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蕭璃卻嗤笑他,「采荷花用這麼大的船,又不是遊湖看大戲,這麼高的船身,身子還沒彎下荷花田,恐怕已經栽觔斗落水了!」
被他話鋒一激,李希琉當然不肯認輸,兩人最後選了一條小小船舲,細長狹小的船身只夠塞下他們倆人,更別提找人幫忙划船了。
蕭璃悠閒地倚在船上,享受陣陣清風飄來的荷香,一臉逍遙自在。沒辦法,他左手有疾,總不可能叫他划船吧!
搞到最後,當然是皇帝陛下撩起袖子充當船夫幫他撐槳划船囉!
勾起一抹奸計得逞的笑意,蕭璃涼涼問道:「麒麟山上的叛黨都擺平了嗎?」
優雅閒適的態度,好像他才是主子一樣。
「那還用說,十三個寨主一個不漏,全降了。」李希琉驕傲回道。
蕭璃仍笑著,單手支著下頜,被宮中御廚養得愈來愈俊俏圓潤的臉上透著得意,「我早說了,他會降的。」
「這次算你行。」李希琉勾唇一笑,算是同意。
現在宮裡邊,除了夜紫瞳外,就屬身旁的人最能與他共商國是大計。
蕭璃不僅對天盛各省地的時令、節氣相當瞭解,甚至對稅務、律法乃至各項禮儀繁複的規定,也都如數家珍般、幾乎無一不知曉,這讓李希琉對他大為刮目相看。
沒想到他除了對兵法熟稔之外,肚子裡竟還藏有這麼多的博學淵才。
尤其蕭璃性情不若夜紫瞳枯燥多慮,也不會拿一些世俗禮教壓他,更重要的是,蕭璃對他好戰的天性從不干涉,只要他開口說要出兵,他就會乖乖將腦袋瓜裡的計策完全奉上,絕不說一些冠免堂皇的勸說之詞,這樣志同道合的夥伴上哪兒找去!
李希琉之所以寵他,是有原因的。
「咱們往那兒去吧!」蕭璃指向一紅白相間的荷花叢。
輕搖船身,李希琉將小船慢慢劃入荷田里。
長長的花莖托著又圓又大的綠色荷葉幾乎將船上的兩人掩在一片紅花綠葉中。
「這荷花怎麼長這麼大,活像個洗臉盆。」李希琉毫不客氣批評,顯然他對這種又紅又大的花沒什興趣。
「這朵顏色太素了、至於這朵……」他開始對身旁的荷花品頭論足起來。
蕭璃看他像霸王選妃一樣,對一池荷花東挑西揀,覺得又好笑、又拿他沒轍。
「咦,這朵粉色的不錯,含苞待放的樣子挺可人的。」收起船槳,李希琉伸長手就要摘。
「等等!」蕭璃趕忙出聲,但李希琉動作太快,根本來不及阻止,一時興起伸出的手指立刻被尖銳的長刺刺得鮮血直流。
「這……」李希琉忙縮回手,「這荷花梗上全是刺啊!」
那當然,幾時聽說過有不帶刺的荷花!
果真是南方蠻子,沒見識!蕭璃沒好氣看著他。
「痛嗎?」蕭璃趕緊撕下衣襟一角,抓起李希琉的大手,忙地纏繞起來。
「你也太緊張了吧!」李希琉拍開他的手,不客氣笑了下,扯掉剛包上手的布條。
「不過是點皮肉小傷,何必這麼大驚小怪。」想他領兵作戰時,所受的刀劍之傷可比這嚴重上十倍百倍,他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是嗎?
