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別發火,既然瞞不了,就讓事情掀開吧!」
「藕花,你就是心太軟,老會吃虧,」黑濤疼憐地捧著心上人的頰道。
「她是且雲的妻子,讓她知道也好。」
黑濤放下於藕花,轉首盼向林黛玉,「你一直不懷好意,從頭一回來臥龍雅合就不懷好意。」
「你誤會了,我的不懷好意絕不是針對你,我一心想認識你是為了將來休夫作打算。」
「林夫?你想休了沐且雲?」黑濤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我是想休了沐且雲,不過那是之前的事了、現在我和他的關係已漸入佳境。」
「女人休夫是犯大忌的,你怎會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林黛玉粉嫩的唇揚起一抹笑,彷彿為自己的大膽行徑喝彩,「所以我需要大明第一狀師的協助。」
「我還活著的事,你會告訴且雲嗎?」
林黛玉瞭解於藕花的顧忌,體諒地道:「且雲遲早會知道的,如果可以得到他的祝福,你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他是個自傲的男人,怎可能提供他的祝福讓我們安心?」
黑濤瞭解男人,他橫刀奪人所愛,不敢奢望對方的原諒。
「濤,你先出去,我有話想和林姑娘聊。」於藕花堅持,黑濤對她幾乎百依百順,出去後順手帶上門。
「濤一向口拙,不會講話,請你原諒,林姑娘,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幫個忙。」
「你說。」病中的於藕花令她聯想到將要彫零的黃花,催人淚。
「我想搬離臥龍雅捨。」她輕聲說著。
林黛玉睜大眼。「別開玩笑了,這是不可能的事,你住在這裡住得好好的,要搬去哪兒?」難道想搬回沐王府?
「哪裡都好,只要別讓黑濤找到我。」
這更勁爆了!
「藕花姑娘,你能不能說清楚點,就在剛才,你才提到你和黑濤想要在一起的決心,怎麼這回翻案比翻書還快?」
「我有了黑濤的孩子。」於藕花困難地說。
「然後呢?」
「我的身子不適合懷孩子,濤若知道我有了孩子,一定不准我生下來。」
「看你的病症,確實不適合有孩子,你千萬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我想替濤生個孩子,像他那樣的男人應該有個兒子。
林黛玉完全能理解於藕花的心思,可是為了替男人生孩子丟掉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你這樣很傻,如果真希望黑濤有後,可以鼓勵他找別的女人替他生啊,不一定非你不可。」古代男人不是都三妻四妾嗎?這個主意應該不算太壞。
「濤不肯。」
「他不肯是他的事,你沒必要犧牲自己,生命難再得,活著總是好的。何況你的病在我那個時代都未必適合生孩子,你若一意孤行不是送命嗎?」
「我寧願死。」
「也要替黑濤生孩子?」林黛玉追問。
於藕花點頭,「有個孩子陪在他身邊過下半生不是很好嗎?林姑娘,你是我也會這麼做的。」
「可惜這裡科技不夠發達,不然我的子宮可以借你用十個月,做你的代理孕母。」她有感而發。
「林姑娘想借我什麼?」
「沒什麼,我隨便說說,你就隨便聽聽吧!」她摀住是非嘴,再不控制,一定會讓人當瘋子對待。
「請你幫忙,我只能靠你了。」
林黛玉心裡千百個不願意,這和自殺有何不同,萬一母親和胎兒都保不住呢?
