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館」琴聲琤琤,「天陽館」簫聲悠揚,「天榮館」詩聲朗朗,「天昌館」筆墨橫飛,「天顯館」手起針落,「天慶館」舞步踢踏,「天羽館」……一點動靜也沒有。
主人在館內的荷花池邊以赤腳撥水,神態卻不像她所表現的那樣優閒,反而是若有所思、心機滿腹。
南國的七位公主都為北國太子即將前來選妃的事絞盡腦汁,為了雀屏中選,原本感情甚篤的七姐妹甚至暗地勾心鬥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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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貼身宮女每天都穿梭在庭園迴廊間,互相打探對方實力。
「論琴藝,大公主天壽無人能及,你們沒意見吧?」說話的自然是大公主的侍女。
「是沒意見。」二公主的侍女懶懶出聲,「不過比起二公主天陽的簫聲,還是差那麼一點點。」
「唉……會彈琴吹蕭是很好,可是人家大我們幾百倍的帝國,需要的是一位飽讀詩書、胸有韜略的太子妃,來幫他治理國家,比如三公主天榮。」
「也沒錯啦!」輪到四公主的侍女了,「可是你也說了,大咱們幾百倍的帝國,裡頭自然少不了飽讀詩書、胸有韜略的人;何況人家要的是王妃,是給他作伴、怡情養性的王妃。什麼是怡情養性?像我們四公主天昌,畫的一手好畫,寫的一手好書法,這才叫作怡情養性。」
「呵!」五公主的侍女不冷不熱地笑道,「都不差謀士了,還差你那怡情養性的人嗎?丈夫嘛!需要的是一個蕙質蘭心又手巧的妻子,比如我們五公主天顯,縫的一手好衣裳,刺的一副巧奪天玉的繡。這衣裳刺繡的用途可多了,不僅丈夫受惠,還可以送給公婆,借此熟絡感情,這樣的王妃,才是得人緣的王妃。」
「諸位說的都有理。」終於輪到六公主的侍女說話了,「但那畢竟都是南國的玩意兒,依我看呢,就六公主天慶的舞蹈最能打動人心,而且她最近勤練胡舞,跳得出神入化,既然想要嫁到北國,就得未入境先隨俗;人家千里迢迢來到這裡,看到故鄉的東西一定很感動,加上這舞蹈自古就是得寵之人的一項法寶,所以,嘿嘿……」她乾笑兩聲,就好像勝利已經唾手可得。
「是啊是啊。」眾人陪笑地譏刺,「就像楊玉環跟趙飛燕那樣,是吧?」
聞言,六公主侍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這楊玉環跟趙飛燕都是紅顏禍水的代表人物。
眾人沉默了一陣,不約而同地望向七公主的侍女。
「我說七公主的侍女,你怎麼都不說話呀?」
七公主的侍女黯然地、依依不捨地看了眾姐妹一眼,感傷地道:
「我正被一股濃烈的離別愁緒包圍,因為不久的將來,我就要隨七公主北嫁,再也看不見眾姐妹了,所以我要把握時機,多多聆聽姐妹們的聲音,將它牢牢地刻在我心裡……」
「啐!」眾人同時啐了她一聲。
「別裝模作樣啦!你們家七公主年齡雖然最小,心思卻是最深沉的,她到底準備了什麼秘密武器,你就直說了吧!」
被這麼一說,那個侍女收斂哀傷,臉上掩不住驕傲的說: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啦!剛剛聽眾姐妹們各為其主的說辭,聽來都有幾分道理,但是各位,你們剛剛說的都是身外的才藝,沒有講到一個很重要,而且必須是與生俱來的條件,那就是容貌。」她蓄意頓了頓,打量眾人一眼,滿意地看到她們都自歎弗如地垂下眼,才又繼續道,「自古以來,英雄愛美人,這美是不管什麼人都喜愛的東西,她不用跳舞、不用彈琴、不用吟詩作對,就光往英雄身邊那麼一坐一靠,就夠教人神魂顛倒一整天了,所以美人有幾分美,肯定就勝人家幾分。」
這次沒有人反駁,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裡雖有不甘,卻不得不承認,論容貌,沒有人能跟七公主天羽相提並論。
