦。」
哼,居然這麼老實不客氣的給她說不是嗎?
見鬼,她就嚥不下這口氣。
守規炬嘛,誰做不到呀!
「用不著。」他手一抄,就把她橫抱在懷裡,輕輕的往下跳。「幼幼,我好喜歡你。」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吹到她臉上,她想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那是風聲,一定是風聲。
「真的,我是說真的。」他把她放了下來,伸手玩弄著她的一繒髮絲,抓到唇邊一吻。「我好喜歡你。」
嚴幼幼呆呆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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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圓兒。」
姜邀月連忙伸手抓住嚴幼幼,否則她一定一路從萬佛寺的石階滾下山去。
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很明顯的心不在焉,不是傻笑著玩弄自己的頭髮,就是皺著眉托腮發呆。
就連剛剛在佛寺裡上香時,大家都從拜墊站起來了,就她一個人還跪著。
「謝謝大嫂。」嚴幼幼斯文的說,低下頭去仔細看著腳下的路。
她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跌倒出糗。
王府的女眷來上香,陣仗大得一路吸引不少民眾圍觀。
那些華麗的馬車、整齊的僕人,還有雍容華貴的王妃、郡主,都是大家爭相目睹的。
人群不斷的交頭接耳,都是在談論王府的女眷,其中年輕貌美的郡主自然是大部分人的話題。
「哇,郡主好漂亮,又斯文又和氣。」
剛剛一個跟母親走丟的小孩冒失的撞到郡主,她也不生氣,還把他扶起來,幫他拍灰塵,問他有沒有撞痛了,給他糖吃,還要婢女帶他去找娘親呢。
「是呀,聽說跟大理太子定了親,就要嫁了呢。真是好福氣,以後就是一國之母了。」
「不是聽說逃婚了嗎?」
「你瞎啦,郡主要是逃婚了,那個又是誰?我在這裡賣花這麼多年,每年郡主來上香我都有見到,她越來越標緻,真是漂亮呀。」
這些話聽在王妃鍾嬌耳裡,心裡才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來應該是成功了,這下應該就下會有人拿袁圓逃婚的事來作文章了。
她高興的看了嚴幼幼一眼,心裡想著,這姑娘真難得,這麼短的時間,難為她裝得這麼像。
「王爺說她頑劣、教不來,我看也不怎麼像呀。」
放心的不只是王圮,就連姜邀月也是放下心上的那塊石頭。
她低聲對嚴幼幼說:「太好了,幼幼你真棒。」
剛剛那個小孩撞上來的時候,自己還真擔心了一下,生怕她會破口大罵,還好還好,她真的記住自己是郡主。
「嗯。」她斯文的笑,覺得臉都快抽筋了。
她和姜邀月一起上了馬車,放下了車簾,嚴幼幼終於能把那個虛偽死了的笑容拿下來。
「累死我了。」沒想到小步走路、小聲說話、淺淺笑會這麼累。
三隻罄沒看見你今天的表現真是太可惜了。」姜邀月一臉惋惜,「他一定很高興。」
不知道小叔跟她說了什麼,為什麼她突然改變了態度,變得這麼乖巧又合作呢?
嚴幼幼臉一紅,「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她今天一整天都精神不好,都是那個王八蛋害的,沒事幹麼說喜歡她,害她失眠了一個晚上,怎麼樣都睡不好,今天才會一直恍神。
都已經叫他不要整她了,他還這麼惡劣,就是非要逼她發飆罵人就對了,真是可惡呀。
姜邀月看她突然臉紅,再想想她和袁罄最近的相處情景,隱約有個猜測,於是試探的問:「幼幼,你來王府這麼多天了,應該已經都很習慣,不會再想著走了吧?」
「我哪能習慣呀,別的不說,光是吃飯就有一大堆規炬,我壓根應付不來。而且我也挺擔心我爹娘的,等這件事結束了,我還是得去找他們。」
沒有她在旁邊看著,不知道她爹娘又會闖出什麼紕漏來。
「你走了我會很想念你的,袁罄一定捨不得,不如你多留幾天,你要是喜歡,可以把你爹娘也接進王府來。」
「袁罄?他才不會捨不得我,他巴不得我快點幫完他的忙,然後趕快走。」
「不會呀,我瞧得出來,他挺喜歡有你作伴的,倒是你似乎很討厭他。」
「我哪有討厭他,我是很喜歡……」
她最不能被人家冤枉的,一聽見姜邀月說她討厭袁罄,她就覺得不對,一定要反駁,所以不假思索的就脫口而出了。
「呃……」她瞪大了眼睛,伸手搗住了嘴巴,一臉難以置信的驚訝,「我、我說了什麼?」
姜邀月給她一個微笑,「說了你的真心話。」
她喜歡袁罄,自己早就看出來了。
她急道:「不是、不是……」她怎麼能喜歡他呢?他都欺負她、整她耶,她喜歡他,可他不喜歡她,那多丟臉呀。
不行、不行!可她心裡有個小小聲的聲音提醒著她,人家昨天說了喜歡你了。
說起來呀,是他先喜歡你的,怎麼樣都不是你丟臉,也不是你吃虧。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使得嚴幼幼的笑容也越來越大。
是呀,是他先喜歡她,她是可憐他才喜歡一下他的,事情是這樣子才對嘛!
姜邀月笑著說:「我有種感覺,袁罄似乎也對你有好感。」
「那當然。」她驕傲的說:「我這麼好,他當然喜歡啦,呵呵。」
「啊?」這下換姜邀月傻眼。這丫頭,情緒怎麼變得那麼快呀?
剛剛還在否認,這下卻又沾沾自喜了。
她們正在說話,突然間車子震動了一下,猛然停了下來,車伕的聲音響了起來。
「哪來的閒人!衝撞了郡主的車駕,快閃到一邊去。」
「不行哪!救命呀,官兵快救人喔!有人要謀財害命呀……別抓我的頭髮,幾十兩而已,用得著這麼凶嗎?哎唷,殺人嘍!」
嚴幼幼越聽越覺得那個後來響起的聲音耳熟,連忙掀開車簾,大叫道:「快放開她!」
果然是她娘。
正被人拳打腳踢的按在地上揍呢!護母心切的她哪管得了那麼多,也不管姜邀月拉她,跳下車就喊,「媽的!王八羔子,敢動我……」
她跑上前幾步,看見民眾訝異的眼光,終於記起自己目前的身份,連忙停下腳步,對侍衛道:「有百姓當街被毆,你們身為侍衛難道不該出手維護?」
郡主都說話了,侍衛們連忙上前去喝罵,將一群地痞流氓打散,救了趙五娘。
百姓們鼓掌叫好,「郡主真為百姓著想。」
「郡主萬歲。」
趙五娘哀哀叫的站起來,大叫一聲,「什麼郡主?」
嚴幼幼連忙抓住她的肩頭,對著她擠眉弄眼,「這位大娘,你傷得滿厲害的,我請侍衛帶你上王府治傷,有什麼感激的話到時候再說吧。」
趙五娘點點頭,一口就答應了。「那當然、那當然了。」
這臭丫頭真有本事呀,穿金戴銀的居然成了什麼郡主,這可威風得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