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往往的侍從們都忙得很,忙著把昨日酒筵的善後事情處理個乾淨,誰都沒空去睬這個坐在一旁唉聲歎氣的傢伙,他連找個人問都不成,只有瞪大眼,想著傳說中守株待兔的那個人最後有沒有餓死。
身後輕輕一響,他頭也沒回,依然靜靜坐著。
「咦,小侍童,你在這兒幹嘛?」柔和的聲音響起,一位青色長袍的青年探頭問了過來。
日君嚇了一跳似的,跳起身。「誰?!」然後轉過頭來,長吁口氣。「嚇死人了!!」
「啊,真是對不起。」青年笑了起來。「我這是第二次跟你說對不起了。」
「第二次?」上下打量著。「你是誰?」
「我?」青年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西席先生啊。」
「西席先生……」他拖長音,好半天才想到。「昨晚倒了我一身酒,拖著我亂闖的就是你了?!」
尷尬一笑,青年老實認錯。「對不起,昨晚真失態了。後來酒醒了一直想找你道歉。」
「算了,早就說過不用了。」日君笑咪咪地,「不過你怎麼會認出我?」
「這個……」青年苦笑。「這裡只有你是生人,而且,你衣服還沒換。」
他低頭一看,可不是,襟袖上酒跡依然。昨晚折騰了一夜,幾乎沒睡,連換衣服一事都忘了,當下臉色立即紅起。
「昨晚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辛苦你們了。」青年識相地將他的尷尬一語帶過。
「哪裡哪裡……」飛快地擺擺手,他終於定睛仔細打量著青年,修長瘦削的身形,文弱的五官,膚色有點蒼白,一雙眸子亮若點漆,卻不是那種內功深厚的明亮,看來只是一個平常人,一個很平常的西席。
會被王府聘為西席,怎樣也該有些不凡吧。不過日君雖非草包,但對於詩詞賦典卻是沒有一樣不頭痛,當下也不想試探——一個下人,滿腹詩書才會嚇倒人。
青年看了看天色,抱歉地笑笑。「對不起,我該走了……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去。」
「等等,」日君忙喚出聲。「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我叫葉凡。樹葉的葉,平凡的凡。」葉凡微笑著,如是說。輕風吹動,他的髮絲飛揚起來,日君心下一動,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葉凡?你就只問了這些?」水橫波從公婆那邊回來,皺眉問著。
「來日方長嘛。」日君揮了揮手,不在意地說著,逕自抓起桌上的點心。「你那邊如何?」
「難纏唄。」水橫波歎了口氣。「兩隻狐狸,一直在為兒子說好話,哄來哄去,我差點都被哄得答應了。」
「答應了也無妨,反正到時你還是會鬧出事來。」日君塞了滿口的點心,正團團亂轉地找著茶水。
「什麼廢話,那兩隻老狐狸哪會讓人這麼輕鬆開溜!」水橫波狠狠瞪了他一眼。「所以你那邊快點搞定,別連累了我!」
喝了口茶,喘過氣來,日君托著下巴發呆。「月後,我有事想問你。」
這麼莊重的直喚稱呼,月後也只得一臉正色。「什麼事?」
「無帝最後一次出手是什麼時候?」
「帝座?」月後警惕地一揚手,讓侍女們到屋外四角守著。自己也倒了杯茶。「這麼一說,帝座的確很久沒有出手了……最後一次……好像是五年前吧?」
「五年前?」
「是的,就是寒驚鴻死後一年,神仙府與無名教之事越鬧越大,為了不讓武聖莊坐收漁利,無帝與武聖見面,訂下和約……隨手出手連敗祈紅袖,太史絕,慕容霽雲,除十八鐵衛,壓下神仙府。武聖見之亦歎其少年時未得如此功力,於是風傳武林,天下人才稱帝座天下第一人。不過從那之後他就不再輕易出手了。」
「很厲害呢!」日君驚歎。「紅袖添香暗銷魂,太史文章天下絕,慕容孤芳,霽雲斷夢。都是武榜上名列前十名的人物,那無帝就沒受傷?」
「當然有,不過好了就沒事了。」月後不悅地回答著。
「哦。」應了一聲,日君有些神思不屬。
「咦!」月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驚呼出來,日君忙抬開看著她。「你想到什麼?」
