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澤宮內,帝國的兩名日月宰相,日行者與月渡者,此刻不語地坐在一旁,看著特意請來的兩位四域將軍,在他們面前上演著可能會演變成結局很火爆的戲碼。
素來在各方面有意互別苗頭的夜色與紫荊王破浪,對立於殿上互視著彼此,身上隱隱四散的冷意,已讓一票跟來的下屬識相地避得遠遠的,以免待會倒霉的會被掃到。
「北域之事,不勞你費心。」難得有機會與他面對面,夜色首先將先前未算的帳找他算清,「希望你下回別再踏上我的地盤多事。」
破浪也冷聲應著,「本王是為免妳有婦人之仁,故才代妳出手。」
從不容人質疑她的性別、她的能耐,夜色霎時瞇細了一雙眼。
「你說什麼?」
「妳聽得很清楚了。」破浪瞥她一眼,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因此而惹惱她。
「喂,他們吵起來了……」日行者擦著額上頻冒的冷汗,低聲向身旁的同僚警告。
「他們若是不吵,就枉我特意找他們來了。」年紀輕輕就當上宰相的月渡者,笑靨如花地一手撫著面頰,很期待那兩人的戰火最好是能更熾烈些。
無視於日月宰相也在場,夜色將一雙美目掃向破浪,並不忘把規矩說在前頭。
「擅入我域,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我是為陛下的江山著想,陛下若遭威脅,我自是得為陛下除去隱憂。」破浪說得冠冕堂皇。
「少拿陛下當借口。」她才不吃他那套。「別以為我會把你皇親的身份看在眼裡,請你搞清楚,我是四域將軍的頭子,同時也是你的上司,你要出兵我北域,若沒我的允許,就把你的頭給我留下。」
「這顆腦袋……」破浪挑釁地揚高劍眉,「是妳想拿就能拿的嗎?」
「妳還不阻止他們?」冷汗已濕了一身的日行者,緊張萬分地拉著月渡者的衣袖。
她反而很幸災樂禍,「沒必要啊。」她老早就想看他們兩個打一場了。
不敢再指望她的日行者,自椅內跳起身,三步作兩步地衝至他倆的面前。
他先哄哄已經面無表情的這個,「夜色,有話好說嘛,妳先別動氣,就連陛下都沒過問北域那回事了,妳就別跟他計較上回他私自出兵的事行不?」
眼見夜色依舊無動於衷地瞪視著破浪,日行者趕忙再去勸勸另外一個。
他一手拉過破浪,「你也別老是一見她的面就想激怒她,你明明知道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又何必老跟她過不去?家和萬事興,你就同她認認錯吧,好不好?」
破浪只是一掌將聒噪的他給推至一邊去。
夜色傲然地揚高下頷,「別說我看不起你,今日我就給你個機會。」
「好,一決勝負。」破浪也正有此意。
「地點?」
他一手指向宮外,「外頭就行。」
「請。」她老早就想痛快地揍他一頓了。
「等等……」日行者探長了兩手拚命阻攔,「你們兩個都等等,千萬別意氣用事啊!」
「閃邊!」他倆有志一同地以雙冷眼凍向這個礙事者。
攔不住人的日行者,在他們開始往外走時,心急如焚地向那個天生就少了心肝肺的同僚求援。
「妳還杵在那?快幫幫忙拉住他們啊!」
「何必呢?」月渡者還是一臉的如沐春風,涼涼地坐在一旁蹺腳,壓根就沒有插手的打算。
石破天驚的吼聲,在下一刻響遍整座艮澤宮,讓兩名正想到外頭一較高下的男女,頓時不甘不願地停下腳步。
「都給我慢著!」一路由外頭吼至裡頭的孔雀,拖著一臉像是還未睡醒的石中玉,趕在他倆大打出手前的緊要關頭趕到。
