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奔上前,抓住管家急問:「我媽呢?」
「在裡面。」管家轉身帶路,來到一個以布簾圍著的床位。
程羽浩掀開布簾,旋即一愣,氣息依然不穩的喘著,睜大眼瞪著坐在床上、手上正拿著一罐鮮乳喝著的母親。
「嗨,兒子,你來啦!」程夫人笑呵呵的向他揮揮手。
「管家說你摔下樓!」程羽浩喊。他還以為……以為……渾身一顫,他上前一步,一把將母親抱進懷裡。
「羽浩,媽沒事啦,我沒摔下樓,只是在手扶梯最後幾階因為推擠跌下樓梯而已。」程夫人拍拍兒子的背。
「哪裡受傷了?」他放開母親,在她身旁坐下,「傷得怎樣?」
「沒事沒事,只是擦破了一點皮,腳踝有輕微的扭傷而已,擦個藥就可以回家了。」她掀開蓋著腿的薄毯,讓他看看自己的傷勢。
「媽,這不叫擦破一點皮!」確實是擦傷,可是擦傷面積很大!「為什麼醫生還沒來處理?!百貨公司呢?沒有人出面關切嗎?」
「有有有,人家總經理親自送我過來,是我請他回去的,醫生剛剛也來看過了,等一下會有護上來擦藥。」
程羽浩仍不放心的問:「不需要住院檢查嗎?確定沒有撞到其他地方?」
「沒有沒有,你不要這麼擔心。」程夫人拍拍兒子的手。
「抱歉,擦藥嘍!」一名護士掀開布簾,轉身推著放置藥品的推車來到床邊。
他讓開位置,好讓護士幫母親擦藥,聽護士交代了注意事項之後,他讓管家去批價領藥,他則先帶著母親上車。
「還好嗎?」安置好母親,程羽浩蹲在車門旁關心地問。
「我沒事,你別擔心。」程夫人安撫兒子,「你今天不是和巫小姐去約會嗎?」
「嗯,我剛好送她回家。」他看了眼時間,快十一點了,還不算晚。「媽,她聽見這個消息也很擔心,我打個電話給她。」
「好。」程夫人點頭。
程羽浩站起身,關上車門,拿出手機打給巫桂。
「桂,是我。」電話馬上被接通,「你睡了嗎?」
「還沒。」巫桂眨著酸澀的眼,有些茫然的坐起來,望向床頭的鬧鐘,十點五十二分。「你……媽媽還好嗎?」
「沒事,只是跌下手扶梯,有一些擦傷,還扭傷了腳踝。」他輕聲的解釋,「我們現在正要離開醫院。」
她喃喃的說:「沒事就好。」「桂,明天……」巫桂語調平淡的打斷他,「我想明天你還是留在家裡陪你媽媽比較好。」
程羽浩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抹疑惑。「桂,怎麼了?」她好像不太對勁,「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巫桂聞言一震,無神的眼開始滲入情緒。他對她是有心的,所以才會在三言兩語間就察覺她的不對勁,對吧?對吧!
她相信他,她深信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他絕對不是什麼同性戀,也不是雙性戀,他對她的好,自己一直感受得很清楚,那不會是玩弄!
「桂?」久等不到回應,他有些擔憂地喊。剛剛分手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嗎?
「羽浩,我……很喜歡你……」程羽浩挑眉,表情喜悅。
「我知道。」
「那個……羽浩,你是跟你父母住在一起嗎?」
「是啊,怎麼了?」
「那……明天我想去探望你母親,可以嗎?」她知道羽浩不會騙她的,不過她還是想試探一下,就當是安自己的心。
乍然聽見這個要求,程羽浩頓了一下。糟糕!「我母親傷得不嚴重,你不用特地來探望她。」
巫桂有些艱澀的閉上眼。「不方便嗎?」他不敢讓她去他家,是嗎?
