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雪,這包袱是你找到的嗎?」她直覺認為,一定是颯雪天資過人,找到了冷霏逸藏匿包袱的地方。
但颯雪卻嘶鳴了一聲,搖了搖頭。
「啊?不是你找到的?那——」藍芊吟愣了一下,瞬間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是你將包袱藏起來的,對不對?」她臉色一沉,剛尋獲包袱的喜悅一掃而空。
颯雪認錯似的瞧著她,哀鳴了幾聲,前腳跪了下來。
「你倒知道錯了。」藍芊吟見狀,怒氣頓時消了
她知道颯雪將包袱臧起來並無惡意,只是純粹想跟她鬧著玩,可是它嫁禍於人這件事就實在太過分了,如果不好好數落它一頓,難保它不會再犯,
「你呀!怎麼這麼不懂事?你看,不但害我誤會了人家,還將人家打成重傷,若是有什麼萬一,怎麼辦?下次……不對,沒有下次,千萬不可以再這樣胡鬧了。」
颯雪聽了,如獲大赦,連忙點了點頭。
藍芊吟白了颯雪一眼,儘管心裡面早偷偷地原諒它了,可表面上仍得裝出一副餘怒未息的模樣。
颯雪見藍芊吟股色不佳,以為她還在生氣,鬼靈精的它為了將功贖罪,立刻用嘴將包袱解開,費力地咬著緊裹著畫軸的「布」。
藍芊吟瞅了颯雪一眼,忍不住笑罵道:「剛才我說的話,倒全讓你聽去學去啦!」
但見颯雪的口水滴得整個包袱都是,她輕歎了一聲,不再故作冷淡,趕緊過去「收拾善後」。
走近一瞧,藍芊吟才發現,裹在畫軸最外面的那層根本不是什麼布,而是一條薄毯子,莫怪……莫怪之前她背著包袱的時候會覺得重了。
原來,燕犢田為料定藍芊吟獨自上路—定會下雨,在幫藍芊吟收拾包袱的時候,索性偷偷包了條毯子在包袱裡面,好讓藍芊吟避雨的時候,不會受寒。此刻看來,燕焱的多事倒是成了件好事,讓冷霏逸受惠了。
「真是歪打正著。」藍芊葉拎起那條毯子,暗自覺得好笑,她將毯子抖了抖,又拍拍沾在上面的灰塵後,才拿去蓋在冷霏逸身上。
「嗯?」冷霏逸有所察覺,微微睜開了眼睛。
藍芊吟迎向他疑問的目光,乾咳了一聲掩飾尷尬後,才道:「剛剛我說過,如果找到了包袱,便要拿裹觀音畫的布來讓你蓋著,我可不想說話不算話哦!」
除了替自己找台階下外,她的口氣也一百八十度轉變。呃,誰讓不查清楚真相就動手打人的人是她?
冷霏逸默然瞅著她,—句話也沒說。
藍芊吟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趕忙別過頭去。一想到他必定還在氣惱她,她竟覺得難過起來。
她難過什麼?捫心自問,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為太內疚,才會造成這樣不止常的情緒的。
為自己的不正常情緒找到原因之後,藍芊吟釋懷多了。注視著他,她語氣十分不自然地說道:
「我知道—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沒問清楚就、就……哎,反止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將你的傷勢治好的。」
自從當上碧水堂主,她還沒這麼低聲下氣地向人道過歉呢!真是讓她一下子不能適應,彆扭極了。
冷霏逸回視著她,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般的清冷深邃。其實,方才藍芊吟和颯雪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的武功雖失,敏銳的聽力可沒喪失,只是,要不要這麼快就原諒藍芋吟,可得視他的傷勢復原情況而定了。
藍芊吟見冷霏逸的臉色並沒有「由陰轉晴」的跡象,柳眉一蹙,原本平和的語調又高昂了起來:
「喂,錯的人雖然是我,但我也很有誠意地道歉加彌補過錯了,你可不能這麼小器,一直記恨在心!」要是之後他以這件事為要挾,要她答應這答應那,那怎麼行。
正好,趁著他現在不便言語,她卻可以暢所欲言的優勢下,她索性先求得他的原諒。
「哪,你沒說話就是默認嘍!不准記恨。好了,我不吵你了,我就坐在你身旁陪你,好注意你的傷勢是否有好轉,這樣夠義氣了吧Y」
說完,她果真不再搭理他,逕自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冷霏逸一旁聽著,雖然依舊保持沉默,但嘴角卻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笑什麼?
