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娘娘,三彩宮三位娘娘求見!」天才剛亮,宮外傳來宮女小堇的聲音,令她驚醒。
她一夜都沒有合眼,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因太過疲累而在躺椅上小憩片刻。
他真的一去不回,在他們的新婚之夜,丟下她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雖然私心裡,她不得不承認這結果是她自己造成的。但他也有責任不是嗎?畢竟她才剛進宮,甚至連他都不瞭解,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要如何讓自己和他……
他根本不懂她的擔心和恐懼,只想到他自己。
「娘娘?」小堇站在宮門口,等候懿旨。「紫妃娘娘和菊妃、丹妃在宮外等候覲見。」
她們為什麼來?是因為昨夜的事嗎?
出於女人的本能,她立即起身檢查自己鏡中的模樣,鏡中的她,憔悴而困頓,完全像是被丈夫拋棄的女人,雙眼紅腫。
要說她完全不在乎他,連她自己都騙不了自己。但她卻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影響,比她願意承認的來得更多。
她的心,像是被撕裂般地痛著。
「小堇!」
「是,娘娘,奴婢在!」小堇立刻推門進來。
「依宮裡的規矩,我可以不見她們嗎?」她現在沒有心情見任何人,尤其是那三個女人。她甚至不願去想,昨夜他是不是在三彩宮過夜的。
「回娘娘的話,娘娘是後宮之主,當然可以不見任何人,只是--」小堇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
「只是,娘娘剛被冊封為太子妃,後宮裡的嬪妃來覲見娘娘,這是宮規,也是禮俗。但如果……娘娘真的玉體違和的話,奴婢願意代娘娘傳話,請紫妃娘娘她們下回再來。」小堇垂著頭。
昨晚發生的一切,這會兒宮裡肯定傳得沸沸揚揚了。
大婚之夜,太子不在宮中過夜,這可是大事一樁。君後不合,向來是宮中的大忌。這會兒紫妃她們一大早就上門來,八成不會有什麼好話。昨夜的事,小堇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雖然覺得太子妃確實是任性了些,但無論如何,她得維護自己的主子。
不過有件事是令她安心的,那就是--太子殿下確實深愛著娘娘。否則,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妻子這樣的對待,更何況是堂堂太子、一國的儲君。
只是太子的心,娘娘瞭解嗎?
「小堇,妳看我現在的樣子,適合見人嗎?」她問。
想當然,昨夜的事必定早已傳了出去。更糟的情況是,或許他昨夜正是在紫妃那兒過夜的。
但是,既身為太子妃,她就要維護太子妃的尊嚴。就算再不喜歡,她仍將是一國之後,就像他說的,逃避,是最糟的方法。
倘若她必須在皇宮之內生存下去的話,她得試試別的方法。
「娘娘,您無論何時都是最美的。」小堇立刻上前。「讓奴婢來幫您梳洗打理,再換上件最美的衣裳,沒有人可以蓋過娘娘的光華的。」
「是嗎?」她露出微笑。「妳真會說話。」
有時,讚美之言,就算知道是假話,也令人受用。
「啟稟娘娘。在娘娘面前,奴婢不敢說假話,無論何時,娘娘總是最美的。」
小堇帶著笑意取出衣裳。「那麼娘娘,紫妃她們……」
「讓她們等。」她開口。「我有這個權利,不是嗎?」
就讓她們知道,她這個太子妃,不是那麼輕易就被打敗的。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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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那個女人竟然叫我們等!」站在宮外,菊妃臉上的神色難看至極。
「太過分了!就算她是太子妃,太子昨夜還不是到三彩宮讓姊姊侍寢,那就證明了,太子雖然封那女人為太子妃,不過是因為她助太子取得靈芝,太子真正喜愛的,還是我們三姊妹,她有什麼好神氣的?竟然還讓我們姊妹在宮門外等?!」丹妃怒氣沖沖地罵。
「稍安勿躁。」紫妃揚起右手。「就讓她神氣這一次吧。哪天等太子對她厭了、膩了,甚至廢了她,到時她就再也神氣不起來了。」
昨夜,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之夜,她無助而痛苦地伏在床榻上哭泣。前人說得好,「以色事人,色衰愛弛」,可她芳華正盛,卻已失去了太子的恩寵--只因一個比她更美的女子。
她既怨又恨。
然而,當太子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欣喜若狂,幾乎不敢相信那是事實。新婚之夜,太子卻到她的寢宮,那說明了什麼?