蕭璃自討沒趣睨他一眼,看來是他多事了。「說的也是,皇上您筋骨壯碩、皮粗肉厚,這幾根小小的荷花刺怎能奈何的了您呢?」
「你這傢伙又拐著彎罵我。」
「有嗎?」蕭璃笑看著他,「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就算我九彎十八拐繞上三十三重天也不見得能罵著您哪!」
「好小子,你這張嘴皮子是愈來愈利了。」李希琉兩道剛毅的劍眉迅速上揚。這小子除了沒夜紫瞳那頑固的死腦筋外,還特別喜歡跟他抬槓。也不知道他打哪兒借來的膽,總之這整座皇城宮闕里就他一人對他說話從不拿捏分寸、毫無君臣之禮。
「陛下言重了,蕭璃身無分文、一貧如洗,下半輩子還得靠您吃穿養活,那敢出言造次。」他眨眨眼,露出一臉無辜。
「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撕爛你的嘴!」李希琉啐罵了聲,伸出手,一把往他臉上抓去。
「喂,你來真的啊!」蕭璃見他來勢洶洶,趕緊翻身要躲,可是船上小的連走路都困難,逃哪兒去啊!
「停、停!別亂動,會翻船的!」李希琉連忙大喊,要蕭璃別亂動。
蕭璃見船身搖晃,果真乖乖停下、安靜不動。
見他不動,李希琉突然飛身一躍,像只靈巧的豹子整個人撲到蕭璃身上,將他全身上下綿綿密密壓得死緊。
「哈哈,這還抓不到你!」李希琉得意大笑。
「你耍詐!」蕭璃不服氣抗議。
「那當然,對付你這種詭計端多的小子,不用點手段怎麼行?」李希琉一副理所當然道。
「喂,你很重耶,快起來!」
「是嗎?可是我累了,有點愛困……」李希琉還故意張口打了一個大呵欠,然後整個人賴皮似地趴在蕭璃身上,人體柔軟舒服的感覺讓他壓根兒沒打算起來。
蕭離力氣沒他大、臉皮沒他厚,拗不過他,兩人索性就這麼抱躺在船上。
沒人划槳、沒人采荷,小船隨波逐流在紅花綠葉間穿梭搖曳。
「希琉……」
「嗯?」半瞇著眼,李希琉輕聲應道。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寵我?」淡淡地,荷香飄過同時,蕭璃的話聲翩然響起。
「你這麼聰明,該知道的。」李希琉仍俯在他胸前。
「因為我的才華,是嗎?」李希琉是個惜才之人,蕭璃的通曉天下對他治國有莫大的幫助。
「多少有一點吧!」
蕭璃薄唇泛開一笑,火紅雙眸中看似喜悅卻又閃過一絲失落。
李希琉不喜歡見他這樣的表情,
「別這樣笑……」微抬起頭,撫著他秀氣的臉頰,想轉移話題說些逗他開心的話,卻因蕭璃身上濃烈的香氣,讓他所有的話哽在喉間,一個字也吐出不來。
蕭璃身上好香!
他離開檜木林那麼久了,為什麼身上的香氣一直沒退?啊,不對,這或許是荷香,是身旁這一池荷花傳來的嗎?還是蕭璃散發出來的?
他腦子有些混淆了,這陣陣撲鼻的花香、木香搞的他有點神智迷濛不清。
兩人緊貼著身子,四眸相對,彷彿要將彼此容貌刻進心底版圖似的互不相讓。
突然,蕭璃整個人跳脫起來,一舉掙開李希琉的懷抱,太過用力的關係,讓整艘小船左右來個大晃蕩……
「小心啊!」李希琉焦急大喊,想穩住船身,可是小船根本受不了如此劇烈搖晃,嘩啦一聲,船身一傾,兩個人連同整艘船一起翻落水裡。
皇宮裡向來高高在上的皇帝主子頓時成了翠波湖裡的落水狗。
「蕭璃!」落水後的李希琉一邊猛拍水、一邊扯開嗓門大喊,卻遲遲沒見到蕭璃探出水面。
「蕭璃,你在哪兒?」又喊了一次,湖面上依舊一片安靜。
「可惡!」李希琉低咒一聲,立刻潛下水尋找。
一探下水面,意外地發現蕭璃竟潛匿在自己身邊不遠處,李希琉迅速往他身邊游去。
蕭璃一見他靠近,慌忙擺動手腳游離。
臭小子!李希琉在心中咒罵,原來他水性這麼好,害他窮操心。
蕭璃游得快,李希琉追得更快,慌亂間,蕭璃的衣衫被荷花莖耦纏住,動不了。
李希琉順勢追上,長臂一伸,奮力將蕭璃往自己身上一攬,粗魯扯破被花莖纏住的衣衫,將他整個人圈在懷裡、嘩啦啦竄出水面。
「看你還往哪兒逃?」李希琉挑高兩道眉峰,霸道叫囂著。
這小子沒事躲他幹嘛!好像他會吃了他似的!
