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夏若琳也已經戴上他的戒指。
在跑車絕塵而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後,梅瑟希亞莊園立即揚起壓抑許久的歡呼聲。
「蔚傑,你怎麼回來了?不是還沒畢業嗎?」
「你想我們了,對不對?」
「蔚傑,我可想死你了。」
「蔚大哥,你回來我就不必巴望著亞歷了,你一定會幫我應付那個討人厭的賈克。」
「傑佛遜,蔚傑回來了,嗚嗚……你清醒點,看一看,是蔚傑,是你最喜歡的蔚傑啊!」
所有的歡樂叫聲在羅拉帶著哽咽的呼喊聲中乍然停止,鮮活的空氣再次被低氣壓籠罩。
蔚傑看著父親嚴肅眸中的暗允光芒,他立即走到渾身酒味,手中還拿著酒瓶狂飲的傑佛遜身邊,一手拿過他手中的酒,笑道:「爵爺,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你清醒點,我陪你一起喝。」
「你--你是誰?」每天喝得醉醺醺,不讓自己清醒的傑佛遜?拉伯雷說得口齒不清,視線也矇矓,根本看不出誰站在他眼前。
「蔚傑。那個被你逼著一定要喊你一聲『父親』,一直要跟我父親搶當我父親的蔚傑。」
聞言,他渾身一震,眨了眨眼,努力的讓迷濛的視線定焦後,他看到了,看到了總是可以讓他哈哈大笑的蔚傑!
他鼻頭一酸,眼眶一紅,雙手緊緊的握住他的,「回來了?你回來了!」
「是啊,聽說你變成了老酒鬼,那肯定是莊裡的酒愈陳愈香,我不回來跟你搶著喝,怎麼行?」
傑佛遜的眼眶迅速的盈聚淚水,「毀了……蔚傑……梅瑟希亞再也不是當日的梅瑟希亞了……還有我的公主……她……不、不……我要酒……我要酒!」他突地激動叫吼。
「好,老規矩,」蔚傑也沒拒絕,綻出璀璨如陽的笑容安撫他煩躁的情緒,「記得嗎?比一場西洋劍,誰贏誰就有獎賞,這一次的獎賞就是你要的酒。」
西洋劍?!他消沉的頻搖頭,「不行……我不行……給我酒,蔚傑,你知道除了公主外,我最疼的就是你了。」
「我也愛你,所以你打贏我,我就把酒給你。」
「好好好……就打一場……可是你一定要給我酒。」他幾近乞求的說。
一旁的羅拉淚水早已潰決了,但這一聽,她急忙拭淚,要女兒幫她一起扶著難得清醒的丈夫到練劍室。
勉強的穿上裝備,曾是西洋劍高手的傑佛遜這會別說腳步不穩,連劍也拿不穩,蔚傑則連裝備也沒穿,隨便一挑就將他手中的劍挑開了,但為了酒、為了可以麻痺一切感覺的酒,傑佛遜再撿起劍,搖搖晃晃的又朝蔚傑刺過去,只是劍總是被挑開,一次又一次,一直到他再也沒力氣,氣喘吁吁的躺在地板上,瞪著天花板,他愈來愈覺得疲累不已……慢慢的,闔眼睡了。
羅拉心疼的為他拿掉面罩,看著曾經深深吸引她的俊臉此際佈滿疲累的滄桑,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著也蹲下身來的蔚傑,感性的道:「謝謝你回來,看到你,我真的覺得傑佛遜有希望了……」
「別這麼說,夫人。」
「去看看夏若琳吧,我認為她也很需要你。」
他點點頭,轉身走到無言的看著傑佛遜的老爵爺面前,他的眸中有著太多的無力感,令人看了更難過。
他蹲下身,與坐在輪椅上的他視線平行,笑問:「腳怎麼了?」
費茲搖頭苦笑,「老了,動不了了。」
「那就是對它太好了,明兒我帶它到湖邊去跑一跑,再不聽話,就帶它去攀巖,一定讓它不敢再耍脾氣。」
聞言,他露出了這段苦日子來的第一個真正愉悅的笑容,「我覺得它們在發抖了,看來你的威脅有效。」
蔚凡看著兒子,眸中有著難掩的壓抑笑意,對於蔚傑他這個當父親的真的很自豪,他總是散發著溫暖的光,照亮身邊的每一個人。
「爸--」蔚傑抬頭看著父親。
「夫人不是要你去看看大小姐,快去吧。」壓抑了想再抱抱兒子的衝動,他後退一步。
但這承襲了母親熱情個性的兒子還是站起身,走到他眼前,緊緊的抱住了他,好一會才笑容滿溢的轉身準備往三樓大小姐的房間跑去。
一個小不點卻跑過來,撒嬌的拉住他道:「我還沒有抱抱呢,蔚大哥。」
蔚傑笑笑的給了高度只到他胸前的南茜一個擁抱,小南茜十五歲了,慧黠嬌俏,唇紅齒白,也是個美人胚子,「小美人,行了嗎?」