「真熱鬧。」早料到這兩個遲到的四域將軍定會趕到,萬事不急的月渡者,慢條斯理地起身走至日行者的身旁,將他給拉回去繼續看另一齣戲。
「你們想做什麼?」收到月宰相的通報,火燒屁股趕來的孔雀,氣喘吁吁地看著這兩個打從一開始就不和的同僚。
他倆異口同聲,「打架。」
「你肯定你打得過她?」孔雀連忙一把拖走破浪,拎著他的衣領直要他清醒些。「別忘了她是咱們的頂上頭子,你是不是又忘了當年她是怎麼當上的?記性不好是不是?沒關係,我就再提醒你一回,那回她把我們一個個都打趴在地上才踩上去的!下回你又想同她槓上前,麻煩請你先掂掂你有幾斤幾兩!」
當年敗在一個女人手下的往事再次被提起,這讓原本已經滿心不爽快的破浪,當下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頭頭,妳肯定妳能打死陛下的親皇弟?」石中玉在清醒後也沒閒著,忙在她耳邊提醒她的顧忌是什麼,「陛下那邊還好交代,畢竟妳要打死妳的手下陛下是不能反對,但妳有沒有想過,萬一這消息傳到妳爹的耳裡怎麼辦?」
「你真想勸我?」夜色盯著他臉半晌,勾了勾菱似的唇,突地伸出兩手將他轉過身,用力將他推至破浪的面前。
與夜色相同,天生就跟破浪八字不合的石中玉,在見著了對頭冤家那張欠人扁的貴族臉,霎時全忘光了他來這的目的,累積在他與破浪間的新仇舊恨、拉拉雜雜的小過大錯,在下一刻全都一骨碌地爆發出來。
他也對破浪撩大了嗓,「想跟她打是不是?去呀,我巴不得她兩刀劈死你!」
一波未平,另一波馬上又起,只想息事寧人的孔雀,氣急敗壞地上前拖走也跟紫荊王不對盤的石中玉。
「你就幫幫忙別再火上添油了行不行?」沒用的傢伙,沒三兩下就被夜色利用還露出了本性。
待在一旁看了好一會,覺得該是出面收拾一下場面的時候了,月渡者伸手扳了扳頸項,起身站在高處對那四個身負守衛四域重責大任,同時也是皇帝最珍視的愛將開口。
「諸位將軍,可聽本相說幾句話嗎?」
忙於起內哄的四人,愛理不理地回首看了她一眼。
「陛下有令,東北兩位將軍若有爭執,交由陛下作主,若私下了結,這責任,兩位將軍恐怕都擔待不起。」遠比他們更加陰險的月渡者,露出毫不同情的冷笑,在話中半傳旨半威脅著他們,「相信諸位定不希望本相去告訴陛下今日在這發生了什麼事吧?」
底下原本鬧成一團的四人,在見著了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臉時,四人不約而同地渾身泛過一陣雞皮疙瘩,差點忘了這個月相最大的本事就是陷害人。
「改期。」破浪看了夜色一眼,忍讓地將話擠出口。
「候教。」夜色也贊成他的決定。
擺平了他們後,月渡者笑得一臉春花燦爛,「既然諸位的小事已擱在一旁了,那麼聽聽本相今日請諸位來此的原因如何?」
「請說。」眾人看著她前後截然不同的笑臉,皆在心中暗想,她究竟是怎麼練成這種變臉大法的?
她將兩手扳在身後,邊踱著步邊在他們面前說著。
「自諭鳥來諭,西域與東域兩位將軍,分別滅了三道中的九原國與天苑城後,三道就一直顯得很不安定。聽說,三道現下紛亂,起因不只是因為咱們帝國對他們動兵。」
「那是為了什麼?」破浪與孔雀互看對方一眼,一塊問向她。
「海道。」大抵知道內情的石中玉,在月渡者開口前一手撫著下頷代答。
「海道?」其它三人不解地繞高了眉。
石中玉攤攤兩掌,「嘿,我也是聽人說的。」他哪知道那個最安分,最不興兵武的海道人在想什麼?
月渡者正色地看著他們,「姑且不提他們是因何而亂,總之三道紛亂,對咱們帝國有利,可我們的探子發現,三道正試圖在紛亂中團結。」
團結?
