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的本能便他匍匐上前,無聲的來到她身邊,近看後的她顯得更年輕,果然如酒保所判定的,她不是這個場所常來的女子。「喂!小姐,你還好吧?」
他的突然出現與出聲,似乎嚇了那女孩一跳,她微微側目低頭望著他,眼中的驚異之色一閃而逝。
沒聽到她的回答,唐禮也不以為意。「你有沒有嚇得腿軟?」
孀孀一怔,然後搖了搖頭。
「很好,慢慢的蹲下來,跟著我走。」
孀孀沒想到有人可以寂靜的潛至她身邊而不被她發覺,她望著在她跟前的男人,只覺得好笑,她怎麼可能會嚇得腳軟?她又不是被嚇大的,拿傢伙的人早就走了,她幹嘛還害怕呢?另外,她還知道剛才那一槍純粹只是警告之意,因為她也常常用這一會來嚇唬人,只不過她比這夥人有格調多了,她一向只發一槍,而且,一定會擦破目標物的臉頰,因為,通常這種恫嚇總會收到最好的效果。看到跟前這名男子難得如此認真又熱心,孀孀露出頑皮的一笑,忙跟著蹲下身,但才跪爬了幾步,她突然想起要穿給哥兒看的衣服沒有拿.又折了回去。
「你在幹什麼?」唐禮回頭,見她又爬了回去,不耐煩的問道。
孀孀提起袋子朝他晃了晃,只見他受不了似的兩眼一翻,對她比了個「快跟過來」的手勢。
車從遠而近的駛來時,唐禮已帶著孀孀移向後門。
他拔出手槍……沒注意身後的女子神色一僵,在確定外頭沒有埋伏後,唐禮不拘小節的拉起孀孀的手,迅速的離開是非之地。
這是一隻溫暖厚實的大手,像這樣的手,她只曾在霸王的手中感受過,即使是寇子也不曾有。
沒有猶豫,不嫌累贅.他緊抓著她的小手,義無反顧的向前奔跑。瞧著他的背影,因奔跑而展現的結實肌肉,在在都證明他是一個有堅強意志,不屈不撓的男人,看著看著,捐婉的心寬蠢蠢欲動起來,就彷彿飛蛾撲火般的讓人情不自禁。
為什麼?是因為他讓她想起了霸王嗎?可是,他跟霸王一點都不像,不只是個性上不像,身材上更不像,霸王是絕不可能對一個陌生人如此的熱情,而他的身材頎長,壓根不像這名男子的虎背熊腰,最重要的是,他的那把警用手槍清楚的洩漏了他的身份——他是個條子!
這個男人正是孀孀他們這種社會上另一種層次的人天生的敵人,為什麼她的心還曾「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孀孀搞不清楚地究竟帶著她繞過了幾條街,終於在一個小公園外,他們停了下來。
唐禮轉頭看向拚命喘息的孀孀。」你還好吧?」
孀孀點點頭。
他的眼裡露出一絲讚賞。「瞧你弱不禁風的,想不到體力還不錯嘛!」
孀孀沒理他,彎下腰,兩手撐著膝蓋,繼續的喘氣。「你不去善後,怎麼先跑了?」
「那裡不是我的管區,我避開可以免除尷尬。咦?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他不禁講異萬分。
這話問得孀孀的身子一震,知道自己說溜了口,她迅速的判定這個男人不是可以隨意編個借口便矇混過關的。「你拿槍,不是嗎?」
「那又怎樣?」
她盡量的掰出一般常人想得到的合理解釋。「拿槍的不是好人便是壞人,而你救了我,所以,我猜你是好人。」
「你猜?」唐禮不可置信的搖搖頭。「你是拿命來猜嗎?你到底幾歲?怎麼這麼沒有腦筋?」他說著竟有些生氣。
孀孀不理會他的話,心中暗自慶幸,至少他相信了她的說法,就說她天生聰明難自棄嗎!不管是霸王和寇子,甚至學校的老師或同學,從來沒有人敢說她笨的。「二十。」她撒謊以報復他的「不禮貌」。
「二十?我以為你看起來更年輕。」唐禮怪聲怪調的表達他不相信的態度。
「我發育得比較慢。」孀孀以為他起疑了,連忙解釋道。
唐禮很自然的認為他的直言無諱可能唐突了佳人,他上下打量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畫蛇添足的向她解釋想讓她不要因而不高興。
「你誤會了!我是說看你這副身材是像有二十歲啦!可你的腦袋不是。」
咦?他這話是在說她「操老」嗎?那究竟是褒還是貶?她究竟該高興還是生氣?孀孀攏攏頭髮,心知該向他告別了,這種人她得避得越遠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你呢?你又是幾歲?」可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延續了他的話題。
「二十七。」
二十七?這麼巧,跟霸王一樣呢!「這麼年輕,我還以為你三十好幾了。」
她的反唇相稽兼「丫劣」挖苦,不但沒有讓他不悅,他反而因出一副歡喜交加的模樣。「真的?」
「我說了什麼?你為什麼高興?」他有病啊?嫌他老氣還這麼開心!