笑她凶悍,也笑她蠻橫,更笑她慧黠哪!
藍芊吟坐在冷霏逸身邊陪他,悶上心來,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直到—陣陣輕微的呻吟聲傳來,她才突然驚醒過來。下意識地,她立刻轉身去察看是不是冷霏逸怎麼了……
「哎,這麼燙!」她伸手在他額上輕觸了一下,感覺像火燒似的,肯定是著涼了。
她急忙掏出懷裡的小錦囊,翻找著丹藥,「芙蓉粉、消炎膏、紫雲丹……」
出外保鏢,她—向都會隨身攜帶各式各樣的丹藥或藥膏,以免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受了傷或生了病卻找不到大夫醫治,這也是她娘佟香凝臨行前特別耳提面命交待的。
藍芊吟找著了專治發燒的白虎丹後,立刻取了顆讓冷霏逸服下,但她想了一想,又覺得不夠妥善。
「發燒得要出幾次大汗才會好,我若是運功幫他驅熱、助他出汗,應該燒會退得比較快。可是,一來他沒有武功,二來又被我打成重傷,若是我貿然運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住,嗯……」
她站起身,來回踱著步,思考著該怎麼做,才能讓冷霏逸不再受寒而又能出汗的辦法。
颯雪見她走來走去的,心裡覺得很奇怪,調皮心一起,也學著她晃過來又晃過去。
藍芊吟有些不悅地白了它一眼,輕聲斥道:「颯雪,安靜一點,我正在想事情……」
話說了一半,她瞧著颯雪,腦中突然有了主意,雙唇一抿,她壞壞地笑了笑,拉著颯雪來到冷霏逸身邊坐下。
「颯雪呀,要不是因為你愛惡作劇,他也不會被我打成重傷,現在他因為傷勢重身子太虛,加上天氣冷雨水冰凍,發燒了、可憐得緊,看他這樣受苦,你要是能幫他卻不幫他,就太沒良心了。」
颯雪專心地聽著,毫無異議地點了點頭。
見勸說有效,藍芋吟信心大漲,又繼續道:「所以,你讓他枕著你睡,一個晚上就好,如何?」
「嘶——」颯雪嗚叫了一聲,設點頭也沒搖頭,似乎在考慮……
「唉,他會變成這樣,你得負一半的責任,不許再任性了。」藍芋吟板著臉,向它施加壓力。
颯雪聽了,很無辜地低鳴了幾聲,終於點了點頭,
藍芊吟在他頭上輕撫了幾下以示讚許,便將冷霏逸扶了過來,讓他趴在颯雪身上,又替他將毯子蓋緊了些。
不過,顧慮到冷霏逸純粹蓋著毯子並不能達到出汗的效果,藍芊吟思索了一卜。索性用毯子將冷霏逸裹起來,然後又抽出一塊裹畫的布來當繩子,在冷霏逸的身上打了個死結。反正裹畫的布那麼多層,足夠防濕了,單單少了塊布,並不會有什麼差別。
「嗯,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藍芊吟瞧著颯雪和冷霏逸,十分滿意自己想出來的妙點子和傑作。
現在,她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他能不能快點好起來,就看他自己嘍!
「喂,你別死、你別死啊!大夫,你幫我救他、你幫我救他!」藍芊吟伸手要去拉那位大夫的手,卻撲了個空,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瞪視著前方、噓了—口氣,舉袖揩拭額間的冷汗,還好,一切只是個夢而已……
「做噩夢?」
「你醒了?」藍芊吟和冷霏逸異口同聲地說道,瞧著彼此,兩人第一次相視而笑。
其實冷霏逸早醒了,在發覺自己不但燒退了、而且還有個颯雪讓他當「枕頭」的情況下,他心裡是有那麼點感動的。
起碼藍芊吟沒給他吞顆丹藥便放任他自生自滅,是不是?