蕭璃不停喘著氣,臉上因游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而泛起片片潮紅。
李希琉居高臨下,黑髮上閃耀的水珠滴落懷中人兒臉上,讓白皙透紅的雙頰染滿晶瑩露珠,蕭璃胸前衣襟被方才粗魯蠻力拉扯掉一大半,露出一方白細,纖長圓弧的肩線一覽無遺。
「你…」正想開口罵人的李希琉,低俯望下的目光恰巧對上不同於平日風情的柔媚撩姿。
「嗯?」尚未察覺異樣的雙眼微抬,火紅眸中水亮澄澄。
「你這臭小子!」李希琉低咒一聲,一股熱潮迅速從他發燙的下體直衝腦門,手臂上的力道不受控制蠻橫加重,懷中細瘦的身子幾乎要被他掐進自己身體裡。
「痛…啊…」蕭璃被他抱得全身骨頭快碎了。
情不自禁的雙手直到聽見有人吃痛抗議大叫才微鬆了下。
「你要一直這麼抱著我嗎?」蕭璃不滿地問。
「有何不可?」李希琉露出一臉傲笑,似乎對懷裡溫暖的體熱頗為享受。
「怎麼?你不喜歡?」他曖昧問著。
蕭璃輕掙了下,垂下眼,「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李希琉俯下臉,低沉地嗓音在他耳邊問著。
蕭璃的心跳頓時加快,眼睛左右飄了飄,最後,定眼落在他身子後方,「那、那……他們怎麼辦?」
什麼?李希琉抬起頭,疑惑地轉過臉,這才發現他身後不知何時已聚集了十數艘大大小小船隻,而領頭的正是那愛說教、成天囉哩八嗦的夜紫瞳。
*****
荒唐!真是荒唐極了!
皇帝陛下在湖中采荷沒人隨侍在旁已是大不該,現在竟然還發生翻船落水、跟個男人衣衫不整、摟摟抱抱的不倫戲碼。
這事要傳了出去,那龍騰皇帝威信何存!
看著奴僕們遞上乾淨的衣物給皇上替換,夜紫瞳站在一旁默不吭聲,敢怒不敢言的臉上堆積著強烈不滿。
剛才皇上說了,他要再多話,就將他轟出宮門!
真不敢相信,他與李希琉自幼一起長大,表面上雖名為君臣,私下感情卻猶如兄弟般推心置腹,如今他竟為了一個外人,不惜對自己撂下重話,這個蕭璃,可真是不簡單!