「行,待會兒上樓後,最好也親我姊姊一下,剛剛那個噁心的人親她,我看了都快吐了,姊姊沒理你,一定也是急著衝回房間吐的。」她煞有其事的做了個嘔吐的樣子。
「小鬼!」他開玩笑的拍了她的額頭一記,往樓上走。
南茜呵呵笑,轉頭卻發現母親、爺爺跟管家爺爺都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我說錯什麼了?」
三人搖頭,有些事是沒法說的,遲到了,機會也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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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充滿古色古香的大房間裡,牆上裝飾著年代久遠的織錦畫,一張大床、床頭櫃、兩張椅子、一張小桌子,而在浴室裡漱口漱了十多分鐘的夏若琳此時正站在褪了顏色的衣櫥前,從裡面拿出一套穿了再穿已經褪色的及膝套裝,再將賈克送的那套訂婚禮眼放進去。
碧蓮坐在床上,看著她拿著套裝走到屏風後去換衣服。
保守嚴謹的夏若琳其實有著另一面,但那一面,也許只有她有幸知道。
但也難怪她如此壓抑,這個莊園裡始終有一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凝結氣氛。
夏若琳換好衣服走出來,雖然只是舊衣裳,但仍不減她的高貴氣質。
夏若琳的母親跟蔚傑的母親都是東方人,她有一頭柔膩的棕髮,而遺傳自母親的一雙水靈明眸,更讓碧蓮這個金髮碧眼的純英國人嫉妒不已。
因為那雙眼睛晶瑩剔透,熠熠動人,足以讓所有的男人對她俯首稱臣。
碧蓮站起身,「他回來了。」
「嗯。」
夏若琳微微一笑,但除此之外,那雙漂亮眸子還是平靜的讓人心疼。
碧蓮知道她的心事,一次在不小心接觸她的計算機時看到的秘密。
「既然對他心動,為何還要苦苦掙扎?妳可以擁有他,才只是訂婚而已。」
她搖搖頭,她雖邀碧蓮來參加她的訂婚宴,但她並沒有告訴她自己必須下嫁賈克的主因,何況--
「擁有蔚傑?!」她苦笑,「他有一顆如風般的心,我抓不到也不想抓。」
「妳沒有試怎麼知道抓不到?」
「不用了。」
「為什麼?」
「我已喪失自由。」
夏若琳低頭看著無名指上那枚刺眼的鑽戒,是啊,她沒了自由,即使她眼底看的,心裡想的永遠只有蔚傑。
再說了,母親一直告誡她,愛情只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幻。
碧蓮握住她的手,「拜託,這個自由可以要回來的,我就不明白妳怎麼會突然要嫁給那個聲名狼藉的賈--」
叩叩叩!敲門聲陡起。
碧蓮瞥她一眼,轉身去開門,一見到來人是蔚傑,她笑開了嘴,回頭看著忙著深呼吸的好朋友,「我先出去了。」
「等一--」
但她還是扔下她,在蔚傑進來後,順手的將門給關上。
房間內靜悄悄的,空氣中流動著一抹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不自在氣息,這不自在來自於兩人交錯的眸光,翦水黑眸中的沉潛壓抑與另一雙的專注笑意。
夏若琳終於還是先移開了目光,這也才發現自己幾乎忘了呼吸,屏息與他凝望。
「還好嗎?」
她喑暗的做了一個深呼吸,再將目光移到他身上,「很好。」
他蹙眉,「公主--」
「我--我有些累了,你知道我今天訂婚,一早就起來化妝了。」溫柔的下起逐客令,只希望他別再吐出關心的話語,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了淚水洩漏心中的脆弱。
「我明白了,妳先休息。」
有點失望,但他早該清楚不習慣表現自己情緒的夏若琳,不可能給他什麼熱情的歡迎言行。
可是這一次,他是有理由可以擁抱她的。
他勾起嘴角一笑,「莊園裡上上下下除了不在家的亞歷外,所有的人都給我一個歡迎禮,公主的也不會少吧?」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突然將她抱入懷中,她身子一僵,聞到他身上清爽帶著陽光的味道,再想到賈克剛剛那濃濃的古龍水味,她忍不住的闔眼深呼吸一口他的氣息,好驅趕那被迫吸入體內、遲遲不退的味道。
