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別後重逢,患得患失 >> 紅顏嬌作者:海藍 | 收藏本站
紅顏嬌 第5章(1) 作者:海藍
    熱熱的茶端在手中,冉冉清香撲鼻,但想起易老當家那慘烈的一幕,任是再如何德高望重的長者名家,也不敢再輕嘗這茶水,一個個,俱是手捧茶杯,靜默無語。

    「方纔聽武家家主尊稱閣下一聲『師姐』。」第一個開口打破沉默的,還是那位風姿卓然的福建築家新當家的築連青,他笑著抱拳,朝著面色沉靜的高涉要頷首道,「在下冒昧,可問一句,閣下到底是何人,為何易容來這虎威鏢局?」

    「築當家。」回答的,卻是身為江浙武家家主的武小小,「小小幼時曾拜師學武,這位,便是小小師門中的一位師姐,姓高,雙字涉要。前些時日從師門前來看望於我。今日是易老當家壽誕,小小本是想拉著師姐一起來湊個熱鬧,但因師姐乃是未婚女子,實在不易以真容示人,無奈之下才遮了遮面容,失禮之處,還望諸位江湖前輩見量。」

    眾人紛紛頷首,打了聲招呼。

    高涉要也一一見禮。

    「卻原來是高姑娘,連青有禮了。」築連青笑著躬身一揖,目光咄咄,望向高涉要,笑道,「方纔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高姑娘勿怪。」

    「築當家年少英才,涉要久仰大名,今日幸會,實乃三生有幸。」高涉要淡淡一笑,「適才在廳中席前,涉要曾聽築家弟子言道,築當家出身京師,涉要也曾旅居京師數年,若他日有機會,必當與築當家的好好暢談一番,到時,還望築當家的不吝賜教才是。」

    「高姑娘竟也是出身京師?!」築連青眼一亮,笑道,「承蒙姑娘看得起,他日有緣,連青必當奉陪。」

    武小小不由在旁暗暗扮個鬼臉。

    「那就先謝謝築當家的了。」高涉要微微一笑,和平的眼緩緩望過在場的數人,道,「如今,先是與眾位江湖前輩商討易老當家的身後事為要,可好?」

    築連青立刻點頭,頓時嚴肅了神情,咳嗽一聲,道,「方纔在書房之內,依當時情景,江浙巡撫沈大人脫不得殺人嫌疑,可如姑娘所言,似乎這案中另有隱情——連青愚昧,還望姑娘賜教。」

    在座眾人也紛紛點頭稱是,將目光定定投在這易容成普通男子形象的女子臉龐之上,靜候她的分析。

    「沈大人身為朝廷大員,先不論是否與易老當家有仇或嫌隙,他身繫江浙一地安危,草率謀害人命,又如此的落人口實——請諸位想想,這可說得通?」

    眾人微微頷首,顯然已是接受了她的推論。

    築連青微一怔,唇動了動,卻沒開口。

    高涉要微微彈指,揚眉,接著道:「方纔仵作曾說,凡接觸過錯白花之毒著,身體髮膚皆有蘭花之香——涉要師門中曾有用藥高手,涉要雖不通藥理,但也曾聽我師門長輩提起過,世間萬物,皆相生相剋,例如配製一劑桂花散懸於腰間荷包,平時聞之,便是濃濃桂花香。」

    她緩緩望過眾人,微笑著繼續道:「而當這荷包遇潮,或遇熱,則立刻桂花香氣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辛辣刺鼻之氣味。我曾記得,少時,我幾師兄弟調皮,常常在花園玩耍至深夜,師叔便曾將桂花散佈於水滴漏更之下,若時過兩更,更漏之水漫過桂花散,則辛辣之味立刻沖天而起,我們幾兄弟姐妹便不得不乖乖回屋睡覺去。涉要少時實在調皮,被罰聞過無數回的這種氣味,實在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不錯,這桂花散,記得當初我少時,也曾這般被師父使用過。」一江湖長者笑道。

    其餘眾人認真回憶片刻,也俱是微笑,連築連青也不得不點頭承認。

    「而我還記得,南方高山陰鬱之處,生長一種藥草,這藥草單食之用之則無毒,甚至有櫻桃之甜之香,更可解酷暑之氣,但若不慎與甜橘混食,則會令人立刻腹瀉,嚴重者甚至會要人性命。」

    眾人又是點頭。

    武小小在旁暗暗樂到不行。

    哈哈,旁人不知,她武小小同師姐一起多少歲月,難道還不知她這位師門裡最最被長輩看重、同輩尊敬、小輩崇敬的師姐到底是什麼人物嗎?

