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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法師(上) 第四章 作者:狐狸
    三人在背風處升起篝火,兩位貴族對野外生活還頗有經驗,但因為沒有鍋子,只能找些果子和烤些野味當晚餐,並討論明天重新雇輛馬車的事,據說只要三四天就能到達妖精森林。

    作為一個法師,雖然費邇卡對旅行深惡痛絕,但他的年輕時代確實有很大一部分時間是在旅程中度過的,採集草藥啦,探查傳說中的古跡啦,所以還算勉強能接受。

    妖精森林是黑暗森林的一道分支,費邇卡更年輕時曾去那裡采過藥,印象中森林裡總瀰漫著某種不呵知的詭異氛圍,大量黑暗生物茂盛滋長。據說那裡留存著遠古的遺族,當然這件事誰也無法證實,因為到那裡的人很少能活著回來。

    而現在弗卡羅竟然停駐在那裡。

    是他發現了什麼可以讓他得到利益的好東西?費邇卡想,靜默地看著面前的篝火,那會是一個比弗卡羅本身更巨大的財富嗎?如果是的,又真的是活人可以控制的東西嗎?他瞇起眼睛,回憶那片深不可測的樹海。

    如果是,那又怎麼樣呢?他會乖乖回去,放棄那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嗎?他閉上眼睛,感到那充斥著身體的、永恆不滅的詛咒和愛情,那樣強烈的甜蜜和渴望燒得他渾身顫抖。

    「嘿,凱洛斯,你守前半夜,有問題嗎?」傑林特的聲音傳來,費邇卡不耐煩地抬起頭,反應過來兩個騎士正在討論守夜的問題。

    「別把我算進去,兩位,我們並不是旅伴。」他說,然後在傑林特不可理解的目光中逕自走向一處火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弗克爾斯死死剛著火焰,裝作看不到這一幕。

    「他該合群一點。」傑林特評價,並沒有多做糾纏,「好吧,那你來守上半夜,我可困死了!」他對弗克爾斯說。

    棕髮男子點點頭,猜測著也許費邇卡這個等級的法師並不需要守夜,比如他們可以在身周準備魔法陣什麼的,而且如果讓費邇卡那種人守夜,也許他會乾脆招那條危險的龍來,那樣所有有常識的生物都不會靠近他方圓十公里內了。

    他偷偷抬眼看那個待在陰暗角落裡的人,費邇卡正解開旅行斗篷,把它鋪在地上。他裡面的袍色讓傑林特猛地站起來!

    「灰袍!」他叫起來,「是光線讓我眼花嗎,幫我看看弗克爾斯,也許那是白袍或洗得泛灰的黑袍?」

    大陸一向對死靈法師厭惡至極,弗克爾斯閉上嘴巴一聲不吭,費邇卡就是這樣,他毫不在意地把他的袍色公諸於世,別人怎麼樣震驚痛苦都和他沒關係,他只關心他自己。

    他轉頭看他,費邇卡正拿起一本書在黑暗中翻開,燦爛的金髮在幽暗中散發著溫暖曖昧的色彩。

    「他能在那種光線下看書……」傑林特自語,「到底是什麼讓他在短時間裡得到了這樣的力量?」他想了一下,接著拿起一隻烤好的雉雞,向那個人走過去,

    「等一下!」弗克爾斯叫道,驚講於傑林特的冒失,可是王子並沒理他,他毫不介意地走到費邇卡跟前,弗克爾斯渾身緊繃地看著。

    「您該吃些晚餐,『法師』。」他強調最後一個詞,然後笑著把東兩遞到他面前,一邊不著聲色地打量他。

    法師沒有看地,黑暗中,他的眼中有一種壓抑的不耐。

    傑林特見他不加理會,毫不介意地把食物放下,蹲在他旁邊,繼續說道:「你披上了灰袍,真令人不可置信。」他想伸手碰了碰他的袍子,在後者冰冷的眼神下還是決定把手縮回來。

    「別那麼凶嘛,好歹我們也是老交情。」他笑瞇瞇地說,「弗卡羅一定會很驚訝,還是他早就知道了?不過他肯定不會介意,甚至會喜歡,因為他喜歡力量,不在於它的成色,以利益為第一。」

    費邇卡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他,幽暗中,藍眸閃耀著某種冰一般尖銳與冷森的光芒。他張開唇,「滾開。」

    傑林特凜了一下,他的人生中不常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他可以清楚看到金髮男子眼中散發的威脅,他可還清楚記得這傢伙影子裡巨大、動作快如閃電的紅色怪物呢,人總得有危機意識。