「我想到……」月後遲疑著。「我好像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日君差點摔倒。「這個不重要了。」
「不行不行。」月後突然放下茶杯。「這怎麼行,你是日君,而看起來好像沒幾人知道你名字的樣子,不成的!」
「知道我是日君不就可以了嘛。」日君苦笑著,再不也貪點心,腳下一滑,先行開溜。「我去找葉凡打聽消息了。」
一路打聽而來,終於在內府角落處找到了葉凡的住處,他似是不喜與人相處,選了處最偏僻的,不過還好不是最破爛的。
從下人那打聽來的消息,以及暗羽給的資料中某一小片,日君可以肯定的是,葉凡當西席已有兩三年的時間了,原先是教三世子的,後來王爺見他才華甚高,常尋他琴棋書畫一番,而紅袖郡主似也對此人青眼有加,有空回府時也會尋他閒陪,因此他在府中的身份倒也特殊。
因為葉凡此刻尚在教著三世子,還未回來,日君只得靠在門口,閒閒地集合著最近得來的資料。
據暗羽的估計,那份流失的資料不是在紅袖別院,就是在王爺的書房,或是世子的藏寶室。這三處正是府中三人常駐的地方,可能性最高,等自己將府內的巡衛時間及方位搞定之後,再去夜查。不過目前頭大的是,那些陰魂散佈於四周的暗探。他們不同於守衛,就算出事了不會出手,只會在暗中窺視著,幾乎與天地溶為一體,實在很難發現,要是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形蹤就會敗露。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腳步聲傳來,日君提高了警惕,臉上卻閒閒散散,無聊之極。
「咦,小侍童,你怎麼會在這裡?」祈世子笑咪咪地,顯然很高興見到奴兒——日君。
這個問題我才想問你咧!日君當然只能在心底這麼說。「是葉先生叫小的有空時過來陪他聊聊,小的想想現在正有空,就過來了。」
「這樣啊,不如不要陪他,陪我好了。」祈世子一手攬住他的肩。「他不在,我們就先進去好了。」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日君暗下掙了掙,沒掙開,也不敢露跡,只得忍下。「你是世子……」
「莫說這種無聊話了。世子又怎樣。」祈世子長歎息。「你家小姐到現在都還沒氣消嗎?」
日君眨了眨眼。「哎呀世子,小的只是下人,小姐的心事小的怎麼會知道。世子既是這麼喜歡小姐,不如自己去問問吧。」
「傻瓜,這種的話我怎麼好意思去問呢。」祈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
日君覺得他的手越收越緊,心下有點急,「世子,尊卑有別,你與小的這樣親近不太好吧。」
「我覺得很好啊。」祈世子看看幾乎是窩在自己懷中的日君,感覺很滿意。輕笑著低下頭輕輕咬了咬他的耳朵。
日君只覺一陣毛骨悚然,當堂便想翻臉……
「世子,您怎麼會在晚生的住處呢?」溫柔的問話聲解救了日君,葉凡抱著幾本破舊的書在門口探頭探腦,顯是對自家門戶大開有點擔心。
「先生你回來啦。」祈世子大笑著放開日君。「本來我是無聊才過來,不過現在實在覺得很有趣,有趣得不行了——本世子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長笑著離去。
葉凡的臉色不太好,日君的臉色更差勁。
放下書籍,葉凡憐憫地看著日君。「世子是開玩笑的,你不要太在意了。」
日君哼了哼,自覺倒霉透頂。想他以往,一呼百喏,哪人敢在他面前吭上一聲,何曾受過這等侮辱?!著實臉色慘青地便想要發作了:管他什麼任務,地圖丟了就丟了,機關被識破了就識破了,再加一些不就是了!為何要自己來受這等閒氣,低三下四地!想到這,心下更是怒極。
葉凡見日君的火氣一時半刻是消不了,轉身沏了壺毛尖,又洗好杯子,端了過來,坐下微笑。「奴兒似是非凡之人呢,生起氣來氣勢驚人。」
日君驚覺,勉強拉開一抹笑。「葉先生不要開玩笑了。為人下奴者,遇上這種事又能如何……」微笑著接過葉凡遞過來的茶,他心下咬牙切齒——祈世子,你給我走著瞧,好膽不要落到本座手上,不然定當教你生死兩難!
