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蒼柏俠名在外,義薄雲天,江湖中人盡皆知,而喬蒼柏不論長相還是風度,也確實都很「大俠」。
「哈哈,俞樓主,果然英雄出少年,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成就,實在叫老夫自歎不如啊!」喬蒼柏坐在主位上,豪爽地笑道。
而以常人的目光看來,俞驚瀾的反應實在是有些不識抬舉,他只是略微提了提嘴角,道:「喬盟主謬讚了,在下不敢當。」
「哉,有甚麼不敢當的,」喬蒼柏言談親切,舉止爽朗,十足的盟主派頭。「老夫前些天才跟易莊主說,當今武林,俞樓主的身手可算是頂尖了,再過幾年,恐怕老夫就該讓賢了。」
話音剛落,卻聽「嗤」一聲輕笑從旁傳來。
順著聲音望去,任未傷扯著唇懶洋洋地坐在椅上,神情嘲弄。
「喬盟主,」不知為何,明明是敬稱,聽她說來卻只覺嘲諷。「以俞樓主的聲名,『讓賢』這兩個字不覺可笑麼?閣下要留下胸懷過人的名聲,也該看看對象是誰。」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而且又是出自任未傷之口,在場之人不由變色,連喬蒼柏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唯一神情平定的是俞驚瀾,他只是略微瞇起眼,掃向她,眼中若有所思。
「未傷!」望了她一眼,他淡然道:「你若有甚麼不滿,回去說便是,犯不著對著喬盟主來。」
聽他如此說,任未傷臉色變了變,盯著他半晌,最終卻只是哼了一聲,甚麼都沒說。
她自然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在他人面前說這樣的話,一則顧全喬蒼柏的面子,二則表示他們關係非比尋常,讓那些想對她下手的人顧忌。
哼哼,真是好心!
喬蒼柏畢竟是隻老狐狸,這時反倒笑著勸俞驚瀾。「俞樓主,算了,任姑娘也不過遇是快人快語。」
俞驚瀾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淡笑道:「讓喬盟主見笑了。」
「哈哈,年輕人嘛,老夫明白的。」
你明白甚麼?任未傷沉著臉坐在一旁,冷笑未收。
喬蒼柏,這些年除了沽名釣譽,你還會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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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蒼柏的盛情之下,俞驚瀾一干人等被留了下來,安排住進別院。
表面上看來,喬蒼柏似乎是極為欣賞俞驚瀾的才能,所以刮目相看,但事實上……哼,不就是怕俞驚瀾成了她的靠山,以後難收拾她嗎?武林盟主?不過是一個假惺惺的老頭罷了。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溫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任未傷仍趴在窗前,懶懶地看著夜空中的一彎明月,動也不動。「甚麼怎麼回事?」
俞驚瀾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望著她的眼冷靜得直透人心。「今天你不該對喬蒼柏說出那樣的話。」
她的眸光沉了一沉,手心暗暗收攏,想如以往漫不經心地撇清,最終卻收不住冷笑。「我本就是口無遮攔的人,有甚麼奇怪?」
「是嗎?」他的眼中閃過奇怪的光芒,幽深幽深。
被他這樣的目光瞧著,任未傷微惱地撇開臉,下巴支在疊在窗台的手臂上,望著樓前小湖倒映著的一輪明月,冷聲道:「俞樓主在懷疑甚麼?何不乾乾脆脆地說出來?」
他只是望著她,半晌,才輕輕歎了一聲。「未傷,你有事瞞我。」
這一聲輕歎,飽含著無奈與憂思,與他平日平淡的語氣大相逕庭,令任未傷不由地怔住,許久,慢慢地咬住唇。
「你個性懶散,有時會說不輕不重的話嘲弄別人,但卻不會這般明明白白地諷刺。今日你的表現,分明是對喬蒼柏心有怨恨。到底為甚麼?」
