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我去赴約?當初那個文章是幫妳PO的啊∼∼更何況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耶!」阮如雪嘟起嘴,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羨慕起林美代那個外國新男友替她準備的愛心便當。
現在的阮如雪牙齒的傷口還不能咬太硬的食物,只有喝鮮奶乾瞪眼的份兒。
「男朋友?宋人和一天到晚忙開刀、忙上班,他花在病人身上的時間比花在妳身上多得多耶!」林美代再叉下一口三明治,手上的叉子點著點著眼前的屬下,瞇起眼睛逼問似的問:「妳說,你們有多久沒約會?多久沒接吻?多久沒……那個了?」
「總編∼∼」阮如雪的臉霎時紅了起來,小聲的說:「那種事情要等到結婚之後才會做……妳小聲點啦!」
「嘖嘖嘖,小朋友,妳錯了。」林美代搖搖頭,歎口氣,「我自從跟大偉分手後才發現,交往太久會讓男人覺得妳太穩定、太容易操控,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妳愈穩定,愈癡心不悔,他就愈放心的在外面亂玩,而且長期交往的致命缺點就是一成不變;妳專情,他卻不見得也跟妳一樣的專情。」
「我……」嘴裡原本甜美的鮮奶一下子變得苦澀起來,林美代所說的每字每句都擊中了她的心,她該怎麼辦?
「他說醫院忙,難道醫院真的這麼不通人情,要操死醫師啊?」林美代吃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她,「他若真的愛妳,再忙也會想跟妳聚上一聚的。」
「嗯……也對啦……」
「好啦∼∼不要那麼心不在焉的,」她揉了揉阮如雪的頭髮,低聲說:「不如妳來給他個突襲檢查?」
「突襲檢查?」
「對啊!今天下午,我提前放妳一個小時下班,妳去T大找宋人和,給他殺個措手不及!」林美代笑得賊賊的,推了一下阮如雪,「看看他平常到底在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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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台北的天空顯得陰沉,厚厚的雲朵堆積,就彷彿阮如雪的心情一樣,陰晴不定。
在到T大之前,她還特意騎著50cc的機車到公館買男友最喜歡吃的豬血糕,準備當作點心;只是她才剛停好車,恰好看到正走向停車場,且拎著大包小包的宋人和。
「人和?」
「如雪?」
她吃驚的望向推著行李箱的宋人和,「你怎麼大包小包的?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怎麼……」
「我……我突然被派去參加今年在日本所舉行的外科學會會議,現在正要趕到機場呢!」宋人和急忙解釋,有些意外會在這個時候遇上阮如雪。
「怎麼這麼突然?你都沒跟我說……」
「拜託,我最近事情忙到爆,連吃飯都不定時了,是要提什麼?」宋人和四兩撥千斤,把責任全推托於「忙」。「妳來這裡做什麼?」
「我今天提早下班,想說你最近這麼忙,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豬血糕來給你……」
「叭∼∼」
她話都還沒說完,只見對面車道駛來一輛嶄新的白色跑車,駕駛座的車窗搖了下來,出現一張漂亮的女人臉孔,向著宋人和大喊,「人和,快點啊∼∼飛機要趕不上了!」
「馬上來!」宋人和一聽到那女子的催促聲,連向阮如雪道別的時間都沒有,便拖著行李箱往對面車道跑去。
「人和,豬血糕你帶在車上吃吧!」阮如雪連忙將手上的食物塞給他。
誰知宋人和卻回過頭,氣急敗壞地說:「來不及了啦!吃什麼豬血糕?妳自己吃吧!」
兩個人一拉一扯之間,豬血糕霎時鬆手掉落在走道上,宋人和急急忙忙地拖著行李箱越過車道,上了那輛白色跑車飛馳而去;阮如雪想要向前一步拾起豬血糕,後面卻傳來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嚇得她不敢往前;只見一輛正準備開往出口的汽車從她的身邊飛馳而過,輪胎將豬血糕壓得扁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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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讓妳久等了。」
汽車塞在車陣之中,宋人和一改剛才對阮如雪不佳的態度,低聲溫和地說著道歉的話語。
