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回去了吧?」
若愚把一個易拉罐踢進了垃圾箱裡,苦著一張臉,「不要。」
「不要?」
「我最近老是提不起勁頭來,鬱悶死了!」
「你又鬱悶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哦。是因為天氣熱嗎?」
「天氣熱,開空調不就好了。」
「那,是沒有刺激的事情做?」
「沒刺激找刺激就是了。」
「我明白了,」他正色道,「你的大姨媽要來了?」
「你是不是找揍呀你?」
夏江倒退著走,「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若愚停下,抬頭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的話我就不鬱悶了。」
他們在學校的女生寢室樓下停住,「我回去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思。」若愚回頭往樓上走。
「喂,」夏江喊住她,「除了吸毒之外有什麼刺激的事我都奉陪喲。」
若愚高舉起書包砸過去?
夏江接了書包,擋在面前,拿開,朝她做了個鬼臉。看到他不為人知的醜樣,若愚覺得剎時輕鬆了一點兒,夏江又把書包準確地扔了過來,對她揮揮手臂,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悠閒地往男生宿舍走去,很快沒入斑駁的樹影中。
※※※
用鑰匙打開寢室門,若愚把書包外套一股腦扔在床上,打開冰箱找喝的,發現一瓶汽水都不剩下,只有她深惡痛絕的礦泉水,「Shit!」擰開瓶蓋猛灌一通後,她坐在床上,打算好好地盤腿想一下到底是什麼事情使她如此鬱悶,而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哇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喲呵呵呵呵——呀活活活活——」
「要死啊,姓夏的,深更半夜打什麼電話!」
「看你睡覺沒有,我剛看到一篇特搞笑的情書,想念給你聽呢。」
若愚把電話換了個肩夾住,「說!」
「那你聽好了啊。」夏江咳嗽了兩聲,深情地開始朗誦——
「昨夜星空那麼明亮,我想著你,未眠!啊!未眠!
疲倦不能阻擋情意,你怎麼能離我而去!啊!而去!
你迷人的眼眸,就像我期待的晴空,賜予光明!啊!光明!
你可知道:有一個人,付出著完完整整的愛情!啊!愛情!」
「無聊。」若愚說。
「如果你選擇了他,我的人生將一片荒蕪!啊!荒蕪!
那活著還有意思麼?沒有,是的!沒有!
我將從宿舍樓上跳下!不錯!跳下!
一褸平地,二樓大矮,三四樓不高,七樓以上才過癮!真的!過癮!」
「這是誰寫的啊?」若愚憋都憋不住。
「你依然決定離我遠去麼?那我爬了!我要爬到樓上,叫著你的名字一躍而下!
啊!一躍而下!
你還不阻攔我嗎?那我爬了!啊!爬了!
我爬到一樓了!啊!一樓!
我爬到二樓了!啊!二樓!
我爬到三樓了!啊!三樓!」
夏江沒完沒了地爬樓U:若愚笑出了聲,驚醒了同寢室的女同學,「若愚,你回來了?洗澡沒有?」
「我馬上去?」若愚捂著話筒告訴她,然後繼續笑著跟電話講:「我去洗澡了,不跟你貧嘴:」
「是夏江嗎?」同學蘇夢影用心領神會的目光看著她,「這麼晚了還講電話,說實活,沒人懷疑你們是情侶可真奇怪。」
「淮會跟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們是情侶啊?」若愚拿起毛巾和睡衣,拍了一下夢影的頭,「你不懂的,丫頭。」
「你才不懂呢。」夢影翻了個身趴在床沿看她,「沒談過戀愛,怎麼知道不可能,有時候最好的,往往就在身邊最近的地方呀。」
「得了吧,我是想像不出來跟他有什麼情愛好談的,我們說不到三句話就要互相拍磚頭。」
「那他這麼晚還給你打電話。」夢影暗暗地嘀咕。
「我鬱悶,他給我念情詩解悶呢。」
若愚剛說完就後悔了,怎麼在這個戀愛狂的小妮子前說這樣越描越黑的胡話,「是很搞笑的那種情詩。」
「你鬱悶?」夢影打量她一番,「承認吧,你是因為寂寞了。」
「不可能。」若愚把毛巾扔到她臉上,在床邊坐下來。
「那麼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鬱悶的呢?」
若愚慢慢地開始追溯,「……從,上個禮拜六。」
「發生了什麼壞事?」
「壞事?怎麼可能,我好朋友結婚哎。」
「結婚?對吧,我說你是因為寂寞了,看到好友擁有的良辰美景,羨慕了。」
「做你的夢去吧。」她將枕頭砸至對方的臉上,進了浴室。
蓮蓬頭的水嘩啦啦地流出來,水氣瀰漫在小小的房間裡,抹去臉上凝結的水珠,若愚盯著天花板,用沾了沐浴乳的浴巾擦身體,「我真的羨慕那些結婚的人?」她歪著頭問自己,怎麼都覺得不可恩議。
搖搖頭!