「不是的,只是……」他真的很想啊!可是……「我打給你,其實是想跟你說,明天我們還是照計劃去洗溫泉吧!要來我家以後機會還很多,不急於一時,對吧?」
她向後倒在床上,眼淚從眼角滑落。
「桂?」程羽浩擔憂地低喚。
巫桂抹掉眼淚,壓下哽咽,確定聲音不會洩露情緒之後才開口,「羽浩,你明天還是在家裡陪你母親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更加肯定了她心裡有事。「桂,你在生我的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因為……」她接話,「因為你不讓我去你家?」
「我不是不讓你來……」
「沒關係的,羽浩,我瞭解,貿然去你家確實不妥當,我沒有生氣。誠如你說的,以後多得是機會,我們洗溫泉也一樣啊,但你母親受了傷,就算不嚴重,你在家陪著她也是好的,所以就等你從美國回來我們再見吧!」
話很得體,卻顯得疏離客氣,程羽浩感覺到了,可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好吧,你早點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嗯,再見。」默默的收了線,巫桂掩住嘴,低咽出聲,「嗚嗚……」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程羽浩蹙眉瞪著手機。不是自己多心,她真的不對勁。
剛剛送她回家的時候明明都還好好的,為什麼才過沒多久的時間,感覺就不對了?只因為他沒答應讓她來探望母親嗎?看來事情不能再隱瞞下去了,他必須找機會盡快跟她坦白才行!也許探望母親會是個好的契機,明天……
「少爺,藥領好了,可以回家了。」管家在他身後報告,打斷他的思緒。
「我知道了。」程羽浩轉身走回車子,打開車門,彎身望著母親,「媽,巫桂說想來探望你,我明天帶她回家見你,好不好?」
「好啊!」終於能見兒子的女友一面,程夫人欣喜的連忙答應,「巫小姐還真貼心!你們進展得怎樣?今年有沒有辦法把婚事辦一辦啊?」
「我也不知道。」他歎氣。
「羽浩,你還沒告訴她實情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程羽浩搖頭,「每次想開口,就會想還是等她再更喜歡我一點、等我再更有把握一點再說,結果就拖到現在了。」
「事情拖越久就越難開口,你不知道嗎?」
「我現在知道了。」一直以來,處於金字塔頂端的他,從沒有什麼需要顧忌不能開口的,這還是第一次的經驗,尤其是越愛她,就越開不了口。「媽,你們等我一下,我再打個電話給巫桂。」
「好,快去吧!」程夫人催促。
他點頭,關上車門,踱離車子一段距離,再次撥了巫桂的手機。
「喂?」巫桂的聲音鼻音濃重。
「桂,是我……」忌識到她的聲音不對,程羽浩一頓,「你在哭嗎?」
「沒……沒有啊!」她抽來一張面紙,偷偷擤了擤鼻涕,「你怎麼又打電話來?」
「明天早上九點我去接你。」
「羽浩,我不是說……」
「接你來我家。」巫桂一怔。
「你家?」
「我剛剛跟我媽媽提了,說你想來探望她,她很開心,也想見見你。」
巫桂搗著嘴,壓抑不住地啜泣。所以……他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騙她嗎?
「你果然在哭。」程羽浩歎氣,為她心疼,「傻瓜,你在胡思亂想對不對?」
她哽咽的道:「我只是……只是……剛剛回來,游叔叔在我家作客……」
「游經理?」他聞言一凜。她家的客人是游經理?所以……她知道了?
「桂,我可以解釋的……」
「不用了啦,我相信你不是同性戀,也沒有和同性戀人同居,不過游叔叔說你是孤兒……」
他急忙解釋,「不是的,我不是孤兒,我父母健在,明天你就能見到我媽,不過我爸不在,他和一群朋友出國旅行了。」
「就算你不是孤兒,可是辭職的事呢?游叔叔是你的上司,不可能連你有沒有辭職都誤會吧?」
程羽浩一怔。逸浩辭職了?!為什麼辭職?他們怎麼都沒告訴他?