團結好來做啥?想進軍中土搶回地盤,好讓那些神子再奴役人子嗎?臉上再也不復玩笑之情的四人,皆沉著臉思索著這項可能會在日後生成的威脅。
「夜色。」月渡者輕柔地對她一笑,「天宮有行動了,探子來報,天宮日前曾試圖與地藏聯繫,相信日後應還會有別的動作。」
夜色微微頷首,「我會查清楚。」
「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再點名另一人,「孔雀。」
「我捅的樓子我會去收。」完全知道她想說什麼的孔雀,高舉著兩手先行懺悔。
月渡者再看向閒著沒事做的另一人,「石中玉,陛下認為南域在你掃鎮之後還算穩定,因此陛下要你順道控管迷陀域。」
「知道了。」工作量一下子變多的石中玉,開始煩惱起該怎麼去控管那個幅員廣闊的迷陀域。
「至於海道嘛……」月渡者頓了頓,一雙鳳眼瞄向破浪。
破浪倨傲地別過臉,「用不著妳來吩咐。」
「那就好。」她拍拍兩掌,「就這樣,沒別的事了。」
說時遲那時快,早被皇帝寵壞的四人,馬上掉頭各自走各自的離開員澤宮,將一句話都沒說到的日行者給拋在身後,兀自尷尬地揮手相送。
他好不委屈地問:「妳不覺得……陛下寵他們寵過頭了嗎?」好歹他也是個一人之下的宰相,居然沒人理他。
月渡者遙看著那四名各撐持著帝國一片天的背影,微笑地拍著他的肩。
「陛下是該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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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緩緩,規律且持續不停的叩門聲,在靜夜裡聽來格外讓人不耐。
打理完方坍的新礦,並計畫好要在另一處另開新礦口的馬秋堂,擱下一桌的草圖來到房門前,一把拉開房門,直瞪著那個吵得他無法入睡的表兄。
「你要負責。」藥王兩手抆著腰,眼中泛著濃濃的指責。
「負什麼責?」馬秋堂眨眨眼,一臉錯愕。
他伸手指向遠處仍亮著燈火的客房,「那個。」
馬秋堂踏出門外,抬首看向宮廊盡處的那問客房,朦朧的燭光映照在窗紙上,映出另一道未睡的窈窕剪影。
「這幾日都不見她有睡。」藥王一個頭兩個大地撫著額,「還有,她似乎怕黑。」每個人都知道,那位姑娘自沙漠裡回來後就一直睡不著,氣色也明顯地一天比一天糟,可她的心病,他們這些局外人又無人可解。
馬秋堂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解決,「那就在她房裡多點幾盞燈。」
「她需要的不是燈。」點燈能解決問題的話,他早把她的房間點成萬家燈火了。
為了這個活生生的女媧婢女,現下全宮上下的人,都把她當成國寶般地供著,就連年紀一大把的長老們也拉下身段拚命去討好她,可他看得出來,每個人都走不進她的心裡,也沒法讓她一展歡顏,無論他們試過了多少法子。
雖然說,花詠明白他們的好意,也已經很體貼他們,並很努力地配合著他們了,可他知道,她只是在逢場作戲,她不想讓他們繼續為她擔心而已。
馬秋堂別過臉,「這陣子我看她適應得不錯。」
他朝天翻了個大白眼,「那是裝的,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遇上這種事,或許別的女人會哭哭鬧鬧,或者乾脆就在他們面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可他們這位地藏的先祖不是,她裝勇敢還裝得滿像一回事的。
「你要我怎麼做?」馬秋堂煩躁地以指梳著發,實在是很不想再次單獨去面對她的問題。
「看、著、辦。」藥王也如法炮製地玩起下負責任,「反正她是你喚醒的,你休想來個置之不理。」
他深深歎了口氣,「藥王……」
「本王鄭重告訴你,我不再接手你惹出來的麻煩,總之她就交給你,由你自個兒去擺平。」藥王重重拍著他的兩肩,成功地將燙手山芋丟出後,開開心心地轉身回宮去睡覺,至於他身後那個表弟會不會因此而睡不著,他才懶得去管。
隨著藥王在廊上愈走愈遠的腳步聲,馬秋堂的心情也隨著他一步比一步沉,他搔了搔發,關上自己的房門,理了理衣衫後,舉步朝那間夜夜都不熄燭火的客房前進。
在走向那間仍亮著燈的客房時,他一直想著那日她的眼淚,以及蜷縮在他懷裡的她,是如何將他抱緊的,他忘不了那殘留在他掌心上的淚珠,還有她渴望歸去的心情。
以指輕敲她的房門,等了好一會,不見動靜,馬秋堂猶豫了一會,以掌直接推開房門,在紅融融的燭光下,花詠靜坐在房內一隅,動也不動地看著窗外地底的夜景。
關妥門扇後,馬秋堂走至她的面前停下腳步,低首看著滿懷心事的她,她側過臉,同樣無言地看著他。
他們誰都沒有動,只是任沉默在他倆問似海洋般沉沉浮浮。
「我不善與女人相處。」他首先打破寧靜,頗不自在地向她說明。
對於他沒頭沒腦的話題,花詠只是捺著性子等他說完。
「自兩界之戰後,黃泉國這百年來女人一直為數不多,我自小即在男人圈裡長大,此外,在這宮中也沒半個女人。」
