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衣殿寂靜得令人發顫,似乎就只剩下完顏徽射出猛獸光芒一樣的眼,以及莎理古真偶爾傳來的甜膩喘息。
南宮慎看著比宮燈還炯亮的完顏徽的眼睛,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但這沉悶的氛圍滯住了她喉間奔騰的言語;完顏徽在莎理古真胸前許久未出的手又讓她撕心裂肺地想要乾嘔,勉強自己不去注視眼前頸項交纏的身軀,她力圖鎮定、公式化的說:
「奏折,我給您帶來了。」
聞言,完顏徽眼神閃過一抹淒楚。
他冷靜得讓人心痛,即使見到他正跟別的女人相好,也能若無其事的站在眼前嗎?試圖捕捉他眼中任何可能因他而起的情緒,但他就如冰塊一樣,寒冷而晶瑩的面容,凍徹他的心,他只能把臉埋入莎理古真的胸前,不讓他看見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
南宮慎昂著臉,目光穿過頸部向後拉直、雙手迷亂地扯著完顏徽披垂長髮的莎理古真,對她那令人心碎的嚶嚀,假裝充耳不聞,神態依舊自然。
完顏徽抑下灰暗而絕望的苦澀,抬眼與南宮慎目光相遇,嘴角突然泛起輕蔑而無聲的冷笑,目光充滿譏諷,定在南宮慎面無表情的臉上。
「還有事?」
酸楚的哽咽卡在她喉嚨,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沉緩地搖了搖頭。
任由莎理古真雪白的雙臂勾上他的後腦,將他按下接住她火熱難耐的唇,他始終沒有離開南宮慎五官的金眸,忽然捕捉到南官嫫眼底一絲閃爍的光芒,那光芒一現即隱,但敏銳的完顏徽還是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
被憤怒充滿的他已經沒有理智去分辨那痛苦光芒的真義,只想著如果這樣會讓他感到痛苦,他有權利擴大這痛苦。
陌生而毫無情感的眼鎖住南官幀的目光,完顏徽迫使莎理古真自嘴裡發出一串快樂而顫抖的呻吟,情不自禁地挺直腰,自動迎合那停滯不動的手。
南宮慎垂下眼,既驚異又羞憤,想扭頭移動腳步衝出這被煽情漲滿的空間,但完顏徽那銳利而逼迫的眼神卻似一把射出的箭,她只能本能地往後退,直到撞到身後雙龍蟠踞的金漆木柱為止,然後,就像被箭射穿釘在木柱上一樣,她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甚至無法閉上眼,只能被迫欣賞這一場纏綿。
完顏徽加深莎理古真湊上來的吻,銳眸仍然緊盯著南宮慎,只是原本的沒有情緒被一種殘忍狎謔的光芒取代。
一切都是真實的,南宮慎覺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莎理古真雪白的長腿自若隱若現的紗裙中伸出,攀至完顏徽腰上,迷茫的要求:「皇上,給我……給我……」
完顏徽冷笑的唇含著莎理古真鮮艷的唇瓣。
「喜歡嗎?」
「喜歡,我好喜歡……皇上……」莎理古真漲紅著臉,激情難耐的雙腿不斷磨蹭著他的腰。
「啊!皇上,好快,我好喜歡……」
莎理古真鬆軟的像隻貓,心滿意足地蜷縮在完顏徽懷裡,疲倦卻不掩嬌媚的目光,緩緩地自上而下,最後停留在南宮慎蒼白如紙的臉上,綻出一抹勝利的光芒。
「戲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完顏徽乏力的垂下眼,靜靜地等待南宮慎的氣息消失,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有勇氣重新抬起眼,凝視微暗中依然發亮的金漆木柱。
他沒有走!?
