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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變奏曲 第九章 作者:潘妮·喬登
    「那今晚呢?」

    「不會再發生今天晚上的事了。」

    腦中迴盪的這兩句話,整晚如同喪鐘般地敲擊著文黛的心靈。又是一夜無眠。沉重的眼皮、睏倦的身體使她幾乎無法靈活的思考。

    文黛走到查理房間叫醒兒子,看著他蒼白的臉孔及無神的雙眼,心裡不禁交戰著是否該讓他請假一天。

    她在廚房忙著的時候,傑姆走了進來,文黛頭也不回,而心裡極力壓抑的刺痛感卻如影隨形,身體的痛楚及椎心的傷懷,也使昨夜的經歷始終揮之不去。

    這些年來,她居然仍深愛著他,而自己卻毫無所覺?她徹夜思考這個問題,牽強地自圓其說—她之所以愛他,全然是因他們在性方面的投合。但她完全無法說服自己,因為她已非小女孩,如果純粹只為肉體的享樂,她不應如現在般地萌生罪惡感。

    天啊!如果傑姆不曾再度走入她的生命,帶來如狂焰般地破壞力,那該多好!

    吃過早餐,查理一反平常地低聲對她說著話—而非對著傑姆,文黛對這突來的改變並無所覺,但他接著竟然要求她帶他去上學,文黛不禁擔心地皺起眉頭,此刻她已無心去享受她得來不易的勝利。

    「我們可以走了嗎?」他推開幾乎未曾動過的麥片,「我……我想走路去。」

    走路去?但他一向憎惡走路上學。文黛差點脫口而出地提醒他。

    傑姆無言地看著他們,對眼前的難題只能無助地旁觀。如果她堅持開車去,事情會更糟嗎?目睹一件悲劇的發生對心靈造成的創傷可想而知,但她應如何協助他去調適?在路上,她應該裝作若無其事,還是應該詢問他今天不願坐車上學的原因?

    「好啊,我們可以走路去。」她盡量平和地應著,但傑姆的目光卻毫不放鬆盯著他們。

    她瞥他一眼,一剎那,昨夜的回憶立刻縈繞心頭,文黛全身如同火焰般地熾熱。只見他雙眉緊皺,顯然對她的處理頗不以為然。

    「查理,你媽媽還沒喝完咖啡,」她聽到傑姆平靜地說:「為什麼你不跟我——」

    「不,我要媽媽帶我去。」看到查理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文黛只能以驚惶失措來形容她目前的感受。

    「沒關係,」她很快地接口:「我……我不想再喝了。查理,上樓去刷牙,我也得去拿外套。」

    這是自傑姆進門後,絕無僅有的情況。查理一離開,傑姆立刻如文黛所預料地說:「你不應該這樣縱容他,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他也無法更快地恢復平靜的生活。」

    「那我該怎麼做?強迫他坐車去?」文黛氣得大叫。不過他說的並沒有錯,但另一方面文黛則又出自本能地想保護兒子。

    「你這樣做會讓他更依賴你,更會讓他有不正確觀念,以為女人只是為了滿足他人的需要而存在,你至少應讓他等你喝完咖啡。你的教育方式對他不會有任何幫助,文,你這樣做,對將來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伴侶毫無助益,還是你根本不想讓查理結婚?」

    對如此偏頗的指控,文黛幾乎窒息。「你不過是嫉妒罷了。」她激動地說:「一定是這樣,你一定是嫉妒!」

    一抹陰影霎時掠過他的臉孔,文黛心頭為之一震,而他也證實了文黛的揣測,滿懷痛苦地說:「曉得!我的確如此。但我打賭那個飯店老闆一定也是如此,難怪他不要查理。」

    查理走回來時,傑姆即飛快地衝出廚房,看到兒子如此蒼白而緊張,文黛不由自主地將他剛才的嘲弄置諸一旁。

    從學校回來,文黛只能趕快衝進屋裡,抓起車鑰匙及皮包,飛快地開車上班。

    一星期來,文黛真是心力交瘁;查理更加依賴他,而傑姆則有意疏遠。

    在韻律操課上,她疲憊地向荷姿坦承,面對現在的局面,她只有選擇繼續留在家裡受苦,或者乾脆離開。

    「查理知道我要出門時,大發了一頓脾氣,」她皺著眉望著荷姿,「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