「求求你……」
「別求我,我禁不住人求,臥龍雅捨門禁森嚴,靠我一個人的力量幫不了你。」她真的很想拒絕。
「牛嬤嬤可以協助你。」
林黛玉大驚小怪地叫嚷:「牛嬤嬤?不會吧!我跟她犯沖,八字不合,她肯定會洩露出去,你要我找牛嬤嬤,不如建議我請沐大人幫忙。」
「千萬別讓且雲知道。」
「安啦,開玩笑的別當真,他脾氣大,不好溝通,求他不如求己。」
唉,林黛玉啊林黛玉,你這不是自找麻煩、自尋煩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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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且雲踱前踱後不知在濃情小築踱上幾回,就是不見林黛玉蹤影。
「大人,回來了,少夫人回來了。」樓奔急忙由外進來,日裡嚷著主子最在乎的消息。
又喜又怒的沐且雲決定板起臉孔訓訓他那老愛往外跑的小妻子。
「肚子好餓,肚子好餓。」林黛玉手裡捧著一定小籠包吃了起來,為了填飽肚皮她可是不計形象的。
「你到底跑哪兒玩去了,也不交代一聲。」他輕聲訓斥著。
嘴裡塞滿小籠包的林黛玉不清不楚地說:「我交代啦,小可憐知道我要出去逛逛。」
她不回答還好,一回答他更生氣,「小可憐不會說人話,你向它交代和向一棵樹交代有什麼不同!」
好傢伙,想找架吵是不是,她正愁著不知如何從沐王府脫身呢!現在這局面她不如來個借題發揮,最好給她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暫時消失。
「你凶什麼!不過是出去玩玩罷了,我是大人了不能自由行動嗎?要你限制這限制那,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沐且雲大人!」
「我擔心你的安危,不是要限制你。」他忙著解釋她聽不進去,一心只想離開沐王府,好方便幫於藕花的忙。「現在是掌燈時分,會有什麼安危上的問題?我受不了了,沒有自由,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她把手上的小寵包往桌上一擱,分明是不打算就此罷休的態勢,「我是你丈夫,你的安全我有責任,一天不見人影,我問問也不行嗎?」
「不行,妻子也是獨立的個體,在我們那裡妻子不屬於丈夫,你這個做丈夫的不能限制妻子的行為。」
沐且雲覺得她的脾氣發得莫名其妙,似乎誘他陷人某個圈套裡,可他想不出是什麼圈套。
「我道歉,以後只要你說一聲要上哪裡都行。」
嗄!道歉,那不是沒戲唱了嗎?
「道歉還不夠。」
「你想怎樣?」他脾氣也跟著上來了。
「我們分開一陣子,雙方冷靜冷靜。」她說。
他變了臉,「你不覺得你太小題大作了嗎?」
「不覺得,我要和你分開一陣子,反正你就要回浙江了,咱們遲早要分開生活,不如現在提早適應。」
「你這是無理取鬧,不過是說了你兩句你就和我分開生活,這成何體統?」
她理不直氣卻很壯地大吼:「我受夠了沐王府無聊單調的生活,沒有電影院、沒有夜市、沒有百貨公司,再住下去我會崩潰。」
為了更像一回事,她緊握雙拳,大聲咆哮:「我一定要跟你分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後會有期,不必相送。」
最後,她以跑百米的速度離開了沐王府,沒有說再見,不敢回首。
呆愣在原地的沐且雲,許久後才回過神。「樓奔,快跟出去,看少夫人今晚在哪裡落腳。」
他的腹在痛,唇齒都在打顫,整顆心掉人冰原,一臉像是被雷劈到的樣子。
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說風是風,說雨是雨。
他算是見識到了女人的善變,為了芝麻小事可以和他大吵,和他翻臉,不顧他為她擔了一下午的心,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別人娶妻是來享福的,他沐且雲娶妻是膽戰心驚和滿心酸甜苦辣。
他一定是犯賤,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火大,可心裡又恨不得把她追回來溫柔地求她不要同他計較。
唉,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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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露香別苑
月季端了一盤葡萄擱在桌上。「小姐,你還在生姑爺的氣啊?姑爺已經知道錯了。」
林黛玉看了月季一眼,「誰要你來的,是不是沐且雲要你來監視我的?」
「不是的,小姐別誤會,姑爺怕你水土不服,要我跟在你身邊伺候著。」
「這裡是賈府,又不是西域,怎會水土不服。先說好,我這邊的事你一句都不准透露,明白嗎?」
林黛玉心裡惦記著對於藕花的承諾,想破頭才理出一點頭緒,不管了,或許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月季在身旁也好,可以幫她的忙。
「小姐,奴婢忠心於你,不會出賣你的。」月季發誓。
「放心,我要做的事是好事,不會拉著你殺人放人一明天一早你替我雇一輛馬車,我有用。」