聽完了他的話,花詠大抵也明白了他的難處,她靜看著這個夜半特意跑來告訴她這話的男人,突然有些瞭解他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她輕輕搖首,「你不必理會我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幫助,因為她已錯失的那些過去,她無力追回,亦無人能替她分擔半點。
他沉著聲,「我不能。」
若能的話,他不會每夜都介意著那扇與他遙對的門,燈火是否依舊明亮著,裡頭的人兒是否又清醒地面對一夜的孤獨。若能的話,他不會時常憶起她那張在痛失一切後帶淚的臉龐,至今他仍然記得,那時仍在地底沉睡的她,靜謐的睡容上,神態是那麼無慮,在被他打擾之前,她就只是靜靜的睡著,而不是如今在深夜中張著了無睡意的眼,茫然地等候天明,再繼續面對不知所措的另一個明日。
他的指尖劃過她曾滴落淚水的面頰。
「妳的眼淚呢?被妳藏哪去了?」
「它干了。」花詠垂下眼睫,不想在她命自己得振作之後,又把她努力想壓下的那些情緒重新挑起。
馬秋堂抬起她的下頷,「無人能夠那麼快就接受這一切的,在我面前,妳不需勉強妳自己扮出沒事的假象。」
「那我該怎麼辦才是?」她問得很無奈,總覺得他的目光,他的一言一語,都像是此刻她心底最深處的回音。
「說出來。」他給了她一個最簡單的答案。
花詠兩眼游移不定地看著他,感覺在他的面前,似乎所有的心事都會被洞悉,都會被他那雙眼給看透,她分不清這種感覺是令她鬆了口氣,抑或是更加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版上,她困難地別開目光,想退一步暫且逃開這理不清的氛圍,然而在此時,她卻聽見了他的低語。
「很寂寞,那就告訴我,很想家,也可以告訴我。」
一種名喚酸楚的感情,霎時因他的話而泛上她的心頭,她不知他是怎麼將她看得那麼清楚的,這讓她原本以為已經將它們留在大漠裡的淚意,又再次泛上她乾涸的眼眶。
她哽咽地問:「可以……請你暫時忘記男女之別嗎?」
「妳不介意就行。」馬秋堂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淚水,並朝她站得更近些。
花詠在他靠上前時,傾身將額靠在他的胸前,在猶豫著是否能夠抬起雙手抱住他時,他已彎身拉來她的雙手將它們交繞在他的身後,她頓時一慟,像個求救者般將他緊緊擁住,而他只是像安慰個無依的孩子般,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顫抖的她,聆聽著不敢放聲大哭的她,斷斷續續地抽泣著。
就像藥王說的,是他把她喚醒的,她的眼淚,他得為她拭淨。
馬秋堂在她身旁坐下,將埋首在他懷中的她摟坐至他身上,他捺著性子,任她將所有隱藏的委屈在他的懷中發洩,並沒有催促她放開雙手,也沒有過問她需要一個可以倚靠的胸膛的原由,他只是反覆地想起那日她說過的那句話。
她說,她不要只有她一人被留下……
或許就是這句話,令他不禁要為她而感到心痛,這般擁著極度需要有個人陪在身旁的她,他不免試著去想像,在這些不眠的子夜裡,她一人是怎麼度過的?而在夜靜至一個令人心慌的極點時,她是否就和當年的他一樣,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裡,瞠大了眼看著黑暗中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當搖曳的燭火即將燃燒至盡頭時,偎靠在他懷中的花詠也哭累了,衣衫早已被她的淚浸濕的馬秋堂,以帕將她面上的淚跡拭盡,將她換過一邊並調整好她的姿勢,打算讓微有睡意的她靠著入睡,這讓以為他要離開的花詠,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襟不讓他離開,他歎了口氣,安慰地撫著她的長髮。
「我不會離開的。」他低聲在她耳畔輕語,「因為一個人若只能哭泣,那麼兩個人在一起,或許就有法子面對困境。同樣的,一個人若是很孤單,那麼兩個人在一起,或許就容易堅強點。」
「是誰告訴你的?」花詠沒有抬首,只是靠著他的胸口問。
「經驗。」
她揪緊了他的衣襟,「明日起……我會學著堅強點的。」
為了她這話,馬秋堂的心不禁柔軟成一片,他試著動用他從沒用過的溫柔,雙手豐牢地圈住她,將她抱得更近更緊,一如環抱著另一個過去的自己。
「那種事,有我一人做過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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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是想不通。
地藏神子與中土神子一般多用刀劍,而像斧頭這類兵器,他自小到大在地藏從未見過,據聞,地藏裡唯有女媧曾使用過,可這兩柄斧頭,任他再怎麼看,都不像是女人會用的東西,且它的重量沉得連男人舉起都有些困難了,更何況是揮動?到底是那個叫女媧的先祖天生神力,還是長老們認錯了神器?
或者是……代代流傳下來的女媧事跡,根本就有誤差?
