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一直陪我嗎?」耿亞軒突然開口問。
舒岑婕因為他的話而一楞。
她的遲疑使他很受傷。「我知道,」小男孩的聲音有著哽咽,「你跟他們一樣,最後都不要我了。」
「你在胡說什麼!」舒岑婕伸出手摟了摟他,「我不會不要你的。」
耿亞軒靠在她的懷裡,眼眶有淚珠。
「我爸爸、媽媽死掉了。」童稚的他不是很瞭解死亡的意思,但他知道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舒岑婕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的話。
「你還有伯伯啊!」
他搖了搖頭,「他不喜歡我。」
「怎麼會?」她搖頭說道,「雖然他對你總是很凶,但我覺得他挺喜歡你的,只是他不知道怎麼跟你一起玩。」
「真的嗎?」他疑惑的問,「可是他還是要把我送走。」
在他從古巴被帶到台灣的第一天,便明白自己在這裡的時間不長,他很快就會被送到一個不知名的遙遠地方。
也因為這個原因使他生氣,使他裝出很壞的樣子讓耿納文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不會的!」舒岑婕替他拉了拉被子,柔聲的表示。
「會!」耿亞軒的口氣很肯定,「這是他說的。」
舒岑婕聞言,不由得沉默了。
「阿姨,你可不可以去跟伯伯說,」他提出要求,「我會乖,我想在這裡跟他還有你在一起。」
「這……」他的要求可難倒了她,她怎麼可能永遠跟他在一起?她有她的日子要過,但是耿納文——「我可以幫你跟伯伯說說看,我想應該沒問題,畢竟你是那麼可愛。」
耿亞軒聞言,開心的親了她一下。
「好了!不早了,該睡了。」舒岑婕催促著他。「等你睡著,我就去跟你伯伯說,好嗎?」
耿亞軒乖巧的點著頭,閉上眼,她陪著他直到他睡著,才起身離開。
※※※
舒岑婕緩步的走下樓。書房還透露出光線,暗示著房裡的人還沒有入睡。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老實說,她有個感覺,便是最好少跟耿納文這號人物單獨相處。
他們之間有種「化學變化」,想了半天,她只能用這四個字形容。
照理說她這輩子絕對不可能被個霸道的男人給吸引,而現在她對他的反應,她用一時的意亂情迷帶過。
既然是一時的,她當然不能讓他影響她太久,最好的辦法就是躲著他,越少碰面越好,但現在——
深吸了口氣,為了小軒軒,她硬著頭皮輕聲的走進寬敞的房間。
書房裡的擺設不多,整面牆是一片書架,書架前有兩張椅子,窗邊則有張厚重的木書桌,而她要找的人,現在就坐在那張木書桌後。
「有事嗎?」耿納文正振筆疾書,連抬頭看她一眼的意願都沒有。
他不在乎的樣子激怒了她,她自動自發的拉了張椅子坐到他的面前,「我有點事要跟你談談!」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談,你等我一會兒,等我忙完。」
舒岑婕依言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不久,他放下了筆,抬起頭。
看著他深邃的黑褐色眼睛,她不由得一陣心悸,雖然她不是很喜歡他的個性,但老實說,他還真的是個漂亮的男人。
五官線條俐落,鼻子高挺——
「你是中國人嗎?」話才一問出口,舒岑婕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邪,他是不是中國人關她什麼事。
「我的父親是個泰國人,母親則是台灣人。」耿納文倒也沒多說什麼,老實的回答。
「喔!」這可以解釋他的膚色。
「你要跟我談的,就是我是不是中國人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舒岑婕忍不住啐道,「我才沒那麼無聊!我是要跟你談有關軒軒的事!」
「是嗎?」他的嘴角上揚,「正好,我也是要跟你談他的事。」
她側著頭看著他,「那你先說吧!」
「我打算在下個星期送他去瑞士,」他沒有遲疑的開口,「所以你就只需要留下來陪伴到他離開台灣為止,我會再給你一筆錢,當做謝謝你,畢竟這一陣子因為你的關係,他乖多了。」
她皺眉看著他,「但是軒軒不想離開這裡……」
「小孩子懂什麼,」他不留情的打斷了她的話,「他只要聽從安排就好,至於其他,由大人操心。」
「你這話我不認同,雖然他是個孩子,但他也同樣有感情,」她不悅的表示,「更何況,剛才我答應他讓他留在台灣。」
他不以為然的瞄了她一眼,「你是誰?憑什麼給這個承諾?」
他的話使她一時語塞,當然,她是沒有任何權利給任何承諾,但是——