「成熟呀!這代表我穩重得讓人信賴。」
他的另類解讀不禁讓孀孀啞然失笑。「你很臭屁喔!」
整個人行道上的沖燈這時「啪」的一閃,突然全亮了起來,宣告夜晚正式開始。直到此刻,唐禮才初次發覺孀孀的美麗。「你去PUB等人嗎?」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打聽?
孀孀搖搖頭。
「那你去幹什麼?」
「吃飯。」
「吃飯?你不知道那家PUB裡出人的人很雜嗎?」他生氣的問。
孀孀不在乎的聳聳肩。「誰曉得?我正好走到那裡,肚子餓了,就進去啦!」
這樣的回答的確使人難以置信,唐禮搜尋著她的眸光,他看見她的眼神黑白分明的清亮,且不帶任何一絲閃爍,她不是太善偽裝使是的確說了實話,而他選擇相信後者。「那你可真是個倒霉鬼,你常這樣亂闖,家人不會擔心嗎?」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她馬上反駁。
唐禮無奈的搖搖頭,他不懂她,卻可以深深感覺得出她欲蓋彌彰的神秘,老實說,平常他對女人從來不會這麼好奇的,但他有一股衝動想知道她更多、更多。
「我送你回去吧!」由於不善於向他人塔訕,他決定用這一招最乾脆,反正他的確是人民保母嘛?
孀孀聽了嚇一跳。「為什麼?」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家單身太危險。」他名正言順的回答。
「才七點多,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孀孀趕緊拒絕,但捕捉到他臉上又開始出現的懷疑神色,又急急的解釋。「家裡不喜歡我跟陌生人回去。」
這招通常是女孩子慣用的伎倆,但能每每生效。
「好吧!」唐禮退而求其次的拿出筆,拉起孀孀的小手,就在她手中龍飛鳳舞的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電話。「到家打電話給我。喏!」他遞給她筆,接著伸出自己的大手。「寫下你的名字跟電話,你若沒打電話來,我就打電話過去,以確保你的安全。」
拜託!這個條子可真是個標難的百姓守護神咧!孀孀笑了笑,她本來可以胡亂寫些數字充數,但微一沉吟,她卻寫下了真的姓名和電話。
分手時,他讓她先走,轉過街角時,她還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盯著她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孀孀癱軟的靠在圍牆上,知道自己的雙頰早已漲紅。低頭一看,唐禮的名字映人眼簾,她心中想到的是她跟他永遠不可能有交集,但不知為何,她不願把手上的筆跡拂掉。
也在同時,唐禮喃喃地念著手中清秀的字跡,這個叫孀孀的女子,他竟對她有些著迷了?
是情竇初開嗎?孀孀自己也不知道,但她一夜睡不安穩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寇子的電話把她喚醒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一如往常,基於不讓她曝光的理由,寇子去接霸王,孀孀則留在家裡張羅其他事物。
霸王就要回來了「這使孀孀暫時忘了那個叫唐禮的男人,在傍晚時分,她已做了一桌好菜,並迅速的洗好澡,悉心的打扮。
樓下汽車的喇叭短促的響了兩聲,孀孀知道是寇子回來了,她把梳子一扔,衝到樓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剛好進到屋裡。
霸王從來沒想到,才不過兩年的時間,竟會讓一個女孩變化得如此之大!