自聖地底拿回神器後,馬秋堂就一直對這花詠口中的冥斧納悶不已,聽長老們說,當年女媧只要手握神器輕輕一揮,就可崩山碎石、撕裂大地。他曾試著揮用過,可它除了重得出乎想像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傳說中神器那麼強大的能力。
「你盯著冥斧瞧很久了。」被他找來的花詠,坐在他的對面出聲提醒已經發呆很久的他。
他忍不住想確定一下,「告訴我,這真是女媧的東西?」
「嗯。」近來總是與他處在一塊的花詠,很習慣地走至他的身畔站著。
「她曾用過?」
「是的。」身為見證人的她再點點頭。
「妳說過,妳奉命得守護冥斧。」他百思不解地抬首看著她,「為何妳要將冥斧交給我?妳大可等女媧轉世後再將冥斧交還給她。」
花詠遲疑了一會,有些心虛地垂下臉龐。
「那不是我給的,是冥斧選擇了你……」至今她也不知她為何會因他而醒來,也不知冥斧為何別人不選,偏偏就擇了他。
看著她芳容上的神情,馬秋堂想了想,尖銳地問。
「妳原本期待著取走冥斧的人會是女媧?」搞了半天,原來他只是她所將就的對象。
隱藏的心事遭說中,不知該如何回答的花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將臉龐壓得更低了些,不敢直視他看穿她的目光。
馬秋堂將臉一板,「很抱歉讓妳失望了。」
「我不是——」花詠急急地開口,忙想補救些什麼,但在這時,他卻朝她抬起一掌示意她什麼都不必多說,然後回首看向站在門外的乾竺。
「何事?」
「王上,段重樓來訪。」
「快請。」他吩咐完後,接著對身旁的花詠交代,「妳先出去。」
花詠瞧著他隱藏起先前不快的表情,在看出他不願再對那話題多談後,無言地照他的話離去。
在門扉經她輕輕掩上後,馬秋堂一手撫著額,弄不清方才自己那頓無明火是打哪而來,他也不知自己怎會對她說出那麼刺人的話,打小到大,他更是不曾對女人生過一回氣……
「你沒資格臉色比我更難看。」一打開門就見馬秋堂那副心事重重外加眉心深鎖的模樣,這讓特意來此的段重樓不悅的情緒更加升高了點。
馬秋堂側過臉看著他那不相上下的臭臉。
「今日你是專程來找我興師的?」真難得,長相與個性都同樣斯文溫善的他也會有這種表情。
「對。」段重樓沒好氣地在他面前坐下。
馬秋堂挑高一眉,「為牧瑞遲?」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傢伙能夠惹火他了。
「我已經把他給踢回來你這了。」想賴在他鬼伯國不走?門都沒有。
「你是不是也認為,同情與義務,這兩者毫不相干?」他還以為牧瑞遲到了鬼伯國,會搬出另一種戲碼來博取同情,看樣子,牧瑞遲似乎沒從他這學到教訓。
「沒錯。」一提到牧瑞遲,段重樓就忍不住要抱怨,「要我同情他是可以,可他要搞清楚,我鬼伯國又沒欠九原國什麼,憑什麼他在你這碰了釘子就找上我,還一再逼我為他出兵討伐孔雀!」
馬秋堂聳聳肩,「他不是孔雀的對手。」
「難道我就是?」段重樓煩不勝煩地搔著發,「不是我自私自利,而是現下就算我拖著你老兄一塊去找孔雀,能不能有一丁點的勝算,都還是個問題呢。」
「那你打算拿牧瑞遲怎麼辦?」他倆總不能互相踢來踢去吧?
「就和你一樣,先擱著。」段重樓朝他揮著手,「總之九原國的事可以緩一緩,先找到女媧才是正事。」為了那道害九原國遭滅的神諭,現在的地藏可是興起了一陣尋女媧熱。
馬秋堂不以為然地搖首,「除了找女媧外,還有另一件事。」
「還有?」
「阿爾泰。」
「他怎了?」那傢伙不是九原國的地下真主,全九原國的希望嗎?
「他背叛九原國到中土去了。」馬秋堂徐徐道出他所不知的情報。
段重樓張大了眼,頓愣了一會後,露出早就心裡有數的微笑。
「不意外。」他以客觀的角度來看待阿爾泰的作為,並且也頗能體恤阿爾泰的想法,「其實,九原國並不是個可以滿足阿爾泰的國家,說真的,讓他待在九原國當個義子,算是委屈他了。」
馬秋堂朝他搖搖指,「委屈與背叛,這是兩回事。」現下的阿爾泰可是九原國遺族眼中的恥辱,以及整個地藏的隱憂。
「這是九原國的事。」
「但他若助人子,到時就是整個地藏的事。」若是阿爾泰真的去了中上投效帝國,那麼他們地藏可就多了一個難纏的大敵了。
他不禁垮下了臉,「說的也是……」唉,近來怎麼麻煩事一籮筐煩都煩不完?
