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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辭 第六章 玄機 作者:素問
    回到六扇門,花凋倉皇畢露。

    他從來沒有落荒而逃的狼狽經歷。抹一把頭上的汗,他坐在自己的閣內吁吁粗喘,咕咚咕咚猛灌水。

    外面進來的風燭見狀,鬍子微微一顫,似笑非笑,「好端端的今兒怎麼看破了紅塵?」

    花凋白他一眼,冷冷地道:「什麼?」

    「聽不懂嗎?」風燭撩衣擺坐下,自顧自地道:「我說你的行頭,平日的大孝子,今日頭髮削得亂七八糟,不是看破紅塵是什麼?」

    花凋摸了摸腦袋。

    怎麼說?難不成告訴風燭,他被雪韌折騰得不人不鬼?然後,好死不死地撞到龍綣兒?不行!一世英明毀於一旦,日後如何在六扇門和朝堂立足?好在……六扇門的捕頭不需像一般大臣每日朝覲,否則,那就完蛋了!

    風燭黝黑的眼眸轉了轉,端起杯子慢慢品茗,也不吭聲。

    花凋煩躁地拆掉髮髻,望著手中的簪子,突然想起那個從橫樑上往下跳的丫頭!

    不錯,她是有點三腳貓的功大,但之前被他震到筋脈,一時無法復原,常人就算刻意防範,從樑上下來也需極為謹慎,何況,她直挺挺地往下栽,哪有一點自保的意思?

    不要命——

    花凋越想越覺得那瘋丫頭神志不清。

    他算是順利脫身,也不知雪韌發現沒有?還有,他接到晴川公主沒有?上天保佑千萬別出婁子!他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最怕麻煩,好歹龍綣兒是個小丫頭,他沒惡毒到殘害人命的地步!再說,出道多年,他亦不記得有哪條小命不幸被扼殺在自己掌中——即是亡命之徒,也抓回六扇門等上面的頭——皇帝發落,輪不到他動手!至於緝拿罪犯,他一直在維持自己雙手的「清白」,哪像風燭那個火爆浪子,一下手想找個半死的活口都難!看他孑然一身,多麼純良哪!

    正捧著臉自我陶醉,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看起來,你似乎牙疼得厲害。」風燭難得體貼地開口。

    暈。一頭不解風情的蠻牛!

    花凋偏過腦袋,無奈地長歎:「哎,天生麗質自難棄……可憐紅顏多人妒!」

    風燭剛含下的茶差點噴出來,「誰天生麗質?誰妒紅顏?」世上怎麼有這樣一個臉皮厚到刀槍不入的人?難道,少林的「金鐘罩、鐵布衫」就是如此磨煉出來的啊?

    「當然是我天生麗質——當然是雪韌妒忌我!」花凋懊惱地眨眨眼,「你看我的樣子!全是拜他雪韌所賜!有沒有搞錯?我不過是看他年紀小小孤身來到京師,為表安慰才摟他的肩一下,又沒佔他便宜,幹嗎氣得要死要活,對我揮刀啊?你瞧瞧,我這副尊容要如何出去見人呀?特別是我老娘,她若看到會掉淚的!」

    是,花夫人看到了會笑得掉下眼淚!

    呃,當然有些實話是不方便說出來的,不然,世上也就不會有那麼多連死都不知道原因的可憐鬼!風燭的臉部抽搐了兩下,沒笑出來,硬是壓下,故作鎮定地咳咳,嚴肅道:「雪韌有沽癖,六扇門上下的兄弟都有數,誰讓你不知死活犯諱?」活該!

    「你的意思是我活該?」咦,不對,他不滿地抗議地道:「喂,風老大,雪韌來幾天,你就幫他說話,我和你認識多久,也沒見你護著我過!」

    風燭挑挑濃眉,魁梧的身軀往椅後一歪,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哼,我懂,沒好心眼的小白臉招人喜歡嘛!」花凋沒趣兒的自言自語。

    未料話音未落,腦後便傳來幽幽的嗓音:「誰是小白臉?」

    「那還用說,當然是……雪……雪韌?」花凋咧開嘴下意識扭頭,然而,面頰上的肌肉在瞬間僵硬。

    雪韌白皙的臉上染著一層淡淡的紅潤,髮絲略微凌亂,顯然是剛剛疾步趕回六扇門。縱然沒有誇張的喘息聲,從他忙碌的神色和握著彎刀的架勢來看,也不像平日總悠閒,逛蕩著混吃騙喝的某個同僚。

