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起明顯接近崩潰狀態的明月,她還是多了幾分理智。
慢慢撫平心底的激動,她耐著性子對明月致歉,「不好意思,我之前是有些激動,我想……這可能和我突然失去春桃所受到的打擊有關,也間接造成……」
說到這裡,鍾靜怡指指自己的額頭,不情不願的說:「我這裡出現了問題,你叫明月是吧?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我怎麼會嫁到六王府,給一件衣服當老婆?」
明月先是震驚了一陣,隨即同情的小聲解釋,「我雖然是穆府上的丫頭,可之前卻一直沒太多機會接近小姐,只隱約知道,二夫人向來不喜歡小姐,所以……」
接下來,明月斷斷續續的講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穆府的大小姐穆環貞,今年只有十九歲。雖然是京城首富的千金,可自幼體弱多病不擅與人交流,所以長年靜養於深閨中。
穆環貞為人內向膽小,脾氣怪異,府裡伺候的丫頭中,除了自幼與她一起長大的春桃之外,別人根本不得近身。
可幾個月前,春桃因為犯了錯,被穆老爺幾年前納進府裡的二夫人活活打死。
說起那二夫人謝麗梅,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卻生得如花似玉,嘴甜得像抹蜜。
當年穆老爺看中她的美貌,將她納進穆府當了側室。
等穆環貞的娘,也就是穆老爺的正妻去世之後,穆老爺便將謝麗梅扶正,成了穆家現在的當家主母。
謝麗梅自入府之後,始終沒為穆老爺生下一兒半女。
但她這個人非常會哄人,把穆老爺迷得神魂顛倒,穆老爺也始終沒再納小妾進門。
也因為沒孩子的關係,在穆府裡呼風喚雨的謝麗梅,最厭惡的就是有機會獨佔家產的穆環貞,所以她只要逮到機會自是百般刁難。
而九千歲六王爺,是天闕王朝當今聖上的弟弟。
這次穆環貞會嫁給六王爺當王妃,也全是那謝麗梅一手所促成,因為當今聖上頒下聖旨,要自民間女子中擇一佳麗,讓六王爺盡快成親,她便自告奮勇,將穆府大小姐雙手奉上……
聽到這裡,鍾靜怡狐疑的詢問:「既然那二夫人私底下並不喜歡穆大小姐……呃,我是說並不喜歡我,又怎麼會將我嫁進六王府當王妃?這樣一來,一旦我在六王府得了勢,將來想要報復她,豈不是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明月用力搖搖頭,湊近她身邊小聲道:「小姐,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那六王爺……」
「六王爺怎麼了?」
她白著一張小臉,小心謹慎的望了望四周,還開門、開窗往外瞧,確定四下無人,才附耳說:「京城裡大家都知道,六王爺是煞星轉世、魔鬼化身,聽說他生了一雙嚇死人不償命的妖瞳,剛出生沒幾年就剋死自己的娘。而且那六王爺之前已經娶了兩任妃子,可惜……」
明月抖著聲音,續道:「第一個,一嫁入府中隔日便死了;第二個剛入府沒幾天,也很快就傳出了死訊,所以京城裡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兒,根本沒有人願意嫁進六王府給王爺當娘子。」
鍾靜怡不由得瞪圓了雙眼,指了指自己,「也就是說,我其實是那六王爺娶進門的第三任老婆?」
明月哭喪著小臉,點了點頭。
「穆府的二夫人,之所以會把我嫁給六王爺,並非好意,而是為了親手將我推進火坑?」
聽到這裡,明月眼底的淚水更加多了。
「雖然我沒有親眼瞧過六王爺的長相,但府裡的人都傳說那六王爺長得十分嚇人,和平常人不一樣,就連小孩子看到他,都會嚇得哇哇大哭……」
隨著明月的形容,鍾靜怡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個畫面——
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漢,牛眼大耳,血盆大口,講話聲如洪鐘,走路震地有聲。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一把抓住明月的手,「那我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明月,咱們逃吧。」
「啊?」
距京城七十里左右,有一個名叫離都的地方。
