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身投入暗黑的夜色,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令他覺得安心的地方,看來,他終將四海飄蕩,孤老一生了。
倏地,身後有個腳步聲悄悄追來,他摹地停下腳步,因為不忍行動不便的侄女吃力的在後追趕。
「叔叔,你不留下來和我們一起住嗎!」絕艷的的新娘獨孤絕關心的瞧著他,令他有些恍惚,因為她這身打扮;令十五年前的記憶又鮮明的兜上他的心頭。
他回過身來;抬頭望了一眼雄偉壯麗卻不失典雅的庭院樓閣,他笑了起來,卻笑得有些蒼涼,「絕兒,叔叔可以放心了,因為你已經找到了最好的歸宿。」
他正是凌休恨,當年被蕭十二郎救走後,待在西域養傷,原本以為不會再涉足江湖了,反正事已至此,追究當年誰是誰非沒有任何意義,沒想到十五年後,因江湖上傳言凌家的最後一支血脈凌海心重現漢湖,逼得他不得不出現。
不過?他並不後悔,看到絕兒與楚御庭有了完美的結果,他終於可以放心了,盤結心頭長達十五年的陰影終於稍稍散去了些。
獨狐絕本就不擅言辭,此刻更無法明白的表達自己的孺慕之情,「叔叔,我和大哥都希望你和我們住在一起。」
凌休恨很有耐心引導她,「為何要和叔叔在十起?」
「我從小就是一個人,,愁姨看到我不是打就是罵,沒有人理會我。」當年李愁兒然不知五絕門出事了,等她好不容易趕到時,只發現大火中不斷哭鬧的獨孤絕、於是將獨孤絕抱走,扶養她長大,要她替凌休恨報仇。
李愁兒始終認為在那樣的大火裡,少林、武當、青城三派毫石留情的屠殺中,這女孩競能毫不畏懼的大鬧大喊,將來必能替凌家報仇,於是她將這女孩訓練成一個殺人的利器,只可惜,她的仇怨深種,竟等不到獨孤絕報完他的這一天便去世了。
「可絕兒現在不是一個人,你有楚大哥陪在身邊了,不是嗎?」凌休恨柔聲道。
「不……不一樣,絕兒喜歡叔叔。」獨孤絕染胭脂的小臉微仰,月光淡淡的照映在她臉上。
凌休恨憐惜的凝望著她,她雖承襲凌家人的美貌,但幸好沒有受到命運的捉弄,「你將來要跟楚大哥過一輩子,叔叔不能陪你太久,明白嗎?」
「可是—」她不知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捨,隱隱覺得自己不願意他就此離去。
「這樣吧!你有什麼為難的事儘管說出來;叔叔會幫你完成的。」凌休恨無限疼愛的笑著撫慰她。
「真的?」獨孤絕雙眼晶亮的回視。
「我自聞還未對誰失信過。」只除了那個令他愛恨交織,無—日或忘的女子獨孤絕喃喃地道:「還真叫大哥猜對了。」
「哦,」他笑了笑,「那小子說了什麼?」
獨孤絕心思單純,學不來人世間的一切巧詐,所以凌休恨一眼便看出她有備而來。但儘管如此,他仍然對這世上僅有的親人充滿寬溺的寵憐。
獨孤絕轉動一雙烏黑漂亮的大眼睛,思索了一下、才低聲地道;「據說當年她…嬸嬸沒死,現就住在天山,叔叔是不是…﹒」
她停住了,因為凌休恨的笑靨一斂,俊美的面容上佈滿霜寒。
「你要我去見她?」
獨弧絕不斷地點頭,「當年的事,她也付出了代價。如今叔叔既能原諒少林三派,為何不能原諒她呢?畢竟她也是受害者。」
凌休恨面無表情的冷眼回望,「這也是那小子要你來說。
的?」
不可否認的,自從他得知她仍在人世後,他的確有想見她的衝動,但見了又如何,十五年可以改變很多事,也或許她已經有了歸宿,畢竟女人的青春有限,他能期待什麼?她始終不愛他。
他原本以為今生無望,注定孤獨一生,用無盡的歲月堆砌一個絕望的牢籠,只能暗暗追思心中的往事記憶,段羽凡,便是他心中永遠的愛戀和傷痛,不論生死,他的心中始終擺著她,像他這樣的人即使是活著,都是悲哀的吧!
他能去見她嗎?
不,反正失去她的愛,他終其一生都要在絕望中度過。
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差別呢!