蔚傑輕輕的放開她,定定的望著她好半晌,一直到她心頭小鹿瘋狂亂撞,他才燦然一笑,離開了房間,去找父親及老爵爺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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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近兩個鐘頭,賈克跟露絲回到位於溫莎東北方的倫敦,臨泰晤士河岸的十三層樓豪華住處。
充滿現代感的裝潢、質感一流的家飾,金碧輝煌的,與沒落古樸的梅瑟希亞風格截然不同。
賈克將鑰匙扔到桌上,將自己甩到軟柔的沙發裡,雙腳高舉的擺在桌上後,瞟了露絲一眼,再瞧瞧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的女傭,「沒妳的事,回房去。」
「是。」女傭迫不及待的回到房裡,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的將門栓給拉上。賈克是個暴戾好色的人,若不是為了家計,她早就想不做了。
客廳裡,賈克邪魅一笑,對著露絲道:「把衣服脫了。」
她臉色刷地一白,「不……不要……」
他挑眉,「不要?妳是不是以為我將戒指套在夏若琳的手上後,就不會要妳了?」
「我--」她臉色更為慘白,她是這麼想的,她以為她終於可以脫離這個惡魔。
他邪惡的綠眸半瞇,抿緊了唇,突地又問:「妳肚子的事去處理了吧?」
「有、有,賈克,我照你的話去處理了,真的。」她慌忙解釋,雖然這一次她是違背他的話了,因為醫生已經警告她,她再拿掉這個孩子,她以後可能不能再有孩子了。
「那就好,衣服脫了。」
知道自己逃不過,她蒼白著臉點點頭,走到他前面,褪去身上的水藍色洋裝及衣褲,赤裸裸的任由他邪惡的手在她的身上來回揉捏。
他跟她同樣是養父從育幼院領養回來的孤兒,而她在十五歲那年就被他強暴得逞,再來的日子都過得膽戰心驚。
冷不防地,他將她推倒在桌子上,邪笑的臉與她相距只有咫尺,「專心點,露絲,雖然眼前我的確是將妳當成夏若琳在享用。」
她吞嚥一口口水,什麼話也不敢說出口。
他渴望的鼻息刻意地噴上她的臉,「等待的慾火太難熬了,但她是『公主』,換句話說,要等待結婚之夜,我才能佔有她,不然,我要是來強的,她一定會先死給我看--」
「你--你何曾在乎過這種威脅?」她還是鼓起勇氣說了,這種話她也說過,只是在他得逞後,她卻沒有膽子自殺。
他笑了起來,「她跟妳不同,可憐的露絲--」他毫不憐惜的咬著她的下唇。
痛!她倒抽了口涼氣。
「她有膽子自殺,可妳沒有……」他粗暴的唇繼續往她的胴體肆虐。
可憐!她的確可憐,在他強力佔有她時,他口中狂吼的是夏若琳這名字,眼角的淚水因控制不住的直流,而她身體的其它部份早都麻木了……
逃,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一定要想辦法逃離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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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天際射出第一道曙光後,花林中的露珠閃爍點點燦光,當陽光愈顯耀眼,晨光薄霧盡散,棲息於枝幹間的小鳥啁啾道早後,隨即展翅在空中嬉戲。
她也想飛。
站在光禿禿的薔薇園中,夏若琳仰頭看著在天空愉快追逐的小鳥,她緩緩的展開雙手,感受清晨溫煦的風吹過自己臉頰、手臂的感覺。
但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在晨光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頓時感到手變得好沉重,她頹喪放下手,看著那只鑽戒,苦笑。
