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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別爭寵 第二章 作者:湛露
    「今年的狩獵不同於往年。」

    面對站在自己腳下眾多的兒子以及貴族子弟,皇帝顯得異常興奮,他看了眼坐在旁邊的落夕,對她伸出手,「落夕,到父皇這邊來。」

    落夕娉婷起身,靜悄悄地站在他的右手邊。

    「眾所周知,落夕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卻是我最疼愛的女兒,我給她的絕不低於任何一位公主及皇子。如今她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也有你們許多人的父母親自來見我,想娶落夕為妻,我思慮再三,決定以今日的狩獵作為一個考驗,誰能奪得今日狩獵的第一,就有可能娶到落夕公主。」

    台下一片竊竊私語,許多人難掩竊喜和興奮。

    皇帝將目光投向正在冷笑的三子,「所以,今日我的皇子們就不參與這一場角逐了,太子,帶著你的兄弟們先到一邊喝茶觀戰去吧。」

    司空政一揖,轉身對兄弟們笑道:「看來我們當中有人要失望了。」

    眾人聞言,皆將目光對準司空曜,他卻好像沒聽見似的,只將頭抬得高高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

    「落夕,你先坐在這裡。」皇帝離開寶座興致勃勃地到前面敲鑼,鑼聲一響,比賽開始。

    四周到處是人喊馬嘶,飛起的煙塵幾乎可以將人的視線完全遮蔽,這嘈雜的聲音讓有些人更加興奮,也讓有些人更加沉默。

    落夕的一語不發讓司空嬌忍不住湊過來問:「怎麼,不開心?這些貴族子弟中有沒有讓你看得順眼的?」

    「五姊,別拿我開玩笑了。」她輕輕扯唇,無意中與台下一個人的目光對視,全身驟然緊繃起來。

    「落夕公主在害怕嗎?」那悠然得近乎挑逗的語調從下面輕飄飄地飛來,「其實你不用擔心,父皇不是老糊塗,他剛才說的話分明是給你留了退路。哼,誰能奪得今日狩獵的第一,就有可能娶到落夕公主?那群傻瓜在狩獵場上爭得你死我活,還未必能做得了駙馬,只是白白讓人看笑話。」

    「三哥,你少冷嘲熱諷的。」司空嬌立即出聲打抱不平,「你是不是拿不了今年的第一,所以心中氣不過?」

    司空曜忍不住笑出聲,模樣張狂,「我會在乎這個第一的頭銜嗎?邊關我殺了多少敵人,砍了多少將領的首級,這小小的場面豈能放在我眼裡?」

    「三哥,好好的一場比賽,怎麼讓你說得那麼晦氣?」司空嬌用手摀住鼻子,「落夕,我們走,不要坐在這裡,去湖邊轉轉。」

    被動地被拉起身,落夕只覺得身後那雙向來如刀般銳利的目光還在盯著自己。

    「五公主,要帶落夕去哪裡啊?」葉貴妃朝著她們招手,「來,到這邊來,我給你們介紹個人。」

    司空嬌低聲對落夕道:「你可要小心了,聽說葉貴妃有意讓自己的侄子做你的駙馬,你看她身邊的那人,應該就是她侄子了。」

    抬眼看,果然看到一個青年正站在葉貴妃身邊,看容貌,倒也白皙俊俏,儀態算得上矜貴優雅,一看就是大家公子,世家子弟。

    「落夕,這是我的侄子嘯雲,嘯雲,你不是一直都想見見這位聞名已久的挽花公主嗎?」

    葉嘯雲走上前一步,躬身施禮。「久聞公主大名,今日得見,可以了償嘯雲的宿願了。」

    「公子客氣了。」落夕點頭還禮。

    葉貴妃急於誇讚侄子的優點,「我們葉家的孩子天生就不喜歡打打殺殺,明兒和嘯雲一樣,都只愛讀書。偏偏萬歲非要來這麼一場比武招親,我想讓嘯雲一展身手都沒有機會了。」

    落夕淡淡地笑,沒有接話,她看到五姊正偷偷地撇嘴,知道她因為母親和葉貴妃爭寵,向來對葉貴妃頗有微詞,於是思忖著該怎樣解開這樣的僵局。

    但,葉嘯雲卻先開口了,「公主,聽說您不但精通刺繡,還博聞強記,有幾本書,嘯雲想向公主請教。」

    「我未必讀過公子所說的那些書。」聽出對方是想和自己單獨談話,但是在這樣的地點、這樣的場合,哪裡有他們單獨說話的地方?