    「看到我很驚訝?」雪韌的口吻掀起一絲隱匿的波瀾,不再是一貫的溫文。

    「沒,怎麼會呢?」花凋嘻嘻哈哈地訕笑,情不自禁地摸摸斷髮,心有餘悸。

    雪韌邁步來到中間,瞅了瞅風燭,「風燭兄,剛才誰說誰『小白臉』來著?」

    風燭輕輕一翹虯髯鬚,乾脆地說:「哦,花凋說你。」

    「風燭!」花凋不及阻攔,幾乎一字一句,目眥欲裂。

    背叛!而且當著他的面,毫不猶豫地出賣他,當他死了嗎?

    雪韌一瞇眸,陰寒淒淒地轉過身,「你今兒是活膩了?」「啪」的一拍桌子,寶刀出鞘,在屋裡劃過一道月牙狀的刺光。接著,身形一晃,刀已橫在花凋的脖頸,冰涼鋒利的刃在膚理上印下橫紋。

    「有話好說!」防不勝防,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花凋乖乖地舉起一隻手,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刀背,隱約感受到刀意的嗡嗚。

    小子,一天之內氣得雪韌兩次拔刀相向,夠本事!風燭三兩下解決最後一杯茶,抬頭觀戰。哦,不容錯過的好戲!

    ☆☆☆

    「我該剁了你的舌頭!」雪韌惱怒地道。

    「我的寶貝舌頭又招惹你了?」花凋為引以為傲的「粲蓮舌」委屈!

    「你沒聽過『禍從口出』?」雪韌冷冷地說,刀身在他的頰上重重地拍擊數下,「很顯然,之前的事你沒放心上,不痛不癢,現在又開始亂嚼舌!」

    花凋冤枉地大叫:「誰說不痛不癢?我痛在心上,你能感覺得到?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棄,你讓我當了不孝子,嗚嗚嗚……我恨你!」說著,似真似假地揚起袖子,捂著臉哭鬧起來。

    雪韌乍以為他真的傷了心,也有點失措。

    畢竟,那會兒他是怒火攻心才砍斷了他的發,現在想想做得的確過頭。但是,誰讓這個傢伙不聽勸,變本加厲?自作孽不可活,權當是個血淋淋的教訓好了。不過,他有必要哭得那麼悲慘嗎?

    「你哭夠沒有?」雪韌心煩意亂地撤步,溫言道,「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活嗎?」

    「誰說大男人不能哭?」花凋得理不饒人,拉著雪韌的袖子在臉上亂抹,「性情中人遇到我慘絕人寰的命運,都該掬一把同情淚!看你生得斯文,竟是冷血心腸!」

    雪韌迷茫,脫口道:「狡辯!你是做賊的喊抓……」那個「抓」字說一半,突然莫名地硬生生嚥下。

    花凋和風燭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就見雪韌的雙眼死死盯著花凋抓著他袖子的手。

    花凋汗毛倒豎,下意識收回雙腕,「你……想幹嗎?我知道自己的手漂亮,你也不必崇拜得如此露骨是不是?人家會不好意思耶……」

    雪韌不由分說,探肘擒住他的胳臂,暗中施展內力一扭,花凋防不勝防,被順勢一翻處於被動,「說!你幹了什麼好事?」

    風燭也覺得有端倪,站起身來到近前,靜觀其變。

    「記得什麼?我做的每一件都是好事兒!」花凋越來越搞不懂雪韌陰晴不定的性子。剛才還好,為何說翻臉就翻臉?

    「嘴硬!」雪韌「噹啷」敲了他後腦勺一記鐵板燒。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雙手反剪於背後,花凋大嚷:「就算是大理寺判刑,也得讓人知道罪名吧?」他不要做冤死的孤魂野鬼!

    「雪韌,到底出什麼事了?」風燭終於為花凋解困——事實上,他也是閒著找點事情做做,免得日後腦袋瓜成了豆腐渣,轉都轉不動。

    「你問他,都幹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雪韌一咬牙。

    「這……天大的冤情!我……只會被人欺負,哪有干大逆不道的本事?你……你太高看我了吧!」

    「那你手上的簪子作何解釋?」雪韌毫不留情地潑出一盆冷水。

    「簪子?」花凋下意識一瞅,險些俯身爬下!