她一定是因為受了歐路非的影響才會這樣的,否則以單身這麼久的經驗來看,要張若愚考慮結婚簡直就是一件叫她考慮去槍銀行的冒險舉動。
「我,絕對不結婚,絕對絕對不要重蹈覆轍!」她舉著沐浴乳叫道。
寢室的管理員敲了敲她們的門,「趕緊睡覺!幾點鐘了,再吵拉你們電閘!」
若愚沖洗得渾身熱血沸騰地出來,往床上一倒,回味著今天的行動,腦子裡不自覺地把那肥女人切換成自己的模樣……這就是結婚以後的生活嗎?體重橫向增長若干個百分點,頭髮燙得像美洲獅.一接到丈夫在外偷情的電話就飛也似的擠進車堅衝到飯店,先打那小妖精,再揪老公的耳朵……
若愚的臉因為這變態的想像而揪起來,
結婚,除非她瘋了,除非她瘋了!
※※※
下午三點的時間,太陽正毒辣。這個時候吃加餐是夏江的習慣,只是麻煩了若愚,每天都要把便當盒子從冰箱裡取出,夏天還好,冬天就要去辦公室裡給他熱過,不過當麻煩成為了習慣,也就顯得不那麼麻煩了。
看著他撕咬著千篇一律的排骨,若愚伸個懶腰,看著天空,mp3里正好放著空靈的《Univitied》,《天使之城》的音樂,「someonetobe……」她拿肘尖搗了搗他的側腹,「喂,我想談戀愛。」
「嗯,」他狂吃的動作僵滯一下,臉皮皺成一團,
「昨天做什麼噩夢了?」
「你別一副地震了劫後餘生的樣子好不好,我談個戀愛而已,有必要痛不欲生、屁滾尿流嗎?」
「我只是很好奇,為什麼你突然想要做談戀愛這麼無聊的事情,你很老了嗎?」夏江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我記得昨天你才唾棄過歐路非那禽獸不如的舉動!」
「我是不想結婚!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戀愛!」
「戀愛……結婚……」夏江重複著,「差很多嗎?」
「反正不一樣就是了!」
夏江開始正眼看著若愚,「你談戀愛?你跟誰談戀愛?」
他這個問題還真的把若愚問倒了。
「小姐,談戀愛是項卓越的運動,它不是男子單打,也不是女子單打,而是男女混合雙打;它不是轉體三周半,一個後空翻,著地了就得分……」夏江拽拽她,「你懂不懂?」
「你昨天才說,除了吸毒之外什麼刺激事都奉陪。」
「我奉陪沒用啊,你跟誰談戀愛,又不是跟我!我再怎樣厲害,也不能憑空變出個男人來給你啊。」
若愚一蹬腿,猛地站起來,頭頂上陽光四射,「我就不——啊!」地忘記了自己是坐在樹邊的單槓底下,一站起來腦袋正好撞上鐵條,夏江含著排骨用油光光的手給她揉了半天,她才緩過氣來接完剛才的話,「……信憑我張若愚的魅力,會沒有男人願意自投羅網!」
「腫了。」夏江口齒不清地提醒道。
※※※
親愛的我發現我面臨著一個問題
你不再愛我了
也許我已經沒什麼值得你為我付出
媽媽告訴我不應該太著急
可是又沒有別的男人可以代替你
我的要求太嚴格
只有你能達到
所以我哭了
愛我愛我,說你愛我
迷惑我迷惑我,繼續迷惑我
愛我愛我,只假裝你愛我
離開我離開我,就說你需要我
我不在乎任何事只除了你
——Thecardigans《羅密歐與茱麗葉之後現代激情篇》
聽著《愛情傻瓜》的歌,腳下是一雙藍紅交織的四輪旱冰鞋,滾動的輪子把若愚帶到了學校裡著名的咖啡店「羅密歐之家」。
門口的夏江用挑剔的眼光將她從上看到下,「這就是你剛買的洋裝嗎?」
「天藍色的不好看?」
「只要不是配這雙鞋,算了,反正你的晶位也就這樣了——你和同學約的幾點?」
「三點半。」
夏江詛咒一聲:「現在已經四點十二分了,你有沒有時間觀念?」
「我迷路了!」若愚拋出千篇一律的理由幌子。
「這次你晃點的不是我,是裡面那個文學系的才子,我是無所謂。」