她歡天喜地的服侍太子,不敢多說一句不適當的話,深怕得來不易的幸運轉眼消逝。但太子只是不發一語,在她的桌前坐到天明,連碰都沒有碰她一下。
天一亮,太子就已從她寢宮離開。
雖不知道原因,可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子未與太子妃圓房的事。而她,則是那個在當夜被太子所寵幸的妃子。雖然太子根本沒有碰她,但這事她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尤其是,那個奪她所愛、令她深惡痛絕的女人。
「紫妃娘娘、菊妃娘娘、丹妃娘娘,太子妃有請。」走出宮外,瞧著站在宮外氣得冒煙的三位娘娘,小堇只能說老天有眼,終於有人可以治治這些氣焰囂張的嬪妃們了。
「哼!讓我們等了這麼久,竟然還說『有請』!」丹妃忿忿不平。「姊姊,咱們就去看看新婚之夜被太子拋棄的太子妃,會是什麼模樣!」
一行三人,才踏進東宮,卻被眼前的情況震懾住了--
風華絕代。
眼前女子,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在高貴端莊、美麗出塵的東宮娘娘面前,三名妃子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
難道她完全沒受昨晚事件的影響嗎?紫妃禁不住詫異。
雖然仔細一瞧,會發現她眼眶下確實有些陰影,然而這卻一點也不減損她的美貌,相反的,卻讓她的美更惹人憐惜了。
嫉妒湧上三人的胸口。
再見到太子妃面帶微笑,似乎全無一絲難過或緊張,甚而,看起來容光煥發。這令她們的妒和恨,更甚了。
「姊姊?」菊妃推了推紫妃的肘,小聲地喚。
「紫妃、菊妃、丹妃,妳們三人見了本宮,難道不行禮叩拜嗎?」秦如星端坐在椅上,笑容不減。
這是她向他學來的。
宮中禮儀,她這些日子來學了不少,臨場拿來應用一番,她自信還可以鎮得住這三個女人。
「這--她--」丹妃首先反目。
紫妃制止了她,一曲膝,對太子妃行禮,恭敬地道:「三彩宮紫妃給娘娘請安。」
「姊姊!」丹妃、菊妃驚呼出聲。
「妳們怎麼了,見了太子妃,連怎麼行禮都忘了嗎?」紫妃斥責。
心不甘情不願之下,丹妃和菊妃只得跟著行禮如儀。「三彩宮菊妃、丹妃向娘娘請安。」
「很好,妳們都平身吧。」她微笑點頭。
「謝娘娘!」三人抬起頭,卻因覺得吃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怎麼,一大早來,就只是為了向本宮請安嗎?」見三人杵在她跟前,一句話也不說,秦如星揚起柳眉,打破沉默。反正該來的,總要面對。
紫妃壓下心中的不滿,率先開口。「回娘娘的話,紫妃和妹妹們正是特地來向娘娘請安的,恭賀娘娘受殿下眷寵,更要祝娘娘早日生下皇子。」
秦如星臉上微微變色,卻仍維持笑容。「紫妃的好意,本宮心領了。其實這東宮之位,並不是我所想要的。妳們應該知道,當初我是受妳們幫助才逃出宮的,只是太子仍緊追不捨……」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菊妃再也聽不下去,衝口而出。「就算是東宮娘娘又怎麼樣,殿下昨夜還不是到三彩宮找紫妃姊姊!」
「妹妹!」紫妃制止。
「姊姊,本來我說的就沒錯嘛!想想看姊姊是大將軍之女耶,而她呢,不過是一介平民,憑什麼和姊姊比!」越說,菊妃就越激動。「要不是她運氣好,幫殿下取得千年靈芝,東宮娘娘的位子哪可能輪得到她!要知道在皇室裡,血統是最重要的!」
秦如星緩緩起身。「菊妃,我不知道在皇室裡,血統是不是最重要的,畢竟,當今皇上和太子仍是封我為太子妃,可見在皇上和殿下心中,還有比血統更重要的事。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很清楚,在皇室裡,尤其是在後宮之中,沒有人可以挑戰東宮娘娘的權威,否則,東宮有權廢了任何一個妃子,妳說是嗎?」