「陛下。」夜紫瞳終究忍不住開了口。
「什麼事?」李希琉勉強耐著性子問。
「陛下可曾想過蕭公子在您心中的地位?」
「他是我的好朋友。」李希琉不假思索回答。
「陛下何苦自欺欺人。」夜紫瞳冷諷一聲。
「放肆!」李希琉回過身,神色冷峻,
「我自己的感情我還不清楚嗎?我當蕭璃是朋友、是兄弟,跟你夜紫瞳一樣是我的心腹至親,為什麼你總是這麼頑冥不靈,說不聽呢?」
「陛下確定嗎?」
「大膽!」李希琉臉色鐵青怒斥。
見主子發怒,夜紫瞳立刻單膝跪地,將一臉高傲低低垂下,「微臣……知錯,請陛下息怒。」
哼!李希琉冷哼一聲,不予搭理。撩起衣擺,不想繼續跟他做無意義的對談,轉過身子就要出門。
前腳才剛跨出門檻,夜紫瞳的聲音卻像一縷死纏不放的冤魂從身後直飄上來,「陛下,微臣……和蕭公子是不一樣的。」
已走到宮門口的身子頓了下。
「至少,您不會對我產生任何情慾、任何遐想,更不會將我當成女人一樣抱在懷裡。」
「你!……」李希琉怒瞪著他,像是被人搓破面具般,憤恨的臉上糾結著蓄勢待發的惱怒。
夜紫瞳仍是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不慍不火說著:
「陛下可以生氣、可以動怒,甚至可以殺了微臣,但並這不會改變您對蕭公子的心意,您對他的寵愛已遠遠超過了一般人對朋友、甚至是對兄弟的情意。」
睨著他,李希琉傲然道,
「夜紫瞳,我說過,我自己的心、我最清楚,你少在那兒給我自作聰明、胡猜瞎說,我跟蕭璃的事,我自有主張,不需要你那顆餿腦袋給我拿主意!」
「陛下!」
「別再說了!」李希琉火大地將衣袖一拂,「下次,再讓我聽見這些惹人厭的話,當心我找人拿把刀剁了你舌頭!」
撂下狠話,李希琉頭也不回、怒火沖沖地離去。
夜紫瞳仍跪在地上,目送著逐漸遠去的主子,心裡既無奈又擔憂。
為什麼主子這麼頑硬呢?
*****
青楓閣裡,夏日涼風微微吹送,讓人有說不出的舒爽與快意。
「你輸了。」撂下手中白子,蕭璃揚唇輕笑。
李希琉看著桌上一盤全軍覆沒的棋局,向來好勝的性子一句話也沒吭。
「怎麼?有心事?」蕭璃關心問著,這幾天李希琉一直很不對勁。原本,他不說,他也不想多問,但今天的情況似乎特別嚴重。
李希琉仍是不語,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直盯著蕭璃瞧。
被他怪異的探索看得不自在,蕭璃忍不住出聲。「怎麼了?做什麼這樣看我?」
「蕭璃……」李希琉按著手中棋子,似有些猶豫,「你有女人嗎?」
女人?蕭璃微愣了下。「沒,怎麼突然問起這事兒?」
「沒什麼,只是問一下。」李希琉飄忽的雙眼仍在他身上來回打轉。
蕭璃輕笑道:
「我這張臉,別說是旁人,就連自己攬鏡自照時,也常常被鏡子裡可怕的醜態給嚇一跳,更何況是那些單純膽小的姑娘家們,要他們日日夜夜對著我這張臉,也太難為她們了。」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有女人不計較你的外貌,願意接納你,你就會接受?」
「有何不可,只要有人肯真心待我,別說是女人,就算是男人,我也一概來者不拒。」
「你!……」李希琉蹙起眉頭,「你也太沒節操了吧!」
「節操?」蕭璃輕哼一聲,「那是女人該有的東西,我一個大男人要這玩意干麻!」
「這…」的確,蕭璃是個男人,就算坐擁三妻四妾也是很平常的事,他憑什麼要求他專心一意、苦守一人?