置放在案上的冥斧,耀眼的金澤侵入段重樓的眼底,他迅即想起方才在來這的路上,興奮的乾竺在他耳邊所說的那一大堆消息,他頓時一掃臉上的憂愁,起身走至窗邊,朝下看著方才在廊上見過的花詠,此刻正獨坐在宮欄上。
「你們長老口中的國寶就是她?」他興味盎然地問。
「你很好奇?」馬秋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
「不過是想看看百年前的人長得什麼樣。」乖乖,雖稱不上是國色天香,但這等花容月貌也夠讓人目不轉睛了,想不到這個缺乏女人的黃泉國,在百年前女人倒是挺美的。
「她叫花詠。」馬秋堂也走至窗畔,低首看著她獨坐不語的樣子。
段重樓不著痕跡地瞄了瞄身旁的他一眼,光是看他神色複雜的模樣,就大抵明白方才初見他時,他是為了何人而顯得心事重重了。
瞧了她一陣後,馬秋堂突然開口。
「你帶她一道去找女媧吧。」
段重樓微皺著眉,「帶她去?」
「她很想見女媧。」她所思念的親人們,再也不會存在於這世上了,但她還有機會見到另一個她想念的人。
段重樓攤著兩掌問:「女媧究竟有沒有投胎轉世誰都不知,若是找不著,豈不令她更加失望?」
馬秋堂怔住了,他倒沒想到還有這情況。
「況且……」段重樓轉了轉眼眸,「她願不願隨我走,那又是另一回事。」
馬秋堂橫他一眼。
沒把他的冷眼看在眼裡,段重樓親熱地一手搭上他的肩。
「哪,聽乾竺說,她很黏你。」聽說這個黃泉國的國寶,誰都不親,就獨獨與他走得近,更神奇的是,這個完全沒有女人緣、也不懂得如何同女人相處的馬秋堂,居然會在她面前放下身段,待她一如自己。
「她只是很孤單。」他冷冷地推開肩上的大掌。
段重樓笑咪咪地繼續探內幕,「還有呢?」
「因我擁有冥斧。」他板著一張臉解釋,愈說口氣愈糟,「守護冥斧,似乎是女媧對她的命令。」
「你很失望?」衝著他的表情與口氣,段重樓自行推測出一個恐怕連馬秋堂自己都沒想過的答案。
馬秋堂不悅地擰起眉心,「你在暗示什麼?」
「難得你這座男人宮裡頭也會有女人……」段重樓感慨地長歎,「別太不開竅,要好好珍惜啊。」再不珍惜這難得一見的女人,這傢伙也許真會一路打光棍到老了。
「你可以上路去找女媧了。」他別過臉,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真冷淡的青梅竹馬……」段重樓摸摸鼻子,「你就這副死德行才會孤家寡人到現在,該檢討啦。」
「再不走我會叫藥王把你拎出去。」
他識相地舉高兩掌,「是是是,我這就走,行了吧?」
隨著段重樓的離去,一室又恢復寧靜,但馬秋堂卻覺得,段重樓那些隱喻的話語,卻沒有隨著他的腳步而走,仍在室內徘徊不去。
擱擺在案上的冥斧,受了窗外折射的日照,散放出絢爛耀眼的金光,他看著那兩柄冥斧,試著去想像當年女媧的模樣,因他很想知道,花詠口中的女媧殿下,究竟是曾如何深植在她心中,才能讓她在沉睡了百年後,仍是想再見到女媧。
他不確定此刻氾濫在他心頭的感覺,是否就是段重樓所說的失望,因他明明就知道,在花詠的心底,她仍舊活在她過去的天地裡,他不過恰巧是她在新世界中所倚賴的人,他並不是她所等待的對象,他只是個替身。
只是個替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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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花詠有過一陣小摩擦後,馬秋堂不得不承認,他倆之間的關係是有些改變了,不僅是他待她的態度,她亦是。
他變得無法再單純的只是對她付出同情,而她則是像找著了在這個世界裡的方向,開始積極地以行動想說服他某件事。
「妳不必一直捧著那玩意跟著我。」近來一直被她跟上跟下,被跟得實在是有些受不了的馬秋堂,在一回宮又見她捧著那對冥斧等著他時,他有些疲憊地撫著額。
「我從未見你用過。」從她醒來到現在,這兩柄斧頭就一直被他擱在房裡擺著好看而已。
「因為我沒打算用它。」他說得理所當然。
她不解,「為何?」既然沒打算用,他又何須去取?況且這神器人人皆求之不得,卻獨獨選中了他,而他竟視為無物?