「那樣對她……可以嗎?」坐在駕駛座上的妙齡女子輕聲問著,「她是你的女朋友對吧?長得不錯啊!」
「妳在吃醋?」宋人和賊賊的笑著,眼前美女的反應讓他十分開心。
「誰說我在吃醋?我在讚美呢∼∼」美女的紅唇再度吐出話語,「你剛剛的態度太凶啦--那樣會傷她的心的!」
「放心!如雪對我向來百依百順,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傷心。」宋人和拍著胸脯保證,隨即話鋒一轉,談到他的事業重心。「不過……郭小姐,妳上次說你們公司願意出資贊助我辭職開業,是真的嗎?」
「是啊!」她微笑不減,趁著紅燈時向宋人和拋了一個媚眼,「在大醫院裡,有很多因為陞遷不順,又飽受上司壓搾的好醫師,我們公司最欣賞這種有衝勁又肯配合的年輕醫師了,只要你跟其他幾位醫師做好離職準備,順便在門診時建立良好的客源,我們這邊會百分百配合的……」
「真的?」宋人和的眼睛一亮,他早有耳聞這位郭小姐所屬的藥商是台灣少有的財力雄厚的金主,但他確實沒料想過他們所開出的條件竟是這麼的誘人。
他早就厭倦了現在大醫院的環境,每天不停的對病人、對主任、對學長鞠躬哈腰,像條哈巴狗一樣的讓他有志難伸。
「是啊!」美女應和著,右手離開了方向盤,爬啊爬的爬到了宋人和的大腿上。「……你不用這麼見外,直接叫我素芬就好,我們公司有交代,要我好好招待招待未來的『院長大人』……」
郭素芬的媚態與溫柔的口氣都教宋人和感到暈頭轉向,身旁這位美麗女子對他的挑逗跟大膽的邀約,在在讓他感到新鮮不已;阮如雪雖然美麗溫柔,但卻已經缺乏外在改變的新鮮刺激,對於這次的日本之旅,宋人和不免開始幻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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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大,但是再大的風,都比不上她心裡那份酸楚來得大。
她辛辛苦苦冒著寒風排隊所買的豬血糕,最後不是進了宋人和的胃,而是直接貢獻給無情的馬路。
黑色的柏油路上開始出現一點又一點的水滴印,一滴、兩滴、三滴……最後成了一種飄在冷冷空氣中的一種鼻酸情緒。
阮如雪沒有哭泣,然而天空卻已經先被這一幕所動情。
飛機趕不上了,工作真的比她還要重要嗎?
她又不是任性的要阻礙他的事業,她只是想拿他最愛吃的點心給他而已啊!
以前那個總是愛寫情詩、寫情書給她的熱情大男孩跑哪去了?
她深愛的那個宋人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工作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了?
那個車上的女人是誰?是他的同事?是醫師還是護士?還是朋友?還是……
一堆的疑問跟來不及反應的傷心使她笨拙的用比平常還要慢的動作蹲下,看著壓扁的菱形豬血糕,彷彿就像是自己的心也被這樣壓扁了、壓碎了……
「……不要伸手去撿!」
當她準備要把那塊壓扁的豬血糕撿起來時,突然一記低沉的聲音阻止了她的動作。
雨水不再打在她的身上,眼簾映入一雙擦得黑亮的皮鞋,她緩緩往上一看,只見一張英俊而陌生的臉龐,還有一雙黑色的眼眸與她相對。
「……你是……」他的眼睛讓她感到好熟悉,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個帥氣而高大的男人。
「我是應儒帖,妳的牙科醫師。」他手上那把大傘遮住了她纖細而脆弱的身體,兩個人的距離因為雨傘而成為一個小小的圈圈,阻隔了外面的雨水。
「應醫師……」她連忙站起來,沒想到那天口罩底下居然有一張這麼俊俏的臉龐。
這男人的高大跟氣質都教她有種敬而遠之的感覺,阮如雪勉強牽扯著自己的嘴唇,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你看到了?」
「嗯……」何止看到!應儒帖簡直想要上前揮宋人和一拳!
原本要從停車場將車子開出來準備回家的應儒帖,還在想著要怎樣把那小女人遺留的健保卡跟身份證還給她,說巧不巧,當下將所有的戲碼全部盡收眼底,他看到了宋人和是怎麼冷漠跟粗魯的對待這個小女人,也看到了阮如雪無聲的落寞!
「……剛剛那個人是我男朋友。」她試著解釋,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的眼睛有種害怕,還有種好奇的成分摻雜著,不過在外人面前,阮如雪還是得替宋人和粉飾太平,「他也是你們T大的醫師,不過他在外科部,每天很忙,剛剛他是忙著去機場準備參加在日本所舉辦的外科會議,很有前途喔!」
「……他都這樣對待女朋友的嗎?」他的聲音裡面透著一股壓抑的怒氣,宋人和不應該讓她受氣,她值得更多、更好的疼愛才對!