    老天,那是龍綣兒借他系發的簪子!完了,他竟忘收起最重要的東西!等、等一下,只有他和龍綣兒知道簪子的事,雪韌怎麼會……難不成是龍綣兒背後反咬一口?不,她完全沒必要!那麼,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雪韌在詐他的實話!「噢,那是我買給老娘的簪子……呦,孝敬老娘也犯法嗎?」

    「哦,你何時變得體貼了?」雪韌的指在他虎口一戳,待他發麻的剎那奪過簪子,「這個簪子帶有龍紋金邊,你從哪裡買得到?除了皇族的女子,打造首飾的鋪戶根本沒膽造!而且——還跟我迷糊?你敢對天發誓,說從『鎖蘭苑』溜走的神秘人不是你?」以為頭上插根簪子他就認不出來人了?哼,也太小覷他的勢力!

    花凋僵笑兩聲:「你心思細過頭了!我頭髮被你削斷,亂七八糟,哪有臉進宮?」

    「慌不擇路另當別論。」雪韌不為所動,鬆開束縛後趁勢踹他一腳,「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雖然,目前不清楚晴川公主因何護你,但至少有鐵打的證據!我救下她時,公主的左鬢少了一邊簪子!」說著用簪子比了比,「這是套左右對稱的龍風簪,龍紋的在你手中,她便只有那個鳳紋的。」

    花凋咋舌,感慨道:「想不到,你對女人家的玩意兒瞭解得很透徹嘛!」

    此言一出,雪韌的臉「轟」的一下紅得像個熟透的蝦子,不大自然地道:「這算什麼出奇的?造簪子的還不都是男人?」

    「沒又沒說你不是男人,緊張什麼?」花凋壞壞地一挑飛揚的劍眉。

    「你——」雪韌被噎在半路,懊惱地睨他,恨不得瞪穿!「現在是我質問你!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花凋當然心裡有數,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他收斂起嬉笑,正色地道:「我先問你,是又如何,不是又當如何?」

    「我——」雪韌一時無語。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能怎麼辦?按照朝廷的典制將花凋送到大理寺法辦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也要把協同的案犯晴川公主一併收監?不可能,他知道那是騙鬼的!既是法裡容情,他又情何以堪枉顧花凋的同僚之情?六扇門的每個兄弟對他如何,他不是不知啊……

    望著他迷茫的樣子,花凋瞭然地抱臂而笑,「陷入困惑了是不是?還是讓我告訴你,傻兄弟,做人——不可不誠,卻不可不精!有些事只要不是原則上問題,你就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正所謂: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方為生存之道嘛!」

    「是嗎?」雪韌狐疑地瞅向風燭。雖說風燭乍看上去像個火爆的蠻子,實則接觸後才發現他心細如絲,洞若觀火。

    較之花凋的嘻嘻哈哈,沒個正經,風燭行事時常出人意料,那份沉著讓雪韌覺得他是個值得信賴的兄長。

    風燭沒有否認,拍拍花凋的腦袋,微微一笑,「見仁見智,可我不否認這是一個不錯的為官之道。」

    「所以……」雪韌很快地理清思路,做出結論,「你們的意思是讓我學會視而不見!當今日的一切不曾發生?」

    風燭不置可否。

    花凋咧嘴一笑,挑起大拇指,「上道!雪韌啊,你也瞭解兄長我的為人,我是那種謀財害命的卑鄙小人嗎?」繼而語氣一轉,啟用哀兵之計,「今日若非被你追得昏天暗地,也不會陰差陽錯遇到晴川公主,更不會歹命得被她要挾。總之……一言難盡。」拉扯幾綹參差不齊的碎發,感傷無限,「我的情況好不到哪兒,你忍心抓我去大理寺受刑?」

    「你不該裝神弄鬼嚇跑菊妃、竹妃的宮女!」雪韌皺了皺秀氣的兩眉,為難不已。事情大了,不是他能壓下的。真是,早知其中還有那麼多彎繞,他就不該蹚渾水!現在倒好,騎虎難下!