那個站在樓梯口,穿著剪裁適中的洋裝,顯現出凹凸曲線的身材,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眶裡卻含著淚水的靈秀女孩,他真的不敢相信,她會是他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小嬰兒嗎?
看著她奔跑向前,一頭如絲的秀髮向後飛揚,她的發長不再是他離開時的齊肩,而是已垂落至肩後;身上那套有氣質的洋裝裙擺阻礙了她的速度,只見她索性兩手一拉,露出勻稱的大腿,如兒時般,毫不猶豫的跳進他的懷裡,死命的樓住他。
霸王閉上了眼,一股熟悉的感覺令他心情激動的猛吸一口氣,傳入鼻端的是一股少女的幽香,他的胸口一蕩,雙拳緊握,之後緩緩的放開,這才緊緊的回抱住孀孀。
「我還以為見到的會是個小淑女,沒想到你還是這麼淘氣?」他低笑的在她耳邊笑虐的譴責道。
孀孀淚眼汪汪的抬起頭,哽咽道:「哥兒……」
「好啦!別哭了,當心我又要叫你鼻涕精了。說!寇子有沒有欺負你?」霸王假裝粗心的忽略她那令他心動的淚珠。
孀孀才緩緩的搖搖頭,寇子卻早就委屈的先提出申訴。「哥兒,我才是受害者耶!」
這話果然令她破涕為笑,「寇子跑到學校對著警衛罵髒話。」
霸王假意的瞪了寇子一眼,乘機把孀孀放下來並微微的往後退一步,無意但有心的拉開兩人之間些許的距離。「我餓死了,聽寇子說,咱們家的小孀孀現在是大廚師了,有什麼吃的?」
「有哩!你瞧。」孀孀面露得意之色,勾起霸王的手走到餐桌旁。
滿滿的一桌上全都是他平日愛吃的萊,霸王的心中湧出一股暖意。那道烤下巴更讓他憶起七歲時的孀孀,為了安慰已十七歲的他,因找不到工作的沮喪,初次下海當了扒手,興匆匆的用外賣金買回來兩隻烤下巴來鼓勵他,只為了博他一笑。
當時,他撫摸著她也是這般滑順的秀髮,心中產生一股無法克制的激動,使他從此暗下決定,他再也不讓他的寶貝吃這種苦;也在那一夜開始,他終於偏離正道;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這該不是餐廳外賣的吧?」往事如煙,令他的心神不禁迷惘但為了不讓其他兩人也傷神,他收拾起精神,打的問道。
孀孀立刻表現出一臉的不依,露出小女兒的心態。
若是在往常,霸王總會趁勝追擊,再接再厲的逗弄她,但現在他卻很強迫自已心神合一,不敢多瞧一眼她那雙眼含的俏臉。
「管它是不是外賣?」寇子為霸王拉開椅子,豪氣干雲的嚷嚷道:「哥兒,我們有得吃就是了。」
「等一下。」孀孀拿起筷子攔住寇子向萊餚的攻勢,先盛了三碗豬腳麵線。「哥兒,先吃這碗,去去霉氣。」
「這個行為使得寇于思不住古怪的瞥了她一眼。「小孀孀,你什麼時候也信了江湖術士的這一套?」
然而,他的多嘴卻換來孀孀不客氣的用手肘猛撞寇子一記。「你吃吧你!哪來這麼多的話?」
霸王淡淡的笑看著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兩個親人鬥嘴,在孀孀殷切的注視下吃完了整碗豬腳麵線。
「怎麼樣?」她滿懷期待的問。
她那副期待被人誇讚的模樣是他從小看到大,早已熟悉的模式,只不過,今晚的她更多了一份嬌嫩的神采。
霸王故意皺起眉頭,久久不說話。
「唔……不好吃嗎?」
看到她的眉宇間齊聚失望的神色,霸王大刺刺的把空碗送到她的面前,滿懷期望的喊道:「再來一碗。」
寇子樂得大笑起來。「上當了、上當了!小孀孀上了哥兒的當了!太好了,這就叫做惡馬自有惡人騎。」
正鼓著腮幫子的孀孀聽了,先是「噗哧」的一聲跟著笑了起來,接著又忍不住給了霸王及寇子一人一拳。溫馨的氣氛在三人心中已經許久不曾有過.他們格外的珍惜這一夜,今晚,就讓他們暫時忘掉外頭的紛擾,像個正常的家庭一般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因為,這是他們從小就引頸企盼的啊!霸王與寇子破例的同時在家裡住了三天。
三天之後,一切的生活恢復了正常。
