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是不會找到我們的!」聽他的口氣,像是她同他偷情一般,「等你服下了藥,我們再去找他,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屬於我的東西又回到了我的懷抱!」
沈從然的雙手緊緊地護住了兒子,不敢搭腔,眼前,任何的舉動都能激怒這個正趨瘋狂的人。
「來——吃了它,吃了它,我們便可以朝朝暮暮地廝守一處。」周握瑜陷入自己的臆想中不能自拔。
「啪——」門被大力地轟開,諸葛懷瑾的身姿猶如偉岸的天神。
「我倒是小覷了你的身手!」周握瑜臉色仍舊,絲毫不為所動。
「你小覷我的,何止是身手?」諸葛懷瑾匆匆一眼,看出了妻兒的毫髮未傷。
但是沈從然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仍然牢牢地護住諸葛念,戒備地盯住周握瑜的一舉一動。
「來,然兒,吃了它!」洗塵緣在他的手中,色若紅豆,宛然一粒血珠。
諸葛懷瑾正要踢飛他,卻被他一句話釘在了那裡——
「除非你想讓念兒早夭!」冰冷的話語,聽在他的耳中就像是催命的符咒。
「念兒念兒……」像是響應他的話般,沈從然懷抱中的諸葛念雙眼翻白,四肢抽搐,竟然昏死了過去。
「你到底把念兒怎麼了?」扣住周握瑜的脈門,諸葛懷瑾雙目赤紅,像是隨時都要把他吞噬。
沈從然牙齒緊緊地閉合在了一起,不停地打著冷戰。用盡僅剩的力氣,咬破自己的舌尖,巨大的疼痛讓她恢復了些神志,咬緊打顫的牙關,探向諸葛念的鼻息,一息尚存。
「你給我的兒子吃了什麼?」沈從然的聲音刻板,但卻逸出了無邊的怒氣與殺氣,攏在袖子中的金釵露出鋒利的尖。
「碧血丹!」沈從然的怒氣把周握瑜震退了一步。
沈從然把兒子緊緊地抱在胸前,狠狠地盯住周握瑜。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我有解藥!」周握瑜忙不迭地說,縱然碧血丹毒性奇特,但是只要在一天內服下解藥,便沒有大礙,「只要你肯服下這藥!」
「拿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周握瑜早被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不。」
雖然被扣緊的脈門傳來陣陣的劇痛,但是周握瑜仍舊不肯放棄。
沒有絲毫的猶豫,沈從然吞下了洗塵緣,冷冷道:「解藥!」
她的舉動嚇壞了諸葛懷瑾,他眼睜睜地看著愛妻就這樣吞下洗塵緣,失聲道:「不要!」扣緊周握瑜脈門的手,也失了力道。周握瑜趁機掙開他的鉗制,反而鎖住了他的咽喉。
「解藥!」沈從然就像看不見似的,伸著手。
周握瑜看見大事已定,道:「便在念兒的衣襟裡!」
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念兒的身邊,果真摸出一個蠟丸。沈從然毫不猶豫地咬碎,混散在口腔中的是天山雪蓮的香氣,慌忙嚼碎了藥丸,口對口地渡給諸葛念。吞下解藥的諸葛念臉色頓時泛開幾絲血色。
「然兒,你同我走!」至於這個諸葛懷瑾,他不會殺他,但是難保不斷他手臂,或者是挑他的腳筋。
沈從然看著眼中殺氣無比真實的諸葛懷瑾,迅速思量對策。
「然兒——」諸葛懷瑾也實在好不到哪裡去,失而復得的愛妻馬上要得而復失,讓他情何以堪?
沈從然抿緊了嘴,眼神從這張臉溜向另一張臉,好像是在取捨。
「跟我走——」
「留下來——」
「跟我走——」
「留下來——」
……
「閉嘴!」沒有看到她在思索嗎?竟然還敢在她的耳邊聒噪。
周握瑜和諸葛懷瑾雙雙愣住,但周握瑜鎖住諸葛懷瑾咽喉的手並沒有放鬆力道。
「我為什麼要同你走?」沈從然單刀直入地問向了周握瑜。
諸葛懷瑾雙腿酥軟,他知道,他的然兒是不會離開他了。
「因為我愛你啊!」周握瑜終於等來表白心意的時機。
「愛我的人何其多,你周握瑜既非容貌無雙又非富可敵國,憑什麼你愛我,我就要愛你?」沈從然歎口氣,一廂情願的初衷都是兩廂情願。
「我愛你最多!」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諸葛懷瑾,是不是還有別人?