菊妃大驚失色,就算再怎麼笨,她也聽得出太子妃話裡的暗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得下跪。「菊妃無禮冒犯,還請娘娘恕罪。」
「菊妃純真率直,何罪之有?」如星揚手。「請起吧。」
「謝娘娘!」菊妃起身,不敢再隨便開口,忙不迭躲到紫妃身後。
「紫妃,」如星轉向神情凝重的她。「殿下昨晚是到妳宮中去了吧?」
紫妃垂首。「回娘娘的話,後宮佳麗三千,殿下願意到哪座宮中,不是臣妾可以決定的。」
「這我當然知道。」如星點頭。「只是本宮與殿下昨夜有些誤會,所以偏勞紫妃了。往後還要請紫妃多幫著本宮照顧殿下才是。」
紫妃臉色陰晴不定。「臣妾不敢。」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這個平民皇后比她所想像的還要精明得多。本來想上東宮吐一口怨氣的她們,竟被太子妃逼得無路可退。
「好了,如果妳們沒有其它的事,本宮想出去散散心了。」如星裝作若無其事的下令。
「是,娘娘,那麼……臣妾就下打擾娘娘了。」由紫妃率領,帶著菊妃和丹妃,一行三人行禮如儀,匆匆離去。
直至看不見三人的身影,如星才整個兒鬆懈下來。
「嘩∼∼娘娘,您真是太棒了!奴婢從來沒見過紫妃她們這麼低聲下氣的模樣,您可真替所有人出了口大氣呢!東宮娘娘的風範果然不同!」小堇忍不住拍手歡呼。
「是嗎?」她頹然坐下。「只希望,不會樹立太多敵人才好。」應付一個李承憲就已經足夠,沒想到面對與她爭寵的後宮嬪妃,更令她傷神。
一國之後,就是這樣的嗎?沒有丈夫的支持,甚而,丈夫是這一切混亂的根源,那麼她究竟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娘娘!紫妃她們本來就是您的敵人,瞧她們剛才進來那張狂的模樣,要不是娘娘機智,怕不被她們欺負得死死的了。」小堇興奮地道:「娘娘您知道嗎,在您出現之前,整個兒後宮對她們的言行可都是敢怒不敢言呢。現在有娘娘主持公道,果然是老天有眼!太子讓您成為未來的皇后,果然是睿智的決定!」
如星揮了揮手。「算了,別談這些,咱們到外頭散散心吧。在這兒,我有太多不熟悉的人事物,接下來,還得仰仗妳了。」
小堇拿起大氅,歡喜地道:「娘娘請放心,小堇一定竭盡所能,為娘娘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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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紫妃她們到東宮去吵鬧,聲音大得宮外都可以聽見?」得到回報,李承憲掩不住驚訝。
他的怒氣未消,處理完國事,便駐留在後花園亭中飲酒小憩,想辦法稍稍平復他的心情。從來,他就不曾為女人的事煩心,在他眼裡,後宮中的嬪妃不過是他排遣無聊的工具罷了,然而秦如星,卻令他大受影響。對於這樣的情況,他甚為不悅。
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
本來,他只是想知道在他離去後,她有沒有後悔反省。倘若她知道檢討,或許他還會考慮原諒她,可沒想到太監探得的,竟是這樣的消息。
紫妃和後宮嬪妃間的爭風吃醋他早有耳聞,但女人嘛,只要別太過分,他是不會去千涉,也不想干涉。倘若他的時間都花在處理那些女人的事上,只怕國家大事都沒時間處理了。