沉寂良久,她緊緊握住掌心,冷笑。「我跟他有仇,你信不信?」
「有仇嗎?」他慢慢重複,停頓了片刻,最終只是道:「我不管你與他之間有甚麼仇,但是留在喬家的這幾天,你不能亂來,知道嗎?」
「你又想對我下令?」任未傷僵扯唇,目光仍停留在湖中的明月上,笑得不見一絲暖意。
「這不是命令。」俞驚瀾伸出手,慢慢握住她擱在窗台上的手掌,感覺到那份冰冷徹骨。
「是請求。」
被他握住的手微微一顫,卻仍然固執地想要掙脫,然而他卻不放,緊緊握住。
「你該知道,他們雖然對我沒甚麼好感,但還不至於想與我為敵,你卻不一樣,未傷,你的過去我沒有辦法改變,但是你的未來,我要參與!」
她陡然因這一句而胸腔起伏,半晌無法開口。
他怎能用這樣堅決的語氣說出這一句?要知道,要知道她真的很想……當真……
任未傷撇開眼沉默著,直到心緒慢慢平復下來,才漠然道:「抱歉,我的未來,不想讓你參與。」
「那又怎樣?」俞驚瀾望著她,目光在這一刻溫柔了起來,溫柔得令人震顫。
「我說過,我要的人,便一定要得到。」
「你……」她又忍不住氣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轉開臉。
「俞驚瀾,你一向是這麼一廂情願的嗎?」咬了咬唇,接著說道,「除非你廢了我的武功,否則,別以為我是乖乖認命的人!」
俞驚瀾微微一笑,抬頭望天。她自然不是,否則又怎會逃了兩年?如今終於再次將她留在身邊,他又怎麼肯放手?
「你與喬蒼柏之間的仇,非要性命相拚不可?」
他的問題讓她倏然沉下目光,抬頭望月的臉龐蒙上一層寒霜,冰冷的夜風中笑意森寒。
「殺母之仇,你說,我是不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這個答案讓俞驚瀾略微吃了一驚。「喬蒼柏殺了你母親?」
她卻不回答了,倚在窗台上,伸出自己的手細細地瞧著。
這雙手有著蒼白的膚色,淡青的脈絡通過幾乎透明的肌膚顯現出來,手骨十分纖細,關節處有著薄薄的繭,皮膚雖柔軟卻不細嫩,看來與一般女子相差不多。
誰料得到就是這樣一雙手,揮起劍來卻勢如奔雷,劍氣如虹?
她是極有天資的,年紀輕輕便能憑藉一柄天傷劍橫掃江湖,然而,這個極有天資的劍術高手,卻有著極度孱弱的身體,在驚世絕倫的劍光後,那個青衫飄揚的女子,悠閒的笑臉每每蒼白如雪,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
到底從甚麼時候開始過這樣的日子,變成這樣一個人的?
本以為清晰無比的記憶居然開始有些飄渺,她閉上眼,連曾經刻骨銘心的那一幕也模糊不清了。只記得一道白光閃過,母親往下墮落的臉龐,笑得那麼悲哀而淒涼……
喬蒼柏!如果不是他,今日的她怎會變成這樣一個殺人如麻的兇手?她的生命,她的生命怎會變得這麼可悲?
「未傷!」誰的聲音?是誰在叫她?
「啊——」又是誰,又是誰叫得這麼悲傷?彷彿野獸被逼入絕境,無法承受的那種淒涼……
「未傷,未傷,你醒醒!」
誰,到底是誰在叫她?她現在又在哪裡?為甚麼都聽不清了?為甚麼她甚麼都聽不清了?娘親……
「青兒,青兒……」
娘親?娘親是你嗎?是你來找我了嗎?
「啊——」好慘的叫聲,到底會是誰?為甚麼讓她的心這麼痛?
「未傷,未傷你別這樣,你看清楚,我是俞驚瀾,你看到了嗎?」這麼溫柔焦急的聲音,又是誰?未傷?他在叫誰?
俞……驚瀾?好熟悉的名字啊,到底是誰呢?為甚麼她覺得,好像對她很重要?
腦海中捲起巨浪,席捲了所有的理智,終於……終於只剩下瘋狂。
最後的意識裡,那三個字慢慢浮了上來,漸漸清晰。
俞……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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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周斐急忙趕了過來,卻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
任未傷拔劍在手,眼神狠厲如鬼,幾乎不要命地向前猛攻,玉石俱焚般的招式就算是俞驚瀾,一時也只能狼狽躲閃。
怪事,她現在不是重傷在身麼?哪有內力動劍?