南宮慎雙手往後扶著木柱,似乎這樣才能支撐住不斷顫抖的身體。
即使在微暗中,完顏徽依舊能正確無誤地看清他的臉,看清他應該鄙夷、應該輕蔑,應該帶著慣有的憎惡的眼,然,此時卻被混沌的霧氣所瀰漫。
他優越的視力,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那霧氣逐漸凝成晶瑩的光珠,一滴滴地往下落。
那淚,落在地上,原本是該沒有聲音的,他卻奇妙地能夠聽見,並且感到那淚並非落在地上,而是一滴又一滴,沉重地落在他心上,一下又一下地重擊著他的心。
「南宮宜?」
說不出有多麼撼動人心的淚水,因為不確定是因何而滴落,使得完顏徽的眼中充滿茫然和驚惶。
感覺到完顏徽的情緒完全被無聲的南宮宜吸引住,莎理古真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濕熱的唇舔著完顏徽的五官,自額頭、鼻子、嘴唇、富有迷人氣息的頸項……
「你下去。」一道寒冷的命令凍住了莎理古真的動作。
「皇上!」她挫敗的低嗔,卻不打算像以前一樣乖順的退離,反而更熱情的進行她一意孤行的挑逗。
完顏徽毫不動情的再度寒聲道:「下去!」
這道毫無留戀的命令,讓莎理古真像是瞬間被擊垮一樣,頹喪地癱在床上,轉臉瞥見一臉是淚的南宮宜,所有的淒楚凝聚成最鋒利的嘶吼,不顧一切地嚷著:
「為什麼?皇上……他是個男人啊,他無法給你我所能給你的快樂啊!」
完顏徽平靜的看著她,莎理古真感覺到他充滿掙扎的眼裡有一種真實的輕鬆。
「下去吧!別逼我說出我不想說的話。」他溫和的語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那一刻,莎理古真感到自己徹底的輸了,不……她根本也沒有贏過,她甚至清楚的瞭解到,自己從來也不曾擁有過他。
過度的悲哀使她收住了淚,轉而逸出一聲蒼涼的笑,緩緩起身,隨手將衣服掛在身上,拖著腳步,像遊魂般地走出宵衣殿。
同樣流淚,她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居然敵不過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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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衣殿裡,現在只剩下了微弱的宮燈泛在地上的色彩,和殿外不知是什麼動物發出的輕輕哀鳴聲。
南宮慎垂下眼,不敢去張望逐漸走向她的完顏徽。
他們似乎經常在這種窘迫的情況下,被迫面對真正的自己。
把背緊緊靠著木柱,如果可能,她甚至願意鑽人木柱中永遠的躲藏起來,但背後傳來的堅硬,正確的提醒她,後無退路。
完顏徽凝視著南宮慎,眼睛裡的光芒是洶湧澎湃的。
「你在乎?」完顏徽用著夾帶激動以及不太確定的聲音輕問。
她抿唇搖頭,卻湧出更多的淚。
這無法停止的淚水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告訴我,你在乎。」這不是命令,是溫柔的懇求。
她幽怨地抬起頭,嘴唇無力地蠕動,太多的淚水哽住她的咽喉,她只能艱難地吐出話:「為什麼……要在我面前這樣?」
這句近似埋怨的話,讓完顏徽逸出了沉重的歎息。
「因為在乎……我喜歡你。」他正視他,決定對自己的感情俯首稱臣。
她胸口一熱,幾乎是立刻的就撲進他懷裡,決堤的熱淚很快地濡濕他胸前一小片的衣服,滲透他的心,軟化他與生俱來的剛硬。淚水褪去她所有男性化的偽裝,露出女性的特質,而首先彰顯的,是她柔弱的聲音。
「我必須……我必須向你坦白……晤……」她即將出口的告白,被他封鎖在他的唇中。
他低頭吻住她開啟的唇,舌頭在她溫濕的口中多情的翻攪著。
她沒有機會再開口,除了他始終沒有離開她的唇之外,自己逐漸渙散的理智,也讓她無法開口。
完顏徽迫切的需要感受他胸膛的熱度,動作異常迅速的解開他上半身的外衣,讓充滿渴望的雙手真實的去感受他朝思暮想的肌膚。
當他觸及那過度緊繃的胸口時,曾有短暫的遲疑,但這遲疑未能完全阻止他繼續探索的意圖,但當他解去他的單衣,觸著布條並將它鬆開……
他呼吸為之一窒,所有的動作在瞬間僵滯,為了證明自己並非被慾望混淆了觸覺,他猛地分開原本彼此緊貼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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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慎聽見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用力褪到腰部的細微聲響。
這無疑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胴體,讚歎的同時,他沒有忘記譴責的、冷冷地俯視他……不,是她!