「他是你弟弟的孩子,你不覺得把他留在你身邊就近照顧,對你們彼此都比較好嗎?」
「不覺得!」耿納文自覺沒有必要跟她解釋太多,他承認自己被她吸引,但說到底,她不過是他請的一個保母罷了。
「喂!姓耿的,你的血到底是不是紅的啊?」她衝動的站起身,火大的嚷道,「軒軒不過是個小孩,他也不過是想留在自己的親人身邊!」
「耿家的事由我做主,記得你自己的身份!」他不客氣的說,「舒小姐,你是我請的人。」
「本小姐不高興的話不拿你的錢行了吧!」舒岑婕火大的瞪著他,「我現在就當個路人甲乙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妳很莫名其妙。」耿納文懶得跟她說,逕自起身。
「喂!我話還沒有說完,你不可以走!」她拉住了他。
「就我認為,我們已經說完了!」他的手覆蓋住她拉住他的手。
這個碰觸使她一僵,忙不迭的將自己的手給縮回來。
她激烈的反應他看在眼底,但沒有多說什麼。
「我要回房了,待會兒離開的時候記得關燈。」耿納文的語氣中有著一絲的命令口吻。
「我不會任由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就算是你請的人,你也不能用命令的口氣跟我說話。」舒岑婕繃著臉硬是跟在他的身後,再怎麼說,她答應了軒軒要幫忙,她怎麼可以讓個孩子失望。
他終於相信她不是很好搞定的女人,而且她顯然不知道拒絕為何物。
耿納文走進臥室,她也大剌剌的跟了進來,甚至他動手脫衣服準備洗澡時,她一張嘴依然講個不停。
「舒岑婕——」他連名帶姓的叫著她,「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跟你談話!」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
「可是我要洗澡!」
她眼睛眨了眨,彷彿此刻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已經半裸的站在她的面前。
「這……」她一楞,但看到他眼底所閃的嘲諷光芒,她要自己挺直腰桿,「我已經二十好幾了,你不會以為我沒見過男人的裸體吧!」她哼了一聲,「總之,你得要讓軒軒留下來。」
真是個頑固的女人,他皺起了眉頭。
「如何?」她對他揚起下巴。
「不!」他簡短的給了個字,便走進浴室裡。
舒岑婕原本打算跟進去,但想想這不是個好主意,於是停下了腳步。
如果他預期等他從浴室出來,她就打消主意離去的話,那他可以說是大錯特錯,因為等他洗好澡出來,她還是等著他。
耿納文只圍著條浴巾走近她,專注的盯著她,「到底怎樣你才會死心?」
他的靠近帶來了清爽的肥皂香味,這使得她心跳劇烈,他們之間似乎充滿電流,但看著他惱怒的目光,這種奇妙的感覺似乎只有她覺得,一想到此,她立刻皺起了眉頭。
「我不會死心,如果你同意我的話,我馬上走人。」縱使跟幾乎赤裸的他談話令她不自在,但她還是盡可能不讓他影響她。
耿納文雙手扠腰,不可一世的睨著她,「我再說一次,我不可能同意讓軒軒留下來。」
「你真是該死——」
「注意妳用的字眼!」他警告她,臉上表情硬得就像石頭般,眼睛閃爍著不悅。
「我不要!」她讓他發現了她的怒氣與他的勢均力敵,「因為你這麼不在乎自己弟弟的孩子就是該死。」
他實在沒有必要在這裡聽個瘋狂的女人口口聲聲說他不關心軒軒,畢竟送走軒軒對軒軒本身而言是最好的,但她並不瞭解。
「別插手你不明白的事!」他伸出手撫著她的脖子,輕輕揉著,「聽清楚了嗎?甜心!」
他的語氣輕柔,但他臉上卻帶著冷酷的神情,強迫她得要聽從他的。
「第一,我不是你的甜心,」她推開了他,「第二,就算我不明白,我還是要你把軒軒留下來。」
「你——」他對著她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耿納文惱怒的瞪著她。
他的語氣使得舒岑婕火冒三丈,「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是,但我的出發點是為了孩子好!」
「我也是!」
「哼!」她冷冷瞄了他一眼,「我可一點都看不出來。」
「出去!,」他再也忍不住的提高了音量下起逐客令,她再留下來,他可不知道他是會動手把她打一頓,還是把她給拖上床。
她的視線平穩的回視著他,心中有個聲音提醒著她離開,她真的惹火了他,但她的腳就是硬生生的停在原位。
「出去!」他再重複了一次。
她嘟起嘴,倔強的沒有動作。
他深吸了口氣,伸出手,輕而易舉的將她給抓起來,在她的尖叫抗議聲中,把她給丟到門外。
「天啊!你怎麼敢——」
門當著她的面用力的甩上。
這輩子,她還沒受過這種對待!
