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懷瑾看著面不改色的沈從然心中大為敬佩,銀子生霉,難為她,這樣的借口也能講得出!
「原來這樣!」不動聲色,諸葛懷瑾頓覺,這個然兒的身上好像還是那個然兒的影子。
「要不要吃顆醃梅?」突兀地問道,化解兩人間靜默的尷尬。
「前天春來才醃的,現在都沒有入味!」沈從然想起那股酸澀的味道,聞起來還是很香的。
「有股怪味道!」諸葛懷瑾裝作無意。
「那是刺玫的味道啊!」沈從然最愛的刺玫。
清淺的一句話,對於諸葛懷瑾來說已經是足夠了,只是,他忽然陷入了另外的一個思緒,然兒,一個然兒兩種性格,他愛的是哪一個?
從前的然兒聰慧大方,後來的然兒狡黠靈動;從前的然兒淡定從容,後來的然兒活潑樂觀,到底在他的心底,哪個然兒更重一些?
諸葛懷瑾失神時,沈從然也在自怨自嗟,刺玫和海棠,到底哪個更令她心折?
第11章
秋天了,滿城蕭瑟。
流風樓依舊熱鬧著,沈從然依舊淡雅從容小氣著,日子好像和從前一樣,又好像和從前不一樣。
雖說客人散了大半,綠珠春來等人,仍然忙忙碌碌地招呼收拾。
「咦……」正要招呼來客的綠珠愣在了那裡!
「一壇清酒,幾碟小菜!」挑揀了處僻靜的座位,來人淡淡道。
「好,好好,客官少坐!」驚得合不攏嘴的綠珠匆忙走開。
不一會,隔著當年看諸葛懷瑾的珠簾,大家看向這個人,「不是說給他餵了洗塵緣嗎?為何這個人又回來了?」大惑不解。
「該不是老闆娘的藥失效了?」有人提出質疑。
早就有人快嘴地通知了老闆娘,沈從然淡淡道:「尋常客人,不必擔心!」
「老闆娘,那人當年可是劫持了你與小少爺,難道你都忘……」激動的人慌忙止口,她們的老闆娘還真是忘了。
「那便小心些,看顧好念兒!」沈從然不想在這件事情多費唇舌,諸葛懷瑾和她雖然是相敬如賓,但也快漸入佳境,她實在不想橫生枝節。
「慌慌張張把你叫將出去,何事?」諸葛懷瑾正苦惱地看著棋盤。
「沒有!」諸葛懷瑾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管是以前的然兒還是後來的然兒,倘使有些話不想說的時候,頭都會低著。以前的然兒還是現在的然兒,這個問題重新地縈繞在他的心頭。
「然兒,我怎麼覺得你與從前不大一樣了呢?」挑起話頭。
「畢竟已經七年了,不一樣也是應該的!」沈從然四兩撥千斤,簡單地把話頭帶開。
「老闆娘,不好了,出事了!」春來匆匆忙忙地又來了。
沈從然知道問題嚴重,若是一般的爭執,春來自然會料理妥當。
沒有來得及同諸葛懷瑾說話,便趕緊出門。
「酒味淡薄,居然還敢說沒有摻水?!」周握瑜尖聲尖氣地指著斗笠碗中的黃酒。
「客官,」知道了和他的前塵過往,沈從然更是要斟酌語句,撒潑訛詐都是小,萬一一不小心地再愛上她,那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小店偏陋,酒味淡薄也入情理!客官要是喝不順心,這頓水酒,就算是小店請的如何?」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無是生非,賴你的酒錢?」周握瑜橫眉冷對,身上有脂粉的香氣。
「難道不是嗎?」出來看情況的諸葛懷瑾忍不住出言譏諷。
「咦,這不是諸葛兄嗎?」周握瑜一看是諸葛懷瑾,臉上的笑容能把天光都照得光亮,「難道你忘了我嗎?我是周握瑜啊!」周握瑜把諸葛懷瑾眼中的驚愕錯看成了別樣的東西,「一別數載,諸葛兄可安好?」熱情地握住諸葛懷瑾的手竟搖來晃去。
「好好!」諸葛懷瑾還是有點不清楚狀況。
「一別數載,我很掛念諸葛兄啊!聽家人說諸葛兄來了這裡,便也趕來了!」說到後來,聲音竟然漸漸地小了,臉上也有了羞怯的模樣。
眾人嘩然,難道說,這個周握瑜心性大變到喜歡上了男人,而且還是他以前最喜歡的女人的男人?情況太詭譎了。
「周兄,你——」諸葛懷瑾吃不透他是真心實意還是故態復萌。
「我前些時日大病了一場,醒來以後,不知怎的,日思夜想的,都是諸葛兄!」好大膽的口氣,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來!