    論起製藥用藥之道,天下沒幾人能是她之對手。

    「涉要不才,所知也不過如此。但由此,涉要卻覺得,既然有桂花散一般的神奇香劑,天下如此之大,研製出一種如錯白花之類,遇檀香同樣可散出蘭花之香的藥劑,也不一定是難事。」

    眾人一陣沉思。

    「何況,沈大人身無縛雞之力,身無絲毫武功,可易老當家胸前卻有三玄掌印,這如何解釋?再者——」高涉要微微一頓,指出最顯而易見的事實,「若沈大人真有殺人之念,先不說天下毒藥何其多,他偏偏選了最愚昧的那一種,只他在事發後坦蕩蕩憂心忡忡親自前來,在眾目睽睽下故意給人捉住尾巴——只此,便說不通吧?」

    眾人頓時連連點頭。

    「姑娘學識淵博,連青佩服。」築連青抱拳道,「雖然姑娘分析得極為條理,於情於理,無不妥切。但方纔在書房中,姑娘也該見到了,沈大人那等博學之士,自然也該知道姑娘所說這些,為何他卻不為自己辯駁,而逕自伏首認罪,自剝了官衣入牢而去?」

    眾人又一陣沉思。

    「沈大人年少時便以博學名揚四海,與少年相國關文岳曾被先帝同點為狀元郎,一殿雙元,這一佳話,至今提起,天朝內外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築當家更是少時曾居於京師,如何會不知?」高涉要微微一笑,輕聲道,「如要涉要來猜,沈大人如今必定穩坐江浙大牢之內,而他的手下必定正在他的巡撫衙內大肆追查。」

    「追查什麼?」築連青道,「倘若他自覺無罪,又何必自囚大牢之內落人口實?」

    「沈大人身無縛雞之力,乃是百無一用的書生啊。」高涉要忍住笑,咳嗽一聲道,「倘若他不進大牢,萬一出來個有心人,給他按一頂『畏罪自盡』的帽子,該如何是好?」

    眾人內心一凜,時值伏夏,屋內熱浪滾滾,人人卻覺陰陰寒氣由四面八方源源不絕浸進心來。

    事情進展到如今地步,在場諸人皆是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人物,是何等的心思深沉,若再看不出這案件中的漏洞百出,便真真是白活了一輩子了!

    「高姑娘,老朽受教了。」一白鬚老者推椅而起,錚錚雙目,猶是不怒而威,「此事,必定與皇二子餘黨大有干係!」

    「前輩可是虎咆寨的金老寨主?」高涉要微笑著躬身施禮,笑道,「方纔實因涉要師妹急躁,涉要才硬撐著說了幾句其實諸位前輩們都心知肚明的場面話,如此獻醜,還請諸位前輩不要見笑。」

    「高姑娘聰慧機敏,老朽們實在是汗顏。」金老寨主豪邁一笑,「姑娘可是少涉江湖?否則僅依姑娘才智,已足以名揚江湖,執江湖新一代少俠之牛耳。」

    其他眾人俱是笑著附和連聲。

    武小小從旁偷偷看啊看,看那個福建築家的新任當家漸漸沉了臉。

    「師姐,接下來,該如何?」

    歷經千辛萬苦的……推辭,武家家主終於扯著她有些飄然自得的師姐回了自己的地盤。

    「該如何做,自然有人操心,你這麼心急做什麼?」就著屋內的銅鏡卸著易容之妝,左月燃說得甚是輕描淡寫。

    「你說我心急什麼?」簡直是火大。從有這師姐出現在她的記憶以來,自己的沉穩啊穩重啊統統消失不見,每每總會被她耍到爆,爆跳如雷的爆!