她的劍招中確實沒有多少內力,俞驚瀾躲過劈刺之後,迅如閃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她吃痛,不得不鬆手棄劍。趁這個機會,他的指風拂過她的睡穴,發狂般的任未傷頓時軟了下來。他極快地伸出手臂,將她抱住。
「俞樓主!」此時,樓梯口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喬蒼柏匆忙衝上來,被眼見這一大片狼藉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
俞驚瀾懷抱著任未傷,對他點了點頭,說了句「抱歉」,就逕自將她抱進了內室。
「周先生。」內室傳來他的聲音,周斐聽了,向喬蒼柏拱了拱手,也進去了。
喬蒼柏與易高等人都是驚疑不已,然而畢竟還要避諱,只有站在外面等著。
周斐一道屋,便被俞驚瀾拖到床前。「你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伸出手去把了把脈,「咦」了一聲,皺起眉來。
「怎麼了?」
周斐凝眉,細細診了一番,道:「應當是很久以前的舊疾了。」
「舊疾?」
「不錯。瞧任姑娘的脈象,小時受過極重的傷,而且還遇過驚嚇。如果屬下沒有料錯,任姑娘的身子骨之所以會這麼差,應該就是這舊疾所致。」
「是麼?」他低喃,斂眸深思。照剛才她的反應看來,難道與她口中的殺母之仇有關?那麼,會是喬蒼柏嗎?
「樓主,剛才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任姑娘怎麼會突然狂性大發?」
俞驚瀾微微蹙眉,搖頭。「我也說不清楚。她剛才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然後慢慢開始眼神渙散,氣息急促,後來突然抱頭大叫,一瞬間好像發了狂似的,拔劍就砍。」
「這麼說來,她應當是想起了甚麼,一時控制不了自己。看樣子,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極大。樓主?」周斐看到俞驚瀾慢慢沉下的眼神,深覺奇怪。
俞驚瀾勉強笑了笑。「沒事。周先生,你看她這病有沒有辦法根治?」
周斐沉吟了一會兒,慢慢搖頭。「屬下恐怕無能為力。如果任姑娘肯好好配合,多活個一二十年倒不成問題,但是,這病只怕會一直纏身,發作時痛苦不堪。」
「這樣麼?」
俞驚瀾的目光慢慢地沉斂了下來。難道要他一直看著她在苦痛中掙扎?
「不過,」周斐頓了一頓,頓時燃起了他的希望。「屬下雖然不行,有一個人或許可以。」
「誰?」
周斐笑道:「這個人樓主也認識,就是廬山東方先生。」
「東方未晞?」
周斐含笑點頭。「不錯,正是她。」
東方未晞,師承廬山隱士白征鴻,醫卜奇門,詩畫經義,無一不精,堪稱當世奇才。兩年前俞驚瀾曾為長天樓中了奇毒的弟子前往至誠莊尋她,也就是遇上任未傷那次,算來兩人也有點交情。
他點了點頭。「好,等回到長天樓,就去請她。」
「是。」
東方泛白,雄鳴迎曉。
當晨第一縷光線透過窗欞照進來時,任未傷睜開了眼睛。
眼皮有點重,她想伸手揉揉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手處於圍困之中。,疑惑地轉過視線望向床頭,不由地一怔。
俞驚瀾靠坐在床邊,正在閉目沉睡,掌心還緊緊握著她的手。
周圍很安靜,靜得可清楚聽見兩人的呼吸在屋內迴盪。陽光靜靜投射進來,金光鋪上他的臉龐,剎那間彷彿一壇塵封許久的老酒開了封,長久的歲月醞釀出的淳香醉意,便這麼悠悠地飄出來,盈滿整個空間,清爽醉人。
任未傷便是被這種微茫的醉意瞬間蠱惑了,一時之間只能這麼怔怔地望著朝陽溫柔的金光裡的男子。
他的臉龐依然是記憶中的清朗明晰,平靜的五官如同他的神情一般,深斂而不張揚,然而那每一個輪廓,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堅定不移;眉型溫文,卻濃如墨畫,在這樣一張臉上,如此深刻的眉卻帶出明明白白的乾淨秀逸;眼眸一如想像的深邃,此刻安安靜靜地閉著,纖長的睫毛被陽隱光照得一根根清晰透明,在下方鋪出一道扇形的淡淡陰影。