「叔叔,就讓當年的事過去吧:把握未來才是最重要的。」獨孤絕不答反而勸道,她已經不恨不怨了,更希望他也能擺脫過去。
「孩子,你不明白我跟她的事,別再說了,好不好?」凌休很疲憊的揉揉眉心,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心中款款深情,這,是他最不欲展露的一面。
「好吧!叔叔,不過,我很遺憾沒能見到我那嬸嬸。」她溫婉地一笑。
「她始終不願當你嬸嬸。」凌休恨唇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身上有種遺世獨立的飄逸以及某種難以描述的滄桑感。
「現在就不一定了吧!叔叔,我真的很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見到你們兩人一同出現在我的面前。」
凌休恨眼底閃過一抹蒼涼而蕭瑟的悸動,「也許,這一刻永遠也不會出現。」
獨孤絕瞪大了眼:「叔叔,別說這麼喪氣的話,不會的。」
凌休恨心頭一震,唇邊泛起一絲淡而苦澀的笑意,「那小子來找你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別再為我的事煩惱了。」
他轉身就走,獨孤絕和隨後趕來的楚御庭只能遠遠在後面看著。
獨孤絕蹙起眉宇,若有所思的靠著楚御庭的胸膛,原來漾在唇邊的笑意也跟著消失了。
這條窪天山秘境的小道,他絕不陌生,因為他此生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在此度過的。
但是何時架設起一個茶棚,供注來客商休息歇腳?
凌休恨納悶的站在這個茶棚前,心想十五年的時間還是改變了不少事物,原本僻靜的小道,突然變成人來人往的要道口。
他頗有感觸的仁立沉思,身邊熱鬧的嘈雜聲,令他好奇的轉過身密。
只見一位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雖粗布短衣,但頎長的身高,俊朗斯文而不失英氣的惑人臉孔,年紀雖幼,卻已可以想見日後英俊的模樣。
凌休根的目光見到這少年後溫暖了起來,他其至沒有注意到與少年人對峙的壯漢,只一個勁兒的打量少年。
「你這孩子到底懂不懂規矩!我開茶棚又不是開救濟院,一天三罩捆柴就只有三文錢,多的沒有。你去求別家吧!」
壯漢算準這附近的獵戶泰半自給自足,不需要這少午的柴火,所以才把姿態擺得高高的。
「掌櫃的,你這不是愛說笑嗎?昨兒L個還說一捆柴兩文錢,怎麼今日價錢又變了。」少年有條有理的表達自己的立場,他人雖窮,但腰桿還是挺得筆直,毫不畏懼。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沒瞧見天氣已經大為暖和,柴火的需求越來越少了嗎?」壯漢狡猾的道。
「天氣不是理由吧!難道掌櫃所提供的茶水,賣的儘是山裡的泉水,沒經過煮沸?」
這少年犀利的問話,不算大,卻能讓眾人聽得一清二楚,讓茶棚中頓時議論四起,凌休恨電對他抱以讚賞的眼光。
壯漢氣得滿臉通紅,「你……你在這裡胡說些什麼?
去去,六文錢給你,快走吧!」
他把幾枚銅板丟在地上,真是一毛錢逼死英雄好漢,原本將背脊挺得筆直的少年輕歎了聲,皺皺濃挺的劍眉,漸漸彎下身去撿拾那些銅板。』
凌體恨倏地伸手制止了他的舉動,「別撿,莫喪了你的尊嚴。」
少年抬起頭,見是一個陌生人,他聳聳肩,「無妨,我的尊嚴不會因為這些小事折損,更何況我和我娘都需要這些錢。」
「我可以給你。」凌休恨衝動的掏出身上的金元寶,一古腦的全塞給少年。
他卻搖搖頭不接受,「我用自己的勞力換來的金錢,我和我娘都用得很開心,但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錢,豈不連僅有的驕傲都沒有了?」
少年拒絕了凌休恨的好意。謝過掌櫃後;才撿起地上的銅板,放進自己的衣袋中,轉身往山上步去。
凌休恨默默的跟在少年身後,深深為他折服,尤其對他高傲不容人輕慢的自尊印象深刻,如果他真的接受了這些價值頗高的金元寶,或許凌休恨對他便不會如此在意了吧!走在前頭的少年略感奇怪,怎麼這人一路跟著自己。
警覺心一起,少年馬上轉過身來,「你跟蹤我有何目地?」
凌休恨早在發現這條路通往山中小屋時,便已訝異這年怎麼對這條路如此熟悉,但此刻,他只無所謂的笑笑,「這條路你能走,我為什麼不能來?」。』』
說的好像也是,少年抓抓腦門,「奇怪,娘說這條路幾乎無人知道,這幾年來也沒見有人來過。」
凌休恨心中一動,莫非他識得殷羽凡,有這個可能嗎?
