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別後重逢,患得患失 >> 紅顏嬌作者:海藍 | 收藏本站
紅顏嬌 第4章(2) 作者:海藍
    「你可知今日有誰曾進過老當家這書房?」有人問道。

    眾人循聲望去,一人,身高玉立,白衣寬袍,手中漆金折扇,緩緩搖動,甚是風姿卓然。

    「福建築家鏢局的大當家?!」有人驚呼一聲。

    立刻,眾人大嘩。

    雖有消息靈通之人已知道與江浙虎威鏢局、北地連家鏢局呈三足鼎立的福建築家鏢局,新近推選出了新一任的當家主事,但畢竟不知道的佔多數,更有絕大部分不曾親眼見過此人,是以人人聞而側目,但如今能進到這屋子的人,畢竟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倒也沒什麼交頭接耳的無禮舉動出現。

    「在下福建築家連青,各位有禮。」築連青微微拱手,面色肅穆,望一望四周,沉聲道,「在下本是為易老當家賀壽而來,哪裡知道易老當家竟遭此難!在下雖非虎威鏢局門下,但要為易老當家雪冤,乃是義不容辭之事,還請沈大人及諸位不要見怪在下的出言無狀!」

    眾人忙也拱手,連聲應該。

    沈明朗微微點頭,任他繼續問下去。

    「早上起,先是小的打掃過書房,便被老當家遣了出去取今日第一泉的好水。」小廝回想了想,說道,「待小的捧了泉水回來,書房內有明爺、光爺及秋爺。」

    「是,今日早上,我師兄三人確被師父喚進房來,交代今日壽宴之事,因事務過多,期間師父並不曾飲茶,更不曾要我們喝茶歇歇。」易藍明手掌擦過面頰,大聲道,「辰時,我們三兄弟便離開書房,前去府門迎接諸位前輩尊長,哪裡知道,哪裡知道,竟是與師父的訣別!」

    他顫聲說完,眼中淚珠翻滾,望著榻上虎目怒睜的逝去之人,撲通跪地,忍不住放聲痛哭。

    原本昂藏的大漢,卻如此的悲慟,屋內眾人不由一陣淒然。

    「後來,可又有人進這書房來?」並不理會痛哭的易藍明,築連青繼續問那小廝。

    小廝一抖,竟沒說話。

    「依你神情看來,定是有人來過——」築連青停頓片刻,見那小廝果然抖得更厲害,緩緩望一眼屋內幾乎屏息的眾人,大喝道,「這來人,必將還名頭不小!」

    「我曾上門來。」

    淡淡聲音,甚是雲淡風輕,說話的人,卻讓在場所有人震驚到無以復加。

    說話之人,乃是江浙巡撫,沈明朗。

    「大人何時來此,又是何時離開的?」築連青微怔片刻,又開口問道。

    「因沈某公務在身,來時並不曾驚動廳內諸位,從後門而入,大約是辰時一刻到得這書房拜見的易老當家。」沈明朗眼望榻上易老當家屍首,輕聲一歎,「仿若剛剛一別,再見,竟已是陰陽兩隔,老天,實在是恁地無情!」

    「但不知大人是何時離開此地的?這桌上尚未完成之卷軸,大人當時可曾見到?」築連青朗聲問,視線環過屋內聚精會神的眾人,最後定在面不改色的沈明朗身上,微挑唇一笑,「或者,從卷軸上這四字推斷,似乎與大人脫不得關係……可是?」

    「不錯,這四字,正是易老當家所書,說要贈我。」沈明朗淡淡道,「我與易老當家品茗之際,正在商議英雄大會舉辦事宜,論到興頭處,承蒙易老當家看得起沈某,願以書贈之。沈某不敢無功不受祿,正推脫間,恰府中有事,便暫告退,那知竟出了這等事!」

    「此事,卑職們願意作證!」那八名護衛齊聲道。

    「沈大人意思是,大人曾在此飲過茶水?」築連青追問道。

    「正是。」

    「仵作,請近前來。」築連青舉手招呼一旁的仵作。

    仵作先望向沈明朗,見他微微點頭,便上前三步,朝築連青作了個揖。

    「仵作,我且問你,依你所查,易老當家乃是誤飲了毒茶而亡。」見仵作點頭,築連青繼續道,「可能驗出是何種毒?」

    「若是小的沒有驗錯,應是錯白花。」

    屋內眾人又是一陣低呼。

    錯白花,白花錯,飲者奈何橋上過。

    同是江湖中人,如此幾乎無解的巨毒,人人曾聽說過的。但因這錯白花研製十分的不易,據說需用將近六十六種巨毒之物配製而成,是以雖人人聽說過,但自前朝沒落,再無人真正見識過這毒藥。