這是一個如此清逸的男子,乾淨明白地站在那裎,令看見他的人都不由地為那份清逸而驚異。
然而,卻並非真正的乾淨。
溫文的臉龐下,深藏著任意妄為的狂傲自我,那麼高傲那麼任性地活在這個世上,只要自己想要,便覺得所有的阻礙都不足為道。
他是這樣張狂傲世的人吶……
輕輕提起嘴角,她試圖笑一笑,卻最終沒有笑出來。
其實,其實她有多羨慕這個人,這個任意自我的人,他是真正的任性妄為,而她,所有的悠閒,不過是在欺騙自己……
十七年了,這十七年來,她想要這樣痛快地活著,所有的一切都雲淡風輕地一笑而過……可是,可是她終究不是這樣的人,當那道白光照進她的眼瞳時,便已注定她再也輕快不起來,生命裡的所有,只剩下沉重的記憶與渺茫的未來。
孱弱的身體,滿手的血腥,她用笑容將這一切掩蓋,漫不經心遊走江湖,試圖讓自己將所有的一切忘掉,忘掉……
可是,要她怎麼去忘記?她忘不了,忘不了那照亮了所有假象的白光,忘不了母親墮落的身軀。好痛,胸口痛得幾乎感覺不到心跳。為甚麼不讓她忘記?如果忘記了,就不會再心痛,如果忘記了,就可以、就可以……
「你醒了?」向來淡然的聲音染上些微的驚喜。
她的眼神微微一動,慢慢坐了起來,低垂著頭。「你在這裡坐了一夜?」
他掌心合攏,將她的手收在手心,神情軟得近乎溫柔。「現在覺得怎麼樣?頭還痛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伸手掠過她額前長長的發,試圖看清她的表情。
她卻偏了偏頭,讓他的手落空。
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僵,隨後更為堅決地探出去,撩開她散亂的發,托住她的臉龐。
「放開!」她低喝,抬手想要格開他的手腕。然而,如今的她哪裡有那個力氣與他相抗,竟是半分也移動不了。
「俞驚瀾!」不想在這個時候與他有任何接觸,她近乎惱怒地想要甩開他。
那沉斂的瞳沉了一沉,絲毫不肯退開,甚至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我叫你放開你聽到沒有!」
他的得寸進尺讓她陡然間爆發出來,橫行江湖的第一刺客卻用極其拙劣的方式掙扎,毫無章法地想要拍開他的手。這個時候,她也不過是個被刺到傷處、極力想要保護真實的自己的普通女子罷了。
俞驚瀾皺了皺眉,一用力,索性將她整個人攬進懷中,緊抱不放。
「俞驚瀾!」她咬唇低叫,依然不肯認輸地想要推開他,沒料到反而惹惱了他,手臂一緊,結結實實地困住了她,讓她所有的掙扎都宣告失效。
終於力竭。
她咬牙閉眼,在感覺濕意泛上瞳眸時緊緊地蹙起了眉,伸手攬住他的肩向自己拉近,而後,張口狠狠咬住。
為甚麼,為甚麼還要靠近她?她不需要任何人瞭解,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她只要一個人好好地、安安靜靜地等待生命走到盡頭,只要如此而已……
緊閉的眼阻不住洶湧而出的濕潤,水滴滲出睫毛,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地滾落。
嗚咽終於逸出乾澀的唇,再也沒有力氣,鬆開口,只好埋在近在眼前的肩窩裡流淚。
滲入衣袍的濕意讓懷抱住她的男子怔住了,鬆了擁抱,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卻被她所阻。
她緊緊抱住他的腰,抱得那樣用力,彷彿要將所有的傷痛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遞給他。
他因她如此異常的反應而怔住。眉眼微茫,呆呆地聽著她壓抑的哭泣聲,半晌,終於再度伸出手,慢慢抱緊了她。