經過跋山涉水,日夜兼程,鍾靜怡——不,更確切來說是穆環貞,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頭明月,連夜逃出六王府,來到這個名叫離都的地方暫時落腳。
雖然她很想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目前所經歷的一切,可事實證明,她鍾靜怡,的確是穿越了,不僅穿越了,而且還頂替了穆環貞的人生。
她沒辦法向明月解釋什麼叫穿越,因為明月只是個大字不識、只知道主子就是她的天的丫頭。
而且在這個時代,她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身份,以致她不得不接受穆環貞這個名字。
她曾很認真的分析事情的來龍去脈,從明月提供的種種訊息中,她得出一個結論,就是——
那在穆府日子過得非常委屈的穆大小姐之所以會離奇失蹤,很有可能是聽說自己要嫁給素有煞星轉世的六王爺,而嚇得連夜逃走。
她之所以做出這個推論,自然是有原因的。
明月說過,穆環貞的貼身丫頭春桃被二夫人活活打死之後,那位大小姐曾受了十分嚴重的打擊,這讓原本就內向的她變得更加膽小怕事,甚至精神失常。
當皇帝下旨,讓穆環貞嫁給六王爺的消息傳到她的耳朵裡後,她背著旁人上吊自殺了一次。
可惜被明月及時發現,硬生生把她從繩子上拉了下來,才算暫時保住了她的性命。
成親的前一日,暫時被調去穆環貞身邊伺候的明月,曾不小心發現她在偷偷收拾行李。
當時明月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以為是她在準備自己的嫁妝。
如今想來,那穆小姐很有可能在成親之前逃出了穆府,在這個時候,她鍾靜怡揭開了那神秘人贈送的小黑盒。
陰錯陽差之下,她就這麼取代了穆環貞。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樣,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她勢必得以穆環貞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至於自己那素未謀面的老公六王爺,在聽到種種關於他的不良傳聞後,她怎可能還傻傻成為六王爺第三任死因不明的老婆?權衡之下,她才決定帶著明月直接遠走他鄉。
一主一僕在逃出六王府後,連夜向南趕路,踏入離都的城門之時,已經過了三天。
明月忍不住說:「小姐,咱們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逃出六王府,一旦被人逮到,那可是欺君死罪。」
經過整整三天的適應,已經把自己當成穆環貞的鍾靜怡,穿著一襲普通老百姓的衣裳,漫步在離都東大街的街頭。
回頭看了緊張兮兮的明月一眼,她笑道:「欺君是死,在王府裡等著被那六王爺殺掉也是死,怎麼送都是死,可跑路對咱們來說,還是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咱們為什麼不送擇活,而去送擇死呢?」
明月被主子的話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有句話小姐還真說對了,就是怎麼送都是死,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她們為什麼不送擇活呢?
在穆府的時候,她一向不得二夫人的心。
所以這次小姐出嫁,二夫人才趁機把她當成陪嫁丫頭一併送進六王府,就是想著,一旦小姐有什麼三長兩短,她這個丫頭也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她小跑著跟上了幾步,輕聲在主子耳邊說:「小姐啊,王府之前的兩任王妃雖然死因不明,但我可沒說那是六王爺殺的。」
她也不過就是個伺候人的小丫頭,種種關於六王爺的傳聞,她都是聽八卦聽來的,至於真相是什麼,就無從得知了。
鍾靜怡沒有答話。不管真相是什麼,那六王爺在她的印象中都不是什麼好人。
否則,他為何在成親之日,僅用一件袍子代替自己來和新娘子拜堂?
由此可見,那六王爺必定是一個張狂跋扈之人,根本就沒把新娘子放在眼中。
既然他沒把她這個新娘子放在眼裡,她又何必繼續留在六王府等死?
有句話說得好,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算她很倒霉的穿到了這個時代,也要想盡辦法讓自己活下去!
