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阿土,你還不做事。」遠處老闆娘叉著腰看著靠著店,正與旁人閒談的店小二阿土。
阿土懶散散的回叫道:「知道了,馬上。」無精打采的走了進店,將手在的抹布擦著桌子:「擦什麼擦,現在還不到時間。就是到時間也不見得有幾人來。」
「真是的現在世道上沒幾個勤快的了,喂,阿泥,你死人了。挑了一擔水都要那麼久。喂,走後門你知不知道。客人看了你還不噁心走。」老闆娘指著門門走過一拐一瘸挑著水,頭髮散亂著看不清臉,穿著破爛青衣的男人高叫著。
斜看了今天有點火氣的老闆娘,阿土嘟喃著:「別人是瘸子當然慢,要快。還不你上,反正,現在看樣子,是憋著勁沒地方發。」
「你在說什麼?一個人歪脖子斜眼的。」老闆娘惡狠狠的盯著邊上自語的阿土,卻又突然臉色一變,臉像是開花般泛起了獻媚般的微笑:「嗨,好俊的客官,好俏的夫人,快請進來。歇歇,這天熱地炎的,走路疲了,喝口水,吃點東西。人一定清爽起來。現在已經快到黃昏了,要不今天在這裡住一晚。明天趕早,也不遲。」
阿土奇怪著老闆娘的變化,隨著她的眼神看了過去,乖乖,硬生生這破店中居然多了兩個仙一般的人物。
一身輕紗碎粉花色的白衣,粉臉桃腮,雖已經過二十,但一雙深潭般的秋水明眸,煥發著頑皮和聰慧之彩。
再一看邊上的,喲!真是天仙配。身邊的男子,二十五六,高高壯壯,一身淡藍色儒衣,卻掩不住一股活力充沛的英姿,劍眉朗星,古銅的皮膚,透出紅紅的健康色彩,一雙眼睛帶著幾分野性,幾分精明,幾分靈活,看著阿土的表情,嘴角微微一笑,竟還有二個淡淡的酒窩,頓時,讓阿土感覺和藹親切,這次沒等老闆娘叫,阿土已經樂顛顛的走向前,利落的張羅起來。
女子一坐下便明媚一笑,俏皮地用手中的手巾輕輕擦了擦汗,眼珠一轉便問道:「小二哥,這裡離平安鎮還有多遠?」
「這位……姑……不女客官,你這問是問對了,這平安鎮離此地上有一百里路,若今天你們要想趕路,多半已經來不及了。在向平安鎮走,前面已經沒有歇腳之地了。二位還不如今天在這裡休息,明天趕個早,早上天涼,走著也舒服。」
「那好吧!這個小哥,勞你的架,給我們上點吃的。騰二間上房。順便給外面的馬上點料。」男子將大身後的包裹一放,伸腿勾出長凳,隨意的坐下。
看著阿土的表現,老闆娘這才含笑將水杯端上後進廚房張羅起來。
「喂,阿泥,快把這菜給洗了,然後將上房打掃一下。馬上有客人要住下。」看了眼著廚房中正燒著水的阿泥,老闆娘皺著眉,邊說邊將掛在屋樑上的肉拿,甩到菜板上。
阿泥安靜的站了起來,將手淋濕然後在衣上抹了,拿著掃把向後園走去。
又是一個夏天了,抬著眼看著滿天霞光,阿泥一手拿著掃把,一手提著水桶一瘸一拐的向客房走去。走過店窗聲,一股聲音飄出,如被雷擊一般,阿泥全身抖動著,緩緩的轉過頭,藉著窗口向店內看去。
「小二哥,這平安鎮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如銀鈴般輕脆的聲音響起。
「嘿,你為什麼不問我。我可是從小在那裡長大的。」
「問你白搭,反正你的記憶只停留在十歲。」俏皮的說著。
「哦,這位爺原來是平安鎮的人。」阿土看著對話的二人,恍然大悟般說道。
是他,幾乎無法相信的,阿泥看著不遠處那熟悉的人影,幾乎是貪婪的眼神注視著。終於,我又一次見你了。你變壯了,那纖細而結實的身體現在已經變得強壯而有力,變高了,現在你可能足足高我一個頭了。也變……阿泥用力的閉上眼睛,想將那讓自己眼睛變得朦朧,無法看清對方的眼淚阻止住。
幾乎是懷著不敢相信的心情,阿泥死死的抓住窗框支持著自己已經軟下的身體,慢慢的睜開眼。剛才我看到是真實的嗎?那個人影不是我自己因為絕望期待而虛造的吧。帶著恐懼的心理,阿泥將眼睛慢慢的再一次看進去。
