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閃動,美麗的象牙膚色微微反照著陽光透出溫潤光澤。從頸部向下,在鎖骨微伏順著平實的胸線下滑,到結實勻稱的腹肌,細瘦腰際以下,全都沉浸在翠綠色的湖中。
垂眸洗滌,他真的就像是一尊再完美不過的藝品。就這樣立在水中卻一點都沒有突兀的感覺,是如此地相稱於他所在的位置,形成令人眩惑的景致。
好美…男性的軀體,竟然可以這麼攝人心魄的美!
雷薩斯屏息地看著。感覺到自己浸在清涼湖水中的身軀,竟然由內而外的發熱起來。
下一瞬間,他大大的震驚了。因為這種感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慾望。
他竟然…對迪亞有這種慾望!?
「雷薩斯,你有什麼事嗎?」感覺到靜默跟目光,黎迪亞才抬頭迎視。
表情雖平靜,但他著實覺得在赤裸的狀況下被注視著,感覺像是完全沒有防備地被人看穿。
「不…沒事。」純然無慾的灰藍眼瞳,讓雷薩斯有了些狼狽地閃開。
怎麼能對迪亞有這種想法?他暗暗責備了下自己,收斂心神後抬起頭,卻怎麼也不再往黎迪亞的頸部以下看去。
但是也沒有用處,因為黎迪亞帶著水漬的俊美臉龐,還是讓他的身體不斷緊繃了起來。
「我只是在想事情罷了。」雷薩斯強迫自己自然地笑,試圖轉移自己注意力地問道:「你練劍多久了?」
「…大概有十二年了。」黎迪亞淡然地答,仍繼續洗滌。
「十二?你今年幾歲了?」他這才想起自己從沒問過他年紀的問題。這麼說來,黎迪亞練劍的時間比自己短,但是,他卻有讓自己想全力以赴的熱情跟能力。
以他的個性,想必是很嚴厲地督促自己吧?
「二十五。」
「比我大一歲?」雷薩斯楞了。迪亞竟然比自己年紀大了些…
他從沒想過他會竟然比自己年長,霎時,心頭頓時翻起一種莫名的滋味,像是生氣,卻又像不甘心。
黎迪亞也怔了下。對了,這麼說來,雷薩斯的炎之王的名聲,竟是在一個青稚少年時闖出來的。那時候的自己在做什麼呢?努力的磨練自己,尋找機會進入宮廷,十幾年全心全力,只想著如何完成母親的交代。
雷薩斯是自由的,不論身或心,都有著自由自在的光芒──那是他一直渴望,卻還沒有得到的東西。
掬起水,黎迪亞再度潑灑自己臉龐,想掩去那一絲的悵然。
身邊傳來一陣划水聲,他一抬頭,竟就被一雙強力的手臂圈住,就帶往那赤裸的灼熱胸膛。
「雷薩斯!?」黎迪亞用力掙動,卻仍沒掙出那雙臂彎。
「讓我抱著你。」雷薩斯束緊手臂,聲音低柔卻硬是不容許他掙脫。
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衝動從何而來。只知道當自己看見那灰藍眼中閃出惆悵時,他狂熱地想要緊緊抱住這個人,而下一瞬間,他的身體已經先做出了動作。
冰涼湖水中,雷薩斯的身體傳遞著一種安慰似的溫暖,讓黎迪亞忘了再度去掙開。除去了衣物後,他好像也連帶失去了冷漠的防備。
「你好像總是不快樂,迪亞。」雷薩斯垂首看著臂彎中的人,聲音粗嗄,「到底什麼,才會讓你高興?」
他想讓他開心,想看他笑,只要他能快樂,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這種想法霎時充滿了胸腔,深濃且劇烈地鼓蕩了起來。
黎迪亞震動了下,回答不出。什麼東西才能讓自己高興快樂…?他從沒有想過…從來都沒有。
四目相望,互貼的胸膛裡心跳鼓動越來越快,卻都沒人察覺到原因。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雷薩斯呢喃著,著魔似的微俯下頭,緩緩地,就要往怔然的唇瓣貼近。
一陣強風吹過,驚起樹上鳥兒,也震醒了湖中的兩人。
倏然分開的身影,眼中都有著怔愕跟驚異,不敢相信剛剛差一點就發生的事情,那樣莫名的衝動……。
「你──」黎迪亞終於艱困的開口,「剛才…」
「我洗好了,先回去了。」雷薩斯倏地動了,急忙竄出水面抓起衣物披上,幾乎是狼狽地逃離。
怔怔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黎迪亞垂眸看著自己水面的倒影,有些困惑地按著自己恢復平穩的左胸。
為什麼他沒有想要抗拒那壓下來的唇,他明明非常厭惡被雷薩斯當成女性啊!但方纔他並沒有一點受到了侮辱的感受。
剛剛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麼?