朝陽高高昇起,熱烈明亮的光線穿過木窗,投射到那兩個相擁的人身上,安靜如畫,美麗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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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性地伸手慢慢拈著鬍鬚,周斐的眉愈皺愈緊,最後噓出一口氣,放開任未傷的脈門。
「奇怪啊奇怪,任姑娘,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吃過甚麼靈丹妙藥了?」
一本正經的詢問讓任未傷笑出聲來。「周先生,原來你這麼會開玩笑啊?」
周斐歎了一聲。「任姑娘,周某這一句雖然是在開玩笑,但並非全是戲言。坦白說,我習醫這麼些年,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喔?」任未傷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每次見你受傷,診脈時覺得十分嚴重,可是沒過多久,又是大好的模樣。就拿昨晚來說,你心律不定,極端危險,誰知一夜醒來,居然比原先還好些。」說到這裡,露出深思的表情。「如此說來,你的體質極其特殊,看似病弱,生命力卻十分頑強,自我恢復能力強得不可思議。」
「是麼?」聽他這般說來,任未傷不禁苦笑。「我也覺得奇怪,明明老早就有一命歸西的跡象,卻一次又一次活下來。唉,禍害遺千年,歸離天這句話倒是說得不錯。」
周斐聽了,搖頭一笑。這人看似病弱,實則命長倒是真的。
既然傷勢穩定了,周斐便開了幾個補身的方子,囑咐她小心休息。照現在看來,她的傷在回長天樓之前就能痊癒。
任未傷口中應下,其實左耳進,右耳出,渾不在意。
喬蒼柏倒是派了人過來問候,她只是冷笑,草草打發人家回去。哼,果然功力深厚,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對她的行徑,俞驚瀾沒說甚麼,由著她任意妄為。
「喝藥吧。」
任未傷抬頭瞧了他一眼,又懶洋洋地趴回去。「不想喝。」
「你的傷還沒好,不喝不行。」聲音溫淡,卻帶著不容反對的堅決。
俞驚瀾坐到她的身邊,伸手拉她起來。
「我說我不想喝!」她皺眉甩開,孩子一樣任性,咕噥:「你煩不煩?」
見她如此反應,俞驚瀾放下藥碗,道:「你不喝,傷怎麼好?就憑你現在的樣子,你認為能從我手下逃脫嗎?」
「逃脫?」任未傷挑著眉,斜睨著他。「俞樓主,就算我傷好,你會給我逃脫的機會嗎?算了吧,何必用這樣的理由來勸服我?如果下半生非要留在長天樓,我的傷好不好又有甚麼關係。」
俞驚瀾沉默著,靜靜地望著她,目光幽幽深深,看不出是何涵義。
她清晨時的脆弱仍留在腦海,為何如今又是如此不馴的模樣?她的心裡到底藏著甚麼樣的秘密?
「為甚麼要哭?」他的目光似乎要看透她的內心。「今天早上,為甚麼要哭?」
這一句問話讓任未傷陡然間變了臉色,她轉開臉龐,漠然道:「這不關你的事。」
「你是在利用我?」
他的聲音仍然平淡,卻令她忽然生起氣來。「俞驚瀾,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不是嗎?我正好在你身邊,所以當了你落水時的浮木,等你的傷口止住了血,我便沒有用處了。」
俞驚瀾的眼神帶著明瞭的透晰,彷彿看入她的靈魂深處。「你在利用我,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那樣溫情脈脈的一幕,只不過出於這樣一個並不具意義的理由。
他的話似乎戳中了她的痛處,臉色倏地一白,忽然轉頭望著他,目光森冷。
半晌,她才冷冷一笑。「沒錯,我只是在利用你,誰叫你要來惹我?俞驚瀾,難道你還會覺得我對不起你?」
「不是,我只是覺得有點受傷而已。」平靜地說罷,起身離去。
留下任未傷愣愣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半晌不知作何反應。
受……傷?他,俞驚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