他態度嚴肅的說:「桂,所有的事,明天我一定會解釋清楚,你先不要胡思亂想,好嗎?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游經理會有那些……誤會了。」
巫桂眨眨眼,神情變得謹慎。「羽浩,難道……」
「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我不是同性戀,我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還有,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不,不只是喜歡,桂,我愛你,我很愛你,我想和你牽手走一輩子,懂嗎?」
「嗯……」他赤裸裸的告白,令她聽得既高興又感動。他愛她,他說愛她,這樣就夠了。「我也是,我……我對其他男人也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也愛你……」
「桂,你真是……」她的話讓程羽浩忍不住失笑,「我明天去接你,不管你看見什麼,都別急著反應,請相信我,聽我解釋清楚,好嗎?」
「好。」巫桂戚動得要命,忽略了他話裡明白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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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巫桂看見又是那輛熟悉的大車子時,她還沒有察覺不對勁,只覺得有楊先生這個朋友實在太好了。
可是當車子駛入一條路口立著「私人產業,非請勿入」警告招牌的林蔭大道時,她開始有了警覺。
車子行駛約三分鐘後,林蔭大道前方出現一道高聳的雕花大門,從鏤空的花紋望進去,可以看見廣大的草坪和庭園景致,以及在長長的車道盡頭,那棟富麗堂皇的豪華大宅。
大門緩緩的打開,車子駛入,經過長長的車道,繞過圓形噴水池,在豪華大宅門口停了下來。
「羽浩,我們……來這裡做什麼?」她覺得身體有些發冷,可是車上的暖氣明明很舒適。「是不是楊先生的老闆臨時要用車,所以……」
「桂。」程羽浩握住她發涼的手。
意識到某種可能,巫桂渾身一顫,就想甩開他的手,不過車門在下一瞬間被打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他先下車,再伸出手將她半拉半抱的請下車。
「少爺,您回來了。」管家恭敬的一鞠躬。
「少爺?」巫桂全身發寒的瞪著他。原來,他就是她不願嫁的那種大富豪!
所以,楊先生明明只是「朋友」,卻能讓他隨傳隨到,開著「老闆」的車子來接送她。
所以,一輛四十幾萬的重車,他會理所當然的說「而已」。
所以,才會有那種高級的安全帽,還能為她量身訂做。所以,他能直接請教練到家裡教導他練車。
要多大的家,才能讓他練騎重車,練到這麼熟練,練到能應付突發狀況隨機應變,她現在終於知道了。
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只是她太遲鈍、太笨、太不知不覺!
「所以……」巫桂艱澀地開口,「你不是游叔叔的屬下,那……你到底是誰?當時我應該沒走錯位子吧?游叔叔訂位是用他的名字,是服務生帶位的……」
「桂,我們先進去,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程羽浩焦急的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避開了。「桂……」
她搖頭,退了一步。「不!」似乎察覺自己拒絕得太過激烈,她緩下聲,
「我……我想回去了,我……」
「桂,你昨天答應過我,要聽我解釋的。」
巫桂呼吸一窒。「我們……在這裡說清楚。」那道大門,她絕不能踏進去!
程羽浩無奈,只好揮退司機和管家。
「我們到那邊坐下來談,好嗎?」他指了指擺在庭院的座椅。
她望了一眼,便率先走了過去,在陽傘下找了個位子坐下,雙手交握著放在腿上,視線落在玻璃桌面上,渾身僵硬。
他在她對面坐下,望著她,微微一歎。「原本要和你相親的人是我的朋友,姓陳,叫陳逸浩,耳東陳,安逸的逸,浩然正氣的浩,他才是你游叔叔的屬下。」
她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陳逸浩……程羽浩……」
「我們的名字讀音很相近,從以前就常常發生聽錯名字的烏龍。」程羽浩輕聲解釋,「逸浩的戀人,就是我的堂弟,你看過的,就是那個獸醫。」
她記得那個獸醫,腦海隨即浮現那天將他拉出診間,到一旁竊竊私語的男人。「那天把你拉開的那位先生……」
「他就是逸浩。」他點頭,「逸浩因為拒絕不了上司的命令,只能無奈的答應那場相親,羽傑因此很不開心,所以逸浩才拜託我陪他出席,他說有我在,女方絕對不會注意到他,可是沒想到,那天他卻因為羽傑有心的設計,無法出席。」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巫桂低哺。
「那天我知道你誤以為我是逸浩的時候,就想向你解釋清楚,不過被電話給打斷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她記得,當時他說「很抱歉,我並不是……」,接著就被打斷了,她還以為他對她沒興趣,要說的是類似「很抱歉,我並不是自願來相親」這類的話,卻怎麼也沒想到,他要說的竟然是「我並不是你的相親對像」。
其實打一開始,這場鳥龍就是她自己搞出來的,是她離譜的忘記相親對象的名字,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忙不迭認為就是他,可是……
「接完電話後,你可以告訴我啊!」
程羽浩仔細的解釋起自己那天的心情轉折,「我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可是後來發現你是這麼的可愛,讓我很心動,想和你進一步認識,誰知道你竟然會開出不嫁豪門這種條件.而且還意志堅定,小小頑固一個,我只好……」他無奈的搖頭,「我只是不想錯失一個難得心動的對象。桂,我私心以為,如果能讓你愛上我,你就不會堅持不嫁給有錢人。」
巫桂悶悶的說:「你這是欺騙。」明明對他的欺騙很不諒解,可是……卻又有另一股喜悅漸漸侵佔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我知道,我很抱歉。」他沒有辯解,因為這是事實。
巫桂低下頭。「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了……」她的心裡好混亂。
「桂,你愛我嗎?」
「你明知道的!」現在還這樣問她!