這只戒指將時時刻刻的提醒她,她已屬於另一個男人。
失去自由的身體,卻有一個想飛的心靈,那是一顆禁錮不了的思念之心,她想躲在一雙溫暖的羽翼下,也想與那溫暖的羽翼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可這個心思卻與她所受的禮教如此違背。
「早!」
蔚傑愉快且活力十足的嗓音突地響起。
她嚇了一跳,猝然轉身,看到穿著一身白襯衫、牛仔褲的他走向她,他的袖子捲了幾折,露出結實的古銅色手臂,俊俏的臉上全是迷人的笑容。
「我嚇到妳了?」
她一愣,連忙搖頭,雖然他的確嚇到了她。此時才清晨五、六點。
他定視著她,「昨晚我跟我父親及老爵爺聊了許多,五十萬英鎊的債務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但用妳的幸福來償,還是不值。」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來衡量,我覺得值得就行了。」她咬著下唇,無措的想趕走因他來到她身邊時心臟突然卜通狂跳的緊繃感。
一身嫩黃洋裝的她,如夏之精靈,在晨曦問,閃亮迷人,只是疏離的言行給他一種距離感,蔚傑有點小受傷。「公主--」
「為什麼回來?」不想再談債務,她改變話題。
他勾起嘴角一笑,「因為喝到一杯震撼心靈,可滋味卻有一種春暖花開感覺的調酒。」
「調酒?」她不明白。
「嗯,名為花樁,是一杯敲開記憶盒子的酸甜滋味的調酒。」他凝睇著美麗動人的她,專注的凝視她,想知道她對這個名字的感覺。
她及時的低垂下頭,掩飾眸中的震懾,不敢回頭看著那少了花影綠葉、光禿禿的花樁。
驀然注意到她身後那些被丟棄在園中一角的殘花餘枝,他一愕,「為什麼將所有的薔薇都拔除了?」
「那是我的事,我沒有必要回答你。」戒慎的心讓語調顯得慌張。
「我以為這個薔薇園是妳的最愛。」他問得直接。
她沉默了,這的確是她的最愛。
這是她死去的母親親手栽種的,但母親也交代過,當她要離開家園時,請將它們全毀了,因為不會有人在乎,既然不會有人在乎,徒留盛開的花兒有何用?!
「我想要找出妳的『原色』公主。」
原色?她不解的抬頭看他,卻見他灼人心神的眸中漾著一抹奇異的光彩,叫她看得移不開眼神,像被鎖住了。
「嗯,可以因我而活得精彩,活得快樂、活得像自己,沒有所謂的保護色,一個真實的妳。」
蔚傑說得真誠,也很坦然,因為他從來就沒有隱藏過他對她的傾心,也從未對他人隱瞞他的心有所屬。
夏若琳怔怔的看著他,她是期待一份相知相許的溫柔,也期待給予這份溫柔的人就是他,只是人對了,時間卻不對了。
她沒有理由去傷害無辜的他,她既已扛下拉伯雷家的重擔,就不該再對幸福有任何奢望,她認命,受傷的也就只有她一人……
她神情一冷,「我沒想到你去了台灣念了大學,回來變得如此狂妄自大。」她越過他想逃開。
「不要對我隱瞞妳的真實感覺,妳並不孤獨。」蔚傑也往前走。
「我知道,我『一向』知道。」這是反話,話裡濃濃的孤寂透露出這點,即使那雙黑瞳平靜的不見一絲波紋。
望著她再次背過離去的身影,他知道她的孤寂來自將她佔為已有的母親,一個孤寂心靈下孕育出的女兒,如何能讓她遠離寂寞呢?!
帶著略微沉重的心情,蔚傑前去跟老爵爺道早安,並推他到湖邊呼吸新鮮空氣。
「蔚傑,昨晚你父親問你,為什麼學業沒完成就回來了,你答說是秘密。」
「老爵爺,那的確是秘密。」他邊推著輪椅邊笑著回答。
「我可以猜猜這個秘密?」
「行,老爵爺。」
「你是要來帶走公主的,是嗎?」
他突地停下腳步,看著回頭笑看他的費茲,一愣,「這--」
「我不介意,蔚傑,真的,如果可以,我還希望你將她帶得遠遠的,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快樂的孩子,雖然她該擁有最大的快樂,但她的母親毀了這一切--」
「老爵爺,公主有她的驕傲,也有她的考量,不是我要帶走就能帶得走的。」
「我對你有信心,孩子。」
蔚傑露出笑容,看來他得到第一個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