再說剛剛藍芊吟做噩夢的時候,他本來是想將她搖醒的,只是藍芊吟不知道怎麼弄的,竟然用條毯子將他裹得像粽子一樣緊,害得他根本動彈不得,想幫她也無從幫起。
「這毯子……可以幫我解開了嗎?」他瞅著她,俊容顯得有些窘迫。
「哦。」她強忍著笑,伸手覆上他的額頭,「燒退了,當然……」她話沒說完,又突然住口。她本來是要說當然可以的,可是轉念一想,他衣服還沒幹,如果不裹著這條毯子,那豈不是要赤裸著上半身……
那、那怎麼行?
乾咳了一聲,她改門道:「當然不行,人家說高燒剛退之人,最忌保噯不足,二次著涼,所以你暫且忍一忍,等會兒我生個火,幫你把衣服烘乾,屆時你再替換。」
「好吧!」冷霏逸見她說得誠懇,姑且依了她。其實從她忸怩的模樣看來,他隱約也猜著了她的心意。
「喂,你真的……」
「冷霏逸。」他可不想被她一直喂啊喂地叫喚。
「冷霏逸,你真的沒有武功啊?」不知為何,她始終覺得他這身體魄不像是砍柴或做工練出來的。
再說他那張俊俏的臉,一點兒也沒風吹日曬、吃苦耐勞之後所留下來的痕跡嘛!
冷霏逸自嘲似的扯唇一下,盯著她,給了她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原本有。」
「原本有?」藍芊吟聽了,—雙美眸瞬間瞪得二倍大。那麼他被她打成重傷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冷霏逸移開日光,原本晶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我的武功被封鎖,無法施展。」
「你的武功被封鎖?」藍芊吟詫異之餘,突然想起爹爹曾經跟她說過,江湖中傳言「鎖金煉脈」這功夫可以封鎖人的筋脈,阻礙習武之人運功,中此招之人,雖然不會傷及性命,短時間內卻無法再施展武功了。
這對習武之人來說,可是比死了還難過。一思及此,藍芊葉脫U道:「難道你中了鎖金煉脈?」
冷霏逸一聽如遭電擊:「你知道這功夫?」
「我爹告訴過我。』』
「哦?」他表面強裝鎮定,內心卻已激動萬分,既然她的父親知曉鎖金煉脈這功夫,或許,她的父親知道破解的方法!
「敢問令尊是……」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免得她多作聯想。
「我爹?」藍芊吟將雙臂環在胸前,十分引以為傲地道:「我爹就是『前』碧水堂主藍吾君。」
「藍吾君?那你是藍千吟?」現在冷霏逸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藍芊吟說話都帶點命令式的語氣了。
「你曉得我?」藍芊葉柳眉一挑,難掩得意,她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讓碧水堂的聲譽凌駕似水堂和清水堂了,她要向爹爹證明自己是真的有能力接掌碧水堂的。
冷霏逸藏起紛亂的情緒,淡然一笑:「在煙雲川一帶,誰沒聽過麟風門、似水堂、清水堂和碧水堂?」
「那倒是。」藍芊吟自負地抬高理巴,「不過,我爹爹雲遊四海去了,目前並不在碧水堂中。」
察覺到他似乎非常失望,她微微一笑,又安慰他道:「放心吧!雖然我爹爹不在堂裡,但是我們門主說不定有辦法。」
奇怪的是,她竟不忍心看到他十足落寞的樣子。
冷霏逸一聽,眼中重燃起一絲希望:「你是指竇鷹?」
藍芊吟點了點頭:「門主的功夫和我爹的功夫不相上下,見識也廣,相信他會有辦法的。」
「嗯……」冷霏逸心想,不管竇鷹是不是真的能破解鎖金煉脈,他都得試一試,就算是要他犧牲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回想當初,要不是他沒盡全力,怎會大意失功夫,落得現在的窘境?他發誓,他絕不會善罷干休,更要讓那個封鎖他武功的人,付出相應的代價!
黃昏時刻,晚串終於放晴,夕陽餘暉染赤了片片雲霞,流瀉出絲絲點點的溫暖。
藍芊吟一見天色轉晴,興奮之餘,在叮嚀冷霏逸一定要在廟裡等她之後便立刻上路了,因為她得趕在天黑之前將觀音畫送到慕容家,免得再生波折。
這畫一刻不送到懷擁谷去,她便一刻不能安心!