「那麼就不要因為我的家世犧牲掉這段感情。」
她抬頭,痛苦的望著他。「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你。」
「不,你認識的是沒有華麗包裝、最真實的我。」
「我不知道,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我……」
「汪汪!汪!」突然,一陣狗叫聲傳來。巫桂訝異的偏頭望向聲音來處,就見到一隻狗朝他們跑了過來。
「狗狗!」她驚呼,認出了它,「是我救的那只流浪狗?你收養了它?」
「對,是我收養了它。」程羽浩蹲下身子,朝奔來的狗伸出手。
沒想到那隻狗卻越過他,跑到巫桂腳下,興奮的朝她叫著。
「看來它還認得你這位救命恩人。」程羽浩微笑。
她蹲下身,伸出手,溫柔的揉著狗狗的頭和脖子,聲音微哽的問:「你怎麼會收養它?」
他老實承認,「因為我有私心,我收養它的動機不純。」
巫桂不懂,疑惑的望著他。
程羽浩笑了笑,把話說得更明白,「我是因為你才決定收養它的。」
「可是它長得很好,你把它照顧得很好。」
「那是當然,雖然我動機不純,可是你說過要養它,就要愛它、照顧它一輩子啊!」
「嗯。」巫桂將頭埋入狗狗柔軟的毛髮中。
「啊,對了,我教了它一些把戲,你看看。」程羽浩蹲了下來。「Gold,Sit!」
Gold哈哈地吐著舌頭,聽話的坐了下來。
「Good!」他揉了揉它的頭,稱讚它,抬頭對巫桂笑道:「我幫它取名叫Gold。」
「汪!」Gold已經記住自己的名字了。
「HandShake。」程羽浩朝它伸出手。
Gold過了一會兒,才將前腳搭上他的手。
「Gdd好棒。」
「這都是你自己教它的?」巫桂非常驚訝。他不是應該花錢聘請專業人士到府訓練嗎?
「對啊!Gold幾乎不讓其他人接近,所以它的生活起居都是我在照顧,當然,我是請教專門的馴狗師,由他指導我訓練的技巧,我再教Gold。」
「可是它對我……並不生疏。」
「你是它的救命恩人啊,它當然會認得你——雖然我也有點意外。」程羽浩說完,突然想露一手給她看,「對了,還有更厲害的。」他對附近的傭人彈了彈手指,「拿一包狗餅乾過來。」
一會兒之後,傭人拿了一包狗餅乾過來,然後又立即退下。
「你看著。」他從袋子裡拿出一塊狗餅乾放在它面前,然後伸出手制止它去吃,「Wait。」
Gold果真乖乖的等著,視線直盯著狗餅乾垂涎著,可是仍安靜的等待指示。
大概過了一分鐘,他才放下手。「Okay,Eat。」
Gold立即咬走餅乾。
「很厲害吧!」程羽浩邀功地笑望著她。
巫桂戚動的點頭。他說他收養狗的動機不單純,可是……如果不是真心對待,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怎麼可能把它教養得這麼好,而且看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任何人都無法質疑他的真心!
程羽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抬手溫柔的輕撫她的臉。
「桂,你說你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我可以給你時間,明天我出國之後,最慢週三會回來,到時候你再告訴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