心頭的急躁跳動令他手心發熱起來,「你這幾年一直住在這裡!」
「是啊!」少年見這位英俊男子臉龐陣陣發白,不禁替他擔心起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凌休恨猛然抓住他的雙臂,「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住在什麼地方?你—-你們家還有些什麼人?」
少年嚇了好大一跳,要掙脫他的箝制,卻又不能,暗暗運勁要彈開他的雙手,但使出的勁道卻被反彈回來;若不是男人替他護住心脈,他可要身負重傷。
「峨眉派綿掌心法,」凌休恨出於本能的自衛,卻發現令他幾欲昏顧的事,「江湖上早巳失傳的綿掌心法,你是從何學來的?快告訴我。」
「我——我娘教我的。」少年咬著下唇,」遲疑的望著始終沒有真正傷害他的凌休恨。
「我能知道你娘的名字嗎?凌休恨悒鬱深沉的在心底做了最壞的打算,不過真如他所想的,只要殷羽凡如今過得幸福,他也該死心了。
「我娘名叫殷羽凡,我叫凌莫言。」
凌休恨被他的話嚇得腦中轟然大響,臉色倏地刷白了,「你叫——叫———凌莫言?」
「是啊!你真的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凌莫言不懂他為何這麼震驚,而且眼角眉梢充滿悲哀。
「她還是把孩子生下來了。」凌休恨萬般憐愛的瞧著凌莫言,他的孩子。
是的,算算日子,這孩子正是他和殷羽凡在這山上小屋共同孕育的愛情結晶,沒想到當年她還是把他生下來了。
莫言,難道殷羽凡對當年的事仍有憾恨嗎?
「你娘還好嗎?」
「不太好,近來身子弱了些,捱過寒冬之後;老是咳個不停,所以我才想多賺點錢,替她補[站身子。」
乍聽到她的的近況,凌休恨竟然眼眶發熱,激動得無法自己,「沒有別人照顧她嗎?你爹呢!」
「我沒有爹,娘說爹不原諒她。所以一直不來見我們。」
凌莫言小小的年紀,卻有早熟的心思,不知為何;被竟對眼前這位陌生男子有著莫名的親近感。
凌休恨深吸口氣,閉上滿眶淚意的雙眼;低沉的開口
道:「你娘可曾告訴你,你爹的名字?」
「有,她說我爹是凌休恨,數一數二的武林高手。」凌莫言與有榮焉的挺起胸膛,因為娘說過,他總有一天會見到爹爹,他不能讓爹丟臉,所以他必須學爹一樣,做個頂天立地,傲視群倫的男人。
凌休恨攏著他的雙肩,遺憾的發現他的瘦弱,「孩子,我就是凌休恨。」
「你是——爹!」凌莫言欣喜若狂的張大了口,「爹,你真的是我爹!」
「孩子,你碰過幾個會半路認兒子的爹?」凌休恨這時竟有說笑的心情,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而這些年的飄泊滄桑都已微不足道了。
他含淚的默默感謝上蒼的慈悲。
「沒有,沒有;你真的是我爹。」凌莫言按捺不住,天生的父子親信明顯的表露出來,他一把抱住凌休恨,低低的哭泣起來。
』
凌休恨望著只到肩膀的兒子,內心也是充滿悸動,「孩子,委屈你了,以後爹不會再離開了。」
「爹會和娘和好嗎?」
凌莫言這麼一說,凌休恨便已明白殷羽凡對他沒有隱瞞,所以他也試著以大人的方式與他溝通,「這等到見了你娘再說,要知道,她對我並沒有完全原諒,我虧欠她的實在太多了。」
凌莫言側頭想了想,「如果娘不原諒你,你是不是又要離開呢?」
望著酷似自己的年輕臉龐,那雙眉眼卻依稀有當年殷羽凡的影子,凌休恨的心情一陣激盪。「不,就算她不原諒,我也要留下,就算用盡我所有的時間,我也要求她諒解,而且永遠不再離開她,離開你。」
凌莫言笑了,那笑容溫柔開朗,「走吧!爹,我們快去見娘,保證她什麼病都沒了。」
「放心,爹當年有神醫的外號,只是後來專心研究毒術,讓武林中少聞爹的醫術,不過,爹在這方面可是自詡天下無敵手喔!」
凌休恨父子說說笑笑,並肩往山上而而去。
來到小木屋前,凌休恨有些猶豫,這麼多年不見,他有些退卻,彷彿現才有要見面的真實感。
她現在好嗎?變成什麼模樣/著實叫他好生掛念。
「爹,娘就在裡面,你進去吧!我到山裡獵些食物來。
凌莫言笑道,非常懂情趣的不打父母敘舊。「你自個兒小心點。」