    他失望地站起來,「好吧,我會走的,你看上去想殺了我。」他抱怨,灰袍的法師再次抬起頭來,冷森森的眼神寫著「你想的一點也不錯」。

    「你還有用,所以我不會殺你。」法師柔聲開口,「但我有一千種以上的方法讓你覺得死亡是個絕妙的好主意。我可不管您是王子還是什麼的,小姐,請您離我遠一點兒。」

    「小姐……」傑林特輕輕說,重複這個並不經常被使用在自己身上的單字,「我以為你早就忘了呢,你一向缺乏節操,凱洛斯,即使你穿上了法師袍,可有些事還是不該忘,對嗎?」

    費邇卡抬頭看她,她眼中的甜蜜和聲音中透出的輕佻讓他很不習慣。

    「你身上幻術的施行者大約是防禦術沒學好,施了法術卻半點也不隱藏行跡,一個穿刺魔法就足以解決他的一切把戲了。」他說。她的性別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女性無非是人類中的一個類型而已,在他更年輕時曾偶爾會被她們吸引,但現在一切迷惑早已如過眼煙雲,現在整個人類世界都像是他的敵人,因為他們總沒完沒了地攻擊他,試圖讓他改變主意。

    「哦,聽上去我該聘你去當我的專屬法師。」傑林特笑起來,這會兒完全沒有了離開的意思,反倒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靠了過來,繼續剛才的話題。

    「說真的,我真捨得不讓你這樣的美人到弗卡羅那裡送死,」她柔聲說,「每當他需要人死時都會想到你,記得你上次和我說過的話嗎?——『難道我該高興我是他手中最信任的關於送死的棋子』?這次也是一樣,親愛的,你這次去找他,依然是送死,這是我的忠告。」

    費邇卡看著她,她露出微笑,她的笑容毫無女性的溫柔嫵媚,而是一種狡黠與慎重。

    「你憑什麼以為我現在不會殺你了?」他冷冷地說。

    傑林特皺了下眉頭,「你不該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凱洛斯,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會傷害你的只有弗卡羅一個人而已。記得嗎,上次你從那個法師……叫什麼來著,一個死靈法師那裡逃回來,衝他大吼大叫說你再也不要回去了,你快要瘋了!他居然送你去一個死靈法師那裡幫手——雖然我承認他會招惹死靈法術那棵毒棘是我建議你的——但我還是很心疼他把你派了去。對你這樣的美人,真是暴殄天物。」

    費邇卡說不准要不要把指尖準備好的火球丟出去。傑林特繼續說下去,法師厭惡的眼神一點也沒影響到她漂亮的笑容,這在法斯廷可是社交基本功。

    「你那麼憤怒,你懇求他,『我死也不回那座活墓裡去了!求求你,我很害怕,那個幽靈想把我拖進他的墓穴,我感覺得到』!可是你看,弗卡羅只會摟著你說『不會的,聽話,你不是想幫我嗎?你以為我要走的路是怎麼樣的,你竟然這麼一點小問題就想退縮?親愛的,我不會保護你,我只要能和我並駕齊驅的人』他只會說這些……花言巧語!」她哼了一聲,雖然對於這方面她同樣是個專家。

    「他在騙你,凱洛斯,連你自己也清楚知道這一點,他給你的那些希望像泡泡一樣一戳就破,你從來都看得透那些虛幻的影子,可你卻不停的自己給自己希望,那夢想甚至和他毫無關係……

    「啊,這可真不像我會說的話,我該像那天那樣嘲笑你的愚蠢,告訴你『戀愛是凡俗最愉快的果實,你卻非要把它浸透苦藥,我第一次見到這麼自虐的人』,現在我依然想這麼說,你變了很多,也許你擁有了足夠的力量,但弗卡羅,他需要的從不是並駕齊驅者,他由始至終,只需要棋子而已!他只會利用你,然後丟棄你,他不需要同伴,他是匹獨狼。」

    對面金髮的俊美男子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他是如此英俊,他的笑容挑釁而且目中無人,讓她不由愣了一下。

    「那又怎麼樣。」他說。

    她揉揉眉心,覺得已經疲憊了。「好吧,如果你堅持,我會帶你去見他。」她說,「實際上你死了對我有利無害,畢竟那個孩子的父親還是不存在最安全。我只是覺得可惜。」她加了一句解釋,有些沮喪地抓抓頭髮,看到微光下那個人微微有些詫異的表情。

    「是的,一個孩子,」她無精打采地說,「別緊張,我不準備敲詐你,我的國家還養得起他。」

    她的母親曾說過殺死這個傭兵最安全,可是光明之神在上,這可不能怪我我怎麼可能殺死這麼厲害的傢伙!——雖然她看不真切,可是她感覺得到,只要靠近這個人,劍士的直覺可以讓她察覺某種強大、讓靈魂震顫的巨大力量。