葉凡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眉毛輕輕地揚了起來。
灌了三壺茶,終於覺得解氣了,日君才注視著葉凡,想找到那絲當時覺得熟悉的地方,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出。「葉先生,聽大家說你才華很高,為何不求宦途,而甘處於此當西席呢?」
「才華高?那是大家太過褒獎了,你不用當真。」葉凡淺淺笑著。
「可是王爺很賞識你啊,你為什麼不求王爺幫你找個差事。」
「西席不也是差事?我自覺當西席才是力所能及的地方,不覺得需要換別的事。」
日君狡黠地笑起。「是不是因為當西席可以見到紅袖郡主?」
葉凡臉色微紅。「哪敢作這等妄想。奴兒,你不陪在你家小姐身伴,老是呆在我這,不太好吧。」
「不會不會,反正小姐的氣一時三刻是消不了了,在這之前我可不敢呆在她身邊。」日君看著葉凡的手,忽然伸手握住,「書生的手果然跟我們當下人的手差很多。」藉著一握之機,他已探得葉凡體內當真是一絲內力也沒有。
葉凡苦笑著收回手。「手無縛雞之力,有何可喜,我才羨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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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了,覺得怎麼樣?」錦衣男子坐在椅上,把玩著玲瓏球,笑吟吟地問著。
「實在超出想像之外。」祈世子立於窗前。「與當年相比……」
「當然不能比啊……」錦衣男子長笑出聲。「或許不久就會有行動了,注意點哦,要用空餌釣魚,不小心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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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要去了?」水橫波端坐床頭,再次一副負氣樣趕走祈世子後,輕聲問著坐在牆角一身勁裝的日君。
「晚上就去。」
「選哪裡?」
「紅袖別院。有可能的話也會去藏寶室看看。」
「那還不快滾!」
「喂,你這是女人該說的話,不祝福我一下?」
「囉嗦的傢伙……」水橫波玉腳一踢,直將日君踹到屋外的槐樹上。
黑鴉鴉的天空,星月全無,濃重的雲層看來明天也不是個什麼好天氣了。不過這對想要幹壞事的人,卻是最佳掩飾。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嗟,真是討厭的話!」日君輕輕地罵出口。他可是有著偉大的事情要幹的,哪是殺人放火比得上?!他要殺人放火還用得著月黑風高?笑話,簡直是侮辱人!
小心地避開第四批巡衛,轉入樹下陰影,貼在樹桿邊閉目傾聽,在天地同寂的細微聲音中尋找不同的聲音。
三道細不可聞的呼吸終於被他聽到了,一道在南方,一道在東北方,還有一道在東南方。距離都不超過三丈。
再次避開,終於進入紅袖別院的範圍,門口就站著兩人,如木頭般一動也不動,想來是引不開的。日君咬著拇指,右手取出兩粒小石子。
想了想,他收回石子,換成更細小的米粒,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讓風聲驚動那些暗探,又必須將力道控制好,只讓那兩人閉穴半刻鐘,如能控制在這時間之內,他們會只當是打了個盹,超過的話那兩人就會起懷疑,上旦上報與王爺或世子,則不利於自己和月後繼續潛伏。
掂了掂手中的米粒,瞇上眼,傾聽暗探的呼吸有無變化轉動,同時計算著力道方位。終於,一直看向這邊的那位暗探似也倦了,微微轉開頭。
兩粒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出,粘在那兩人的天突穴,勁力吐出,那兩人身形微微一震,雙眸微合。
機不可失,日君腳下一錯,掠至兩人身下陰影之處,再轉入門後,屏息等待。
四周靜悄悄的,顯然院內的暗探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日君靠在牆壁上調整著自己的內息——接下來的難關可不小。
耳內聽得隱隱的呼吸之聲,一時竟辨不清方向,顯然因為此地的重要性,守在這裡的人全是高手。
不過,再高明的對手,也是及不上掌控白道的無名教日君。
雖然多費了些手腳,但日君還是成功潛到別院的廂房下。他此時才明白為何無帝定要他親自出手,這裡防衛森嚴,的確是大內也難比擬,天下有名的高手,至少有七位來到這裡,邪狐,斷心劍更是武榜前三十名的人物——而他們只是守院子的。
小心地呼吸著,不敢再輕視這次的行動。他伸出手,推了推窗戶。
門窗緊閉。
就算門窗沒閉也進不去,又不是蒼蠅,這麼大個人再怎麼小心也是沒辦法躲過眾人眼線的,日君想到那超出想像之外的諸多高手,只有暗自歎氣,想著要不要殺了他們,裝作是外來之人。
還沒等他想出個大概,一縷琴聲不知自何而來,飄飄裊裊,隱含內力,其聲直振而入,雖是清清泠泠,卻震得樹木直顫。那些暗探們全都朝著琴聲發出之處望去。
是暗羽!