『是,爹。」
待凌莫言去遠後;凌休恨他立門前,打不定主意該如何進去。他心中一點把握都沒有,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話,該怎麼求得她的原諒。
突然「哎呀」的一聲,門開了,走出一位布衣女子;凌休恨竟怯懦的閃身避在屋角,他的輕功之高,來去如風;這位女子自然沒有察覺,逞自走向屋前菜圃,照成已理發芽的野菜。
凌休恨凝神望去,胸中又是一陣激盪,久久無法自己,這位女子便是他朝思暮想,無一日或忘的殷羽凡。
她眉眼五官依舊清麗,雖不是最美,卻是他的最愛,臉龐有些憔悴,身子也比當年瘦弱,鬢邊已現縷縷白髮,不時伴著低咳,似乎腰也不甚舒適,常見她停下手邊的動作,捶著吃力的腰身,然後繼續低著頭照顧菜圃。
他早已察覺到他們母子生活清苦。儘管一路上莫言都不曾提到這些,但他的衣著粗糙,又怎會逃過凌休恨敏銳的注意力。只是,他萬萬想不到他們的生活條件窮困到這種地步,親眼見到殷羽凡為了餬口,努力在菜圃工作的此刻,他熱淚盈眶,再也忍不住了。
「羽凡。」
乍聽到想忘都忘不了的男性嗓音,殷羽凡顫抖著身子,疑似在夢中,她緩慢的轉過身,—顆心怦怦的跳,只見身前站著一位俊美飄逸的美男子,英挺依舊,樣貌如昔,那雙溫柔癡情的深邃眼眸,正不轉睛的瞧著自己,她再也忍不住淚眼婆娑。
兩人呆立半響,不約而同的往對方奔去;摟抱在一起,急切的想用對方溫熱真實的身軀,告訴自己此刻不是在作夢。
過了良久,殷羽凡才幽幽的抬起臉龐,癡癡的伸出雙手,撫著他絲毫不見蒼老的臉,「這些年來你一點都沒有變,我卻老了。」
凌休恨溫柔凝視著她,「不是老了,而是生活的憂患逼得你喘不過氣來,不過,從今天起,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他執起她已顯粗糙的雙手,心疼她這些年空山獨居的痛楚,俯低了頭,便深深吻住她柔軟的唇,但她卻拚命掙扎使出內勁推開了他。
凌休恨大感意外,當然不是因為多年不見她的內力大增,而是他根本沒料到她會拒絕,「羽凡,你仍舊不肯原諒我嗎?當年…」
她摀住他的唇,含淚搖頭道;「這麼多年來,我始終守在這裡等你回來,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欠你一個抱歉,都是我的任性與盲目,害了五絕門許許多多無辜的人;也害了你,對不起。」
他抓住她忘情的喊,「既然不是為了當年的事,難道是因為你根本不愛我,自始至終,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當年的事一一浮上他的心頭,這也是他最沒有把握的一部分,他愛她愛得連命都可以不要,可她,卻不希罕。
殷羽凡緊咬著下唇,拚命搖頭,「不,不是,凌,我愛你,以前不敢說,是伯我難以對死去的師父交代,我現在仍然愛你,不然也不會…」
「把莫言生下來。」他替她說明,指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內心的酸楚情緒不斷翻攪,幾欲沸騰。
「你…。你都知道了?」她鬆了一口氣,卻又擔憂他的反應,雖然過大的情緒起伏讓她有些疲累,但她仍強打起精神。
「雖然你當年說過要這孩子,但這麼多年了,我甚至不確定你願不願意再見到我,所以……所以你不認這孩子,我……我也不會怪你,畢竟莫言已經大到可以分辨事理。」
儘管如此,她仍然痛人心坎,無法想像當莫言知道他親生的爹不要他時,會做何反應。
至於她自己,反正已經如陌上塵,風中絮般的輕微,隨時都會帶著這個傷痛離開人世,自已的事她反而已經不在意了。
她勉強活著,只為了再見他一面,能求得他的原諒,此生已經滿足,她不再著求什麼了。
「羽凡,我已經見過莫言了。」
她的心猛然一抽,雙手緊緊揪住他的手臂,忍受突如其來的昏眩之感。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他抱起她,熟練的往屋內走去,這裡的擺設一如他離開的時候,但傢俱都已老舊,雖然乾淨,卻已顯寒愴。