眼下,依這情況看來,只怕他確實是太縱容紫妃她們了。竟然到東宮去吵鬧,甚至聲音大得連宮外都可以聽見,她們目中無人的情況,也太過了。或許,他昨晚留宿三彩宮,是做錯了。
「殿下,奴才是親耳聽見……」太監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應答。
「親耳聽見?」李承憲揚眉。「把你知道的說來聽聽!」
「啟稟殿下,奴才聽是聽見了,卻沒聽全,當時一聽見宮裡的爭執,就急忙回來向殿下稟報了,至於詳細的情況,請殿下恕罪……」太監誠惶誠恐地回答。
「是嗎?」他倒想知道,她是怎麼處理這種情況的?「那麼依你說,朕該怎麼處理這事?」
太監拱手道:「回殿下的話,奴才就奉命直說了。三彩宮三位娘娘的氣焰之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奴才以為,太子妃初來乍到,只怕難以應對,不知殿不是不是要擺駕東宮,替太子妃解圍?」
「替她解圍?」李承憲舉起酒杯,啜了口水酒。「這點,朕得好好想想……」
他身為一國儲君,怎可向一個女人低頭。何況他曾說過,若非她來求他,他絕不會再踏進東宮一步,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為她出頭?
就讓紫妃她們去挫挫她的驕傲,倘若她能應付得了紫妃三人,就證明他的眼光不差,皇后之位,可不是誰都可以坐上的;可她若是不能應付,那麼他也可以等到她來求援,屆時她才會知道,這皇宮裡,誰才是主。
這樣一想,他心上有了主意。
「皇上?」太監探問。
李承憲揚起酒杯,微微一笑。「由她們去吧。女人間的事,男人用不著干涉。」
「是,奴才遵旨!」太監站回原位,心上卻驚訝不已。
看來,君後不睦的傳言是真的了。連這種情況殿下都不願出面,可見殿下的心思並不在太子妃身上。可--若真是如此,那麼殿下為何又堅持要封秦如星為太子妃呢?這中間的緣由,實在令人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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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死人了!真是氣死人了!」回三彩宮的路上,丹妃氣得大呼小叫。「姊姊,那個女人真是太囂張了,仗著自己是太子妃的身份,竟敢欺壓我們,她難道不知道真正受寵的是姊姊妳嗎?!」
「就是!」菊妃接著道:「瞧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竟然面帶微笑地威脅
要廢了我們!殿下都沒說話,她能拿我們怎麼樣!姊姊,別怕她,我相信殿下絕對會站在我們這邊,不會任那個平民太子妃為所欲為的!」
「夠了!」紫妃制止,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妳們都別再說了!」
「姊姊!」丹妃不平。
「姊姊,妳怎麼可以叫我們別再說了,難道咱們姊妹就該任那個女人騎到我們頭上來嗎?」菊妃搶白。
紫妃揚手,咬牙切齒地道:「沒有人可以騎到我們頭上來,更沒有人可以跟我們向殿下爭寵!得到太子妃之位,並不代表她就贏了,殿下的心和人,仍在我這裡,我會盡全力留住殿下,讓秦如星這個太子妃空有其名,最後,成為下台的廢妃!」
「沒錯!沒有人可以跟我們搶殿下!」菊妃附和。
紫妃瞇起眼。
「不,我是說,沒有人可以跟紫妃姊姊搶殿下。」菊妃立刻更正。「本來,殿下的心就是在姊姊這兒,不是嗎?」
丹妃跟著點頭如搗蒜。
「沒錯。」紫妃握拳。「殿下的心,永遠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