    「哎呀,雖然我大字不識得一籮筐,可也知道『暴跳如雷』的暴不是那個『爆』啊!」她的師姐閒閒道。

    ……還有,很神奇或者說很恐怖的,她師姐猜起他人的心思來,向來是自嘲一句「人心隔肚皮」,所以猜不正確是自然地,但每每猜起她被她氣得發狂時的心思來,從來是一猜一個准的!恐怖到她連她心尖上暗嚼的白字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我會猜,而是你小時候實在寫了太多的白字,比師姐我還多,那兩個字,你總是分不清,似乎被師父罰寫了數百遍還是數千遍啊,我有點記不得了耶。」

    ……

    武小小怒瞪。

    她這個師姐啊,她這個師姐啊,有時候沉穩得如寺廟的老僧一般,倘若泰山真的崩於前,不要說面不改色,只怕是還會打聲呵欠,嫌這山崩石裂聲擾她打瞌睡,連心跳也是不會加快一點點的,那種大家風範實在讓他們一幫師兄弟折服,可有時候……

    她無奈地揉揉發漲的額頭,實在是無語。

    「小小,易老虎已死,看來虎威鏢局這勞什子江南英雄宴是開不成的了。」

    令她無語的人猶自閒閒地與她閒話家常,頭也不回地逕自在銅鏡中打量自己的花容月貌,越打量越滿意地道:「真真可惜了我這張傾國傾城之顏哪!」

    「師姐,就算如今正開著那江南英雄宴,你這張傾國傾城的容顏也是不能拿到檯面上去顯擺的。」小小歎氣,不自覺地便……戳了她師姐的痛腳。

    ……

    她頓時汗如雨下。

    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師姐平生最最恨的恨事,便是真容無法示人這一件啊!

    慘了慘了慘了啊!

    她立刻渾身大涼,只覺得豆大的汗珠從脊樑骨一顆一顆地落下地去。

    上一個這麼戳她師姐痛腳的師兄弟,如今在哪裡?

    是在南蠻看守城門順便往回送送小道消息,還是在雪山牧羊順帶著給師門採些雪蓮寒玉?

    她開始腦筋飛快地轉啊轉,看自己自動發配到哪裡去比較好。

    南蠻有人了,雪山有人了,她似乎可以去東海之濱?想想也不錯耶,將煩人的家務事國家事名正言順正大光明地一拋,扛著劍和岳鳴去做東海逍遙仙……簡直是……

    她立刻轉憂為喜,很期盼地望向她的師姐。

    ……

    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

    只等到黃花菜都涼啦,她的師姐竟然——

    實在是令她十分驚奇百分驚駭!

    這一次,她師姐竟然沒有惱了耶!

    ……

    是天下紅雨啦,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

    「你耍夠寶了沒有?」左月燃有些無奈地看著臉上表情不斷變啊變、心中小算盤打得辟里啪啦響的小師妹,歎息,「都是人家的媳婦兒了,怎麼還這麼的孩子氣啊?」

    「師姐,我這是老萊子娛親,你不高興啊?」她的小師妹朝著她笑嘻嘻。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有些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傾國傾城的容顏上是深深的無奈,她只得很老實地回答她小師妹想知道的東西,「你可知道易老虎是被誰殺死的?」

    武小小立刻瞪大眼,屏息。

    「原先的天朝暗衛。」

    極是輕飄飄的幾個字,可言下之意,卻是,卻是——

    ……

    「師、師姐,你——」

    這一次,武小小真的是張口結舌了。

    「易老虎與皇二子原本暗中就是有勾結啊,這你也知道的。」頓一頓,她的師姐繼續輕描淡寫地往下說:「皇二子去後,他如果改邪歸正也就算了,京師並不想再多追究。但錯就錯在,前不久他竟然又同南蠻的牧延宏疇勾結一起狼狽成奸,欲借他生辰搞英雄宴之機,再次在江浙興風作浪。京師不想自尋麻煩,只好出此下策。」

    「……師姐,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易老虎其實便是上年海寧叛亂的……」

    「罪魁禍首。」她師姐很乾脆地接過話茬,替她說下去,而後有些疑惑,「似乎這個成語有點——」

    「師姐,這『罪魁禍首』四字用得還算妥帖。」小小歎息,揉額,「可此時易老虎死了,江南英雄宴也泡了湯,師姐其實是想借此機,一舉將江浙底下的暗黨清掃乾淨的吧?」

    「反過來想想,群龍無首,才更容易做事嘛。」她師姐很隨意地彈彈手指,「易老虎是死了,可我難道就不能也辦辦英雄宴嗎……嘖,江南英雄宴,似乎有點小氣啊,索性咱們來個熱鬧點的,就辦個天下英雄大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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