「我為何要用?」馬秋堂反而不懂她幹嘛要為了一個神器那麼在意。
她正色地聲明,「因你是冥斧的新主人。」
「我會去取它,自有我的原因,但那並不包括我必須使用它。」那玩意僅是讓地藏心安的精神象徵,而他既不是女媧,亦非力大無窮的神人,他一點也不想用那種根本就沒法用的東西。
花詠並沒因他的話而打消念頭,眼中仍是沒有絲毫的讓步。
「我一直未告訴妳,女媧轉世了。」他在告饒之餘只好轉移她的注意力,「妳想去找女媧嗎?」
轉世了,還是原來的那個女媧嗎?
聆聽著這意外的消息,花詠並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或激動的反應,自來到這個世界認清了現實後,她已不再奢望任何百年前的人事物能夠殘留下來,在她已把淚流乾了後,現下的她,只想背負起她被托付的職責,並盡力去完成它。
「妳可知道女媧會轉世?」看著她從容鎮定的表情,馬秋堂不得不這麼想。
她淡淡帶過,「殿下曾提過。」
馬秋堂雙眼煥然一亮,「妳能否認出轉世的女媧?」
「大概能。」她模糊地應了聲,努力地回想著當年女媧在她耳邊是怎麼說的。
他伸手推促著她,「收拾一下行李,待會妳就出城。」
「上哪?」
「去追段重樓。」他邊推著她走邊解釋,「他是鬼伯國的國王,他要去找女媧,妳能幫他確認他是否真找對人。」
「我不想去。」出乎他意料的,向來都聽從他的話的她,頭一回向他表達拒意。
「為何?」他停下步伐看著她認真的模樣。
「我不想離你太遠。」她坦坦直視著他的眼眸,一點迴避也沒有。
他卻因此而眼神有些不自在,「妳不能一直跟著我。」
「為什麼?」
「妳遲早都得在這世界自立,無論是以什麼身份。」在她捉緊他不放的目光下,他開始說些將他倆距離劃分出來的話。「在那之前,妳可以倚靠我,但妳也必須為日後學習獨立。」
花詠沒有反對他所說的一字一句,她安靜地聆聽著他表面上聽來似有道理,並似在為她設想的話語,但她心裡,所想的卻是那個曾對她說過,無論是寂寞傷心都可告訴他的男子。
眼前的他,一下子將她推得好遠,戴上了國王的面具,以公事公辦的冷淡口吻說著話,以疏離的眼神看著她,他再也不是那夜抱著她撫慰她的傷心,直至燭火滅盡仍沒放開她的那名溫柔男子。
他是何以改變了?就因他知道了她原本等待的人不是他?她是因此而傷到了他的自尊,還是他覺得他為她做的一切,僅只是喚醒她後所必須承擔的責任?她不禁開始測量,她在他心中所站的位置是在何方,或許對他來說,她是個他不得不去面對的包袱,因無法袖手旁觀,所以得勉強自己接受的意外訪客,為了她,包括他在內,是否整個黃泉國的人也都在勉強著自己來接受她?
若是可以選擇,她也不願如此的,無論她的出身如何、她是否是百年前的人,她也是有自尊的。
見她一動也不動,也否百語,馬秋堂按著她的肩,希望她能聽進一些。
「花詠,妳有妳的人生,我不能左右妳的,妳明白嗎?」她不能永遠當只新生的雛鳥,緊跟在第一眼所見的人身後,如此一來,她豈不是要跟著他的人生而過她的人生?
因他的話,她明亮的眼瞳一下子變得黯淡,幾不可聞的低語,徘徊在她的唇畔。
「可是我的人生,早就已經被左右了……」
他沒聽清楚,「妳說什麼?」
她垂下眼睫,緊握著雙手,「請你放心,我並不是一株菟絲花,我不會永遠依賴著你的,只是,眼下我有我不能離開你的理由,請你諒解。」
握放在她肩上的手,在她接下來的無言中,反而變得像是不該擺放在那似的,馬秋堂僵硬地撤開雙手,微側著臉,試著想看她的眼眸,想看看她在想些什麼,但她卻一壁直視著地面,就是不看他。
他並無意傷害她……
「你們倆說話一定要板著臉嗎?」靠在遠處宮柱上的藥王,在他倆皆沉默不語時,打岔地介入他倆問。
「你來做什麼?」馬秋堂迅速退開花詠一步的距離,再迎上藥王打量的目光。
滿會作戲的藥王,很聰明地裝作剛才啥都沒看到,「奉你之命,我找來布商和裁縫了。」
「記在我帳上。」
藥王咧笑著嘴,「當然是記在你的帳上。」要做衣裳送人的又不是他,他可從沒這麼討好過女人。
「我去巡礦,你陪陪她。」馬秋堂快步走過他的身邊。