「不是啦∼∼男人咩!總是比較重視事業。」阮如雪覺得自己愈解釋愈糟糕,而且愈來愈覺得心痛,聲音也變得愈來愈小,「剛剛只是一場意外……我不會怪他的……哈啾!」
「跟我來。」他突然低聲的說。
「啊?」她會意不過來,傻愣愣地看著應儒帖。
「這是妳遺留在醫院的健保卡跟身份證,」他先將她的證件交還給她,再耐著性子解釋道:「我開車送妳回去。」
「哦!謝謝你替我把證件找回來……不、不用……哈啾!」她想婉拒他的好意,但又忍不住打了好大一個噴嚏。
「妳全身都濕透了,妳有雨衣嗎?難道妳要淋著雨騎車回去?就算妳有雨衣,妳已經在打噴嚏了,再這樣淋雨、吹風,難道妳不怕感冒?兩天前妳才接受牙科手術,妳確定妳的身體負荷得來嗎?妳的案例如此特殊,我可不希望未來妳會因為感冒而引起什麼後遺症。」
應儒帖用一堆醫療用語壓過六神無主的她,一時之間,阮如雪有點不曉得要怎麼回答,「我……」
「我什麼?上車!」他不願意再看到她被宋人和這麼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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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下班時間的車潮來往眾多,一盞盞的路燈跟車燈在一條條的馬路上互相輝映,車子裡面雖然暖和,但卻籠罩在一股無聲的壓力中。
除了跟他報路怎麼開往自己家以外,阮如雪幾乎沒有跟他說過半句話。
他雖然專心開車,然而卻不時地用眼角偷瞄淋濕的阮如雪,看著她那張恍神的小瞼,再想起剛剛在停車場的那一幕,他只覺得心疼。
他們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多久了?宋人和一直都是用這種態度對待她的嗎?每次都像這樣收場的嗎?可是,他記得以前宋人和對她的態度非常的熱情,又很積極,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一堆問號讓應儒帖的心情變得很沉重,卻又不好意思問身邊的小女人;看到她這樣被撇下,他感到好心疼!
當年他那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他是不是不應該把他喜歡的阮如雪拱手讓給宋人和……
「醫師……謝謝你……還麻煩你送我回來……」快要接近自個兒家的巷子口,阮如雪總算清了清喉嚨,鼓起勇氣向他道謝。
「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回去記得要趕快洗個熱水澡,注意保暖。」他啞聲說著,心裡紊亂的思緒苦澀的糾纏著。「妳值得更好的對待!」
聽到素昧平生的男人這樣對她說話,阮如雪只覺得有股暖流緩緩的流進被宋人和刺傷的心口。「醫師,你人真的好好。」
她的微笑在路燈的照耀下,光跟影將她小臉上的表情照得很無奈,「當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我沒有女……」
他才剛剛要說自己到現在都還是單身的狀態,突然間,前面的巷道裡擠滿了人潮,還有紅得刺眼的消防車,喧嘩聒噪的新聞台SNG車一輛接著一輛,全部卡在她所住的巷子口!
濃濃的黑煙不斷的竄升,現場嗅得到嗆人的煙味,阮如雪心裡的不安感馬上竄升起來……
「怎麼一回事?」
車子才剛剛停下,阮如雪連忙打開車門往前采看,恰好看到人群之中住在她隔壁的室友阿美,她連忙問:「阿美,這是怎麼一回事?」
「妳回來啦?剛剛我們住的這棟大樓電線走火……」阿美咳了好幾聲,頭髮亂了,身上的衣服也髒了,「火勢很猛烈,一下子就把整棟大樓給燒起來了,幸好發生在下班前,沒有多少住戶在場……」
不等室友阿美說完,阮如雪已經覺得自己是衰神罩頂!
一開始,是想要幫總編找男友,結果該來的時候不來,總編自己都已找到男友了,然後才出現一個什麼鬼天空;然後是她長智齒的特殊案例,坐了生平第一次的救護車;再來是跟男友之間的關係漸行漸遠,現在又要面臨租屋處火災的窘境?
她最近是不是該去一趟行天宮拜拜?怎麼衰事全往自個兒身上跑?
