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徹來找她一起出去玩了。」沈文竺看著螢幕,心不在焉的回答。
「谷徹?他來幹麼?」他也心不在焉的問道。
「不是說了嗎?他來找月夕出去玩呀。」「谷徹來找月夕出去玩」這件事,終於鑽進了谷貫中剛甦醒的腦子裡。
不必喝咖啡提神,他便清醒了。
他走到沙發旁。
「他們什麼時候出去的?怎麼沒叫我?」他不滿的嚷著。
沈文竺抬頭瞥了兒子一眼。
「你在睡覺誰敢叫你呀?放心,月夕跟阿徹出去很多次了,他會平安的送她回來。」她邊看電視邊說,螢幕上正播放一出愛情大悲劇,她邊吃零食邊觀賞。
「跟谷徹出去很多次?!我怎麼都不知道?」谷貫中叫得更大聲了,一股突生的怒氣在胸口迴盪著。
沈文竺被他嚇了一跳。
「幹麼大驚小怪的呀?這半年來有時候阿徹放假都會來帶月夕出去逛一逛呀,每次他來,你不是回公司加班就是跟女朋友出去約會,不知道很自然呀。」她知道他這個兒子很關心月夕,畢竟人是他帶回來的,可是他平常對月夕漠不關心的,現在一知道月夕跟谷撤出去就氣得臉紅脖子粗,簡直把人家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真是要不得的劣根性。
「那也應該跟我說一下呀!」谷貫中有一種被曚在鼓裡的感覺。
原來在他為工作而忙碌的時候,月夕竟然跟谷徹那狡猾的小了在他的地盤上明來暗去。真是太可惡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幹麼跟你說呀?」沈文竺不給兒子留情面。
「因為是我帶她回來的呀!」這理由夠大了吧?那不知感恩圖報的小鬼!「那有什麼了不起?阿徹也說過希望月夕到他家去住呀。」「他敢!」谷貫中額上冒出了青筋。
谷徹居然敢說出那種話!他就知道谷徹是個現實的卑鄙小人,當初月夕瘦得不成人形谷徹嫌丑,現在她被養得自白胖胖的谷徹就喜歡了是不是?想把她帶回家,谷徹是在癡心妄想!*****
月夕在晚餐時間前回到了谷家。
一進屋裡就意外的看到谷貫中坐在客廳裡拿著電視遙控器不停的變換頻道。
平常要看到他並不容易,因為他要上班,例假日要見到他更難,因為他得加班和約會,像今天這樣坐在客廳看電視是很難得看到的畫面。
她心中一喜,也走到沙發邊坐下,將提包和購物袋放下。
谷貫中冷冷的斜睇她一眼,看到她的雙頰被戶外的涼風吹得紅紅的,更不悅了。
「那是什麼?」他問,朝地上的購物袋望了望。
「谷大哥買給我的衣服。」月夕老實的回答,敏感的她已經察覺到了他的低氣壓。
谷貫中挑高眉頭,冷冷的視線移到她的身上,打量著天藍色的及膝洋裝,她手裡還抱著件厚外套。
「沒看過你這件衣服,也是谷徹買給你的?」「是谷媽媽買的。」對於買東西,她都極為被動,每次都是被谷媽媽牽著走。
谷媽媽似乎真的極以打扮她為樂。
「既然有我老媽幫你買衣服,為什麼還要接受谷徹的衣服?是你乞求還是他施捨的?還是你喜歡享受這種別人為你掏錢的感覺?」谷貫中壓抑了一整天的情緒,現在都化成如冰如刀的字句,毫不留情的刺向月夕。
月夕微微瑟縮了一下,並未出聲為自己辯駁,沉默了幾秒鐘後,她拿起提包和購物袋,站起身來。
「我上去梳洗一下。」她說,轉身要離開。
「等一下。」谷真中叫住了她,「我不反對你跟誰出去,不過如果要出去,要先跟我說,我答應了你方可以出去,即使是跟谷徹也一樣,聽到沒有?」他專制蠻橫的命令道。
「你每次出去也沒有跟谷爸爸、谷媽媽誽,為什麼我就得向你報告?」月夕反問。
谷貫中沒料到她竟敢公然反抗他,氣得從沙發上跳起來。
「因為我已經二十三歲了,而你還只是個不滿十八歲的小鬼,所以你得向我報告!懂了嗎?」月夕抓著提包和購物袋的手緊握。
「我不是小鬼,上個禮拜六我就已經滿十八歲了。」她帶著受傷的語氣說道。
他當然不知道上個禮拜六是她的生日,事實上她也沒告訴任何人過。從小到大她都沒遇過生日。而且告訴他也沒用,她記得上個禮拜六他加班到很晚,帶著渾身的酒氣回家時。已是隔天的凌晨時分了。