兩個人推開門,文學系才子蔣文明同學面前放了若干個杯子,厚重的眼睛架在臉上,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若愚和夏江對望了一下,夏江若無其事地坐到她旁邊的桌子上。若愚用指關節敲敲桌面,希望可以讓夢遊的才子醒過來。
才子毫無反應。
若愚皺著眉,看向夏江,發現他斜著眼睛,一臉的痞子相,朝她似笑非笑。
她收回視線,黑著一張臉,猛擊桌子一下。
蔣文明的眼鏡掉了下來,「啊——張同學,你來了!」
若愚微笑了一下,坐下來,把與冰鞋配套的頭盔放在桌子上,忽然想到跟這身天藍色的小洋裝實在不怎麼配,又趕緊拿下去,再度微笑一下。
鄰桌的夏江卻看得噴出了半口水。
若愚白著眼看過去,他正拿紙巾擦嘴角。
蔣文明拿起桌上的小牌子,「張同學,叫東西吃吧?」
「好啊……呃,」不對,那她好不容易才畫好的口紅不就——「不用了,我還不餓,喝咖啡就好了、」
「哦,好的。」蔣文明要丁一杯咖啡,慇勤地問:
「你加幾塊糖?」
若愚拚命地回想自己以往喝咖啡到底加幾塊糖,可是無果,因為全部都是某人替她加好的,以致於她奉人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般加幾塊合適。
她的目光飄向鄰桌。
夏江托著腮,興致勃勃地看著她,挑了挑眉毛,看來很是樂在其中。
若愚回過頭來,「兩塊吧。」她比較喜歡甜?
「加奶嗎?」
哪那麼多問題?若愚有點不耐煩,「……加吧。」
蔣文明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若愚對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後示威性地朝鄰桌翻了個白眼。夏江微笑地聳聳肩。
「張同學平時……」
她受不了那個張同學,急忙打斷:「叫我若愚口巴。」
「啊,好的,若愚同學,你的名字真有意思啊,若愚,大智若愚,你父母學識一定很淵博吧!我最喜歡的就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孩子,那份賢淑,那份雅靜,談吐不俗,而且氣質高貴。」蔣文明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繼續滔滔不絕:「熟讀唐詩宋辭;精通琴棋書畫。上知天文,下明地理,和這樣的女孩子交往,你說是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笑容迅速凝結在若愚的臉上,她猶豫著看了看夏江。
後者不出她意料地用賬單蒙著臉偷樂。
無奈蔣文明還在口若懸河:「我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女朋友,與我暢談古今中外發生的趣聞逸事,秉燭夜談,天明方休,一起鑽研濟慈,D·H·勞倫斯,吟頌著名的詩歌,我最喜歡雪萊的《西風頌》,總覺得念起來特別地有韻味,哎,若愚同學,你知道雪萊嗎?」
「我比較喜歡拜倫。」若愚半埋著頭說。
「拜倫,啊,他也是位偉大而浪漫的詩人,若愚同學讀過拜倫的什麼詩呢?」
「呃……《堂璜》。」
「哦,這可是引我人道的東西啊!」
若愚再看夏江,發現他已經笑趴在桌子上。
「若愚同學,待會兒我們去圖書館上夜自習吧,我可以借到《堂璜》。」
「夜……白、自習?」若愚舌頭都要打結了,她自從進了這學校以來就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擋子玩意!圖書館的門朝哪外地還不知道呢,得了吧,書認識她,她還不認識書呢!