「恕我再不客氣的說一句,眾家姐妹們主子的才藝,雖說是難能可貴,卻並不是無可替代。北國是如何強大富庶的帝國,不用我多講,大家心裡都有數,這樣一個強大的帝國,統治的人口多,專精各項才藝的人自然也多,這些人老早就充斥北國宮廷了,所以各位姐妹主子們的那一套可能也就……」她婉轉一笑,「不算什麼了。」
果然是七公主調教出來的侍女,說出來的話,就跟七公主的容貌一樣?讓人覺得嫉妒卻又無法反駁。
「古來以稀為貴,帝王們莫不絞盡心思,拚命收藏稀有的東西,來為自己帝國的榮耀錦上添花。美女就是一樣稀有的東西,她不僅稀少,還不一定歷朝歷代都有,她不是模仿、勤練、苦學就能得到的,她是天生的,正因為如此,也就更難能可貴。」
她臉上越說越得意的光彩,使得其他人的臉色相形之下益發黯淡。
「我說了這麼多,眾家姐妹應該明白了吧?」她掩嘴優雅一笑,「其實眾姐妹剛才問我七公主最近都在做什麼,我說出來大家一定不相信,其實她就跟平常一樣,練琴、讀書、作畫、刺繡,偶爾跳跳舞,其他什麼也沒做。」
這樣一說,眾人就更加沮喪,七公主的美已經是無人能匹敵,偏偏又琴、棋、書、畫、舞蹈樣樣精通,面對這樣一個怎麼看都該是帝王妃的人,她們還能有什麼話說?
「其實眾姐妹心裡用不著不平,美麗這東西天生就是不公平的。」
「看來,我們是得準備替你餞行了。」
其中一人突然感歎起來,「是啊,其實我們有什麼好比的,天生是做人丫環命,主子要是不高興,我們連討口飯吃都有困難;這榮華富貴都屬於主子們的,我們只管盡本分當丫環,別的其實也用不著多想。我們七個人也總算姐妹一場,不管誰走了,我們都會想念她的,你們說是嗎?」
這麼一說,姐妹們不禁垂頭感傷,花園裡微薰的春風更增添她們離別的愁緒。
這時,遠遠的另一頭,有一位宮女低頭急步而行,七公主的侍女一眼瞥見,立即喊住她:「李宮玉!你過來。」
那個宮女遲疑了會兒,緩緩地走向她們,怯怯地道:「有什……什麼事嗎?各位姐姐。」
七人一掃臉上的陰霾,不懷好意地盯著她,臉上有捉弄的神情。
「我問你,八公主最近都在做些什麼事啊?」
李宮玉吞了一口口水,不知她們用意何在。「沒……沒做什麼呀。」
「什麼沒做什麼?」其中一人凶巴巴地吼道,「難道她死了嗎?死人才會沒做什麼!」
被這麼一吼,李宮玉委屈地低下頭去。
「哎呀,你跟她生什麼氣呢?什麼樣的主子養出什麼樣的奴才,你也知道,李宮玉的個性就跟她主子一樣嘛!」
說完,眾姐妹掩嘴而笑,笑得既曖昧又得意。
「我看呀,她說的也是實話,八公主是沒做什麼,因為她什麼正經事也做不出來呀!」
這麼一說,大家笑得更張狂了,八公主天玉永遠跟不上宮廷的腳步,永道脫序的誇張行為,什麼時候想,什麼時候都會覺得很好笑。
李宮玉也只能站在旁邊愣愣地跟著傻笑。
「各……各位姐姐,如果……如果沒有什麼事,我……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走吧走吧!」她們輕蔑地揮著手,「反正你的主子是最不需要擔心的一個。」
李宮玉如獲重釋,低了頭往裡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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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宮玉繞過重重巍峨的宮殿,轉過精雕細琢的山牆屋簷,及一座又一座景色別緻的小館,一直來到皇宮最後面,一個看來似乎與華麗的宮廷毫不相關的地方:八公主天玉所居的「天玉館」。
雖美其名為天玉館,其實是從前安置先帝御幸過,卻沒生子嬪妃的地方,勉強清理一塊出來的,多年失修,牆瓦斑駁。
這兒原來叫「野狐落」,是由一座座破敗的屋瓦聚集起來的地方,生活在這裡的人一個比一個老,都是在這裡倒數日子的人。
這麼一個困窘的地方,還是皇后以恩賜的態度賜與天玉的。
李宮玉收起傻憨,露出一臉精光。
爭吧!都去爭吧!這世上什麼人最幸福?不爭的人是最幸福的!這是她自六歲入宮以來,最最深刻的體認;她唯一能報答主子的,就是讓她保持現狀,做個與世無爭的公主。