他沒空去想暗羽為何會這麼及時地發出琴聲來,抓住這時機,飛快地震碎窗梗,閃身而入。
琴聲飄揚了約半刻鐘,在王府中人尚未找到其行蹤時,嘎然而止。
日君知道暗羽這琴聲雖幫了自己,但也驚動了整個王府,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查看,自己得趁這極短的時間內看出個大概來。
選的這間屋子盯著的人最多,進來看卻不是紅袖的閨房,而是大練武廳,十八般武器排成了四架,依類放著,中間是數坪的軟木墊,顯是練習時保護用的。而牆的另一邊卻放著大堆的書籍,書桌上文房四寶還攤著,多寶格上放著一些小巧古玩及圍棋,旁邊用布蒙著架古箏,架上的牆壁上還掛著柄寶劍。
目光轉了轉,不像一般人一樣先去看書架或多寶格,日君掀開木軟墊,敲了敲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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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奴兒。」
「早啊,葉先生。」日君快樂地打著招呼,看著葉凡抱著一堆書從三世子的院落走過來。
「咦,你今天心情很好。」葉凡乾脆停下腳步,等著日君從小道跑過來。
日君笑咪咪的。「小姐總算不生氣了,對我來說不是好消息嗎?」
「恭喜你了。」葉凡笑了笑。「找我有什麼事?」
「聽說紅袖郡主常找你,那你一定常上紅袖別院了?」
葉凡狐疑地看著他。「你問這個幹嘛?」
「哎,我想知道!聽說紅袖郡主是個大美人~~~~」日君發覺自己扮起色狼來也蠻像的。因為葉凡顯然是相信了。
「是個美人啊,不過脾氣有點怪而已。」
「哦,怎麼怪法?」
葉凡臉色有點窘,似不太想說。「常說些讓人聽起來含含糊糊的話,不過她是郡主,那些話自然不能當真。」
日君不敢去問是什麼話,想也知道了,紅袖的風流在江湖上可是有名的。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紅袖別院看看?我只要在外面看看就可以了。」
葉凡有點為難地皺著眉。「可是紅袖郡主不在,我也不能去的……我說,你還是死心的好,像你這樣的人,郡主是不會看上的。」
「什麼意思?!」日君這下真的不爽了。
葉凡咳了咳,目光轉了幾轉,見日君還是死瞪著自己,只得斷斷續續的措詞。「那個,紅袖郡主……她……只怕對年紀小的……沒多大興趣。」
「!!」日君險些破口大罵,千萬辛苦才忍了下去。
「呀,兩位在說什麼?」又是祈世子,他近來似乎很閒似的,三不五時就會冒出頭來。
「沒什麼。」葉凡淡淡說著。「我們在講紅袖郡主會喜歡怎麼樣的人。」
「怎麼樣的。」祈世子笑了起來。「不就是先生這樣的人嘛,還有什麼好研究的。怎樣,考慮不考慮當王府的女婿?」
「多謝盛意,但齊大非偶,晚生高攀不上。」葉凡立時冷汗漣漣的樣子,讓祈世子不爽起了。
「怎麼會呢,我那妹子眼高於頂,難得看上人。先生若覺配不上,教父王為你安個功名不就成了。」
葉凡拂然而怒。「世子將晚生看成怎樣的人,晚生若有此志,便不會一再推拒王爺的盛意了。還請世子莫要以此取笑。」
祈世子注視著他,半晌,方自一歎。「實在惋惜啊。」說著,看向日君,眉眼一亮,又笑了起來。「小侍童,你也想女人啊。」
這個小字十足礙耳!日君皮笑肉不笑地回著。「世子,我聽人說老夫子也說過,食色性也,對不對?」
「對,對極了!」祈世子撫掌大笑。「好,就衝著你有說出這話的勇氣,我今天就帶你去見識女人。」
「啊……」日君還沒想清話題為什麼會轉到這便被一把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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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有三絕,一絕曰食,一絕曰色,一絕曰財。