孀孀有一個星期沒有上學,惹來了小波與巧巧的關切及好奇,孀孀隨便找了兩個借口搪塞,果然,這兩個思想單純的傢伙被她說服得一愣一愣的。
孀孀有時候懷疑自己比一股同年的人,在思考上快了許多,其實,她的書讀得並不好,但在其他各種事情的反應上無人能及,就好比現在,她可以感覺得出小波與巧巧,實際上是好奇多過關切。
對孀孀來說,這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因為,她從來沒有真正的朋友,除了霸王與寇子外,沒有人知道她是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孩子,他們從來不曾想過在孀孀面前掩飾這個事實,這樣的成長環境,使她在人格發展上產生了陰影,讓她常曾為了達到目的,不在乎自己使用什麼不正當的手段。
孀孀當然不曾承認自己的人格上有任何缺陷,她告訴自己,那是因為自己的本質與霸王相近,而這樣的相似正是她所喜歡的。
放學後,校車駛近了她家的路口.孀孀不理會小波與巧巧如何懇求她再帶她們去見見世面,逕自下車。抬頭仰望整片半山腰設計雅致的別墅區,她緩步往上走時,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因為從今天開始,她又是孤獨的一個人了。
在空空蕩蕩的家裡,只有桌上那瓶未喝完的洋酒,似乎在告訴孀孀,霸王與寇子昨還在的事實。她把書包一扔,從往沙發椅上一躺,倒人了沙發裡。
霸王回來了,顯而易見的,她的殺手生涯也完了!想想在過去兩年裡,她竟從來不曾對那些死在她槍下的冤魂有過絲毫愧疚,淡泊的道德觀並沒有因她讀了書而有所改善,人性對她而言,不變的真理就是「弱肉強食」,她自己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不是嗎?
隱約中,捐場聽見電話的鈴聲,從冥想中回過神。
是誰打來的?她瞥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小波跟巧巧應該還沒到家,這支電話平常鮮少有人打來,難道是霸王?
孀孀跳了起來,接起電話。「哥兒?」
「誰是哥兒?」一陣陌生且又熟悉的低沉男性嗓音,傳入她的耳中。
「你……唐禮?」
「嗶啵!」
答對的音效聲響起,孀孀忍不住「噗哧」一笑,她幾乎已經忘了他是誰。
「你在等電話?」
或許是因為她現在很無聊,也或許是唐禮猶豫的語氣,本來孀孀應該禮貌的讓他吃頓閉門羹,然後,從此不再跟一個條子有所瓜葛,可是,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沒有。」
「晤!」唐禮順著她的話回答後,也靜了下來。他感到狼狽極了,幸好孀孀看不見他的模樣,因為,與一個對他來說根本是陌生的女子搭訕,這可是他生平頭一遭。
「現在都用電話查勤?」
聽到她銀鈴般的取笑聲響起,唐禮的臉皮一紅。「不……不是,我下班了。」
「那麼是騷擾百姓羅?」孀孀故意曲解他。
「唉……唉……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打電話來?」他快丟臉死了。
孀孀無聲的笑了起來,想到他那副壯碩的身材及自負的表情,此時,一定差得滿臉的通紅,她的心中就不由得一樂。「不會啊!」
聽到她那強裝正經的語氣終於使唐禮明白她是在逗他,志忑不安的心因而定了下來,恢復了往日一派的鎮定。「你剛下班?」
「嗯!」上學好像也算是上班吧?
「吃飯了嗎?」
「沒。」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想去嗎?」
孀孀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一個條子在約她哩!她怎麼可能答應?但心中蠢動的慾念告訴自己——她想去。
去吧!她心中有個聲音在高呼,反正哥兒與定於今天一定不會回來,只要她小心的閉緊嘴巴,唐禮曾探聽出什麼端倪?