對了,她的筆記型電腦!
那可是她花了好幾個月,省吃儉用,狠心買下現在最新、最炫,最輕巧、最便利的筆記型電腦耶!她今天沒有把電腦搬出來,放在租屋處……
什麼東西都可以燒,筆記型電腦要是燒了,她絕對會痛不欲生∼∼
「ㄟ!如雪--」
室友阿美還來不及攔阻她,只見阮如雪已衝過人牆,就這麼莽撞的直往狂冒濃煙的大樓奔去!
「如雪!」應儒帖在她的身後大叫,卻阻止不了她突然衝入火場的詫異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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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天黑黑、地黑黑,她猛然闖入了火場中,強烈的濃煙及熱度幾乎讓阮如雪快要不能呼吸,只能以找尋筆記型電腦的意志力支持著她,她的眼淚、鼻涕齊流,火場裡面的高溫跟飛灰都教她難以辨識眼前的路,她只能半瞇眼睛,靠著自己的記憶找尋自己的房間。
她摸出房間的鑰匙,一推開,只見漫天的火舌差點燒到自己,她側身躲過,小心翼翼的踏著每一步,總算看到放在小矮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太好了,總算……
「啪啦--」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就當阮如雪抱著她的筆記型電腦,慶幸著自己沒被祝融燒到時,突然間,後面傳來應儒帖的聲音跟火舌竄燒到建築物崩裂的聲音--
「乒乓!」
一聲巨響,一個強而有力的擁抱將她緊緊的壓在地上,阮如雪的大眼裡盡收剛剛整個驚悚快速的畫面,那個素昧平生的牙醫師居然抱住了她,躲過一根正在燃燒的直立式衣架倒塌的攻擊……
「你燙傷了!」她在他的懷裡驚叫,他則用盡吃奶的力氣把那一堆還掛著燃燒衣服的衣架給推開;然而,應儒帖的手臂卻已經灼傷了。
「我沒事,快走。」
他手上的傷口令人怵目驚心,三度灼傷的脫皮跟二度灼傷的水泡在與火舌接觸的那一瞬間就這麼的烙印下來,但看到阮如雪毫髮無傷,他覺得手上的傷也不算什麼了。
「為什麼你要衝進來找我?」她覺得很困惑,一種熟悉的感覺倏地爬上了心頭,尤其是在與他四目相對時,在他那雙眼裡彷彿有著千言萬語似的。
「通常會衝進火場,一定是裡面有著很重要的東西……我只是不想讓妳為了妳想保護的東西而受傷……」他笑了,牽動嘴角的一剎那,讓阮如雪的心頭一震,那個笑容彷彿一個烙印,從此烙在她的記憶裡。「不過妳放心,我來救妳了。」
他不責備她,也不強迫她,什麼都不做,就只是為了她的安全而跟在她後面一起進入了火場。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曾經為她做過這麼冒著生命危險的事情,就連宋人和跟她熱戀,雖然羅曼蒂克的情事是有過,但就是沒有生死攸關的事發生過。
啊∼∼對了,她記起來了!
在大學時代,她曾經跟同學一起參加登山社,結果走丟了,而很不幸的她的腳又因為失足在山上跌倒骨折,當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整整在山上待了一天一夜;因走山路而喪失體力的她那時又冷又餓,又沒有對外通聯的工具,後來在凌晨時分,她竟聽聞樹林間有人在呼喊著她的名字,她拚死回應,最後終於在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別擔心,我來救妳了。
那個身影高大,山上的寒氣讓他戴著套頭帽以及綠色的圍巾,將整張臉給遮住了,只露出眼睛,但那人低沉的聲音教她感到放鬆,阮如雪都還來不及回應些什麼,體力透支的她已然昏了過去,可她依稀可以感受到那人將她背在背上時,那種令她覺得安心的寬闊背部,還有他的心跳聲……
只是當她醒來時,發覺已是在醫院裡了,宋人和每天都來慇勤的探望,但無論她怎麼問,都問不出那個救命恩人的下落,所以她也無從感謝起。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
火舌竄燒得老高,彷彿就要把天都給燒紅了,兩個人互相依偎著,從火場裡逃出來的那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曾經被宋人和傷害的心,只想著今天這個陌生高大男人懷中的溫暖,還有懂她的心情……
對了、對了,她終於想起應醫師的眼睛像誰了--
就像那個曾經救過她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