    「傑姆怎麼想?」荷姿問。

    「傑姆?」文黛不解地反問。

    「他是查理的父親,而你也說過在這之前,他一向與父親站在同一陣線。」

    「是的,他……他認為我不應該如此溺愛查理,不能讓他太依賴我。」

    「不要讓查理主宰你的生活。」荷姿一針見血地說。但瞧見文黛震驚的臉色,她只得苦笑地看著他。

    「噢,不要這樣,文,我們是多年老友,我才會這樣直言不諱,你不要介意。查理對你產生強烈的佔有慾,這是可以理解的,但以他倔強的個性,除了你之外,他不願意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我猜他也是不願與別人分享你,而這次的意外,使他震驚地下意識想去證明你只屬於他一人。」

    「但他根本沒必要擔心跟別人『共有』我啊!」文黛辯護,「雖然有一度我以為湯瑪跟我—但……」

    「誰說是湯瑪來著?」荷姿溫柔地問。

    文黛先是皺起眉頭看著荷姿,但隨即臉上變得一陣紅一陣白。荷姿又接著說:「是的,我指的當然是傑姆。我想查理對父親的新鮮感已經消失了,而且他開始覺得你比傑姆更寵他。另一方面,他發現要讓傑姆離開你,顯然並不比讓湯瑪離開你來得容易。」

    「離開我?」文黛困難地說:「但傑姆現在根本與我不相干。」

    「他跟你住在一起,不是嗎?」荷姿溫和地說:「而且你還愛他,對吧?」

    文黛畏怯地說:「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不全是你的關係,我只不過是猜對了罷了。不過,和他見過面之後,我實在不能怪你,」荷姿調皮地笑著說:「他實在很迷人。」

    文黛也不禁笑了起來,但聽到剛才荷姿漢寸查理的剖析,心情卻益發沉重,而且經過一番深思後,她發現荷姿的分析並不偏頗。為了查理著想,她必須設法使他瞭解,人一生中其實還有很多空間可以容下其他的人,但怎麼做呢?

    她腦海裡立刻浮現傑姆的影像,他是與查理最親近的男人,比她更瞭解查理受創的心靈,也可以幫查理解開心結。

    如果她向傑姆求助,她是否會輕蔑地提醒她:「我早就說過了?」或者他會藉機從她身邊搶走查理?

    她當然知道,現在不僅是拉攏查理最好的機會,也可借此一腳踢開傑姆;但這麼做,無疑會對查理造成嚴重的傷害,甚至剝奪他邁向心智成熟的一次學習機會。不可否認的,在成長的過程中,查理確實需要父親。

    文黛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但另一方面,查理也需要一個母親。目前唯有她和傑姆同心協力,與查理建立緊密的家庭關係才是解決之道。而更重要的是,不應讓查理去承受她與傑姆之間的敵意。

    雖然他曾如此狠心地拒絕她與查理,也曾欺騙她,但不論他做了什麼事,她始終對他一片情深。即使有時空的阻隔,在她內心深處始終有個為他保留的角落,那夜的擁吻、輕撫,再次觸及塵封已久的心靈。毋須荷姿的提醒,她對自己的情感狀況其實心知肚明。

    任由時光茬苒,她仍愛他如昔。但即使她無法忘卻,也只能當它從未發生過。

    文黛內心一陣翻騰,這一刻,她多希望它真的是從未發生過,但真是如此,查理又從何而來?

    文黛疲倦地按住痛楚的太陽穴,人生為何總是如此?如此詭譎多變、坎坷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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