「又不是要你嫁給我,需要考慮這麼久嗎?」
他調侃的語氣便她咯咯的笑起來。「在哪裡見?」
「我去接你。」他自告奮勇的毛遂自薦。
「不要,我們約在外面吧!這附近的鄰居各個都有一雙像望遠鏡似的眼睛。」
「老借口?他們會向你家人告狀?」他嘲弄的問道。
「很聰明,你猜對了。」孀孀不理會他的調侃,一本正經的應著。
「要不要我用警車去載你?那他們就不會懷疑我是正人君子了。」
他的建議立刻引來了孀孀的哈哈人笑。「謝謝你的好意,我還不想年紀輕輕,就在名譽上被人隨便判了死刑。」那些不知情的三站六婆若看見警車載走她,閒不好會以為她是作奸犯科哩!
孀孀轉過公園的街角時,人依靠在車旁,正彈開打火機欲點茶的唐禮一眼就看見了她。
他自認對女人不是個生手,但看到滴滴一身典雅的洋裝,配上飄揚著的秀髮,五官的氣質出眾,偏又隱含著年輕似的脆弱……唐禮意忘了打火機仍燃著,沒注意到自己的嘴上正叼著煙,只是怔怔的瞧著她走向自己,他完全沒有想到,第二次看見她的衝擊竟會比第一次更甚。
孀孀早已感受到他的注目,所以,她毫不猶豫的走到地面前,看見他那半叼著勞的吊兒郎當樣,雖然不表意見,但眼裡已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
「對不起,」唐禮趕緊把滅及打火機隨便的往口袋裡一塞。「你不喜歡煙?」
「對。」她毫無修飾的表達立場,很自然的想起霸王從來不抽煙。
「我記住了。」他裝出一副受教的樣子。「高貴的小姐,請上車。」
明知道他絕非卑躬屈膝的男人,應該會對她的直言有所不滿,沒想到他卻只有聳聳肩,她本以為最好能激得他拂袖而去,因為,既然她抗拒不了他的吸引,乾脆就由他來了斷,但後和似乎並不想就此結束。
他為她開門,厚有力的大手擱在車門上等她上車。
孀孀認命的歎口氣,在經過他身側時,甚至可以聞到屬於他的男性特有的體味。
「喂!我又不是帶你回答局,幹嘛哭喪著臉?」
他奚落的語氣終於使她忍俊不住,輕笑出聲。
「對嘛!這才對,」他讚賞的看著她,之後默默的瞧了她好一會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美?」
這麼忘情且不加修飾的話語脫口而出,令孀孀一愣,她尚未反應過來已經很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悔恨的表情全被她盡收眼底,孀孀在心中暗忖,原來往地剛毅的外表下,其實並不真是冷酷無情,也如常人一般,有「凸槌」的時候。
她突然拋開一切的顧慮,決定好好的享受今晚。
「如果你以為說兩句好話,便能省下一餐的話,那你的如意算盤可就打錯羅!美人也會肚子餓的。」她揚起眉,嬌俏的回答。這次,換成唐禮哈哈大笑。「你該不會有個跟外表無法搭配的大胃王吧?」
「試試看。」
她挑戰的眼神,讓後和誇張的一拍額。「完了!我明天開始要吃泡麵了。」然後,在她還來不及開口反擊之前,他已俐落上車。
車內突然因為他的落坐而擁擠起來。「我還以為你會開警車來耶!」孀孀下意識的把身體往車門移了移。
「公器私用?我做不來。」
「上次是辦案嗎?你那時看起來可沒有這麼有正義感喔!」
她戲謔的笑靨使唐禮露出狼狽的神情。「那不一樣,對付那些躲在暗處的影子,就要用非常的手段,否則,我乾脆去指揮交通算了。」
這個回答使孀孀靜了下來,正好車已駛上山頭,因此,唐禮也沒特別留意她的靜默。
在他們的眼前逐漸出現燈火,一間木屋似的餐館孤寂的立在山頭,它像是與世無爭的修道者,層層生生的草木散落在木屋的四周,更顯出它脫塵的出世。
孀孀正感到有些驚訝,而唐禮已自然的握起她的小手,領著她往木屋走。