    「你如何看出是錯白花?」

    「小的曾查閱過許多藥典,雖錯白花已不流傳於世,但前朝藥典中多有記載,諸位請看——」老仵作先朝易老當家屍首恭敬一禮,而後上前,輕輕解開其胸前之衣,從袖中掏出一枚銀針,輕輕刺進其心脈,不待停留,便立刻拔出。

    而後將銀針轉向眾人。

    只見銀針下首,先是烏黑,而後轉褐,再不過眨眼,竟又恢復原先的銀白光澤。

    眾人啊了一聲。

    「錯白花藥性奇特,銀針雖能試其毒,卻又極易被忽略,它能在瞬息之間一色三變。如今世上能有此其特異性的,僅有傳說中的前朝錯白花而已。」仵作解說完畢,朝著築連青再一揖,道,「築當家可還有要問小的嗎?」

    「方纔小廝從後院枯井尋出的瓷盞,可有這錯白花之毒?」

    「有。」仵作平聲道,「兩隻小杯,內壁均有錯白花之毒。」

    「若我記得不錯,前朝藥典中,也曾記載,凡接觸過錯白花之毒者,不論是下毒還是中毒之人,三日內身上必有奇異香味,可是?」築連青瞥一眼一直不語的沈明朗,陰陰道。

    「築當家說得極是。也便是因這缺點,使得錯白花極易被人發現,才使得自前朝起,這錯白花便再不曾現過江湖,相傳它的配方早已流失,更有說此毒只是以訛傳訛,乃是臆造之言,並不可信。」老仵作道。

    「可如今看來,這錯白花乃是真真的存在於世了。」築連青「刷」地合起一直搖搖的折扇,長歎一聲,「易老當家遭此劫難,實在是——唉!唉!」

    屋內的人卻知他還有話要講,是以人人無聲,更無人出聲附和,連一直跪在師尊屍首之前的易藍明也沒開口說話。

    築連青歎息罷了,再將折扇揮開,有些陰鷙的眼,望向沈明朗,緩緩道:「仵作,這身沾錯白花之毒的人,如何辨別?」

    「按藥典所載,只須在屋內燃起檀香,凡接觸過錯白花之人,身體髮膚必有蘭花之香。」仵作簡單說罷,不待築連青再說其他,舉手示意眾人望向易老當家榻前的描金香爐,道,「小的一刻之前,已暗中將一株檀香燃起,諸位如今可以深吸一口氣,聞聞看,可有人身上發上有蘭花之香飄出?」

    眾人皆是半信半疑,卻都暗暗深深呼吸,按老仵作所說,仔細探察。

    而後的結果,眾人不僅僅是以驚詫驚駭來言之了。

    清淨舒遠的蘭花之香,竟真的從人身體發上散了出來,飄旎一室,令人聞而忘憂。

    卻,如何可以不憂愁?

    散出這神秘蘭花之香的,竟是,江浙巡撫,沈明朗。

    於是,眾人臉上各種表情,再無法用言語以描述之。

    武小小頭疼地猛拍額頭,實在是——

    求饒的眼,有些發怯地去瞅她一直沉默著看……笑話的師姐。

    師姐啊師姐,現在不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有……什麼氣撒什麼氣的時候啊……

    她的寶貝師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並不搭茬。

    師姐——

    她悄悄拉拉師姐的袖口,哀哀地求。

    她師姐卻只輕哼一聲,示意她繼續往下看……戲。

    她無法,只得暫穩心神,依師姐之意,往下看……戲。

    不過走神片刻,如今,這……戲,已唱到「屈打成招」或「罪證確鑿」的分上了。

    「……說句不好聽的,誰知不是一丘之貉!」築連青沉聲道,「沈大人,請不要怨我說話無狀。只是,方纔,也是大人手下仵作所說,說易老當家乃是中錯白花之毒而亡,而與老當家所飲毒茶有相同蘭花味道的,這屋子中,僅有大人一人。」