站在原地的花詠,微偏著臉目送他走得疾快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我家表弟派人來幫妳制新衣了,他可是很難得對女人這麼溫柔的喔。」很會看人臉色的藥王擺著一張討好的笑臉,轉移她心思之餘,勾著她的手臂拉著她進去裡頭。「走走走,我帶妳去挑幾疋美布,反正是我表弟出的銀子嘛,不花白不花,妳就乘機多敲他個幾套。」
「藥王。」花詠在被他拉著走了一陣後,突然停下腳步。
「嗯?」
「謝謝你,我沒事的。」她露出感激的笑靨,拍拍他的掌背後拉開他的手走至廳裡。
被她愣住的藥王,在回過神後,好笑地一手撫著下頷。
原來……她並不只是個被長老們供起來膜拜的泥人呀,其實她是個心思細膩,默默將一切都清明地看在眼底的人,這麼看來,反而彆扭的是他家表弟。
「你們……吵架啦?」在她挑選著布疋時,藥王晃至她的身旁,盯著她的臉龐拉長了音調問。
她擠出一朵微笑,「不算是。」
開始覺得與她對盤的藥王,為了她為人著想的行徑,頓時一改先前對她的印象。
他以肘撞著她,「嘿,要不要我告訴妳我表弟的弱點?我包妳下回一定能夠吵贏他。」誰曉得他家表弟究竟是怎麼欺負了她,他是站在弱勢這一方的。
「他會有弱點?」花詠很配合地裝出一臉好奇的模樣。
「當然有!」說到這點,熟知馬秋堂底細的他可得意了,「那小子的弱點可是一籮筐,例如說,他在十歲前都還會怕黑不敢一個入睡——」
一顆自外頭花圃裡撿起的石子,飛快地自外頭扔進,準確地正中準備抖出馬秋堂糗事的藥王后腦勺。
花詠一手掩著唇,同情地看著藥王痛得齜牙咧嘴的模樣,她偷偷探首看向外頭那個犯完案的兇手,準備出發去礦脈的背影。
藥王一手撫著後腦勺,「這告訴我們,要說他的壞話,最好是等他走得夠遠再說……」
「你方才說,他也會怕黑?」她倒看不出那個在各方面都顯得很成熟的馬秋堂,竟會有這麼一段往事。
「只在十歲前。」藥王愈說愈感慨,「環境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
她聽出了內情,「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現下不能告訴妳。」藥王皺皺鼻尖,沒打算把那段馬秋堂不願再提起的往事抖出太多。「挑好了嗎?」
「嗯。」其實她也沒在意自己究竟挑了些什麼,只是隨意取了眼前的幾疋布。
「都叫妳別替他省錢了,妳還這麼客氣?」他一臉非花光馬秋堂銀兩的模樣,義不容辭地挽起兩袖,「我替妳挑!」
花詠好笑地看著為了陷害馬秋堂而顯得衝勁十足的他,將五顏六色的布疋一一扔給身後正等著的乾竺,但就在這時,一抹突然出現遠處角落裡的人影晃過她的眼簾,霎時她笑意一斂,防備地看著那名躲在角落窺伺的陌生人。
「怎麼了?」被她一臉警戒狀態愣住的藥王,伸手推推看得目不轉睛的她。
她朝遠處抬了抬下頷,「那人是誰?」
「還不就那個臉皮超厚又死賴在這不走的客人。」眼力沒她好,藥王看了好半天才認出遠處那張模糊的臉孔。「他是九原國王子牧瑞遲。」
「他來拜訪?」愈看愈覺得那人不對勁的花詠,默不作聲地將牧瑞遲列入她在來到這世界後,心中頭一個需要提防的名單。
藥王不甘不願地哼了哼,「前陣子九原國被帝國的西域將軍孔雀給滅了,他無處可棲,才會來這投靠我家表弟。」虧他上回敢對馬秋堂撕破臉,沒想到去了鬼伯國一回卻遭趕後,還不是照樣又厚臉皮地回到他們黃泉國。
頭一回聽說外頭世界的現況,花詠這才發現百年後的世界,與百年前的狀況差別大得超乎她的想像。
「現今的帝國,很強大嗎?」想當年帝國在三道眼中,不過是個急於爭取自由脫離奴制的小國,可百年過後,僅只一位西域將軍,就滅了一個九原國?
藥王白她一眼,「不然妳以為咱們神子幹啥全都躲在中土外?」帝國不只是強大,而是單單派出四域將軍就足以滅掉他們三道了。
「藥王,他的眼神很怪。」在牧瑞遲與身後的手下交頭接耳時,花詠輕聲提醒著他。
「甭理他了。」藥王卻沒當一回事,將成堆的布疋堆在她的面前,「來,看看喜不喜歡。」
不想辜負他好意的花詠,心不在焉地看著他挑選的布疋,當那道刺探的目光再次朝地的來時,她偏過芳頰,微微朝枚瑞遲瞇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