她會告訴他是想讓他知道她已經十八歲了,不再是他認為的小鬼了。
「滿十八歲又怎麼樣?用你的實際年齡來衡量只會更加顯示出你心智的不成熟。」谷貫天依舊咆哮著。
月夕倏地撇頭,圓亮清澈的黑色瞳仁一瞬也不瞬的瞪視著他。
她可以對任何人的辱罵置若罔聞,但惟獨他不行,他說的話對她有絕對的殺傷力。
沈文竺從廚房出來就看到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的。
「幹麼呀?貫中,我在廚房裡就聽到你的聲音。陰陽怪氣了一整天,現在月夕回來你就又把氣出在她身上了是不是?」她責罵著谷貫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她這劣根性強的兒子的錯。
「你別管啦!她跟別人出去一整天,還拎著大包小包回來,活像個交際花,我罵她是為她好,免得她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谷買中冷沉的誽。
「你在說什麼呀!跟你這蠢蛋說過多少次了,月夕不是跟別人出去,而是跟阿徹。而且現在時間也還早呀!你這不成熟的小子,話說出口前要先想清楚,你說那種話會傷害到月夕你知不知道呀?」沈文竺不怎麼認真的指著他的鼻子罵。
她這笨兒子真是不懂女孩子的心理,別看月夕平常溫和乖順,愈是這樣的女孩就愈有個性。他再這樣下去,只會把她愈逼愈遠。
話說回來,這樣子似乎也挺好玩的,她頗興奮的想。
以前只有貫中這個叛逆小子,又早早就送出國,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又多了個月夕,為她平凡無聊的貴婦人生活增添了許多新鮮刺激,如果這兩個年輕人之間的衝突能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上回月夕初潮來時,自己雖然不在她身邊,但一想到兒子當時可能的狼狽樣,自己就覺得活著真是太快樂了。
「谷媽媽,我上樓去梳洗一下。」月夕忍住心裡一陣一陣的刺痛。舉步朝樓梯走去。
「站住!我話還沒說完。」谷貫中氣焰騰騰的還想追上去。
沈文竺往他身前一站擋住他。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長舌啦?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看不出來月夕已經生氣了嗎?」「她生氣?她還敢生氣?我倒要問問看她在氣什麼。」他氣憤的想繞過母親。
「你是不是真想把她逼到阿徹那裡才甘心呀?」沈文竺死命擋住他。
這句話讓谷貫中的身子一僵,他繃著臉,萬般不甘願的回到沙發上坐下。
沈文竺看著兒子,忍不住搖搖頭。
「你對月夕的獨佔欲太強了,雖然她是你帶回來的,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總有一天會跟異性談戀愛、交往、結婚生子,你這個樣子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一個好的保護者,會懂得適時放鬆掌握。讓被保護者有喘口氣的空間,你懂嗎?」谷貫中的目光瞬間變得嚴厲無比。
「除非我娶,否則她別想嫁。」他惡聲說道。
「又在說蠢話了。」沈文竺搖頭歎氣的又往廚房走去。
晚餐時的氣氛很不好,月夕只是低頭吃飯,一句話也沒說,眼睛紅紅的,看得出哭過的痕跡。而谷貫中則是板著臉,不時望向月夕。
一直待在書房的谷長風,看了兒子與月夕的臉色,忍不住以眼神詢問妻子,他們吵架了?還不是我們兒子那個蠢蛋害的。沈文竺也以眼神抱怨。
「呃,」谷貫中突然開口。谷長風和沈文竺抬起頭來看他,而月夕舉箸的手則頓了頓,然後繼續吃她的飯,「下禮拜天我放假,老媽,你不是很想去市內新開的那間自助餐廳吃飯嗎?下禮拜天我帶你去。」他將視線移到月夕身上,「當然,月夕想去的話也可以。」如果沒有發生剛才的事,月夕一定會對他這個提議感到樂不可支,但是,剛才他刻薄惡毒的話言猶在耳,再加上他說她也可以一起去時,那副施捨的口吻,她不會那麼不識相的。