    「晴川公主嘛……」花凋略略頓一下,輕描淡寫道,「一個貪玩的瘋丫頭,她焉會允許別人欺到她頭上來?兩位娘娘自由得她擺平。至於小宮女,不必擔心,那是鎖蘭苑的主人嚇跑的,我不過是助她一臂之力。」

    「鎖蘭苑的主人?」雪韌與風燭異口同聲。

    「對啊!」花凋點點頭,話中帶話:「想不到吧!那個三日內由一名秀女升為貴人的奇女子,又在三旬內被皇上打入冷宮,沒想到她如今厲害著呢!」

    「我只知她瘋了。」風燭一斂眉,淡淡地說,「一個瘋女人看到你和晴川公主沒反應,卻見到小宮女時發癲,怪!」

    花凋似笑非笑地一勾他的肩,「老大,你決定拆台嗎?」其實,晴川公主與蘭貴人之間的玄機他亦不十分明白。但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險,不是不放心風燭,而……

    而是直覺告訴他,龍綣兒與他的糾葛絕不會到此為止,並非指他們的協定,是說除協定以外臆測不到的吉凶。如此,還是不把兄弟牽扯進來為妙。和風燭是不打不相識,倆人搭檔的一點一滴花凋記得分明,別看這傢伙外表粗野,內裡卻重情重義。而與雪韌相識不久,花凋有時的確看不慣他的溫吞多慮,然而比他小的雪韌一身傲骨,也委實令他欽佩。

    問,是關心;不問,是放心。

    他們彼此從不質疑對方的來歷,相互體諒,實屬難得。

    他無親手足,即使在少林學藝之際,師兄弟四大皆空,與他的結交也無非限於同門之誼,更深的話則照不啻大師所說,融於博愛的大情大義,超脫世俗。他沒那個本事看破紅塵,更不可能脫離世俗羈絆。尤其一入公門,宦海浮沉,既遇到值得一交的兄弟,勝過手足,自是珍視。打死他也說不出—串串肉麻的話,不過除了老娘以外,他在乎的人便是他們!

    風燭聽出弦外音,捏了捏指關節,卡卡作響,「好小子,你動什麼歪注意?」

    「你不放心我?」花凋不答反問。

    風燭定定看著他,許久,一字一句道:「不准捲入六扇門,你只是你。」只要不把六扇門牽扯到朝中隱藏的危機中去,他懶得多管閒事!

    好一個「你只是你」!

    換言之,花凋的舉動是死是活都與六扇門無關。

    「沒問題!」花凋並不介意他撇清的關係——非關無情與否,畢竟,那是出自他們官場中人慣性的自我保護。

    風家數代蒙受皇恩,居六扇門捕頭之首,儘管風燭之父為搭救結拜弟兄私離職守,死於苗疆,但並不影響風家在六扇門的威望。為不辱沒家風,風燭的顧慮,他體會於心——解決後顧之憂。一擊掌,花凋的臉上寫滿了飛揚的自信。

    雪韌揉揉太陽穴,聽得頭暈目眩。這兩人說話沒有絲毫邏輯可言,不知所云。

    「你們……沒人願意解釋一下?」拜託,承擔抓神秘人責任的可是他!

    花凋高興,忘乎所以地蹦過來,笑瞇瞇地推推他瘦削的肩頭,「安啦,天塌了也有高人頂著!不會壓到咱們小老百姓嘛!」

    雪韌的氣本來就不順,被他一碰,火冒三丈,拎刀砍去,「你找打!」

    花凋後悔也來不及了,下意識捂著頭髮,他開始了一日中第三次的不幸逃亡!

    「救命啊——」

    ☆☆☆

    皇宮西苑。沁香亭四周荷風四面。

    一個手持白玉扇的翩翩美男子,那舉手投足間的雅致與眉宇之間凝結的書卷氣息都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高貴。不是親眼看到,你絕對無法將他會和「武功」兩個字聯繫到一處。

    聽龍綣兒吹得天花亂墜,即使平日不好勝,他也有與他一較高下的慾望。

    眼前,情況有些詭異……

    「微臣參見寧王。」

    寧王微抬眼睫,並不是朝他看去,而是凝神眺望著遠處霧水朦朧的凝碧池,「小王以為你不會來。」

    花凋一挑眉,「嗯?」

    「以你閒雲野鶴的性子,不是不買皇族任何人的賬嗎?」寧王平靜無波的語調聽不出太多情緒,「故而,你今日收下請帖,不尋常。」

    「一開始是不打算來。」花凋坦坦蕩地勾唇一笑,即使,風采逼人如寧王,也不曾使他有半點失色,恰反,他的拓然不羈正是一身魅力所在,「不過,臣的好奇心理比較重。朝中炙手可熱的寧王有請,自又不同。臣來,榮幸之致。」天殺的寧王,他的頭髮都沒長齊就召他入宮,這下可好,他被雪韌削髮的事不脛而走,成了京師莫無不知的笑料。

