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長老已死,理當由琅琊即位;白虎不可一日無首。」其中一名長老說道。
琅琊目光一掃,底下佇立的眾長者,皆是垂垂老矣,縱然曾經稱霸一方,卻早是名存實亡了。如今,唯有正統白虎一軍,仍是佔據著南方領地——秋原,也就是驅逐寒武族人的地方。
「世侄,」另一名長者蹙眉說道:「或許我說話並不中聽;但……寒武蒼龍連殺了天歆、琅琊及族長三人,身為白虎長子的你,難道一點報復之心全然皆無嗎?何況,東北居所死亡慘重,必是情非得已,你才會召白虎長老前來不是?」
「聽說……寒武蒼龍是絕色美人,難不成……你被她吸引了?」他又接著說。
——絕色?的確,媚兒是絕色,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下不了手!但……琅琊又憶起了父親的遺言與慘死——你,得殺了寒武全族,別讓……白虎敗在你……;他知道:別敗在他手裡。
縱使兩人相愛,有著肌膚之親,那又如何?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媚兒才會以身相許,又告誡著:不能恨我!琅琊沉默不語,那長者似乎看出他的心事:「琅琊,你已即位為白虎領袖,豈可為一名女子而忘記己任?別忘了,你的父親與手足是如何慘死的!」
琅琊身子一震,耳邊聽聞眾人竊竊私語,不過片刻,各族長者齊跪,聲徹大堂:「請族長立即動身,殲滅寒武全族,以祭枉死白虎族人之靈!」
他看著齊跪的長者們,愛恨交織……媚兒,你不能怪我!是你太過殘忍……;剎間,他手勁一使,那紫檀木雕太師椅扶手震為碎片。
「族長……」眾人一驚啞口無言。
「我,白虎琅琊,在此宣誓,必取寒武蒼龍首級,並將寒武眾人,一舉殲滅!」
「是!」眾人齊聲,響徹大殿;而琅琊的心,卻是更加沉重了——
「宿女,」蒼龍拂袖:「你在看什麼?」
宿女一臉黯然:「蒼龍皇女,方才宿女卜了一卦,並觀了星象。」
蒼龍聽了,只是一笑:「寒武凶星已現,生死有命,宿女又何必多慮呢?」
宿女訝然,看著一臉高深莫測的媚兒:「族長,你……」
「瑤瑟神君早已預言;在緋兒遭遇羞辱時,我早——不,或許,在遇見白虎琅琊時,冥冥中早已注定了!」
蒼龍雙膝一跪,宿女大驚:「蒼龍,你做什麼?」
「宿女,你是看著我與緋兒長大的,你說得沒錯!我確有私情,也因為這樣,族人才會過得不見天日,緋兒才會被天歆污辱清白!或——許白虎明日就會攻掠此地;媚兒在此求你,務必保住緋兒與玄武的性命——」
宿女無言,只是珠淚玉塊:「媚兒,你身為族長,怎可輕易放棄全族寄望?何況……你私自強逼玄武迎娶緋兒,豈不是……」
「這是為保寒武血脈的唯一機會!」媚兒冷冷的看著她:「你該不會……想要勸我吧?」
「你明知道……星翼愛的是你」宿女深看著蒼龍:「就算你以族長身份命令,他的心也不會在緋兒身上!」
「就算他愛我,」蒼龍起了身,臉上有著傲然:「我也不會愛他!」
「因為你愛的是白虎琅琊,即使……他是宿敵!」
宿女一笑,卻是慘然:「為什麼……明知是了無結果,你還是義無反顧……」
兩人正在談話之際,一群小侍兒卻慌張奔來:
「不……不好了!」
宿女容顏一片冰冷:「有什麼事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那名侍兒滿臉淌淚:「洞外……火光耀天,萬箭齊發;白虎……攻來了!」
「什麼?」媚兒黛眉緊蹙:「你說……白虎攻來了?」
「他們利用火藥炸開洞口,駐守的侍兒們全被炸死了!」小侍兒哭道:「族長……」
「讓我去!」
媚兒等人轉身,卻見緋兒仍是一身紅衣裝扮:「我說過,琅琊是我的!」
不等媚兒說話,緋兒已往洞外奔去;媚兒心如擂鼓,聲音顫抖著:「快傳玄武!」
小侍兒仍跪在地上,身子不聽使喚;媚兒見狀,勃然大怒:「去傳玄武過來,聽到沒有!」
「蒼龍,此劫或許唯你能解,」宿女道:
「白虎琅琊對你情有獨鍾;若能化解兩代世仇,對後人來說……」
「不可能!」蒼龍淒然一笑,直往洞外而去:「宿女——寒武族人,全交給緋兒與你了!」
等到媚兒來到洞外,只見琅琊站在白樺樹上,仍是一身紫衣,而緋兒手中的長劍沾滿鮮血,白虎數人早已伏地而亡。
「不許傷害緋兒!」蒼龍見一長者橫掃劍影,袖中暗器頓時發出;緋兒卻是一臉冷笑:「多管閒事!」
「緋兒!你功力不如人,別……」
「你閉嘴!」緋兒身子一旋:「琅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琅琊冷笑:「不自量力!」手中金箭如春雨而落,緋兒一一閃過:「彫蟲小技!」
「緋兒,別輕敵!」媚兒掌心一使,琅琊佇立的白樺應聲而倒;他驚愕的看著蒼龍——
她,果真是如此冷心冷情!