    葉貴妃卻欣喜地撮合,「湖邊是說話的好地方,嘯雲,你們就到那兒聊聊吧,要照顧好落夕公主哦。」

    落夕無奈,只好對身邊不發一語的人說:「五姊,你先去忙你的吧。」

    司空嬌想阻攔卻也不便開口,只好使了個眼色,讓她自己小心。

    湖邊比起遠處的塵囂自然清靜許多,落夕臨水而立,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覺得有點頭暈。

    上一次這麼近地靠近水邊還是六年前,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靠近過水池或是湖泊,也許是因為心中還有著一些畏懼吧?

    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卻被身後站著的葉嘯雲及時扶了一把,「公主小心。」

    「多謝。」她不著痕跡地將身體抽離。

    「公主對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呢?」他先打開了話題。

    「你指什麼?」她反問。

    「關於……公主襁褓時以哭聲擊退虎群,救下萬歲的那段傳說啊。」

    她從容回答,「你已經說了那是我襁褓中的事情,襁褓中的嬰兒,哪裡會有什麼記憶能留到今天呢?」

    落夕公主的傳說就是這樣的遙遠,遙遠到她自己毫無記憶,卻成了舉國上下傳頌了十幾年的傳奇。

    聽說那一年,皇帝也是出外狩獵,為了追蹤一隻漂亮的麋鹿不小心遠離大隊扈從,結果誤入了虎群的勢力範圍,當老虎們虎視眈眈地將他圍在當中,即將要大開殺戒時,忽然從遠處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

    這啼哭聲猶如佛音普照,竟然讓虎群慢慢退去,當驚魂未定的皇帝順著哭聲找去時,只見夕陽西下,在一片桃花映照之中,滿地落花之間,有一個身裹雪白襁褓的嬰兒正在低聲啜泣。

    誰也不知道這孩子從何而來,又怎會有喝退虎群的魔力,但是皇帝真是驚喜萬分,立即將這個孩子抱起,騎馬逃出山谷,又將她帶回宮,賜名落夕,封號挽花公主,並將他撿到落夕的這一日定為她的芳辰。

    再後來,更加神奇的是,每到落夕公主芳辰賀喜之日,全國就會普降雨水,雨水滋潤了麥田,喻示著來年的豐收吉慶。

    落夕公主,真是道道地地的傳奇。

    但是這些傳奇對於落夕來說,也只是猶如聽別人講述一個關於別人的故事,與她並沒有實質的感覺和觸動。

    所以葉嘯雲當面又提起這些事情時,她只是淡淡地問:「你不是要問我關於書的事情嗎?是哪些書?」

    碰了個軟釘子,葉嘯雲只好訥訥地笑著轉移話題,「前日我在文淵閣找到一本古書,書名叫……」話未說完,突然「哎喲」一聲,手捂臂膀,痛苦地彎腰倒地。

    「你怎麼了?」落夕不解地驚問,赫然看到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時被人射中了一支弩箭。「來人啊!」

    她一聲高呼,驚動了四周的人群,站在較遠處的兵卒也急忙跑過來。

    「天啊!嘯雲,是怎麼回事?誰傷了你?」葉貴妃臉色慘變,幾乎不敢相信,「太大膽了!居然在這個地方公然行刺?」

    司空嬌比較鎮定,沉聲說:「貴妃娘娘不要亂了方寸,葉公子並不是什麼朝廷要員,也沒有繼承大統的可能,誰會刺殺他?除非他在外面結了仇敵。這裡是狩獵場,說不定是誰的流箭無意中射到這裡來的。」

    「流箭?」葉貴妃獰笑,「快叫人去查流箭上刻的字跡!不是說每個人使用的箭尖上都會刻上自己的名字嗎?我要查清楚到底這支箭是誰射的!」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葉嘯雲抬上旁邊的馬車,因為狩獵是危險的事情,所以早有隨行軍醫在那裡等候。