「怎麼?為了女人不開心嗎?」瞧他今天真是怪得可以,蕭璃起身靠向他,挨著他肩膀問。
「不能說嗎?」他將自己的臉龐又移近了些,身上濃郁的沁香飄得人心蕩神馳。
盯著眼前相距不到分毫的臉龐,李希琉一顆心又開始不停狂跳起來。
「嗯…讓我猜猜看,該不會是為了雨萍吧!蘅芷宮那個癡情女?」蕭璃笑了下,像平常一樣,伸手攬住他肩。
「別碰我!」李希琉大力一甩,凶狠地推開他。
蕭璃腳下沒站穩,身子一退、一屁股摔坐在地。
「你?…」他瞠大一雙眼驚愣看著他,不懂他為何火氣這麼大。
「這…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李希琉一臉歉然看著他,伸手拉起被自己推倒的人。
「沒事?腰骨都快摔斷了,你說會沒事嗎?」蕭璃不高興埋怨道。
李希琉皺了下眉,「沒那麼誇張吧!這樣就摔斷腰骨?」他記得剛剛不過是隨意推了下。
「你不信?那我推你一把試試看。」說著,依樣畫葫蘆,往他身上撞去。
「喂,你……」李希琉話都還沒說出口,人已被撞退兩三步,蕭璃立刻趁勝追擊,整個人往他身上撲去,雙手攬腰一抱、兩人一起跌落地上。
「臭小子,你幹什麼!想摔死我嗎?」李希琉氣得破口大罵。
「呵呵!你不是說不疼嗎?怎麼這樣就摔死人了?」見皇帝主子動怒,蕭璃非旦不道歉,還很不怕死地雙腳一跨,大大方方坐在他肚皮上,幸災樂禍咯咯笑個不停。
「你……」李希琉無奈看著他,這傢伙耍賴玩鬧的功夫真是一流,每次見他一臉生畜無害的笑容,他一股怒騰騰的火氣就這麼就莫名其妙消了大半。
「喂,你身子好舒服。」原本跨坐在李希琉身上的蕭璃,像是習慣、也像是貪戀,整個人開始黏達達趴落在他身上,像只八爪章魚一像緊緊吸附著李希琉身上的體溫。
李希琉任由他放肆的行為在自己身上遊走,反正他們之間這種行為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一直很喜歡這樣的感覺,蕭璃溫軟的身子貼在自己身上時,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與飄然,像一場綺麗的夢境似地,怎麼也不想醒來。
盯著眼前彷彿在跟自己撒嬌的人,李希琉漾開一抹笑,放在他腰間的手,緩緩加重力道,將細瘦的身子緊壓向自己,另一手順著身上人兒美好的下巴曲線,一路探索,彷如愛撫般,緩緩攀上醉人的容顏,意猶未盡似地在他臉頰上來回摩娑。
不似女人吹彈可破的嬌嫩、也不似自己陽剛堅毅的粗糙,指尖上傳來的觸感是一種充滿彈性的柔順。
蕭璃閉上眼,享受著李希琉大膽挑逗的動作,曖昧詭異的氣氛讓他整個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突然,猛地一驚,李希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雙眼中的熱情驟然冷凝,雙唇不帶情感斷然開啟,「夠了,起來吧!」
伸手推開蕭璃,整整衣衫,李希琉毫不留戀逕自站起身。
「怎麼了?不開心?」無緣無故被推開的蕭璃悶著臉問道。
李希琉轉過身子,像是刻意忽略他,「沒什麼,我只是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蕭璃晶亮的瞳孔射出一絲不滿,「什麼意思,你怕了?」
李希琉臉色一沉,「蕭璃,別破壞遊戲規則。」
「遊戲規則?什麼遊戲?什麼規則?你當我是什麼?你的玩物嗎?還是幫你打天下的走狗?!」
「夠了,你別耍瘋!」
「我耍瘋?是你耍瘋吧!…」蕭璃氣得咬牙大罵,滿肚子惱恨熊熊延燒。
這男人究竟在想什麼?上次在荷花田里他原也想逃的,可他卻不顧所有人驚愕的目光,硬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他上了船。既然不怕遭人非議,那應該是願意坦然接受了。可現在居然又推開他?他到底想拿他如何?