「我不去了,我想留在家裡休息。」她淡淡的說。
沈文竺看到兒子瞬間陰沉的臉色,連忙開口說服。
「不要啦月夕,我朋友說那家自助餐廳很好吃,我一直想去,你就陪我一起去嘛,不然只有我們母子倆,多無趣呀。」她誽,對丈夫眨眼求救。
谷長風咳了咳。他們只有在這時候才會想到他。
「是呀月夕,你也知道谷爸爸工作忙,沒什麼時間陪你谷媽媽,難得貫中有空,你就陪你谷媽媽一起去嘛,好不好?」他微笑的對月夕說。
對月夕來說,這兩位長者就像自己的另一對父母,現在他們都這麼說了,縱使她有萬般不願,也無法再說出個不字。
就在她要點頭答應時。谷貫中又開口了。
「如果她不願……呀!」他傲慢的聲音在被沈文竺從桌下朝他的脛骨狠踢一腳後停住了,並痛呼一聲,彎著身子撫摸疼痛的脛骨。
他訝異的看著母親,不敢相信她居然這樣對他!沈文竺笑咪咪的,一副完全不知道谷貫中發生什麼事似的。
「月夕當然願意了,是不是,月夕?」月夕勉強一笑。雖然谷媽媽阻止了他,但她還是可以猜得出他想說什麼。
「我會去。」她挑釁的目光對上谷貫中的,谷貫中的眼睛冒著火。
「太好了!我們一定會喜歡那家自助餐廳的美食的。天呀,我好想現在就去吃呢!」喔!她真的好想現在去吃呀!沈文竺在兒子與月夕的身上掃來掃去,眼睛裡滿是興奮的光芒。
*****
這一個禮拜在平靜如昔的情況下過去了。
月夕雖然與往常一樣溫和少言,但只要與谷貫中同處一室時,她就會更加安靜,甚至漠視他的存在。
沒錯,她仍在對他冷戰中。
而這一個禮拜來,谷貫中已經巧立許多名目送了各式各樣的小禮物給她,像耳環、胸針、化妝品等,不過沒有一樣是道歉的禮物,所以月夕全原封不動的退回給他。
「何必呢?他是從不向人道歉的,你別等了。」沈文竺這麼對她誽。
是嗎?難道又是自己奢望了?月夕想。
其實她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個樣子,只是她不想一輩子讓谷哥哥以那種教訓小孩的口氣對她說話,她只是希望他也能多想想她的心情,多想想她已是個成熟女性的事實。
她也明白,對他衍生出複雜的情愫是不智的,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所以她將感情掩藏心底角落,不讓別人看見。
現在,她只希望禮拜天能早日到來,她可以趁這機會不再假裝逞強,與他一起如往日一樣談天說笑。她還是無法氣他太久的。
期期盼盼,禮拜天終於來了。
月夕梳洗過後,施施然走下樓,卻沒在餐桌上看到谷貫中的身影。
「谷爸爸、谷媽媽早。谷哥哥呢?」她問,坐進椅子裡。
正在看報紙的谷長風對她點點頭,沈文竺則惱怒的哼了一聲。
「誰知道那死小子在哪裡呀?昨晚一整晚都沒回來,也不知道跑去哪裡野了。
我看他八成已經忘了跟我們的約定了!」她氣呼呼的將一盤土豆端上桌。
「是嗎?」月夕掩不住失望。
谷長風拿下報紙。
「我昨天聽業務部說貫中的工作小組,昨天已經將『光晴』的合約搞定了,昨晚大概是跑去慶祝了,才會一夜不歸的。你們放心,他一定不會忘記跟你們的約定,會及時趕回來送你們去吃晚餐的。」他幫兒子說話。
「光晴」是間連鎖精品店,是出了名的難纏,偏偏他們的商譽極佳,營業額更是同性質精品店中的翹楚,沒有人不想將自家公司的產品在「光晴」上櫃的,也因此競爭也就格外激烈了,谷貫中能拿下在「光晴」上櫃的合約,實屬不易,也難怪他們會去瘋個通宵了。
「算了吧!我已經不敢奢望了,他還知道路回來我們就該偷笑了。可惡!真不該冀望他的!」「谷媽媽,你別生氣了,他也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如果他真來不及回來的話。
我陪你去就好了。」月夕試著緩和她的怒氣。
「那有什麼意思呀?」沈文竺一時嘴快,等察覺到心裡的話已不知不覺說了出口,連忙掩住嘴巴。
「啊?」月夕不解的看著她。谷媽媽不希望她陪嗎?