他將她放在床上,為她把著脈。
「快告訴我,莫言……知道你便是他爹嗎?」殷羽凡只顧著問,對自己的身體漠不關心。
「知道;你先別說話,讓我替你把脈。」凌休恨蹙起眉峰,細細觀察她的臉龐,雖見她容顏雪白,但眉間隱隱有股青氣凝聚,怕是多年積勞成疾。
殷羽凡幽幽一笑,坐起身來,「我沒事,只要休息一下子就好,不過,你怎會和莫言認識的?是不是這孩子又背著我做什麼危險的事?」
慈母總把孩子的事放在最前面,比關心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凌休恨心中感動,便把兩人如何識得的經過告訴了她,後來還說:「莫言的膽識不錯,是個相當優秀的孩子,我打算將這身武功和醫術傳授給他,讓他不管未來決定如何,起碼不會吃虧。」
至於引發兩人分離、武林窺覦的毒藥暗器,凌休恨已決定在他身上斷絕,從此不傳於後世。
「你肯認他?」殷羽凡大喜,清秀的容貌緩緩露出欣慰的笑容。
「自然認他,別忘了,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他自然是我凌休恨的兒子。」他將她緊緊摟在胸前,手臂使勁的抱著她。
「原來你還記得?」她感慨莫名。
「無一日會忘,羽凡,從今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分開了。」她閉上雙眼,靠在自已傾心愛戀的胸膛,汲取他乾淨熟悉的男性氣息,除了滿足外,再無其它的念頭。
她特別眷戀這種兩心相契偽時光,但現實令她不得不清醒,她豈是這等有福之人。
「不,不行,我不能陪你一輩子,凌,你還是去找別的女人吧!」她突然推開他。
「我為什麼要找別的女人?」他被她的反覆弄暈了頭,但聲音仍然保持溫柔,因為他對她始終硬不下心。
「看看我;」殷羽凡笑了笑,但那抹笑容卻惹人心疼,「我已經老了,青絲變白髮,而你依然年輕俊美,我配不上你的。凌,我心中始終記得你吹笛的模樣,如詩如面,但卻是我永遠無法追上的你,前半輩子,你為我所累。後半輩子我又怎忍耽誤你,蒙你愛過,我已滿足了。」
「你的意思是,仍要離開我?」他覺得她的理由根本不是理由。
她又笑了,「恐怕這回我身不由已。凌,我病了,不只身體病了,連心也病了。這些年來,我一直等著你,從原本的滿懷希望,到逐漸落空,逐漸接受你永遠不會回來的事實,然後想盡辦法撫養我們的孩子莫言,我漸漸孌得對人推失去了信心;我甚至不敢走出這裡,因為我會害怕他們是不是又要利用我去對付什麼人?還是又要對我身邊的人不利?」
她將臉深深埋入雙手,掩飾自己醜陋的臉,「我已經完全無法與人接觸了,這些年我還染上一些病,身子始終時好時壞,我自己知道自己大限之日不遠,但莫言還小,所以我一直拖著,現在有你照顧他,我放心了。」
凌休恨暗自蹙眉,卻更心疼她所受的一切,「這些年苦了你了。」他溫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用吻輕輕拭去她的淚珠,好溫柔、好溫柔的抵著她的額頭,臉對臉的輕喃。
「羽凡,名義上與實質上,我們都是患難與共,永不分離的夫妻。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好好過過夫妻的日子,現在開始也還不遲,如果你害怕人群,我仍便僻居荒地,永不見那些醜惡的人們;如果你的來日無多,有一天,我們過一天的夫妻生活;有一年,我們便當一年的夫妻,我凌休恨此生只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羽凡。」
她的感動還來不及產生,他便已深深吻住她的紅唇,在一陣令人無法不震撼的溫柔吻吮裡,她在心底深處發出一陣無息無聲的歎息;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頭頸,讓他吻去自己滿心的委屈和辛酸。
各自飄蕩十五年之久的心,終於緊緊的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