    「我家大人是何等人物,與易老當家又無任何恩怨,怎有殺人動機?!」一護衛忍耐道。

    「聽聞易老當家生前,曾與皇二子往來甚密——」築連青意有所指道,「怎知大人不會為了江浙一帶的安寧,而忍痛做下某些事來?」

    「你怎如此血口噴人!」

    「在下所說,不過推斷,即便不是事實,也是一片好心,我想沈大人不會怪罪吧?」

    沈明朗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小小卻皺眉,忍不住要開口,卻被輕輕扯了扯衣袖。

    她回首,望她惹了一大堆麻煩出來的師姐。

    早知如此,她實不該為了一時痛快,卻誤陷敵人圈套!

    她後悔不迭。

    引。

    手心,被人手指輕輕劃過。

    引蛇出洞?!

    她一怔。

    師姐的意思,是先不要打草驚蛇,她義兄此舉,難道卻是為了引蛇出洞?

    可是——

    以殺人命案,將朝中大員牽扯進案,由此動盪江浙,再趁虛而入……如此陰險的計策,會是那麼輕易就破解得了的嗎?

    她遲疑一刻,眼睜睜看她的義兄自卸了烏紗,脫去了蟒袍,素衣白袍,昂首而去。

    ……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下事情大條了啊!

    她頓時苦下臉。

    江浙如今雖看似風平浪靜,國泰民安,一派的歌舞昇平,但地下的潛流,並不因為那位皇二子的故去,而煙消雲散,依然是風高浪大、湍急暗湧的啊。

    此時,若突然失去了掌舵者,江浙,則危矣!

    「師姐!」她再不顧其他,忍不住喊出聲來。

    她師姐白她一眼。

    卻無奈地聳聳肩,在眾人眾目睽睽望過來時,乖乖舉手,自首。

    「我知易老當家是被誰人所害。」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一直跪於師尊之前的易藍明立刻衝了過來。

    「勿驚,勿驚。」武小小微皺眉,立刻側退一步,將她師姐護於身後。

    高涉要卻輕拍她肩,她順命再度讓開幾步,將她師姐顯在眾人目光之下。

    心中,則暗暗叫苦不迭。

    她的師姐,是何樣的人物,怎能如此輕易地顯在無關之人面前!

    遲一步地想起師姐曾經的身份,她簡直頭痛得要炸開了。

    完了完了,倘若師父知道了,還不殺了她啊!

    啊啊啊啊啊!

    又猛地瞄到了師姐面上淡淡的笑容,眼又猛地一亮,驀地寬下心來。

    還好還好,她師姐如今易著容呢,就算被人知道了是女子身份,也不怕被有心人瞧到了真容去!

    她一時瞎操心不提,她的師姐卻已側行兩步,離開了她三尺距離,順便避開了易藍明的跪禮及叩首,重聲道:「易老當家被害一案,此中牽扯的關係實在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解說清楚。還須從長計議才是。」

    「可是沈大人——」

    「易少當家。」高涉要當機立斷,先扣上一頂帽子,為這群龍沒了首的虎威鏢局先亂扯個當家人,「如今,追查兇手為易老當家雪冤的確是最最緊要之事,但當務之急,卻也要先穩定眾人之心,更應先為易老當家裝殮後事,老當家已是慘遭橫禍,我們為人晚輩,豈可再行怠慢,怎麼忍心要他老人家地下不安?」

    「是!」易藍明立刻起身,深吸一口氣,拿出當家人的做派,一連串地分派人手,為師尊淨身裝殮,打設靈棚,安置原本前來參加壽宴的眾賓客……

    小小不由在一旁暗暗點頭。

    她的師姐果然還是師姐啊!

    不愧曾在這天朝最高最深的權力集結地養尊處優了這十數年,眼睛果然銳利,只稍微一眼,已能辨察洞悉陌生人之地位能力。

    安定人心,穩定時局。

    只這麼微微短短的一言幾句,已將幾乎亂如蜂窩的局勢一舉扭轉,無形中更為她接下來要做的事要說的話下了令人信服的背書。

    果然,一切如她所想,接下來,安撫了眾人,將無關之人先行發派出去,只餘江湖中幾名德高望重的長者名家,大家移步,被易藍明親自引進一間靜室,送上茶水,坐下細細思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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