驚雁閣的美食,醉夢小榭的美人,還有天元賭坊的豪博,若是沒聽過,那就算不得到過京師,若是沒吃,沒看,沒玩過,那就算不上有身份的人。所以,自認為有身份,有品味的人,總會沒日沒夜地將這三者擠得滿滿的,生意之好,讓師爺算昏了頭,掌櫃的笑不攏嘴。
坐在醉夢小榭中,日君一臉的不自在,別人見他下人衣飾,只當他沒見過世面,誰知他正在心中大罵。要找女人什麼時候不可以,偏在這時,誰不知道這醉夢小榭是神仙府的分支,這一進簡直是入了虎口!……要怎麼表現?熟練了不好,生澀了又丟臉……當下真是難為了日君。
「先生,你覺得哪個美人好呢?」左擁右抱的祈世子笑問著因為見者有份也被拉來的葉凡,目光詭異。
「唔……」被身邊數女強灌了幾口酒,葉凡嗆不過來,咳了出聲,好半天才止住,當下對美人避之若虎,往日君那裡移去。「世子,晚生一介草民,如何過得這種生活,世子就莫要相戲了。」
「哪是相戲,本世子是好心請客的。」祈世子說著突然省悟過來,「唔,看來這些庸脂俗粉是難入先生法眼了……紅衣,再找些美人過來。」
紅衣?七色雲霓,紅衣脫盡芳心苦的紅衣?日君抬眼望了過去,一紅衣美人如紅雲般飄然過來,身後還真帶了些鶯鶯燕燕。
「世子,紅衣都上了醉夢小榭最美的花兒了,世子還是這麼眼高於頂,不是叫紅衣難作嘛。」說著便偎過身來。
世子大笑著推開她。「是那位先生不滿啊,本世子有這三株媚相伴就足夠了,哪會眼高於頂。」
紅衣被推開,看了這邊,突然笑吟吟地偎到日君身畔。「是這位先生嗎?長得可真可愛,如果是你的話,那紅衣倒是甘心相侍了。」說著,手便撫上了日君的臉頰。
日君眉頭一動,葉凡卻伸手按住了紅衣的手,也保住了她的手。「世子說的是晚生。」
「原來是這位先生啊……」不愧是在青樓笑慣了的人,紅衣馬上收住尷尬,媚笑出聲。「行,這位先生若有什麼要求,紅衣無不遵命。」說著,附贈個媚眼。
「世子……」葉凡頭大如斗,「莫要再為難人了。晚生與奴兒都不是慣識風月之人,世子的好意心領了……」
「唉,正因為你們不識風月,本世子才帶你們來見識啊。」祈世子說著,突然正色下來。「你們這般推拖,該不會是……喜好男色?」
日君正被旁邊女子灌下一口酒,聞言當場噴出,天女散花,散得諸女紛紛驚叫迴避。
葉凡的臉色難看程度也不用提了,重重地站起身。「世子,晚生失陪。」說完看了日君一眼。「奴兒,你呢?」
日君哪有二議。「世子,不是小的不領情,小的,小的也失陪了。」
兩人正要走,『乒』地一聲,祈世子重重放下酒杯,沉下了臉。
隨著他的臉色大變,周圍全都靜下來,似是連風也為之凝息。首當其衝的日君多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祈世子的臉色慢慢緩過來,他再次拿起酒杯,舔著唇狡黠笑著。「坐下來,再陪陪我吧。」
葉凡看了日君一眼,咬著下唇,不發一語地坐下。日君也只好跟著坐下——在不知不覺中,他竟以葉凡的行動為準向。
「這才乖。」祈世子拍拍手。「來,大家來點熱鬧的,別掃了興了!」
花廳中絲竹之聲再次響起,嘻鬧勸酒之聲也絡繹不絕。大家好像都忘了方才有那凝窒的一刻。美人越發慇勤地勸起酒來,日君氣悶地來一杯是一杯,也不拒絕。
葉凡卻是滴酒不沾,而且看來有幾分酒意,眉眼帶暈,可能是方才被灌的那幾下。
祈世子又喝了幾杯,突然笑道:「我看兩位也悶壞了吧,不如各帶各的進房,也用不著顧忌本世子。本世子也要去醉臥美人膝了……哈哈……是不是啊,美人?」
日君不知自己是不是錯覺,祈世子問到最後時,眼光還是往著這邊瞧著的,著實怪異。
葉凡頭痛地撫著頭。「世子,晚生不勝酒力,受不住美人,世子找間屋子讓晚生休息可好?」
祈世子眼睛一亮。「好啊。紅衣,找間屋子讓先生休息!」