    我還很年輕,不想早死,她自我安慰地想。

    「一個孩子。」費邇卡嘲弄地低語,「『我』和法斯廷的王子,這可真是光輝過往。」

    「是的,我們運氣真好、或者真糟,我第一次懷孕。」傑林特笑瞇瞇地說,「就是你從那個法師那裡回來那次,還記得嗎?你怒氣沖沖的,因為你又敗在弗卡羅的手下——被他打發回去『墳墓』裡去了,我特地去告訴你,最好帶信給那個法師,告訴他弗卡羅要殺他,問他是否願意和我合作,這樣你也許也能逃過一劫,當然最後他好像拒絕了,可憐的人。」

    費邇卡挑眉,他從未聽凱洛斯說過類似的話,看來這個年輕人鐵了心置他於死地,可現在自己卻又借他的身體重返人間,彷彿那個救世主的光環,充滿譏誚的意味。

    「胎兒是法斯廷那些魔法轉移出去的吧!你們的法師在這方面的法術進展,像他們每一個都是情聖。」他說,「關於這件事要怎麼處理,你可以不必來問我。」

    「他也許會成為法斯廷的下任國王,」傑林特說,「你的反應可真冷淡,不過我很喜歡你這一點,故事結束後的糾纏不清實在太可怕了。」她心有餘悸地搖搖頭。

    「我贊成。」費邇卡說,「那麼,談話到此結束吧。」

    傑林特回到火堆邊蹲下,開始解決他的晚餐,一邊讚賞弗克爾斯的廚藝。「野味總歸是要在外面吃才有味道,那些宴會餐桌上的燒烤吃上去毫無風味,您烤的比我好多了,親愛的表哥,」他笑著說,他自己的那份正放在費邇卡腳邊吹冷風,現在毫不介意地開始吃弗克爾斯的。

    火光映出他明亮的眼睛和白皙俊秀的面龐,弗克爾斯盯著他魯莽的親戚,「你們說了什麼?」

    傑林特毫無形象地啃掉一隻燒雞腿,又伸手去拿另一隻,聽到弗克爾斯的問話,狡黯地眨眨眼睛,「什麼說了什麼?」他衝著表哥前所未有認真的臉色毫不緊張地聳肩,「哦,我猜他不喜歡我。」他像做結論般點點頭,「雖然我滿喜歡他的,對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轉移話題。

    「一次宴會上。你們說了什麼?」弗克爾斯隨口胡扯,繼續抓緊前一個話題不放。傑林特是個政客,他看上去對費邇卡的力量很有興趣,雖然這個人總是抱著一副光明必勝的言論,可是「正邪是相對的,而力量是絕對的」似乎才是他的行事準則。

    「也沒什麼,我可不能洩露朋友的隱私……」傑林特無辜地說,然後又忍不住笑起來,「啊,好吧好吧,隱私這東西本身就留著交流的,誰有興趣去談大家都知道的事呢。」他把雞骨頭遠遠丟開,「你知道他和弗卡羅的事嗎?」

    「我知道他以前在戰羽下面做過事。」弗克爾斯謹慎地回答,這件事傑林特多半知道。

    「說實話,表哥,你得跟我說實話!我打賭你知道他和弗卡羅那檔子事兒,你看,你不能有性別歧視,這很刺激,誰喜歡和誰上床他就能和誰上床,但他們唯一不能剝奪我們說閒話的權利。」

    「你和他聊弗卡羅?」弗克爾斯說,心想也許對於凱洛斯這是個好話題,可是對費邇卡這種人,它也太過索然無味了些……他突然想起戰場上,費邇卡和弗卡羅交談的一幕,他清楚費邇卡的自私和傲慢,他從不覺得弗卡羅對他會比較特別,可費邇卡對弗卡羅確實有一種執念,那不該是他會有的,卻切實發生了。

    「我告訴他再去找弗卡羅是去送死,」傑林特說,並沒注意到同伴陰晴不定的臉色,「即使那傢伙現在還沒個計劃,他留在他身邊根本是在提醒他『等到下次有必要時我可以再去送死』,談戀愛把命搭進去就不值了,不是嗎?」他躺在乾草上,伸了個舒服的懶腰,「我喜歡談戀愛,那是件愉快的事,但他這樣子太蠢了。」

    「我以為帝王教育不提倡愛情至上,那東西讓人軟弱。」弗克爾斯說。

    「軍人的說法!」傑林特嘲笑,「要知道,愛情會讓人克滿力量。」

    「可也讓人發瘋!」弗克爾斯提高聲音。傑林特愣了一下,看到火光下男人眼中一瞬間呈現的近乎猙獰的痛苦,那種哀傷讓他很不舒服,他從不喜歡這樣的愛情。

    「弗克爾斯,」他放柔聲音,「讓人發瘋的永遠不是愛情,而是你內心的軟弱。」

    弗克爾斯怔了一下,閉上嘴巴,眼神複雜地看著火光,傑林特閉上眼睛,他必須睡個好覺以應付明天的行程,以及下半夜的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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