「別在我面前惺惺作態!」緋兒冷笑:「有本事,就有個寒武族長的樣子!」
——族長——的樣子?媚兒蒼白了臉,她知道,緋兒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琅琊聽了只一笑,手中的箭矢一放——那俐落的舉止,如風的速度,媚兒大驚:「緋兒!」
朱雀睜大了眼,只見蒼龍身子撲來,那金黃色的箭身,插在她的背脊之上。
「媚兒!」飛奔出洞的星翼見此情景,怒火中燒;而緋兒卻是呆呆的抱著蒼龍,那泊泊而出的鮮血,沾染了她皎白的素手。
「琅琊……」媚兒淚落了下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族人……」
「媚姐姐……」緋兒嗓音哽咽著:「你不能死……不能死……」
琅琊看著媚兒——那素白的衣裳,殷紅遍染——他,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他雙手不自覺的長弓落地——蒼龍必死無疑,但……白虎呢?這一戰役,雙方皆沒!
他的確實踐了對父親的承諾——滅掉蒼龍——
星翼一個縱身:「琅琊,你受死吧!」
「星翼,不要!」蒼龍淒厲的叫喊著,反身撲在.琅琊身上;星翼收手早已不及,緋兒看著眼前的那一幕——寒武必亡,天已注定。
堂內,輕煙裊裊;那紫檀的香味,漫涎在四周。
「師姐,有人找你。」一名才剃了發的小尼姑悄聲說道;那被稱為師姐的女子默然的誦完了一句經詞,肅然之氣,化在一聲缽響中。
伏身一拜,她才起了身:「是誰?」
「一位自稱星翼,一位自稱宿女的兩位施主。」小女尼說道。
她聽了只是一笑,隨即步出佛堂;一樣是春蝶飛舞,桃杏迎風飄搖。
那高挑俊拔的身影,與那冰冷的氣質,仍是一如當年——她不禁憶起了東北雪地,白樺在漫天風雪裡,仍是屹立不搖……
「兩位施主,久等了。」她俯身一服,宿女急急的扶起:「朱雀皇女,宿女受不起!」
「我已不是朱雀;法號釋因。」緋兒一臉淡然,那份笑意,卻讓宿女的淚滑落面頰。
星翼看著一身法衣的緋兒,彷彿又見到她著著一身紅色蘿衣,身段輕盈的躍在白樺林間;那嬌俏的嗓音迴盪著:「星翼哥哥,來玩呀!」
「緋兒,回來吧!我……」
「若是兩位施主沒有別的事,釋因還有晚課要做……」緋兒待要轉身,宿女卻是跪下了:「朱雀皇女,蒼龍皇女之死,非你之過;何況,白虎琅琊已亡,餘黨早已各奔東西,你……」
——蒼龍之死——緋兒淒然一笑;她忘不了,蒼龍是如何替她擋了那一箭,而在星翼下手欲殺琅琊之際,她早已反身將袖中的「九品紅蓮」暗器刺向琅琊了。
——「琅琊,原諒我……原諒我,她還是愛著那個男人,卻又不得不殺了他,以盡族長之職!
當自己見到琅琊臉上那一抹無奈又滿足的微笑,心——頓時了然了!
縱是世仇,相愛卻又奈何!在琅琊死後,白虎眾人為奪族長之位,相互殘殺,也落得破敗的命運!
緋兒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釋因不願再沾染紅塵之氣,過眼雲煙,恍若前世;兩位施主,請回吧!」
宿女看著飄然而去的身影,心若刀割;此時卻傳來了一陣誦經之音,鐘鳴之聲——
世尊甚難見,破諸煩惱者。
過百三十劫,今乃得一見。
諸飢渴眾生,以法雨充滿。
昔所未曾賭,今日乃值遇
星翼看著眼前的殿宇:「我們走吧!她——不會回來了。」
宿女滄然淚下——當初預言:金星起,蒼龍滅,朱雀流亡,玄武即位——
緋兒重回殿宇,看著眼前的白衣觀音,那飄飄羅袖,清麗脫俗的風度,彷彿又見到蒼龍那含笑的臉——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