離都的東大街熱鬧非凡。
以鍾靜怡對古代社會的瞭解,她發現這天闕王朝的民風以及制度,和她所知道的唐代鼎盛時期有七、八分相似。
正所謂窮家富路,兩人出府時,已經帶足了盤纏,她們這次南行並沒有因為銀兩不夠而捉襟見肘。
就在主僕二人準備找家客棧暫時落腳時,只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少年的唉叫聲。
「小姐,那邊好像出了什麼事情……」
鍾靜怡順著明月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見對街一個賣燒餅的小攤子前,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被兩個體格健碩的男子壓在地上扭打。
無情的拳腳施加在那少年的身上,打得那少年唉唉直叫。
旁邊一匹毛色雪白的駿馬之上,坐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只見那人倨傲的坐在馬背上看著挨打的少年,遠遠望去,那人五官生得異常俊俏。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在陽光的反射下,那年輕男子的雙眼隱約泛出幽深的藍光。
還沒等她回過神,那個挨打的少年也不知怎麼爬起身就要跑。
同時,白衣男子甩出了一條烏黑的長鞭,功夫硬是了得,鞭子正好捲住那少年的一條腿。
可憐那個少年還沒跑出去幾步,馬上的人手臂向後一扯,那少年便以十分狼狽的姿態,再次趴倒在地。
白衣男子的臉上掛著邪佞的笑容,舉起手,一鞭子揮下去,抽在那人的背上,成功換來少年的一聲慘叫。
圍觀的百姓都不由得被馬上那男子的狠戾嚇得退至兩旁。
鍾靜怡見此情形,心底大怒,不理會明月的阻攔,直衝過去,對著馬上那白衣男子大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如此橫行霸道,欺壓百姓,連一個少年也要往死裡打,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馬上的男子被她罵得微微一怔,隨即微瞇起雙眼,唇邊扯出一記調侃的笑容。
「你這是在跟我講話?」
她瞪他一眼,回了他一記冷笑,「我在跟畜生講話。」
「喂,你這丫頭說什麼呢?」那白衣男子身邊的兩個打手立刻擺出了凶悍的表情,大有要將她活活打死的架式。
「我在說人話,就是不知道你們這群畜生聽不聽得懂人話!」
她鍾靜怡一向是個正義感超強的女人,平生最看不慣那些以大欺小、以強欺弱之流。
雖然她知道有些閒事並不該管,可看到那少年被人毆打凌辱,與生俱來的正義感,讓她無法袖手旁觀。
原來電視中經常出現的畫面並非子虛烏有。馬上的男子長得人模人樣,穿著不俗打扮貴氣,由此可推斷,此人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像這種有錢人欺負窮人的伎倆她見得多了,但囂張到這種程度的,她還真是第一次看到。
那兩個打手聞言,似乎都氣得不輕,瞪圓了眼,一副要上來和她理論的樣子。
白衣公子卻微一抬手,似笑非笑的對兩個手下道:「這位姑娘只是想使些小把戲來吸引本公子對她的注意,你們要體諒她一下,成全她這小小的願望。」
鍾靜怡不怒反笑道:「你不要臉的程度,真令我歎為觀止。」
那公子優雅一笑,不解釋、不惱怒,完全把她的挑釁視為小孩子在鬥氣。
他坐在白馬之上,睥睨著她,「姑娘,雖然你姿色還算不錯,可惜並不能勾起我對你的興趣,如果你缺男人疼,直走右轉有家怡紅院,那裡面多得是恩客,不必非得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話音剛落,兩旁百姓和那兩個打手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鍾靜怡一張臉被氣得紅紅白白不斷變幻著顏色,只覺得這男人實在可恨到了極點。
沒等她出聲辯解,就聽那男子對兩個手下吩咐,「把那小賊給我綁了,直接押送此地官府等候制裁。」
說完,他看也沒看她一眼,便駕著馬兒,驕傲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