是的,那是他。飄盛。心跳在加快中,帶著無法形容的狂喜之情迷散在身體的各部位。終於,我再見到你了,在那個寒冷的冬天過後的九年後的盛夏。終於,我等到了這一天。
阿泥就是當年的原武京,當年被拋在野外的武京幾乎要死去,幸遇人相救大難不死。而當武京九死一生回到他唯一的容身之地,張婆婆家中,迎接他的只是那一個牌位,武京幾乎無法相信,那相守了多年的親人,轉眼見又一次變成了冷冰冰的一塊木頭和幾個字。號啕大哭,昏了過去。等到武京慢慢醒來時,卻見早年笑臉相迎的鄰居帶著鄙視的眼光看著自已。
「滾出去,張婆婆沒有你這樣的親人。張婆婆一生好心,沒想到收養的居然是如此齷齪的人,別人給你飯吃給你錢花,居然還又偷又盜的。還好張婆婆死得早,不知你有這樣的事。不然……」又氣又怒的鄰居們發瘋的將早已經是疲憊不堪,傷口化膿,雙腳行動不便的武京趕了出去。在後來沿他鄉街乞討的無數日子,武京無法忍受著對戀人的思念之苦,有一天,武京偷偷的回到了平安鎮,那知這時武京才知道大少爺已經不在陳府,遠去他鄉。
帶著對生的絕望,對再見大少爺一面的絲絲希望,武京隱名改姓,終於在三年前乞討般的懇求離平安鎮剛剛一百里的旅店老闆娘收下了他,做著粗活雜事,武京在等著也許一生都無法實現的願望。但這卻是他唯一能活下去的支柱。而現在,武京終於在痛苦的九年後,等到了他想見的人。
我想再近一點,看一看他。看看他是否還像當年那樣美麗,那雙輕易將我俘虜的雙眼。但為什麼我走不動了,我的心跳不要太快太大聲了,我聽不見他的聲音,那磁性而青澀的聲音。
「啊!那是裡誰?好嚇人了。」美麗的女子看著窗外,叫道。
嚇人,哪裡?武京迷糊了,看著女子看著這邊的眼神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股力量將自己的衣領拉起,看著眼睛那深動而迷人的眼睛,看著那千百度碾轉在自己夢中的雙眼,武京醉了。醉在那深遂帶著點點火光的眼睛,我不是做夢吧。那雙眼睛的主人居然從夢中走了出來,站在我的面前,我彷彿已經聽到他平穩的心跳,和幸福的呼吸聲。
但冷冷而剌骨的聲音卻劃破了武京的剛帶著一點幸福的心和武京那可憐的夢:「你是誰,躲在這裡偷看幹什麼?快說,不然,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這是誰在說話,眼前那熟悉而陌生的臉,那曾經被自己千萬次親吻的嘴,現在卻吐得出這世上最冰冷最殘酷的話,那雙帶著迷戀看著自已的眼睛,為什麼現在這樣看著我,像一把鋼刀,刺得我血淋淋,痛得我已經沒有感覺。難道他忘記了我,忘記了楓樹下那緊緊相擁的男孩。
「我……」武京說不出話了,他不是那人,他只是長得像的人而已。想到這裡,武京拚命掙扎著,想要擺脫那將自己脖子越捏越緊的手。
「這位客官,沒事沒事。他是我們店裡的一個小工,不是壞人。」聽到剛才女人的叫聲而跑出的老闆娘,尷尬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連忙解釋著。
「對的,客官,阿泥是這裡打雜的。」擱著窗阿土邊強調著老闆娘的話,邊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男人,厲害厲害,只一眨眼居然飛到了窗外。
聽著老闆娘的話,男人放下了手。不屑看著臉色慘白的武京,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就這樣饒了你,要再讓我看到你用那麼噁心的眼神看著蘭姐,我非挖了你的眼珠。」
看著放下的手,看著四周的人各式各樣的表情,武京幾乎是狼狽不堪的衝出了人群,一拐一瘸的跑向自己的房間,一不留神,難看的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