    落夕看著還留在原地的一攤血跡,獨自向前走去,在距離她不過十餘丈開外的地方,司空曜負手而立,笑咪咪地看著遠處糾纏成一團的戰局,聽到腳步聲走近,他才開口說:「這群傻瓜不知道要鬥多久才能鬥出個勝負。」

    「剛才那一箭是你射的。」她忽然出聲,並非疑問,而是肯定。

    他轉過頭來,目光幽沈,「你說什麼?」

    「不要裝不明白。」她沉靜地說出證據。「我知道那是你的箭,只有你的箭,才會在箭尾綁上一根黑色的絲羽。」

    「你對我的事情還瞭解得滿清楚的嘛。」他挑挑眉,對於她的質問不置可否。

    「為什麼?」她還在追問:「他哪裡惹到你了?」

    「只不過剛巧看到一隻漂亮的雲雀飛到他頭頂上,一箭射下來,沒想到竟然會偏了。」他漫不經心的回答,顯然已經承認她的質疑。

    落夕咬緊牙關,「撒謊!你身經百戰,再遠的距離都可以百發百中,這麼近的幾步路,你不可能射偏!而且,我剛才也沒看到什麼雲雀從我們身邊飛過。」

    「當你的眼中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就顧不得身邊還有什麼了。」司空曜冷笑,「你在為他痛心?你們不過是剛認識吧?算得上有交情了?」

    「你恨我,便報復我一人就好,何必要牽扯無辜的旁人?」她的聲音裡有了幾分哀愁。

    司空曜目光一凜,用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在她耳畔一字字說:「沒錯,我恨你入骨!我就是要報復,不僅是你,還有所有圍繞在你身邊的人我都不會放過!若想救他們,就離所有人都遠一些,別讓你的災難傳染給其他的人!」

    她的肩膀輕輕抖動,凝望著他寒霜般的面容,「為什麼?六年前我已經幾乎死過一次了,為什麼你還是這樣恨我?」

    他冷笑,笑得無情且冷血,「你說錯了吧?六年前被害得死去一回的人應該是我,不是你。」他銳利的眼光像是可以剖開人身體的刀子,直刺進她的心底。

    垂下頭,暗暗地又捏緊袖口中那方絲帕。「真的……就那麼恨我?」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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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獵的大軍終於全部回來,清點之下,牧遠王府的小王爺牧平,居然得了個頭彩。

    皇帝站起身,走下高台笑著點頭。「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當年,你父親遠征西疆、平定叛亂時,也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那一戰轟動全國,如今你還不到二十歲吧?居然也能有如此的身手,實在讓人欣慰。」

    牧平驕傲地揚著頭,「我爹常說,牧家的孩子是在馬上為皇帝打天下的,讓我們必須從小習武!」

    「毫無疑問,今日的第一就是我們的牧平小王爺了。」皇帝伸手一招。「來人啊,把我準備好的獎品拿過來!」

    獎品是一根鑲嵌著翠綠寶石的馬鞭。

    「這馬鞭是用上好的蛇皮編就,舉國只有這一條,今日起就是你的了!」伸手一送,牧平欣喜地接過,納頭拜倒。

    「謝萬歲!」

    就在此時,那不合時宜的懶洋洋聲音又響了起來,「父皇現在就要發佈詔書,下嫁落夕公主了吧?」

    皇帝尷尬地回頭瞪了三子一眼。「這和你有關嗎?」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司空曜歪著頭笑。「兒臣只是在提醒父皇不要忘了大事,對小王爺來說,一條馬鞭是不能全部滿足的吧?」

    皇帝陡然沉下臉來,「小王爺今年才只有十六歲,還未到娶親年紀,而落夕已經十八了,年紀不合。」

    「父皇這麼反覆無常,不怕傷了臣子們的心嗎?」似乎是存心要氣父親,他說的每句話都不給他台階下。

    「三弟,你少說點吧。」司空政在後面拉了他一把。

    司空曜笑著聳肩。「不過開個玩笑,怎麼你們都這麼緊張?好吧好吧,我也不是要和父皇為難,只是我怕下面的臣子會對父皇您有所不滿。更何況,小王爺雖然年紀輕,與落夕畢竟只相差兩歲而已,女大兩歲成親的例子不在少數,以這樣的理由不肯下嫁公主,是不是不能服眾?」