「是呀。」
「晚上我有事,啊,對了.我現在就有事,我先走了。」
「若愚同學?」
「拜拜。」
「哎,若愚同學!」
若愚頭也不回地衝出「羅密歐之家」,
「什麼玩意嘛,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若愚戴上頭盔。
「若愚同學!」一聲喊將她嚇得頭盔掉到地下,蔣文明癡情地將臉貼在玻璃上喊道:」若愚同學,再聯繫……」
張若愚嚇得連頭盔都不要了,火箭炮似的落荒而逃,速度奇快無比。
※※※
中年歐巴桑用利劍一樣的目光看了看若愚和站在她旁邊的夏江,若愚忐忑地拉了拉過短的紅色裙子,拽了拽遮不住肩膀的吊帶T恤。
「你們倆,淮參加聯誼啊?」
「我。」若愚舉了舉手,「他是陪我來的。」她趕緊胡謅一個詞:「保鏢。」
歐巴桑奇怪地打量了他們半天,點點頭,帶著他們往裡間走。
「這個年輕人,人品、樣貌和家世,都很不錯的,見了他,你一定會滿意的。」
「只要不是書獃子。」若愚闇自祈禱。
「就這裡。」歐巴桑推開112室的門。
若愚看向夏江,夏江把眼光別開,看著別處。
房間裡的燈光暗得不能再暗,只能依稀看出沙發上坐了一個人,那個人坐得筆直,若愚在他對面坐下來,試探地在他眼前揮揮手。
「您好!我是董禮貌。」那人恭敬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遞出一張名片來,自我介紹道:「我今年二十七歲,家有二老,一個弟弟。我在名片上所說的那家禮儀公司上班,公司地址在——」.
「好了好了。」她急忙制止,「你沒必要說那麼詳細啦,我又不是警察。」
「是我太噦嗦了,清見諒。」又是一個超級巨躬,那幅度讓若愚覺得自己起碼要有八十歲才受得起他這一豐L,
「你是日本人啊?」
董禮貌很不解地抬起頭,「日本人?」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若愚殲始有了不祥的預感。
董禮貌點點頭,繼而很熱情地問:「張小姐平時喜歡做什麼呢?」
「溜冰,划拳。」
董禮貌的臉僵了三秒鐘,「划拳,划拳好,划拳可以強身健體,那,張小姐喜歡吃什麼呢?」
「必要時,殉食都吃,」
董禮貌的臉開始做不規則的運動,「狗食,狗食好,狗食有營養。那,張小姐做什麼工作呢?」
「大學生。」
董禮貌的臉上放出了光芒.「大學生哦,我最羨慕大學生了,大學生活很豐富吧?」
「哪有,無聊死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兒董禮貌再度擠出一個笑容,「張小姐,你要喝點什麼?那邊的冰箱裡有飲料。」
「啤酒。」
「好。」董禮貌起身去拿,
若愚盯著他的背影半天沒有出聲,十秒鐘後——「走!」
「這麼快就好了?」守在門外的夏江跟上她,「他很無聊?」
「還好,」
「規矩嗎?」
「嗯。」
「樣貌,人品,家世,都很不錯?」
「是呀。」
「那為什麼不考慮?」
若愚「刷」的轉過身,戳著他的腰,「他才到你這裡!」
過了一會兒,夏江捂著肚皮笑著貼在牆壁上,「哈哈哈哈——」
若愚甩頭衝出聯誼中心,「為什麼我這麼倒霉?」
「哈哈哈哈……」夏江跟在她後面狂笑。
「你閉上你那張嘴!否則我扔石頭進去。」
「哈哈哈哈……」夏江指著她的臉笑道。
「你給我轉過來!」若愚狠狠地掐著,夏江東倒西歪地轉過來背對著她,若愚一腳踹去,整齊的一個鞋印子留在黑色的牛仔褲上面,端正極了。
夏江轉過來,一看見若愚的臉,馬上憋不住,還是笑,好像她的臉突然就變成了猩猩的臉一樣。