「呀,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個女的又不會開車,坐計程車又危險,還是應該找個男人來為我們服務的。」沈文竺連忙解釋道。
「那我載你們去吧。」谷長風說。
「不用了,你還有工作,不是嗎?」沈文竺「瞪」著他,笑說。
心不在焉的谷長風這才明白自己幫錯了忙、說錯了話。
「是呀、是呀,我還有一大堆事得處理,怎麼忘了呢?」他尷尬的哈哈笑。
縱使覺得他們兩個有些古怪,月夕也沒說什麼,保持沉默的開始吃早餐。
中午過後,帶著渾身酒味,谷貫中回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一位美麗的女人開著車子送他回來。
月夕由窗外望出去。看到那女人在谷貫中臉頰上印上一吻後才放開他。
谷貫中臉色發青的開門下車,看來正在為宿醉所苦。
月夕連忙跑出去為他開門。
「月夕!」看到月夕,谷貫中立刻笑了,伸手環住她的肩膀,「你知道我得到一個多大的Case嗎?是『光晴』的!連最難搞的『光晴』都讓我給搞定了,你說我厲不厲害?」他得意的發出歡呼聲,卻馬上樂極生悲的抱著頭,呻吟了起來。
他似乎喝了不少。月夕努力的攙扶他進屋。
照理說,他喝了一晚的酒,應該渾身酒味才對,可是他身上不但沒有酒味,還傳出清新的肥皂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新的,顯然他是在外面洗過澡才回家的。
月夕不願意去想他跟送他回家的那位美麗女人是什麼關係,但能夠讓他待到早上才回來,還洗了澡,由此可見,他跟那女人之間一定關係匪淺。
「谷媽媽!」忍著心口如針刺般的痛楚,月夕朝客廳喊著。
不一會兒,沈文竺跑了出來,看到谷貿中狼狽的模樣,生氣的不停嘀咕著,和月夕合力的把他扶到沙發上躺下。
「噢……」沈文竺毫不溫柔的舉動讓為宿醉所苦的谷貫中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聲。
「叫什麼叫?是你自作孽不可活!喝那麼多酒,活該你頭痛!」沈文竺一點也不同情他,還將他掉下沙發的小腿給踢上去。
她哼了一聲,望向月夕,卻被她臉上的眼淚給嚇了一跳。
「月夕,你怎麼了?怎麼在哭呀?」她擔心的抹去月夕臉上的淚水。
聽到母親的話,躺在沙發上,手肱覆在眼皮上的谷貫中立刻警覺的睜開眼。
直到手上沾濕,月夕才發現自己原來在流淚,她心一慌,連忙抹抹臉。
「外面風有些大,一些沙吹進眼裡,沒關係的,我上去洗把臉就好了。」她轉身跑上樓。
沈文竺皺著眉,嚴厲的目光掃向在沙發上假寐的谷貫中。
「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著。」她踼踢他,「是誰送你回來的?是不是你的哪個紅顏知己呀?」這臭小子!不但徹夜不歸,還在外面洗了澡,這要叫月夕不想入非非都難,臭小子、臭小子!她又含恨的連踢兩腳。
谷貫中像死了一樣的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他不只是頭陣陣抽痛著。連全身都不舒服了。
她幹麼哭呢?就因為他徹夜不歸嗎?還是看到羅娜送他回家?他才不會信她什麼沙吹進眼裡的爛藉口。
該不會是以為他不能載她們去吃晚餐在傷心吧?其實他還是可以送她們去吃晚餐,只是恐怕會有撞車之虞,所以為了她們的生命安全著想,還是將晚餐計畫挪到下個禮拜的好。
只不過是件小事,有什麼好哭的?她真是長得愈大愈彆扭了,嘖!連他送的禮物也不收,算了,他不會再自討沒趣了。
*****
自從那天開始,谷貫中與月夕之間就隔起了一道無形的牆,以往一見面還會說說笑笑、鬥鬥嘴的兩人,變得沉默了,感覺疏遠了許多,而谷貫中答應的晚餐之約,似乎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月夕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她恢復了到谷家之前的安靜寡言,只在面對谷長風與沈文竺時會勉強擠出些許笑容。