沈從然走近了兩步,「你又不是別人,你又怎知別人愛我不多?」
「我、我、我……」周握瑜的神情開始慌亂。
沈從然看準了時機,手中的金釵脫手而出,周握瑜直直地倒了下去。當然不是取他的性命,而是用鋒利的釵尖,扎進了他的睡穴,讓他睡上一覺,再行處理。
「然兒,快把洗塵緣吐出來!」懶得理會周握瑜怎樣,諸葛懷瑾焦急道。
「我——」沈從然剛想說話。
「我來幫你!」諸葛懷瑾對著沈從然的後背便是一陣拍打。
「咳咳咳咳咳——」原本正要說話的沈從然被他一拍,便被口水嗆到了。
「不妨事吧?」諸葛懷瑾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理順氣的沈從然目光幽怨,「那粒洗塵緣我含在了舌根下——」
「那便好那便好——」諸葛懷瑾大喜,「那還不趕緊吐出來?」
「吐不出來了——」聲音又幽怨了幾分。
「為什麼?」諸葛懷瑾不解,
「因為剛才你把它給拍回我肚子中了!」
第10章(1)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流風樓內仍舊高朋滿座熙熙攘攘,但內堂裡確實愁雲慘淡,氣氛凝重非常。
「我沒有事!」躺在榻上的沈從然好像面色紅潤,中氣十足。
「然兒——」諸葛懷瑾一眨不眨地盯住她,「我是諸葛懷瑾,我是諸葛念的爹,我是沈從然的夫……」
「好了啦。」沈從然打斷諸葛懷瑾的碎碎念,「都已經三天了,你都念了三天了,你不累嗎?」
「然兒,千萬別忘記我!」諸葛懷瑾把臉埋進她的手裡,請求道。
「娘娘,也不要忘記念兒!」諸葛念也眼淚汪汪地湊熱鬧。
「三天都過去了,那洗塵緣之於我沈從然,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沈從然實在看不下去了,明明自己沒有事情,卻要生人作死別。
「洗塵緣的藥性極為強烈,我只是害怕……」人生苦短,他和然兒還有幾個七年可以蹉跎?
「別怕啊。」生恐諸葛念還要擔憂,沈從然乾脆把枕頭下的賬本摸了出來,「即便呢,我真的忘卻,只要我把你的名字記在這賬本上,天涯海角,你都別想跑!」
「是啊是啊!」眾人附和,上窮碧落下黃泉,老闆娘也會找到欠她賬的人。
「瑾哥,還是你來記吧!我還有幾條陋規要記!」
諸葛懷瑾唯妻命是從。
「凡我流風樓的人,想走想留,悉聽尊便,倘使我真的忘卻,想走者可以領銀千兩,以此安家!」
沈從然的話惹紅眾人的眼眶,她們就是知道,她們的老闆娘真的只是表面愛錢,幾近嗚咽,齊齊地叫了聲:「老闆娘——」
沈從然話鋒陡轉:「但是留在我流風樓的呢,月錢還是不漲——」
她的話再度地惹紅了眾人的眼眶,氣的!老闆娘愛錢愛得表裡如一。
不安又開始瀰漫在了諸葛懷瑾心間,然兒這是——
沈從然拍拍諸葛懷瑾,「放心放心,我只是未雨綢繆,防患未然而已——」
話雖如此,沈從然雙頰的血色卻在一點一點地消退。
「瑾哥,你不要晃來晃去的!」沈從然皺起眉,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搖來搖去?
「然兒,然兒……」沈從然的異常讓諸葛懷瑾大驚失色。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嗎?
無邊無盡的黑暗湧起,沈從然陷入昏厥前最後的一抹意識,竟然是太湖的一抹些微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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