秘密終於被揭穿了,她沒有自己預期中的慌亂與畏懼,表情中反而有一種解脫的輕鬆。
她摘下帽子,抖落一頭夜幕般的長髮,這一頭長髮讓她的面貌變得更纖細,更有女人味。
「我是女的。」她驕傲且鎮定地說著,「南宮宜是我的孿生皇兄,我叫南宮慎,為了代替我罹患頭疼的皇兄執政,我只好披上皇袍,拋棄我女性的身份……」
她垂下長睫毛,更讓完顏徽不禁要大笑自己的遲鈍與愚蠢,他怎麼會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富有女性韻味的神態會出現在男人的臉上呢?縱然出現在男人臉上,也斷無可能像她這般千嬌百媚,柔態橫生。
「南宮宜……南宮慎……」完顏徽反覆地在嘴中咀嚼這兩個名字,思索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
「該死的!」他突然衝口而出的低吼伴隨著拳頭沉重地擊在她的頭頂上方。
她絕望地閉上眼,早知道事實公佈的那天,也就是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的一天。
狂傲又至高無上的他,果然受不了別人的欺騙,縱然對象是自己喜愛的人……
「該死的!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一樣。」
「對……不起……」雖然明知道現在才道出事實已經晚了。
「你為何到現在才告訴我……」
被緊窒的力量瞬間抱緊的雙臂,讓她驚愕的睜開眼,正好對上他近在眼前、埋怨多於憤怒,漸漸又被喜悅與溫柔充滿的金眸。
「你……」
修長的食指輕勾起她的下巴,他眼底蕩漾著無限深情。「你害我掙扎得好苦。」
「你、你不怪我?」
「怪!」溫熱的嘴唇輕拂著她的唇,語氣裡展現的卻不盡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我決心要好好的懲罰你。」說著他打橫抱起她,快步往龍床而去。
這分明寵愛多於懲罰的語氣,再度把南宮慎惹哭了。
「別哭。」將她置於柔軟的床褥上,他低頭吻去她的淚,「你要用今晚補償過去對我的折磨……」他開始動手解下她身上多餘的衣物,「不只今晚,還有將來無數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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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復白日,白日復又黑夜,如此三晝夜。
只花了三個晝夜,完顏徽便瞭解南宮慎成長以來所有的辛酸與凶險。
眷戀地蜷縮在完顏徽腋下,繼續她醒著時的告白。
「這就是為什麼我對薇薇有一種特別的好感,她一直以她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著,我從她的身上看到自己難以達成的心願,所以我喜歡她、羨慕她,她有屬於自己的一張臉,而我,跟皇兄一樣的面貌,注定了我必須藏在暗處,隨時準備以他的身份出現。」
一直沒有停止的輕啄忽然間靜止,因為感受到他不尋常的情緒,是以她抬起眼,不明白的注視著緩緩撐起上半身的完顏徽。
「屬於自己的臉……」低低地重複這句話,他搖頭苦笑。
她從那抹笑裡,看見了不應該出現的悲哀。
「皇上?」
「如果說你是你皇兄的影子,那麼……我就是我皇妹的影子。」
完顏徽的面具隨著終結的話尾而落,露出了一張與完顏薇一模一樣,陰柔中帶著剛強的面容。
她必須摀住嘴,才能堵住自己即將出口的驚呼。
又是另一張性別錯置的臉!
若不是這三天來確實與他形影不離,她真要以為完顏薇又來戲弄她了。
完顏徽的眼低垂,眉目間隱約有一絲類似女人的嬌媚,這種嬌媚顯然是這張面具的催生者。
剎那間,她明白他話裡的全部意義,這使得她起身緊緊的抱住他。
她能夠想像他所有的心情,就像她瞭解自己皇兄因那張過度美麗的臉所產生的痛苦一樣,不同的是,皇兄選擇面對,完顏徽卻選擇逃避。
皇兄面對的是群臣或驚艷或質疑的眼光,完顏徽面對的卻是自己,這兩者同樣不易。
完顏徽埋在她頸間,汲取她誘人的馨香,吐露出屬於自己的痛苦:
「十三歲以前,我是在宮外度過的。當時我跟薇薇為了躲避政敵追殺,被藏在一個平民家裡秘密的生活著,日子雖然辛苦,卻很快樂。直到前任皇帝病危,皇太后才緊急派人尋找我們,之後我被送進宮,由皇太后秘密培養。
當時能夠見我的,除了皇太后之外,還有幾個心腹大臣。我敏感的自他們看我的眼神中察覺到他們對我的不信任,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生就一張近似女性的陰柔面孔,我也從歷代君王的圖像中發現到我的輪廓缺少一個帝王應具備的剛強氣勢,我預見到這將是我繼位後,第一個要面臨的障礙,於是面具就這樣產生。」
這看似雲淡風輕的一襲話,其實掩藏了許多自我掙扎、自我否定的過程,這些都是她親眼自皇兄身上看到的,所以更能體會其中的艱苦。
憐惜的情緒在心中漾開,她找到他的唇,深深的一吻。
這個溫熱的吻,讓他分散了追憶過往的糾結情緒,他老實不客氣地接收來自於她的憐惜,順便回贈更火熱的吻以作謝禮。
他扶著她躺下,對她進行這三天以來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寵幸。
殿外,莎理古真的眼裡射出如針尖一樣的光芒,暗暗下著驚人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