這南國的宮廷啊,綺麗如夢幻的花園,其實處處暗藏凶險。一個不小心,就會惹來成群的蜜蜂,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那只蜂后。
南國皇帝有八個女兒,前七個人稱七仙女,分別是天壽、天陽、天榮、天昌、天顯、天慶、天羽公主;最大的天壽公主,今年二十二歲,最小的天羽公主,今年十六歲,全部都是皇后親生,一個比一個漂亮,卻一個比一個陰險驕縱。
這天玉公主,與天羽公主同年,是有懼妻症的皇帝,趁皇后不注意時,跟一名宮女偷偷有的;無奈皇后在宮裡眼線眾多,很快便被發現,皇帝匆促安排懷孕中的宮女逃亡,宮女在寺廟中產下女兒,為了躲避皇后的追殺,只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四處流浪。
十五年後,皇帝到廟裡燒香祈福,兩人相遇,抱頭痛哭,此時的宮女已因多年的貧病交迫而奄奄一息;皇帝頓生懊悔,一改一向的軟弱,堅持要把她們接回宮。
這突如其來的固執,讓一向專橫的皇后有些錯愕,後來終於答應接她們進宮,只不過福薄命短的宮女,沒來得及享受遲來的榮耀,便撒手人寰了。
而這天玉,雖然貴為公主,但吃住方面其實跟一個普通的宮女差不多,不過相較於以前四處流浪、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這兒其實已經很接近天堂了,所以嬌憨的天玉很滿足地生活著。
或許是在天玉身上看到了真正屬於一個孩子的天真,也因著一種補償心理,皇帝沒事總愛往天玉館跑;現在他正捲起袖子,抱頭苦思地盯著棋盤。
「該怎麼走呢?」他將朝服脫在一邊,皇冠也搞了下來。
「要不然您走車好了,這樣暫時能解圍。」天玉一臉憨直,好心地提醒他。
「不行!朕可不需要你放水。」他非常固執,審視著棋盤又陷入苦思。
「哎呀,走車就走車嘛!人家給你指路你還不走。」
皇帝身後一個年紀不知道有多大的盛裝老婦,瞇著眼,自顧自的拿起一顆棋子,就往前滑去。
眾人看了一陣呆愕。
「唉……姥姥,您別鬧了,那哪裡是車,那是象啊!」
「喔……那不是車啊?」
「那是象!您都老得看不清楚了……」皇帝嘟噥著,把象給拿回來,繼續他不情願的苦思。
在他們四周圍的婦人全盛裝打扮,在這裡,服裝上仍然延續以前爭奇鬥艷的習慣,不過臉上早沒了比較的神態;她們一個比一個老,有的甚至老得連皇帝都不知道該稱她們為奶奶還是祖母,就乾脆一律都稱姥姥。
她們有的人視力不好,卻看得津津有味,臉都快貼到棋盤上來了。
「我說姐姐,你真的老了,這才是車啊!」另一位婦人也拿起一顆棋子,得意地湊到剛才那人面前。
「唉……那是馬,快點還給朕吧!你們這樣東拿西拿的,朕都要搞混了。」
「喔……這是馬啊,那車到底在哪兒呢?」她困惑地梭巡著。
「得了!你們都去旁邊休息吧,讓朕好好跟天玉下盤棋行不行啊?」
「喔。」她們自覺沒趣,互相扶持著往一株跟她們年齡有得拼的樹下走去。
這時,李宮玉進來下跪通報:
「皇上,皇后請您盡速回去,說是有重大事情要與您商量。」
皇帝把一顆棋子重重地放在棋盤上,一臉無趣,可又不敢反抗,只好訕訕地叨念:「能有什麼重大的事,凡事還不是她說了算,朕頂多是去蓋個印罷了……」
說完他極遲緩又不情願地站起身走出天玉館,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地跑回來。
「皇冠?朕的皇冠呢?哎呀!幸好朕記得,不然回去又要被她數落了。天玉,你顧著棋盤,維持原狀啊,等一下父皇再回來跟你下。」
「好呀!」天玉一臉孩子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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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上、下、中!」
一道輕靈的身影如玉墜子般飛了出去,落在一湟小池塘裡,霎時水花四濺。
所謂的小池塘,也不過就是下雨積水形成的一處低窪地。
天玉滿臉污泥,辛苦地爬起來咕噥:
「宮玉姐姐,你怎麼完全不按照你念的那樣攻擊!」
李宮玉向前拉起她。「笨啊!我是你的敵人耶,敵人的話可以相信嗎?」
天玉狼狽地拍去身上的污泥,表情有些困惑。
「對!宮玉說得沒錯!」遠遠的一道蒼老聲音憤恨地傳來,「天玉,你要記住,這世上最最不可相信的就是你的敵人,就像當年的我,因為一時仁慈相信了謹貴妃,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哼!光說別人,你自己難道就光明磊落?」另一道聲音的主人赫然是白髮蒼蒼的謹貴妃,她搖晃著厚重的身軀,沉緩地走到前一個老人身後,「你不也心機用盡,我也被你害過啊!」
前一個老人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另一個人在樹下搖著扇子,朝她們的方向喊道:
「算啦!都幾歲的人了,計較那些做什麼?當年我們的功力都太弱了,否則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方來。」
此話說得兩位老人一歎,目光不禁飄向幽遠的一方。
「是啊,不過在這兒也沒什麼不好,起碼不用再勾心鬥角了,想想,其實幸福的人是我們呢!走走走,唱戲去吧!」天玉懵懂地看著那些人遠去,純稚的她永遠也搞不懂她們話裡深沉的涵義。她是在深山荒野中長大的,她以為這宮廷就像她曾見過的山河般單純,李宮玉也盡量讓她保有這種天真的想法。
此時,一名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公主?哎呀,我的天啊!您怎麼弄成這副德行?」
「我……剛剛練劍時不小心摔到小池塘裡去了。」
宮女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您忘了今天中午的宴會嗎?皇后娘娘說了,一個也不許遲到啊!」
天玉跟李宮玉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李宮玉叫了起來,推著天玉。「對喔,糟糕!我都忘了,快快快:!」
天玉提著滿是污泥的裙子,往屋內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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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是在皇宮的中殿舉行,中殿位在皇宮的正中間,議事前殿的後面,而天玉館則在皇宮的最裡面。按規矩行走的話,得繞過重重甬道、鵝卵石道、青石道,以及避開七位公主指定她們不許行走的路;若不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走,直接穿越御道則是最省時間的方法。
問題是,御道只能供皇帝、皇后通行,其他人,就算是公主,也不能隨意穿越御道。
一路上,李宮玉帶著天玉馬不停蹄的奔跑,就在好不容易來到後殿時,中殿的「鐘鼓樓」已經傳來沉重的鼓聲。那是迎接貴賓入殿的鼓聲,一共會敲擊三次,三次之後接下來就是「迎賓曲」了。
「完了!擊鼓了!這下子死定了。」李宮玉停下腳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下子可給皇后一個充分整治天玉的理由了。
天玉不明白地扯扯李宮玉的衣角,「宮玉姐姐,這條路過去不就是中殿了嗎?」她指著旁邊一條冗長的、鋪設白玉石的道路,小小聲的問。
天玉入宮還不到一年,自然不知道宮廷中所有鋪設白玉石的路都是御道,其他人是不能走的。她只依稀記得左右兩邊有著六角尖頂的鐘鼓樓就是中殿,她剛進宮時,父皇就在那兒宴請王公貴族,親自賜名為「天玉公主」。而那個地方,就在這條白玉石道的盡頭。
「傻瓜,那是御道!只能給皇帝走,你走了是要治罪的。」
「啊?」治罪?不過就是一條比較好看的路嘛!這樣也要治罪?她十分不懂這宮裡莫名其妙的規矩,但她答應娘,進宮來一切都得聽別人的,有耳朵,沒有嘴巴,所以縱使心裡滿腹疑問,她也只是乖巧地「喔」了一聲。