    「小王?炙手可熱?」寧王聽罷,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那笑容隱含著幾分不為人知的苦澀,緩緩調回視線,正視花凋——也是目前惟一一個對他的頭髮不驚不詫之人,「花捕頭,你未免高抬小王。今日招你來,的確有事相托。」

    「花某一介莽夫,哪敢承蒙王爺重托?」花凋當即回絕,不留轉圜。果然,龍家兄妹沒一個省油燈。

    「你若走了,恐怕日後會後悔。」寧王負手起身,踱步來到他身後。

    「哦?」花凋素來吃軟不吃硬,最難容人家的激將。他聞言回頭,便覺一股綿中蘊剛的風勁迎面席捲而來。他足下一踏方磚,整個人在瞬間轉移,那柔韌的彎度宛若風雨中搖曳的綠柳,剎是敏捷。

    突襲的寧王低低讚一聲「好」,卻不曾停下突如其來的攻擊,手中舞動的折扇一開始來去清晰,眨眼間便變換出層層疊疊的攻勢,一波一波好似浪潮,洶湧澎湃,雷霆萬鈞的氣勢恢宏壯闊。

    花凋恍過神,不敢怠慢,即便對方是尊貴的寧王,他也要保住小命才能有機會問清事情的緣由吧!

    一個是少林真傳的功人,一個是鬼魅少見的招式,兩人鬥得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但凡愛武之人,必定惜才。

    寧王長在深宮有如此俊的身手,著實令花凋大吃一驚,為之側目;寧王亦然,酒逢對手千杯少,連原先沉沉的眼神都變得明燦起來。

    亭子瀰漫著一重煞氣。

    兩人從朝曦浮現,到如日中天,再到夕陽西下,也不知打了多久,仍未分軒輊。寧王忙裡偷閒,微笑道:「少林的功夫名不虛傳,不過,你也是強弩之末,能支持多久?」不知何時竟從花凋腰間劫走了六扇門的令牌,不著痕跡。「還不認輸?」

    花凋朗朗一笑,「寧王也非泛泛之輩,不過,你是一味取巧,能勝算幾分?」打著,也不知何時從寧王的扇上劫走了玉珮明珠墜兒,「誰勝誰負?」

    面面相覷,竟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不錯。」寧王撫掌輕拍,文雅的面孔興致盎然,「當初看你和風燭比武,小王還在懊惱失之交臂,如今得償所願一較高下,人生快事,夫復何求?」

    花凋把玩著流蘇穗子,斂笑沉吟:「說來說去,倒是在下還欠王爺一聲謝。若非寧王殿下一番美言,哪有花某的今日?」

    「你這話,我聽來如何言不由衷?」寧王一瞇俊眸,坦言說道:「古往今來,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何來美言?小王無非順水推舟,促成美談罷了。你一開口便風雨欲來,這般惱我可因晴川公主之故?」

    「王爺言重。」看來寧王已知他和龍綣兒當日協定的前因後果。那麼,幾日來宮裡平靜如昔,並未下旨追究有人在冷宮「劫持」公主之事,料想是寧王暗中擺平的吧!花凋不由得有幾分惱怒,只覺得自己被人出賣,而洩秘的卻是與他定約之人!

    龍綣兒啊,他們之間的事是好是壞哪輪到旁人插手?哦,當他是下里巴人?以為讓寧王來就能施壓?迫他務必履行協定?

    寧王聽出他的口吻不善,也不點破,逕自說:「你我年齡均是甫過弱冠,但你已在江湖上漂泊多年,對人世炎涼看得透徹。而生在帝王家則不同,身不由已。」到此時此刻連稱呼都變了,「此次請你來,我以一個兄長的名義請你暗中保護她。」

    「保護?」花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王爺不是開玩笑吧!這深宮之中,公主可謂是天之嬌女,何人能傷到她?」

    「聽著。」寧王臉色沉下,「任何一個人只要想,都能傷到她。」

    腦中閃過幾個龍綣兒囂張的畫面,花凋嗤之以鼻。

    「你不信?那我讓你看看另一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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