    「你想怎樣?」皇帝壓抑著怒氣。

    「落夕畢竟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她能嫁個好夫婿。依我之見,不如我和小王爺比試一場,若小王爺勝了我,便說明他已經長大成人,父皇便不應該再以年紀為理由阻撓婚事;若小王爺不能勝了我,那我又怎麼放心將我親愛的落夕妹妹交給這樣一位駙馬呢?」

    眾人聽了都覺不解,因為他的提議讓人覺得實在是蹊蹺得不著邊際,牧遠王爺更是主動走出來說道:「三皇子不要開玩笑了,平兒才有多大能耐,怎麼能和您比試?」

    「王爺放心,我畢竟長他幾歲,比拳腳一是不雅,二是容易失手,我們只比射箭就好了,一箭定勝負,如何?」

    牧平畢竟年輕,好勝心強,加上他今日在眾人中得了第一,憑的就是一手精準的射箭功夫,於是他搶先答道:「既然三皇子邀約,爹,孩兒絕不能怯陣,孩兒答應接受挑戰!」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牧遠王爺低聲斥責。

    司空曜回頭看向高台上的落夕,似笑非笑的問她,「落夕妹妹,你同意我的辦法嗎?」

    她望著他,嘴唇動了幾下,「此事……要請父皇定奪。」

    「父皇無話,那就是聽我的了!」他笑著,命人將兩枚銅錢分別拴在兩棵大樹的樹杈上,對牧平說:「我們只要在百步之外將這枚銅錢射下,定在樹上,就算獲勝,如何?」

    他大聲回答,「好!」

    司空曜伸手一攔,「不過,比箭也要賭個綵頭,若我輸了,就輸你黃金千兩,若你輸了……小王爺今日得到的馬鞭可敢拱手相讓嗎?」

    牧平一咬牙,點頭。「好!」

    兩枚銅錢被吊起,在場上千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馬兒似乎也忘記了嘶鳴。

    「你的年紀小,你先。」司空曜右手一擺,泰然自若的說。

    「那就不客氣了。」牧平急於表現,走到百步開外的地方,彎弓搭箭,幾乎是在瞬間,飛箭嗖地飛出,射中了銅錢的正中心,並將銅錢從樹杈上一下子釘到了樹幹之上,全場立刻響起雷鳴般的喝采,他也禁不住一臉得意。

    司空曜緩緩回頭,見高台上的落夕已經站了起來,像是非常緊張地捏緊拳頭,注視著這邊的結果,他微笑著回過頭,瞇起眼睛看向等待著自己的那枚銅錢,忽然反身又向後走了十步。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牧平變了臉色。

    他瀟灑一笑,「我既然年紀比你大,自然難度也該大一些,否則不是以大欺小了嗎?」

    他站定在那裡,慢慢抽出箭,卻沒有立刻搭弓,而是面對著落夕所在的地方。

    司空曜大聲問:「落夕妹妹,這個駙馬你是要還是不要呢?」

    距離如此遙遠,他的聲音隨風飄揚過去,眾人的目光也隨之移向落夕所在的位置。就見她的神情顯得尷尬窘困,一低頭,再也不願意對視任何人的目光。

    瞇起黑眸,司空曜將箭尖緩緩對準銅錢方向,突然之間,箭矢就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飛出!