她的手他整個包在掌心裡,今夜不像上次是急急的逃命,而是舒緩的漫步,迎著夜風,似乎隱含著浪漫的男女之約。
「你怎麼知道有這個地方?」她好奇的問。
唐禮轉頭望了她一眼,將握在他掌中的小手頑皮的捏了一下,之後,咧嘴出現一抹彷如大男孩似的笑容。「進去就知道了。」
那記笑容有如耀眼的陽光,直直的嵌入孀孀的心,如烙印般深刻在她心版上,令她難以忘懷。
在十七年的生命裡,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人可以活得這麼陽光、這麼坦蕩蕩、這麼的肆無忌憚,彷彿全天下的事沒有什麼是他不能碰的。
木屋的入口是繞過一片山石之後,由透明的玻璃門進,日式的建築被盆栽、木柱巧妙的圍成一間間的和室。
風鈴聲告訴主人有顧客來臨,一名不施脂粉卻落落大方的女子在看見他們後,露出高興的笑容。「真難得喲!」她對著唐禮嘲弄的發難,語調中卻含著喜悅。
孀孀捕捉到他們兩人眉宇之間的相似之處,猜想此人一定是唐禮的姐妹。果然,唐禮把她推到那女人跟前。「老姐,這是孀孀;孀孀,她是我姐唐廉。」
唐廉對這個向來心高氣傲的弟弟所帶來的女孩用讚賞的眼光打量一番。「吃飯了沒?來!有個視野不錯的位子正好沒人坐,跟我來。」然後趁唐禮與她並行的時候,用手肘猛撞他一把,使了個眼色,無聲的用唇型說出一個「了得」。
孀孀對他們姐弟間熟悉的調笑假裝視而不見,其實,內心也忍不住吟吟的嘲笑著他們孩子氣的行為。
唐廉引他們上了階梯,一個空中閣樓面對著屋外點點星辰的夜景,立刻呈現在跟前。
好美!孀孀第一眼便被這神秘般的夜景所吸引。
露台似的小房間其實並不大,只容納得下和室的桌椅,他們面向窗戶而坐,向外敞開的玻璃窗使得遼闊的夜色一覽無遺。
「老姐,這麼好的位子為什麼沒人坐?」與孀孀坐下來後,唐禮少根筋的問。
唐廉輕輕的賞了唐禮一個爆栗。「這位於是我和你姐夫專屬的、不賣的。今天你是托孀孀的福,否則,我才不讓你上來呢。」
唐廉下樓後,唐禮與孀孀對望了一眼,他笑問:「你喜歡嗎?」
孀孀點點頭。
「嘿!我覺得你好像不太愛說話幄?」
這個疑問句使孀孀不自在的攏攏秀髮往後撥,因為,她不知道在她的生活裡有什麼事可以與他分享的?「要說什麼?」
「譬如你的家人啊!你在哪裡上班啊?」
「你呢?」她反問:「我知道你是人民公僕,說你的家人吧!」
「我們家也沒什麼,不就是父母啦!三個姐弟,我還有個弟弟放洋了,他叫唐素,我們家老頭是以禮義廉恥來取我們的名字,好加在我不叫唐恥,不然外號一定叫湯匙,真可怕。」
他僥倖的舒了一口氣,那誇張的模樣惹得孀孀忍不住咯咯的笑起來。
唐禮盯著她毫無攤疵的容顏,在狹小的空間裡,沒有了距離,她那女性特有的體香幾乎使他暈眩,她那如玫瑰般優美的紅唇,因笑而露出的白牙……他想他一定是著了魔了……因為,他竟唐突的輕啄了它一下。
閣樓裡瞬間安靜下來,孀孀倏地羞紅了臉,帶著一絲驚異及些許的好奇。
「對不起……」他喃喃地道歉,見她臉上沒有懊惱、沒有躲避,這無疑助長了他的勇氣,他忍不住又輕啄了一下。「對不起…」
孀孀聽見他連續兩次向她道歉,正暗自奇怪他為什麼沒有停止侵略的行為?第一次被男人親吻上她的唇,那種感覺好像在喝威士忌,麻麻辣辣的,而她的心也「撲通撲通」的跳得好大聲,他聽見了嗎?孀孀羞怯的不敢再抬起頭。
「對不起……」
他又在道歉了!但這次他停留在她唇上的時間似乎稍久了一點,孀孀的內心起了一陣顫抖,本能的閉上眼,然後……她終於體驗到什麼叫做萬劫不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