「小姐不是不愛乘馬車嗎?」月季多嘴地問,林黛玉賣了個關子。「明天你陪我去臥龍雅捨,就會知道馬車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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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馬車將她們載到臥龍雅捨外牆最多的樹陰處,林黛於交代:「月季,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接一個人,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才會回來。」
「小姐,你要接的人是……」
林黛玉打斷她:「一會兒看了就知道,現在別問大多。」
林黛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溜進於藕花和黑濤的寢室,於藕花正準備下床走走。
「馬車在外頭等著,你下定決心了嗎?」林黛玉壓低嗓子說道,她第一次做暗事,心跳特別快,於藕花見到她有絲驚訝。「這麼快?」
「我是急性子,答應人家的事沒辦好晚上睡不著覺,不過你現在後悔我也不會怪你。」她頂多轉身走人就是了。
「我不會後悔,只是我要怎麼走出去恐怕有困難。」
「牛嬤嬤和伺候你的丫環呢?」
於藕花走了幾步,有些喘。「我告訴她們我想一個人獨處,濤下過令,要她們不論我說什麼全依我。」
「難怪,我還想問你怎麼你病著。沒見人在旁伺候著。」
「你要把我接到哪兒去待產?」於藕花問。
林黛玉準備開個玩笑,「沐王府。」
於藕花表情大變,「不——」
林黛玉扮了個鬼臉,「騙你的啦!怎麼可能去沐王府,你和沐大人的愛恨糾葛我可沒興趣蹚渾水。」
於藕花鬆了一口氣。「你真頑皮。」
「開開玩笑,別生氣。你想帶什麼?我替你收拾。」
於藕花看了看四周,「沒有,我想帶走的東西全裝在腦海裡了。」
「這麼詩意又浪漫,那走吧!你慢慢走,我扶著你走。」
於藕花小步小步地移動。「我真沒用,這種爛身體還想生孩子。」
「你是勇氣可嘉不怕死,而我是誤打誤撞成了幫兇。」林黛玉早有心理準備,以於藕花的病體要平安生下健康的孩子,除非是奇跡出現。
她們走的小徑十分偏僻,連個家丁、丫環都沒見著一個。「真是天助我也,再走一會兒,坐上馬車你會舒服些。」
「拖累你了。」
「不礙事,我愛管閒事嘛!對了,你這孩子多大了?」
於藕花想了想,「該有五個月了吧!」
「這麼大了?可你的肚子一點也看不出來呢!」林黛玉噴噴稱奇。
「我動了點手腳。」於藕花笑了笑,洋溢著母性光輝。
上了馬車,月季大驚,「小姐……她是……」
「噓……你小聲點,別大聲嚷嚷,你想召告天下啊!」林黛玉輕哺。
月季看著於藕花,想問又不敢多問,再看看林黛玉,林黛玉朝她點點頭。「她就是你心裡想的那個人。」
「藕花姑娘?我在沐王府見過姑娘的畫像。」月季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一切。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惜和沐大人翻臉也要搬回賈府,我想幫助藕花姑娘。」
於藕花皺眉。「你和且雲吵架了?」
「不吵架走不了,我得把你藏到賈府。」
月季欲言又止:「小姐,最近我的眼皮老是跳著,會不會出什麼事啊?」
「你別瞎悅,會有什麼事啊?」
於藕花閉眼養神,自從懷上孩子之後,她的體力一天不如一天,黑濤幾次要替她把脈她都不肯,怕他看出端倪,知道孩子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可冒這樣的險,她覺得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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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進了賈府馬廄,馬廄小廝正忙著餵馬,沒注意馬車裡多走下來一位姑娘,林黛王朝月季使了眼色,要她帶於藕花先去露香別苑。
她則留下來給馬車伕賞銀。「今天的事打死不許說出去,明白嗎?」
馬車伕點點頭,駕著馬車離去。
從馬廄裡走出來的小廝提著木桶親切地朝林黛王笑。「林姑娘怎麼不乘家裡的馬車?」
「我怕老爺、少爺要用到車,所以直接雇了外頭的車,對了,賈仁、賈義兄弟昨天相親的結果如何啊?」
「賈總管不滿意昨天來的姑娘。」
林黛玉搖頭微笑,「又不是賈總管要娶妻,這個賈尚真是管太遠了。」
「姑爺今天一早又請人送來人參和靈芝,說要給您補身子的。」
「一會兒我叫月季送來給你們分著吃吧!」林黛王不喜食補,一吃補品就拉肚子,「這樣不好吧!姑爺要給小姐食用的。」
「我身強體健,不用補也精神奕奕。」差不多了,小廝應該不會注意到月季不是一個人走向露香別苑。
另一廂,黑濤發現於藕花不告而別後大發雷霆,桌上放著一封於藕花寫好多時的信,信中寫著——
濤:
白玉投泥,豈能相污。你是個這麼好的人,卻偏偏不幸遇上了我,該是我放過你,不再拖累你的時候了。
藕花字
短短數語,能交代什麼?他放了太多的感情在於藕花身上,要他匆促抽離,比殺了他還難。
她走了,一聲不響,難道所有的山盟海誓全是誆他的謊言?