    眾人瞪大了眼睛,注視著結果,許久之後都沒有人說話,因為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的箭並沒有像牧平那樣穿過銅錢中心的空眼射進樹幹,而是射斷了掛著銅錢的那根紅線,將線與銅錢一起釘在樹幹之上,不僅如此,那箭居然還直沒入樹幹內,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箭羽在外面輕輕顫動。

    司空曜緩緩走到牧平身邊,從已經呆住的他腰畔拽下那根長鞭,悠然舉起,吐出兩個字,「謝了!」

    勝負已分,但是滿場的觀眾不知道是該歡呼,還是繼續這樣保持安靜下去。

    牧平小王爺不僅失去了剛剛得到的馬鞭,還失去了成為落夕公主駙馬的機會,這對於牧遠王府來說是一種羞辱,但三皇子是連皇帝都頭疼的人,加上這些年在外面建功無數,誰也不敢招惹。

    正當眾人都在面面相覷的時候,還是牧遠王爺大度,大聲一笑,「小兒這點武功在三皇子面前真是獻醜了。牧平,你還要多回去練習,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驕傲。」

    皇帝也只好趁勢抓住台階下,「是曜兒太好勝,真是胡鬧。」

    司空曜置若罔聞,只是再次看向高台,就見落夕已經悄悄站起身,走向她的馬車,似乎不願意再多留一刻。

    回程路上,他與八弟聯袂同行,司空明還在興奮地說著剛才的那場比試。

    「三哥,你以後一定要好好教我射箭!何時我也能像你射得這麼好啊?」

    「你將來注定是要做文臣的,你和我,一個文臣,一個武將,輔佐在太子的左右,這不是挺好嗎?是吧,大哥?」司空曜隨口問兄長。

    司空政的馬稍稍落後了他們半個馬身,此時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三弟的側臉,慢聲問:「老三,今日你和牧平為難,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舉起手中馬鞭,快意一笑,「當然是為了這條馬鞭呀。這麼上好的寶貝,我和父皇求了許多次他都不肯給我,現在居然隨隨便便就打賞給下面的人,我怎麼能服氣?」

    「就是為了這條馬鞭嗎?」一催馬上前,司空政斜過身子在他耳邊道:「若非我堅信你是真的討厭她……我會以為你是在嫉妒。」

    震了一下,司空曜幾乎從馬背上跳起來,犀利的目光緊盯著哥哥,「你腦子迷糊了?說這是什麼胡話?」

    「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淡淡地笑了笑,他沒有再開口。

    司空曜見狀,反而更惱,緊緊地一捏馬鞭,猛地抽在馬臀上,一聲呼嘯,馬兒邁開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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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一座馬車剛剛放下車簾,司空嬌秀眉蹙緊,「該請大哥好好和三哥談談了,今天的事是他故意和你作對,和父皇作對,再這樣下去,三哥豈不是和整個朝廷為難?這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落夕垂著眼,像是睡著了一般,讓司空嬌氣得推了她一把,「我為你的事情著急,你怎麼好像無所謂?」

    「我還能說什麼呢?」她輕歎口氣,「你都說了他是存心要與整個朝廷為難,我又能怎樣?」

    「或許你該找他,開誠佈公的好好談一談,看他到底想怎樣?就是和你作對,也該有恩怨了結的時候,難道還要作對一輩子嗎?」

    心頭像是被人用刀劃開了一道傷口似的,她想起司空曜在獵場中說的那四個字——

    一生一世。

    他早已決定要恨她一生一世,她還能怎樣化解?

    一旁的司空嬌隨口說:「今天真是古怪,和你說話的葉嘯雲突然被流箭射中,為了當駙馬而來的牧平又敗在三哥的箭下。落夕,你今天有沒有看日子?會不會是你命犯太歲啊?」

    落夕不禁苦笑,「太歲能比得過我們這位魔王嗎?」

    「嗯?你說誰?三哥嗎?」

    她沒回話,挑開自己那一邊的車簾。外面倒退的樹木以及跟隨在左右的人群,為什麼看上去都那麼陌生?