「阿爾傑!」一路奔回村中的雷薩斯並沒有回自己住的屋子,而是直直的衝向阿爾傑住的地方,在門口大喊:「阿爾傑!」
門迅速打開,阿爾傑閃身而出,滿臉怒容地低喝:「你小聲一點行不行!伊瑟才睡著沒多久。」
「我有事情問你。」雷薩斯一臉凝重,一把將他拖曳離開屋前。
「怎麼了,一臉嚴肅。」阿爾傑這才打量起雷薩斯的模樣。剛才他一下來不及思索雷薩斯找自己的原因,只直覺地認為他又是來干擾他跟情人的。
哇喔,這小子是幹什麼去了?頭髮是濕的,衣服也沒穿好,一身的狼狽模樣。
雷薩斯爬梳了下微濕的頭髮,半餉重重吸了口氣,下了決心地問:「你為什麼會──愛上伊瑟?」
阿爾傑瞠大了眼睛。什麼時候雷薩斯會問這種問題了?他腦中各種想法迅速竄過,看著正在等待他答案的雷薩斯,瞬間恍然大悟。
「是黎迪亞?」他一口斷定,在看到雷薩斯震動的模樣時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你做了什麼?」
「我…差點就吻了他。」煩悶地回答了以後,雷薩斯才皺眉反問道:「為什麼你會知道跟他有關?」
為什麼知道?對他的問題,阿爾傑只是以一陣大笑來回答,直到快要缺氣了才勉強停下來,喘幾口氣後,卻又開始大笑。
「該死!你再笑試試看!」雷薩斯咒罵著,一把揪住狂笑的人。
他這樣惱羞成怒的模樣,更是讓阿爾傑笑不可遏。
「我、我從沒想過,你還真的是這麼遲鈍的人,雷薩斯。」阿爾傑渾身顫抖地抹去眼角的眼淚,還是收不下想笑的衝動,「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還真不敢相信,哈哈哈。」
這什麼意思?「你─解─釋─清─楚───!」雷薩斯咬牙切齒地。在他煩惱的時候給這種答案,找死嗎!?
「都到這種情況了,你還弄不清楚嗎?」阿爾傑一點也沒受到脅迫地拉開他揪住自己的手,輕鬆道:「對你而言,黎迪亞」非常」特別。」
「我知道他很特別,」雷薩斯神色複雜地說道:「我只是很欣賞他,怎麼可能會……」會有那樣的情感存在?
「這種事情哪有道理給你說的?」阿爾傑嘴角大大咧開,笑得很是開心,「我從沒見過你去勉強任何人,卻因為黎迪亞你破了例。如果說只是因為欣賞,那麼光是因為這樣你就會想要吻一個人嗎?而且你還這麼堅持要他跟你一起住,連別人接近他你都不高興。這樣看來,他對你而言豈止是欣賞而已?」
「但是,迪亞他……」黎迪亞是個男人。不但一點也不像伊瑟給人纖弱的感覺,反而十分俊美地能吸引所有女性的目光;他的能力,讓他興起一種想與之較量地狂熱慾望。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愛上伊瑟嗎?」阿爾傑雙手環胸,自信滿滿地截斷他道:「我無法告訴你愛上他的原因,但是我可以說,伊瑟對我而言是世界上最特別、最無可取代的人!我就是愛他,這種感覺不會因為他的性別而改變。」
雷薩斯撥亂了一頭紅髮,雖然明白阿爾傑說的是事實,但仍是不太敢相信自己會對黎迪亞產生這樣的情感。
「我跟崁洛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別再想理由推諉,雷薩斯,」阿爾傑毫不客氣地伸出手指著他:「就坦白承認你愛上了黎迪亞!」言下之意,請你乖乖認命吧!