而總是喜怒形於色的谷貫中就顯得陰鬱多了。
他不跟月夕說話,連帶的也不跟父母說話,就算說了,口氣也是沖得可以,他常板著一張臭臉,有時候更是連家也不回,將家裡的氣氛搞得一片烏煙瘴氣。
「你們到底要冷戰到什麼時候呢?」每當谷貫中徹夜不歸,隔天早晨的餐桌上,沈文竺一定會這樣長吁短歎的喃喃抱怨。
月夕雖然早已沒了胃口,但還是一口口的將稀飯往嘴裡送。
她知道,都是因為她,要是她不在的話,谷家也許就能恢復到昔日的安寧了星期六的午後,她與谷徹坐在一家被青翠樹蔭遮蔽的清靜茶館。一如往常,在悲傷微涼的徐風吹拂下,她向他傾訴了心裡的話。
「到我家來吧,我可以照顧你。」谷徹的指背輕撫她消瘦的臉頰,憐惜的說。
月夕只是感激的微微一笑。
對她來說,到哪裡都是一樣,她有的,只是散播不幸與不快樂。
而她希望她所關心的人快樂。
*****
谷貫中一進門,還沒見到人就先聽到母親的哭聲,眉一皺,走到客廳一看,母親坐在沙發裡,不停抽著面紙擦眼淚,連父親也眉頭深鎖著。
「發生什麼事了?」他不解的問,環顧四下。
房子很好呀,該在的東西都還在,沒被偷也沒失火。
「月夕呢?」她怎麼不在?
沈文竺從面紙裡抬起紅腫的淚眼怒瞪他。
「那麼多天沒回家,我還以為你已經死在外面了,你這個不肖子!」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你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所以在哭呀?」谷貫中不可思議的說,鬆了一口氣,生進沙發裡。
真是的,他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呢。
「我管你這不肖子是死是活,我只擔心月夕……嗚嗚……她離開我們這裡,要怎麼生活呀……嗚嗚……」沈文竺哭道。
谷貫中愣了下,隨即從沙發裡跳起來。
「月夕?她離開我們家了?她為什麼要走?你們怎麼不留她呀?」這坎他的思緒一下子被這消息給打亂了,他緊緊握拳、漲紅了臉,「她走去哪裡了?谷徹家嗎?谷徹那混蛋真的把她拐走了,可惡!我去把她帶回來。」他一把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衝。
「她還沒走啦!」沈文竺連忙抬起頭來喊。
谷貫中煞住腳步,迅速折回,臉色鐵青,兩眼血絲滿佈。
「雖然還沒走,不過她說等她整理好東西後就要走了……嗚……」「她在哪裡?」谷貫中咬牙切齒的。
沈文竺往樓上一指。
不浪費任何一秒,谷貫中轉身往樓梯跑去。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消失在二樓樓梯口了。
連門也不敲,他直接闖了進去。
月夕坐在床沿,身邊放了個小包包,一看是谷貫中,她連忙將臉上的眼淚抹去,假裝忙碌的將小包包的封口給綁緊。
她站起身,顯得有些不安。
谷貫中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竟是當初他帶她進谷家時的那套襯衫和牛仔褲,隨著她身高的增加與身材的變化,當時還頗為寬鬆的襯衫和牛仔褲,此時卻顯得有些緊繃,將她纖瘦卻姣好的身材表露無遺。
望著她,谷貫中的體內不禁起了陣熟悉的騷動。他忽略那股騷動。
「你做什麼?幹麼穿這樣?」他走過去,打開她的衣櫥,將裡頭漂亮的洋裝、上衣、裙子、褲子等,全扔到床上,「把你身上的衣服脫掉,換上這些。」他霸道的命令著。
月夕凝視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垂下眼瞼。
「我走了。」她低聲輕吐,緩步走向房門。
谷貫中跑過去擋在她身前,硬是將她手中的包包扯下,丟到遠遠的角落。
他握住她的肩膀。