但是李宮玉被她這麼一說,眸光忽然一亮,咬著牙盯著御道認真思索。
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殿,一路行來都沒見到什麼宮廷侍衛卜顯然他們都往中殿保護貴賓去了。
再看看一臉嬌憨的天玉,她剛進宮,且頗得皇帝歡心,假裝什麼都不知情地走那麼一次,沒被發現是傻人有傻福;真要不幸被發現了,那也可以推說自己在後頭,而公主不知情就這麼走過去了,念她初入宮,這點小錯應該可以被原諒。
怎麼算,都比典禮遲到被皇后日後算計來得划算,所以她決定冒險。
「你聽好了,天玉公主。」
因為李宮玉臉上的表情太過嚴肅,使天玉也跟著緊張起來。
「你也知道皇后娘娘不怎麼喜歡你,在她這麼重視的典禮上你若是遲到的話,後果你應該可以想見吧?」
一想到皇后那張嚴厲沒有表情的臉,天玉就不禁直冒冷汗,她惶恐地點點頭。
「所以現在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遲到。你聽,鼓聲響起,就代表貴客已經到達,文武百官、王室貴族都已經就定位了,就剩下公主你。」
李宮玉那充滿暗示的眼神讓她頓感自己大禍臨頭。
「那……那怎麼辦?我一定會被皇后責罰,那我乾脆不要去算了……」說著她就要往另一邊走。
李宮玉急忙抓住她。「你不去,那罪名就更大了。」
「啊?那……那怎麼辦?怎麼辦啊!」她抓著李宮玉的手搖晃,一臉欲哭無淚。
「只有一個辦法……」李宮玉豁出去地看向御道。
「你是說……可是你不是說那是御道,不能走的嗎?」
李宮王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沉重的語調像在交代她一件非比尋常的大任務一般。
「你聽好了!你,根本不知道這是御道,我,也根本不知道你會穿越御道,因為你走得比我快,而我跟在你後面,所以……」
「啊?這……這是在撒謊啊!」
「不!這不是撒謊,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又怎麼會是撒謊呢?」
天玉一頭霧水,她苦苦思索著這些話的涵義,試圖從李宮玉嚴肅的表情中找到一個合理的解答,然後她覺得自己的肩膀越來越重,似乎要被強迫灌輸一種她不能明白的思想。
「你想想,上次回鶻國的使臣來,你在鼓聲響起時才匆匆入座,皇后是怎麼處罰你的?」
「被罰抄寫『宮則』一百遍。」想起那次的慘痛經驗,她就覺得生不如死。
「回開國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友邦,皇后還沒有親自參加喔!可這次的北國太子來訪非比尋常,不僅皇后親自主持,全國六品以上的在京官員都會參加,這重要性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你若是在皇后這麼重視的典禮上遲到的話……」李宮玉誇張地搖頭,發出嘖嘖的聲響!沒有下文的沉默,給了天玉無限恐怖的想像空間。
天玉嚥著口水,困難地道:「那就代表將有罰寫不完的宮則了,對嗎?」
李宮玉搖搖頭,表情更加凝重。
第二次迎賓的鼓聲傳來,在空無一人的後殿廣場迴盪。
李宮玉抬起頭,聆聽著尚在迴盪的鼓音。
「第二次鼓響了,若你能在第三次鼓響終止前趕到中殿的話,最壞的處罰也不過就是罰寫宮則一百遍……」
「宮玉姐姐你別說了……」天玉氣若游絲地道:「我走,我現在就走。」
「好!記住,低著頭猛衝,萬一被侍衛撞見了擋住,就拿出公主的威嚴說:『做什麼?本公主正奉皇后命令趕去中殿參加宴會,遲了皇后要論起罪來,就唯你是問!』然後就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回頭看,你理直他們自然就氣短,知道嗎?」
天玉非常認真地點點頭。
「好,事不宜遲,沖吧!」她鼓勵地在她腰上一拍。
天玉咬緊牙,像一枝射出的箭,筆直地衝向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