經過—個時辰的奔波,加上天公作美,競沒有再下雨,藍千葉終於在掌燈時分抵達了懷擁谷外。
她才要進谷,兩旁草叢裡突然躍出廠六名彪形大漢,二話不說地將她團團圍住。
「劫鏢嗎?」藍芊吟一見眼前這些人的陣仗,不用猜也知道他們的意圖是什麼。
煙雲山什麼不多,就是土匪猖狂、山賊肆虐,他們雖不至於公然打家劫舍,但是劫財、劫鏢可就是常有的事了。
「碧水堂主的膽識果然不小,竟敢獨自一人走鏢?」為首的那人輕蔑地睨著藍芊吟,口氣十分狂
「怎麼不敢?」她無畏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打而過,諷刺回去,「哪像有些人要劫鏢還得六人同行,故壯聲勢,更可憐的是,還沒辦法得手!」
「誇口!」
「可惡!」對方被藍芊吟激怒,二話不說、立刻動手。
這時,在遠處的草叢,有一男一女正鬼鬼祟祟地偷看著,竟是藍芊吟的父母藍吾君和佟香凝。
佟香凝見愛女腹背受敵,秀眉一蹙,忍不住憂心道:「要不要幫忙呀?」
藍吾君輕拍著她的肩,安慰她道:「別緊張,我們在暗中偷看了這麼多次,哪次芋芊不是輕輕鬆鬆地就將對方給打退了?」
其實,藍吾君會這麼自信也是有原因的,佟香凝的「彈香暗扣」指法和他的「回雪迎風」劍法,至今在武林中仍是響噹噹的,而藍芊葉既得他倆真傳,功夫造詣當然是更加不得了!
果不其然,藍芊吟雖是一人應付六人,卻是十足從容,不但不慌不忙還游刃有餘,為首那人見久久上法取勝,心中鬱悶極了,索性命令其中二人先去搶颯雪身上的包袱——
「唉,糟!」藍芊吟見狀,隨即取出隨身配劍劃外眼前四人的攻勢,同一時間,她袖中二枚暗器疾射而出,打中了那兩名要偷襲颯雪的男子,兩人雙腳吃痛,立刻疼得跪了下來。
「你用暗器!」為首的那人見同伴受傷,雙目一瞪,立刻抬指痛罵。
「怎麼,不行嗎?」藍芋吟橫劍一格,將圍攻的四人震開了去,「對付不光明正大的人,當然要用不光明正大的方法,那暗器,還有毒呢!」
「你——」劉方指著藍芋吟,氣得說不出話來。他開始後悔不該天真地以為藍芊葉獨自一人好欺負,便想劫鏢了。
藍芊吟挑眉一笑,還火上加油地道:「怕什麼?大不了把腳鋸掉,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對方惱羞成怒地咆哮道:「快把解藥交出來。」
「解藥?」藍芊吟負劍背後,故作思考狀後,卻
「少廢話,再不交出解藥,就別怪我們來硬的了」
「哦?」藍芊吟彷彿聽見什麼笑話似的,嘴角一揚,忍不住笑了出來,「交手數招,你們也該對我的功夫深淺有底了,還想要白討沒趣嗎?」
對方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卻無法反駁,只能狠狠地瞪著藍芊吟。
藍芊吟得意之餘,也就不再損他,寬宏大量地給他們個台階下:「趁早罷休,我就不追究。」
她實在懶得再和他們耗下去,她還有正事要辦呢!
「你將解藥交出,我們就走人。」
藍芊吟聽了,暗自覺得好笑,索性騙他們道:「我說過了,我身上沒帶解藥,不過,只要你們趕快將他們兩個抬回去,用雞蛋邊敷傷處二天,就會好了。」
其實,她的暗罪哪有什麼毒藥,嚇嚇他們罷了,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來招惹碧水堂?
「你最好沒騙我們,否則——哼!」對方臨行之前還撂下狠話,才心不甘情小願地走了。
藍芊吟瞧著他們狼狽的背影嘻嘻一笑,忍不住低聲罵道:「活該被騙!」說完,她拉著颯雪,趕忙進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