雷薩斯震了下,沉默半餉後,他終歎口氣,於露出回到村後的第一抹笑,卻是帶了點無奈地。
「迪亞會很生氣的。」他這麼說著,但語氣已經不像方才充滿了煩惱。
「那你要放棄?」阿爾傑挑了下眉,故做遺憾地道:「說的也是,畢竟黎迪亞是個十足的男人,個性也強,要他接受你?難了點。」
「放棄?」雷薩斯再度笑了起來,一雙眼瞳卻如以往自信滿滿,更加了許多勢在必得地問:「你認為迪亞有可能會接受我嗎?」
「這我不敢說。」阿爾傑勾搭了上去道:「所以儘管使出任何方法吧!有什麼麼事情我們都會幫著你,你就放心去做囉,夥伴。」
幫?雷薩斯斜睨了他一眼。他現在才看清楚這些人根本就是在報復他之前的種種行為,所以才會好整以暇地等他的反應。
不過,現在自己的問題是,等一下應該怎麼面對黎迪亞?他微笑著,一雙眼瞳卻深邃了起來。
或許,他該從小處著手。
一直到天色接近昏黃,黎迪亞才從容地回到了村裡。一踏進村子的範圍,他就看見一個人迎了上來。
「黎迪亞,你回來了。」克雷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稚氣笑容說:「雷薩斯問了好久,差點就要衝出去找人了。」
「有點不熟悉,找了下路。」黎迪亞淡淡答道。其實,他自己一個人在湖畔坐了許久,直到看見日落才動身回來。
「你快回去吧,雷薩斯在等你呢。」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克雷好脾氣地笑笑,轉身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黎迪亞也轉往小屋走去,一路上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放緩了腳步,延遲著與雷薩斯見面的時間。
走到半途,他看見崁洛從他前方走了過來,攔住他的去路。
「黎迪亞,有事情必須告訴你一聲。」崁洛很客氣地說道:「你那些夥伴已經平安到了諾雷達,你可以放心;還有,床我已經派人送去你們的屋子,不過有」一點」不太合的你要求,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謝謝你了。」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黎迪亞點了點頭道謝,緊繃的情緒略為放鬆。
今天終於可以不用再跟雷薩斯睡在同一張床上,也不需防備他的親暱動作了。在那樣的情況後,他確實不想跟雷薩斯再有什麼親近的行為。
只是,黎迪亞還沒想到自己受到的影響,已然代表他已經在確認前先意識到了雷薩斯的感情。
「那晚上見了。」崁洛眼中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離開以前又回頭說了句,「你快回去吧,雷薩斯在等你。」
第二個人對他說了這句話。黎迪亞怔了怔,雖稍感到疑惑,但也只當作是巧合罷了。
他繼續前進,沒想到走沒幾步,又有人叫住了他。
「黎迪亞。」阿爾傑帶著伊瑟連袂出現,熱絡地向他揮手招呼。
「有什麼事情嗎?」他停下了腳步問。
「今天…謝謝你。」開口的是伊瑟。他抬起頭彆扭而不自在地輕聲說完,立刻轉過頭離開,但眼中的敵意已經完全消散。
「他的個性就是這樣,你別介意。」阿爾傑笑了笑,充滿寵溺神情地看著戀人離去的背影,「我也謝謝你了,幸好你扶了他一把,要不他一定會受傷。」
「不用客氣,我只是碰巧扶住他。」黎迪亞拘僅地回答。看見阿爾傑對伊瑟無意掩飾的情感,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為什麼阿爾傑能這樣去愛一個與自己同性別的人?而伊瑟為什麼也能接受被一個男人所愛?他有想問的衝動,卻也沒問出口。
「對了,聽說你跟雷薩斯精采地比了一場,改天也跟我較量一下吧?」阿爾傑用對夥伴似的熱情語氣說著,拍拍黎迪亞的肩膀,「你快回去吧,雷薩斯在等你哪。」
他說完,轉身去追自己情人去了,完全沒看見黎迪亞微楞的神情。
第三個人跟他說這句話……突然間,一種惶惑的不安感覺攫住了他。他彷彿覺得自己的週遭有某種事情在進行,即將變動某些事物。
前進的步伐逐漸緩慢,他靜靜地沉澱著自己的思緒,想找出那種感覺的由來。
「迪亞。」一聲親暱的呼喚,讓黎迪亞倏地抬頭。
他看見那個人如夕陽般火紅的發,映襯著微暗的天色。笑容,如以往般自信,卻有種火熱開綻,就像是要緩緩將他包圍。
黎迪亞想要向後退開,卻發現自己的雙腳不能動彈,定定立在當場。
「雷薩斯。」他吸了口氣,沉穩地迎戰。
「我本來想去找你,幸好你先回來了。」看見黎迪亞帶著戒備的神情,雷薩斯心中有些複雜,卻仍帶笑向前,「崁洛有沒有告訴你關於你那些夥伴的事情跟另外一件事?」
他一句話迅速帶過就轉移話題,只怕他的防備更深。
「他告訴我了。」黎迪亞稍作放鬆地問:「你是說床鋪的事情?」
「嗯,你應該不介意吧?」看見他搖頭表示沒關係,雷薩斯才彎起笑,「那就好,我還怕你會生氣呢。」
事實上,要是他知道崁洛只是語帶保留,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神情哪。雷薩斯想著,眼中還是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卻也不敢露出太得意的神情。
為什麼他要生氣?黎迪亞微感奇怪地看了眼雷薩斯,覺得他笑容有些的詭異,卻又說不出哪裡怪。
「你先進屋子吧。」雷薩斯似乎察覺了他有些懷疑的表情,輕咳了聲掩飾地說道:「你衣服還有些濕呢,也該換下來了。」
他就這樣看著黎迪亞走進屋子去,然後在心中盤算時間。
果然,門只闔上了一瞬,就被乓地打開,金黃色的人影奔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黎迪亞還來不及細想就奔出來質問;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震愕,還有些許的怒火。
屋子裡是有張新的床沒錯,但是,還是只有一張──而且是原先床鋪兩倍大的尺寸!