她身上有病,能走多遠?就是想走也是寸步難行,除非有人幫助她。可誰會幫她呢?從她住進臥龍雅捨後就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他想不出有誰。
是她?會是她嗎?
沐且雲的妻子,那個東拉西扯,想打聽什麼的女子,那日和於藕花在房裡不知說了什麼。
一定是她,除了她沒人有這個膽子。
她是沐且雲的妻子,自然歸他管,他找沐且雲要人應該不為過吧!
帶著滿腔怒火,他來到沐王府,那很久不再涉足之地,他是豁出去了。
花廳裡情敵相見,本應分外眼紅的,可沐且雲的表情卻十分平靜。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吧!」沐且雲說。
黑濤開門見山地道:「我是來要人的。」
沐且雲微愣。「要人?要什麼人?」
「藕花。」
沐且雲臉上閃過一抹訝異,然後淡淡地道:「沒想到你我要在這個時刻掀開舊傷疤。」
「廢話少說,快把藕花交出來。」黑濤先聲奪人。
「藕花是你所奪,你來找我要人不是很奇怪?」
黑濤有些尷尬。「原來你早就知道藕花沒有死。」
「我知道得不算晚,可是卻不夠早,我若知道於藕花愛的人是你,我會成人之美。」
黑濤冷笑。「你會嗎?我懷疑。」
沐且雲有些心寒,「藕花和你聯合起來騙了所有人,你今天竟敢到沐王府來要人!」
「藕花不告而別,我懷疑你把她藏起來了。」黑濤心裡完全失了分寸,惟一想到的是藕花身子不好,萬一有什麼不測,他也活不下去了。
「我已有妻室,藏藕花做啥?」他失笑。
「可惡!你這個失敗者,居然唆使你妻帶走藕花。」黑濤大吼。
「我妻?黛玉?你胡說!」
「就是她,她三番兩次上臥龍雅捨,她不是受你指使是什麼?你這個小人!」
「黛玉目前不在沐王府,我無法叫她出來跟你對質,你莫在此含血噴人。」沐且雲激動地道。
「她不在沐王府?那她人呢?你不會將她殺了滅口吧!」
沐且雲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黑濤,「我為什麼要殺人滅口?她是我妻,我疼她、憐她都來不及了,你到底懂不懂得愛?」
黑濤仰天一笑。「愛?這個字眼好沉重,我們相爭多年,為了藕花不惜兵刃相向,你問我到底懂不懂愛,我正想問你,如果你真愛藕花,為何這麼快另娶林黛玉為妻?」
沐且雲怔忡著,一時語塞。
「答不出來了吧!你在世人面前偽裝情聖的形象,每當我看見你的這一面時,我就很想大笑,笑你的假,笑世人的蠢!」
「藕花是我的未婚妻,我有娶她的責任。」他一直這麼認為。
於家敗了,他告訴自己不能遺棄她,不顧家中長輩反對,只為了她是他的未婚妻。
最重要的是,他以為於藕花愛他。
「笑話!你又在自圓其說了,」
「我說的話句句屬實,你愛信不信由你,」沐且雲厭倦了為一個女人不停地鬥爭。
「交出藕花,我便離開。」
「藕花不在我這裡,黛玉也不在沐王府,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林黛玉人呢?」
沐且雲按了按太陽穴,他已經被離家出走的妻子弄得茶飯不思了,怎麼現在又來一個瘋漢向他要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