葉凡隨著紅衣離去,日君呆呆地坐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安,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葉凡。眼珠子轉了轉。隨手拉過一個美人。「那,小的也去休息了。」
祈世子得意地笑著,「去罷去罷,各自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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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那個名字都不清楚的美人的睡穴,日君悄悄溜出去,順著留在葉凡身上的千里香的味道一路尋過去。七轉八繞後,來到後院的雅閣。
輕鬆躍上屋頂,見左右沒人,當下倒掛金鉤,自窗口望入。
葉凡一人睡著床上,鼻息沉沉,祈世子坐在一旁,卻只是坐著,根本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非禮舉止,不由啞然笑起自己的多心。
不過祈世子費了這麼多手腳,卻在一旁坐著幹嘛?日君想不通這一點。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日君被葉凡叫醒時,美人一副困惑的樣子,顯是搞不清昨晚到底有沒與人上過床——當然有了,不過是日君上街找的流浪漢。
葉凡看來倒很好,沒有什麼不正常之處,應是沒受到什麼災難吧。日君想著,放心多了。
祈世子就有點奇怪了,滿眼紅絲,似是一夜未眠。日君很想問他是不是在床前坐了一個晚上,不過這個問題終是不能問的,只得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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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死到哪了?」水橫波瞪人的時候比她冷著臉的時候可怕上了十倍,因此日君很快就老老實實地回答。「跟你相公上青樓了。」
「上青樓?」水橫波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他。「滋味如何?」
皮笑肉不笑地咧嘴。「好極了。」
水橫波無趣地坐下。「我昨晚去了王爺的書房,還有祈世子的藏寶室,不過都沒發現什麼,也沒什麼人在看守。」
「你是說是在紅袖別院?」
「嗯。」水橫波手托香腮。「還有一個消息。」
「什麼?」看著她的神情,日君有著不好的預感。
「祈紅袖為了祝賀兄長成親,也從塞外回來了,今天起我都不會再出手。事情你一手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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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你真是蠢材!」錦衣男子不悅地說著,站起了身。
祈世子無言以對。
「不過,武功盡失還能制住你,確是我看中的人呢。」錦衣男子淺淺笑起。「無帝夜語昊,果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他旁邊站著一個美女,有著一雙紅袖的美女。
「紅袖。」錦衣男子寵愛地招招手。「你會帶給我驚喜嗎?」
紅袖溫柔地偎下身,朱唇微啟。「只要是你的意思……」
閒話時間:
到現在才點明主角,我也真能拖^^;;;那……下周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