「崁洛沒告訴你,木匠弄錯了他的意思嗎?」雷薩斯表情平常,連語調也不變地道:「你剛剛說了沒關係,我以為你不介意。」
「我──」黎迪亞沒想過自己竟然有這樣無法反駁的時候,因為是他自己先說了沒關係的。
「那原先的那一張呢?」他想起來還有另外一張床。
「崁洛說木匠已經拆了。」雷薩斯聳聳肩,「也沒關係吧?這樣也不用像前幾天那麼擠了不是嗎?」
是不用擠,但是,要叫他如何在這樣的情形下,與這個可能對自己有企圖的男子同床共枕?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黎迪亞很快地冷靜了下來,「為什麼這麼做?別跟我說你完全不知道,那對你而言是不可能的事情,雷薩斯。」
雷薩斯突然轉變了原本輕鬆的表情,眼神緊攫住眼前人的視線,加深笑容輕和地問:「你想知道原因嗎,迪亞。」既然不能用緩慢的方式,那就直接了當!
他的神情讓黎迪亞心中微微一凜,雖覺得有些詭魅卻仍點了下頭。
「我愛上你了,迪亞。」
「你!」黎迪亞劇震了下。
「你要答案,我也給你了。」雷薩斯目光灼灼,嘴角的笑未曾稍減,卻透露更危險的氣息,「滿意我的答案嗎?」
怎麼可能滿意?他甚至不能明白為什麼他會對自己有這種想法!
「我不是女性,雷薩斯,你別弄錯了。」黎迪亞強自冷靜地道:「我不是你的對象,也沒那樣的興趣。」
生平第一次被同性示愛,他不知道自己該有怎樣的反應。他是該如以往對女性般冷漠拒絕,還是該覺得生氣受辱?
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有被侮辱了的感覺……因為雷薩斯的眼神太過認真,認真到沒有一絲其它情緒,眼神完全傾注在他身上,逼得他像要呼吸困難了起來。
「你應該知道我從沒有把你當過女性。」雷薩斯向前走了幾步,直將人逼到屋邊,以近乎熱烈的口吻陳述:「我就是愛上黎迪亞這個人。你的強韌,你的冷漠,你的笑容……屬於你身上的一切我都愛,我不想因為性別改變這樣的感覺。」
說出口之後,他終於徹底瞭解阿爾傑所說的話了──就是愛他,愛的是整個人,不會因為性別有什麼改變。
黎迪亞心頭泛起一股微熱。他剛說的話,竟然讓他覺得被感動了──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這樣霸道任性卻直接狂熱。
「我對你沒有這種感覺,雷薩斯。」他口吻不自覺軟化了下來,「你說過想要我做你的夥伴,我最多也只能這樣對你。」
他不討厭雷薩斯,但是他有他的目的,有要做的事情,在完成之前,其它事情他都不予以考慮,即使今天這麼做的是個女子也一樣!
「我依然想要你做我的夥伴,只不過意義上面更深了一層。」雷薩斯不容反駁地打斷他道:「總之我的伴侶就認定是你了,迪亞。」
「你──」黎迪亞一楞,又被激起了硬氣,「我說過我沒這種意思。」他怎麼能說得這麼獨斷,完全不尊重他的意願?
「現在你確實沒有,」雷薩斯笑了,深幽眼瞳狂狷而火熱,自信滿滿地說:「但是我發誓──我會追到你,絕對!」
他鏗鏘有力的誓言,一字字撞擊著黎迪亞的心防,令他怔在當地作不得聲。
炙熱的火焰正一點點地揚起,準備燃燒那冷漠了十多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