「你什麼意思?跟我嘔氣就要走嗎?你怎麼那麼不成熟呀?我告訴你。你是我帶回來的,就算要走也得經過我的同意,現在我不准你走!」他搖晃著她,大聲咆哮著。
「為什麼?我不希望因為我,讓谷爸爸、谷媽媽難過,讓你不喜歡回家,讓這個家裡整天都處在沉重不快樂的氣氛裡。」月夕說,勉強擠出笑容,「我知道我不成熟。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谷大哥願意讓我到他家去住,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谷貫中給打斷了。
「別想!我不會讓你到他那裡去的,你必須留在這裡,聽到沒有?」總有一天他會宰了谷徹,谷徹居然敢搶走屬於他的東西。
月夕抬起憂傷的眼眸。
「為什麼?我不能自己作決定嗎?我不是你的,而你也不喜歡我,我們何必再這樣繼續下去呢?我不要!」她用力掙開他的箝制,轉身走向被丟在角落的包包。
走不到兩步,她就被強力給拉了回去,下一秒,她整個人已被谷貫中給緊緊摟進了懷裡。
月夕不敢相信,可是身上傳來的溫熱感、耳邊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身上特有的麝香味,全都告訴她,她的確是被他給抱住了。但,這怎麼可能呢?
她聽到谷貫中咕噥了聲。
「我沒有不喜歡你,事實上,我很喜歡、很喜歡你,不然我不會帶你回家裡來,我不會聽到你跟谷撤出去就嫉妒的抓狂,我不會聽到你要走就慌了手腳。」他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無緣無故對你發脾氣、對你大吼大叫,我很抱歉,你不要走好不好?」他的聲音充滿懊悔與懇求。
月夕從沒聽過他用如此低聲下氣的語氣說話。
他從不向人道歉的。沈文竺曾說過的話在月夕耳邊響起。
也許吧,因為他道歉的方式非常不自然,不過,他居然向她道歉了,月夕連想都沒想過,他喜歡她!天呀,他真的說了他喜歡她嗎?
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是……你有女朋友。」她忘不掉那天在他臉頰上印上一個吻的美麗女人。
「我沒有女朋友,而且就算我有女朋友,我也不會少喜歡你一點的,這兩者並不衝突呀。」他說,並將她拉開,眼神誠摯。
月夕看著他,眼眸裡閃著困惑。
「什麼意思?」他坦然的目光讓她的心不禁微微下沉。
谷貫中拍拍她的頭。這是他將她視為小鬼的習慣動作。
「什麼什麼意思?」他笑了笑,「你別擔心,我不會交了女朋友就忘了你的,我們相處這麼久了,我爸媽早已經把你當成了女兒,我也是把你當成妹妹在疼呀!」他歎了口氣,沒注意到月夕瞬間轉白的臉色,「我承認我以前是反應過度了,從現在開始,我會給你適度的自由,你可以跟谷徹出去,只要不太晚回來就行。還有,我已經跟你道歉了,你不可以再說你要離開這裡這種話了,知不知道?」他敲了下月夕的額頭。
如果可以大吵大鬧,可以打人發洩,月夕真希望可以這麼做,可惜這全在她的個性之外。
她點點頭,將失望與傷痛的眼淚往體內吞。
谷貫中看她點了頭,不禁大喜,又將她用力一抱。
「太好了!好,我們今晚去外面吃晚餐,就去老媽一直想去的那一家,好嗎?
還是你有想去的餐廳?」他興奮的問。只要月夕不走,要他怎樣都可以。
月夕搖搖頭,「去自助餐廳吧,谷媽媽一直想去那裡吃飯。」「好,就去那裡,那你準備準備,我先打電話去訂位,我們一小時後出發。」他說。興匆匆的出去了。
月夕慢慢走到牆角,抬起包包,然後回到床沿坐下。
原來他說的喜歡是那個意思。
這是上天對她奢望太多所做的懲罰嗎?是呀,她實在太不知足了,能住在這裡,每個人都關心她,她還想怎樣呢?對一個受不辛所詛咒的人來說,她得到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就讓事情順其自然吧,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