「周兄,這是內子!」又拉過沈從然,現在情勢不明,完全有必要拉出當家主事人。
「還當嫂夫人國色天香,卻原來資質不過蒲柳!」
眾人嚥了口唾沫,這下不消說,形式也明朗化了,只不過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前後兩次,他愛上的人都是人家夫妻倆。
沈從然一貫的淡然,但是春來還是從她微微抽搐的面孔上看出,這個敢於詆毀她們家老闆娘而且還同老闆娘有過過節的人,定然會遇到一些意外的。
「是啊,小女子確實是高攀了瑾哥,」胳膊伸進了諸葛懷瑾的臂彎裡,沈從然笑得好不甜蜜,「只是瑾哥他不嫌棄!」言下之意,外人哪有置喙的餘地。
「我這次來是想在這座城裡安家,不知道諸葛兄有沒有看得上眼的宅子?」換言之,他要同諸葛懷瑾如影隨形,相伴相生。
「有啊,有啊!你看這流風樓怎麼樣,這可是你諸葛兄一點一點打理起來的!」沈從然腦中閃過一個點子,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諸葛兄一點一點打理的?」周握瑜雙眼開始放光,如果他住在這裡的話,那麼豈不是就如同和諸葛懷瑾一同住在這裡一樣,到處都有他的痕跡?
「是啊,是啊,我們打算在城中再尋處房產,便把這流風樓給你,如何?」
春來綠珠瞪得眼珠子都要落下,這、這、這、是怎麼一種狀況?
「然兒——」諸葛懷瑾也不解!
「那如何使得!」周握瑜竟然搓起手來。
「如何使不得!這流風樓還有你諸葛兄的字畫都一併地給你!」
「好,多謝多謝!」口中道著多謝,眼睛竟看向了諸葛懷瑾的方向。
「只不過,這流風樓有瑾哥太多的心血……」手微微地張開,手掌上伸。
「一千兩,夠不夠?」周握瑜又怎麼不明白沈從然的意思。
「可是瑾哥的字畫……」
「五千兩!」怎麼也不能讓心愛的人的畫看起來那麼的不值錢吧?
「可是瑾哥睡過的床褥……」
「一萬兩!」周握瑜砸下血本。
「成交,拿錢!」
沈從然喜滋滋地回到房中,卻發現,諸葛懷瑾正高深莫測地看著她。她努力地營造淡然的氣度,但是思及敲詐周握瑜的情景,不由氣短。
「瑾哥——」她低眉順眼地叫道。
「你該不是早就恢復了記憶吧?」明明是問話卻說得肯定無比。
「這——」沈從然不知該如何作答,「我也是乍看見周握瑜,才想起這些過往的!」沒有什麼說服力的答案,希望能矇混過去。
「或者說你根本就沒有恢復七年前的記憶,也沒有丟失流風樓的記憶?」
「嗯——」對策在哪裡啊對策在哪裡?
「為什麼這麼做?」早就應該察覺不對,雖然在岳母那裡廚藝大放異彩,但是回到流風樓裡還是離廚房要多遠有多遠。雖然口口聲聲地恢復了記憶,但是天香膏和膏糖,還是他去配置,仍舊愛錢如命,古靈精怪的神色不時地閃現。
「被你看穿了?」沈從然懶洋洋地坐在了椅子上,「我也不過是好奇,刺玫和海棠,你到底愛上的是哪一個?」她念念不忘的是,他來到這個城中找尋的是那個從然,冰雪聰明,無所不能的從然,而不是她這個愛錢如命見錢眼開的傢伙。說她嫉妒也好,說她胡鬧也罷,她就是想要知道,他愛上的是她過去的影子還是現在活生生的沈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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