該死的男人,舒岑婕用力的捶著他的房門,但裡頭的耿納文打定了主意不理會她,任憑她如何吼叫都不動如山。
「好!姓耿的,反正我們還會見面的!」
說到底,她跟他的梁子是結定了,她若無法說服他,她舒岑婕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
「舒阿姨——」
耿亞軒期盼的小臉看著舒岑婕,想也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
「幹麼?」她一邊餵著他吃飯,裝傻的問道。
「我可以留下來嗎?」小孩子當然不會跟她客氣,直截了當的就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舒岑婕楞了楞,她怎麼可以一大早就傷孩子的心,但是耿納文……
「當然!」她將肩一聳,簡短的回答。
「耶!」耿亞軒興奮的跳上跳下,「阿姨謝謝!我好愛你!我就知道你是有辦法的。」
耿亞軒送上來的香吻使舒岑婕發出會心的一笑。
反正她有把握可以說服耿納文,所以先讓軒軒開心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她心中自以為是的想。
「伯伯!」一看到耿納文,耿亞軒主動的叫喚。
耿納文瞄了餐桌旁的一大一小一眼,微點了下頭,便坐下來,吃著自己的早餐。
「伯伯,阿姨說你讓我留下來了,是真的嗎?」耿亞軒走到他的身旁,開心的問。
聽到他的問話,舒岑婕差點被剛喝入口的牛奶給嗆到。
耿納文雙眼危險的瞇了起來,他看向她,而她的目光則閃躲著他。
「你先去你的房間玩,」耿納文視而不見的看著耿亞軒說道,「我跟你阿姨有話要談。」
耿亞軒不解的看著兩個大人,但最後還是聽話的離開了餐桌。
他離去後,餐桌上的氣氛降到了冰點,突然——
耿納文大手用力的一擊桌面,巨大的聲響讓舒岑婕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退了好幾步。
他僵硬的看著她,「你搞什麼鬼?」
從他懂事以來還從來沒人敢擅自替他作決定,而她——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星期的女人,竟然大膽的在他的地盤上胡說八道。
「我……我只是不想讓個孩子失望!」
「不想讓個孩子失望?!」他抓住她的手臂,眼睛閃爍著氣憤的光芒,「你真是該死!」
「喂!你不要打我!」她有些恐懼的看著他粗壯的臂膀,「不然我會要你吃不完兜走著。」
「我還沒打過女人,不過我有預感,你會是第一個!」
看到他的手揚起,她緊閉雙眼放聲尖叫,但她預期的疼痛遲遲沒有降下,她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就見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突然,他的手擱在她的脖子上,她連氣都還沒喘一下,就被他推得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她的背緊貼著牆。
他的臉逼近她,這使她的呼吸困難——
「你若殺了我,你也要坐牢!」她杏眼圓睜閃著恐懼,她終於見識到了這個男人深流的怒氣。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他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我就算要殺你也不會自己動手。」
他的話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你是想怎樣?」她努力穩定自己的聲音,但沒有用,她的聲音細若蚊蚋而且還顫抖著。
他的手滑到她的背部,將她整個人頂向他。
她驚呼了一聲,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仰頭看著他,她還記得他吻她的滋味,這種感覺對她而言太危險,他不適合她,正如她也不能融入他的生活一般。
他的雙手突然緊縮,用力的吻住她。
她無力的靠著他,任由他熱烈的吻著她,讓她的唇幾乎發疼,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種聲音要他立刻停止,但是她無法停止想要被他擁抱親吻的感覺,她伸出手環抱著他。
被她擁抱使他心頭滑過甜蜜,這對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她完全融化在他的懷裡,他渴望她,但現在不是個好時機,危機正虎視眈眈的在一旁緊盯著她,他放開了她——
他的呼吸不甚順暢,於是他強迫自己放開了她。
她看著他,竟意外的發現自己有點遺憾他鬆開了她,她的臉一紅,趁著他不注意,連忙躲過他,往樓梯的方向疾步走去。
「不准走,我還有話沒說完。」耿納文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微吃了一驚,皺眉大步的跟在她的身後。
她的樣子就如同有魔鬼在追著她似的,他不願去想是什麼使她反應如此激烈,因為他的吻?!說什麼他也不能接受。
聽到他的腳步聲,舒岑婕懦弱的連頭都不敢回,只一味的往前走,最後心念一轉,閃進自己的房裡,將門給鎖上。
落鎖的聲音使她鬆了一口氣,至少她可以暫時不用面對他的怒氣或是——渴望。
現在她只希望等他下班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緩和下來,兩個人能像文明人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