    熱熱鬧鬧的場景總是圍繞在她的左右,但是卻激不起她心中的一絲漣漪,唯有……唯有……當手指觸碰到袖中的白手帕時,所有故作的鎮定、強壓的渴望,都像是亟待噴湧的火山,將她全身燒灼得滾燙。

    人哪,為什麼總是在渴求著自己不應該妄想的美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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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曜用馬鞭狠狠地抽打著樹幹,府裡的家丁奴婢都嚇得不敢上前,不知道三皇子為什麼一回來就發這麼大的脾氣,而且還是在他出盡風頭,搶到皇上賜的馬鞭之後?若換作別人,早將那馬鞭高高奉入高閣之中,碰都不敢再碰一下了。

    他在發洩,是的,因為無從訴說,只能發洩。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自以為在皇子中算是最得兄弟姊妹喜歡的,許多人都視他為最英勇的手足,或是最了不起的兄長,然而他卻活得如此孤獨,孤獨到所有的心事都只能一個人苦苦隱藏。

    若非我堅信你是真的討厭她……我會以為你是在嫉妒。

    大哥的話真如一把刀插在他心上。嫉妒?若是六年前,他不會認為這是嫉妒,他會堅信這是恨,因為恨,所以要剝奪所有屬於落夕的快樂,所以要讓她永遠為他的存在提心吊膽,讓她時刻不得安寧,只能注意他的存在。

    然而,邊關生活六年,多年的征戰除了磨礪他的兵法韜略之外,還磨礪了他的一顆心。

    他是嫉妒,也是恨,可因為恨而嫉妒,或是因嫉妒而恨,他分不清楚。

    兒時落夕還沒有入宮的時候,父皇的子女也有四五個,雖然太子早已是太子,但最得寵的人卻是他,人前人後,誰不將他三皇子奉為本朝最明艷的珍珠?

    沒想到五歲時,他的生命中突然多了一個叫落夕的女嬰,她的出現,瞬間改變了屬於他的未來,無論他再怎麼努力,父皇的眼睛都只是關注著她的成長。

    「落夕會笑了!」

    「落夕會走路了!」

    「落夕能叫父皇了!」

    「落夕能讀書寫字了!」

    落夕落夕,落夕的一切彷彿都是值得稱頌的,逼迫得周圍的人都要跟隨父皇一起去讚頌那個不知來歷的女孩兒!

    「父皇,你看我射下了一隻小雁!」

    九歲時,他第一次彎弓射箭能射中如此高飛的獵物,欣喜若狂地拿到父皇面前炫耀,沒想到父皇卻皺眉說:「落夕為我們國家帶來了難得的和平,她向來不喜歡殺戮,昨天還放生了一條小魚,你要多向她學學,多存一點仁愛之心。」

    呸!讓他堂堂三皇子向一個黃毛丫頭學什麼?

    「父皇,你看我這份兵策寫得如何?張大學士都誇讚我寫得好呢!」

    十歲時,他捧著自己被本朝才子張學士稱讚過的兵策去向父皇獻寶,沒想到父皇又皺眉,「有落夕在,現在國泰民安,你應該多學學你大哥,學會治國,而不是打仗。落夕已經開始學刺繡了,昨天還繡了一隻可愛的小貓送我,你看,難得她一個五歲的孩子就能繡得這麼好,真是天賦異稟。曜兒,你五歲的時候還在滿院子玩泥土吧?」

    這樣的事情一次次重演,他再好的脾氣和耐性也已被磨得乾淨,父皇有多讚美落夕,他就有多反感她,反感到最後累積成山,就變成了難以改善的恨。

    即使她溫婉的氣質越來越如皎潔的月光,讓人移不開視線,即使她能繡出世上最美妙的繡品,他還是堅定地決定——要恨她!

    常年累月地恨一個人,需要多少毅力和耐心,是沒有恨過的人不會瞭解的,他要時時在暗地裡關注那個人,找出更多恨她的理由,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生活中的習慣。

    直到有一天,當他發現那些恨似乎開始變質的時候,他不能接受自己對初衷的背叛,於是寧願繼續披著惡人的外衣,幹那些看似不可理解的勾當,似乎當所有人向他投來矚目的目光之時,他才會在心中稍稍得到一些寬慰。

    只是那些目光中,總會摻雜著一雙純淨的眼,讓他心潮翻湧,莫名其妙地怒火加身。

    尤其他最恨的是,她將這份溫婉和純淨投注到別人身上,尤其是異性身上時,他壓抑不住的怒火就會化成如嫉妒一樣的烈火,恨不得在頃刻之間蔓燒四野,讓這世上除了他與她之外,全都寸草不生。

    這種力量,除了「恨之入骨」四個字之外,難道還有別的言詞可以形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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