若愚想捋袖子教訓他,可是發現自己穿的是吊帶,什麼事都不順心,她發覺自己像個小丑,氣急地扒下腳上的靴子朝夏江砸過去,然後光著腳在人行道上狂奔:
「喂——」夏江在後方舉著靴子追.但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所以追的路線也是歪歪扭扭。
在下一個十字路口,他趕了-亡來,一把揪住若愚,很嚴肅地說:「喂,紅燈了!」
若愚甩開他,盯著別處。
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
她疑惑地慢慢轉過頭去,身後空無一人,她四下張望,也沒發現夏江的影子。「姓夏的!」她喊道,
N個路人回頭看地,其中一個正打算跟女朋友親嘴,突然停下來,神色慌張地看著四周,「淮叫我?」
他女朋友怒不可遏,「你千嗎看那個女的:難道你腳踏兩條船?!」
此人連忙辯解:「不是的,我沒有啊!」
女朋友哭喊道:「那她為什麼喊你;」
此人百口莫辯:「我真的不認識她;」
「那你就是看人家長得漂亮身材好,起色心是不是?你這個豬頭!」女朋友又哭又叫地揍他。
「我冤……」
另一頭若愚見沒有回應,不由得急了起來,「小馬桶蓋——」
有個翻垃圾的流浪人看了她一眼,他手裡抓著半截馬桶蓋子。
「小馬桶蓋,你跑哪裡去了?」地東跑西找,「夏江!夏江!夏——」卻一頭撞上一堵溫熱的肉牆。
「喝啤酒?冰的。」他若無其事地舉著手裡的易拉罐,「我才從超市裡買的。」
若愚驚魂未定地後退了一步盯著他。
夏江把啤酒拉開,忽然唇邊綻放出一個邪邪的笑容,「剛才你喊我什麼?」
「臭人!」若愚一把搶過易拉罐,猛灌一通後砸過去。
夏江敏捷地躲過,隨即仰天長笑不止.「小馬桶蓋?我沒聽錯吧,你還記得啊?」
若愚先是捶他兩拳,然後弓起膝蓋襲擊向他的要害。
「不帶這樣玩的,」他豎起食指威脅,「你再不停我就使殺手鑭了!」
若愚衝過去,夏江急忙逃走,「快來人啊,這女人瘋了!」
滿街的人就見他一手一隻靴子,拎著像跑越野賽似的不斷衝刺……
※※※
偶爾週末的時候,他們也會到夏老娘的酒吧裡幫忙,凋酒之類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做,毒死了客人事情可就鬧大了,毒不死弄個腸胃炎後果也不堪沒想。
所幸這兩個寶貝,有一副好皮囊,色相上比較出眾,端著酒杯和托盤在人流中穿梭時,能吸引眾多的目光。夏老娘讓若愚待在櫃檯裡面,這樣不至於被某些出手闊氣但是手腳不規矩的客人輕薄;至於兒子嘛,誰愛揩油誰揩去,不揩光了就行。
若愚穿著酒紅色的工作服,卷髮扎得高高的,用一個橘紅色的發卡固定,手腕上戴些五顏六色的手鐲手鏈,環珮口丁當,聲音清脆,尤其是當她拿著一杯滿滿的雞尾酒,往桌面上一跺,能將曲形的調羹彈起來,在空中翻滾幾下,準確地掉進杯子堅,而那酒竟然能一點不灑時,櫃檯邊的叫好聲便此起彼伏;
「您的酒。」她的聲音甜而不膩,脆而不沙,聽起來真是種享受,
夏江給七號桌的客人送完啤酒以後回來,把托盤扔在吧檯上,作為小費的鈔票則扔給若愚、
「幫我保管一下。」
「是女客人吧。」她把鈔票撫平整,一張張對著光線看,不得不承認,摸鈔票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
「你看什麼呀,又不是給你的;」
若愚斜過眼來看著他.「見者有份,怎麼說都該請我吃一頓。」
「除了吃你就不想要別的了嗎Y」夏江朝嘴裡扔了一顆美國杏子。
若愚搖搖頭,「什麼東西都不如吃進胃裡踏實。」
她朝洗乾淨的玻璃杯呵口氣,用白布擦去上面的積垢。
「這個呢?」夏江吐出核,合在手心裡,搖一搖,吹口氣,再展開,核兒不見丫,取而代之的是一枚亮閃閃的小戒指。
若愚手裡的玻璃杯一下子掉到地上,粉身碎骨全不懼,留得聲響在人間。
「哇嗚!」她擦擦手,撲過來拈起,對著燈光反覆地看。
「不是真的鑽石,是鑽石,真鑽石現在的我可買不起。」
若愚朝他斜一眼,「廢話,不用說我也知道。」然後繼續瞇著眼睛瞧個沒完,「會變色哎!從紫的變成黑的了,還有點發紅。」
笑著看一眼陶醉得不得了的某愚人,夏江又抓一顆美國杏子扔進嘴裡,拿起托盤去送酒。
一個戒指也能讓地高興成這樣,沒出息啊!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吧檯,若愚還在就著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線欣賞著戒指的顏色,臉上的表情也很是好玩。夏江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一個真正的鑽戒未必能把她哄到這種程度,他為自己能夠如此瞭解和把握住這個女孩的心態而暗自欣喜。
「親愛的我發現我面臨著一個問題
你不再愛我了
也許我已經沒什麼值得你為我付出
媽媽告訴我不應該太著急
可是又沒有別的男人可以代替你
我的要求大嚴格
只有你能達到
所以我哭了
愛我愛我,說你愛我
迷惑我迷惑我,繼續迷惑我
愛我愛我,只假裝你愛我
離開我離開我,就說你需要我
我不在乎任何事只除了你……」
若愚附和著這滑稽的音樂收拾了壯烈犧牲的玻璃杯,然後愉快地扭動著腰,繼續用杯子跺凋羹,」您的酒好了!」
※※※
「若愚,你爸爸今天晚上不回來,這幾天你就睡我們家吧。」
夏老娘一聲今下,若愚幫夏江在沙發上鋪床。
「其實浴缸還舒服點。」
「浴缸我要用!」若愚反駁道。把枕頭放到沙發上時又補上一句:「對了,電腦也讓給我,我要跟網友聊天。」
「什麼破網友啊,小心騙財騙色。」
「你以為我像你,腦袋跟馬桶蓋一樣笨嗎?」她指指大腦,「人家是旅居國外的詩人,這樣正好,他在中國呢,我們談戀愛;等他出國回家以後呢,我們就斷開,多乾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你說呢?」
「當然好啊,國外回來的,一定很開放。把肚子搞大了,他一走了之,連墮胎費都不用付,省事,要是我也這麼幹?」
一隻拖鞋飛過來,「姓夏的,你跟女孩子說話懂得點含蓄好不好?」
若愚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他要是敢跟我提那種要求我就一刀殺了他。」她抓著刀柄,倒過來插進蘋果裡,惡狠狠的。
「哇,你也用不著做得那麼絕呀。」夏江接過刀來,把蘋果拔下來放在桌子上,用刀子順著劃下來,「你看,這樣一刀,一刀的,用不了多久,他就變成幾塊啦。」他用刀子叉起一塊來,放進嘴裡,「瞧:」
若愚露出噁心的表情,「你當真吃了……」
「這種人不把他生吞活剝不解恨,別客氣,來!」他指指剩下的幾瓣。
若愚揀起一片,塞進嘴裡.狠狠地嚼了幾下,「咬死他!」
「對,別客氣。」
瓜分完了所有的果肉,她指著僅剩的一個中心,「核怎麼辦?」
夏江抽了兩張紙巾出來,先擦嘴,再擦手,然後包住果核,揚起子來,「呼」,一道拋物線.落點垃圾筒。他攤開兩手,「好啦。」
若愚很有氣勢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