「敢問皇帝陛下……
是誰一天到晚用那雙意圖不軌的眼睛直盯著我瞧,是誰閒來沒事就愛往我身上胡亂摸索?你當我是木頭還是死人?你的意圖我還不清楚嗎?」
「夠了!」
「不夠、不夠……」蕭璃像瘋了般大叫,「我要你聽清楚,你喜歡我,喜歡一個跟你同樣身為男人的我!」
彷如平地一聲雷,炸開兩人原本和諧圓融的單純友誼。
冷冷地,李希琉只是凝視著他。
「那又怎樣?就算我偶爾會被你吸引,偶爾會對你有些非分之想,那又如何?你我畢竟是男人,於禮於法都不容許,怎麼?難不成你要我堂堂一國之君去愛個男人嗎?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滑天下之大稽?!……」蕭璃重複著他的話,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聽,「原來…
喜歡我是一件這麼荒謬的事,所以,你只是跟我玩玩、不曾認真……」
「什麼玩玩不玩玩?我們之間再怎麼親暱,終究不過是朋友!」
「朋友,呵呵,朋友……」蕭璃淒涼笑了起來。
「蕭璃……」
「出去!」蕭璃突然咆哮大吼。
「什麼?」
「我叫你出去,滾出我的青楓閣!」
「大膽!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李希琉挑高怒眉,這蕭璃實在太囂張了。
「當然知道,懦弱無能的皇帝陛下!」齒縫中蹦中無限怒意,罵得李希琉臉上無光。
盛怒中的蕭璃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抓起李希琉的手臂,拼了命將他整個人往外推去,直趕出房門口。
一口氣合上木門、帶上門閂,將他關在門外。
「混帳!開門!蕭璃,你開門啊!」李希琉氣得想殺人,這小子竟敢將皇帝陛下關在門外,他不想活了!
李希琉雙手用力拍打門板,奈何屋裡的人就是不開門。
「可惡,來人啊!給我撞門!」李希琉火了。
他以為他是誰,竟敢讓皇帝陛下吃閉門羹!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尋死路!
幾個奴僕聽見皇帝陛下狂獅般的怒吼,趕忙奔到房門口列成一隊,見到屋內的主人竟敢頂撞皇上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依著皇帝主子的指示,三四個壯丁用力往房門上撞去。
砰朗一聲!
不慎牢固的木門被幾個奴僕給撞了開來。
李希琉迅速飛身入內,怒揚著一張臉,殺氣騰騰衝到仍坐牆腳邊的蕭璃面前,一把拎起他的前襟領口,舉起右手。
「啪」地一聲,當著所有奴僕下人的面前,重重甩了他一個耳光。
強勁的力道讓蕭璃頭上的髮束摔落地上,一頭烏瀑似的長髮整個披散灑下,凌亂掩去嘴角邊流下的細長血絲。
「混帳東西,是不是我平常太寵你了,才會讓你這麼恃寵而驕!你以為你是誰,竟敢將我擋在門外!?」李希琉骨子裡所有的怒火一古腦兒全被蕭璃挑到最高點。
哼!噙著嘴角一絲血漬,蕭璃淒迷的眼中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隨著嘴角抽蓄顫抖的血絲不停滴落,蕭璃愈笑愈狂妄、愈笑愈淒涼。
「你笑什麼?別笑了!」李希琉斷然喝道。真是不舒服,這笑聲讓他想起第一次在黑暗檜木穴中見到蕭璃時的恐怖情景。
蕭璃止住笑聲,緩緩抬起一雙蘊滿悲哀的怒眸,「呸!」冷不妨地,一口夾著血絲的口水不屑吐到皇帝陛下臉上。
「你!」李希琉驚愣看著對他,不敢相信他高貴的容顏竟會被一個低下的小民口沫給污濁。
圍觀在旁的奴才們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個個只能縮著脖子等待著皇帝主子接下來的驚濤怒意。
「混帳!我斃了你!」大手蘊勁揚起,準備一掌打死這個大膽忤逆的傢伙。
蕭璃揚起脖子,雙眸冷然瞪視著他,「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敢?」揚在空中的大手蘊足了十成內力。
四目相交,憤怒焦灼的情緒幾乎將兩人焚燒。
僵凝的氣氛連五里外都感受的到,停在空中的手卻始終沒能揮下。
「混帳,為什麼?!……」李希琉氣到連聲音都發抖。「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這麼寵你、縱你,在我身邊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望著他,蕭璃紅色瞳眸逐漸漾起一片模糊的水霧,「為什麼?我也想知道…
你明明是愛我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打我、羞辱我,就因為我是男人?愛上我,讓你覺得丟臉,覺得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龍騰列祖列宗、對不起千萬子民,是嗎?」
李希琉嘴角微微牽動,卻沒有回答。
「你說話啊!」
哼,蕭璃諷刺笑了起來,
「你好自私,明明不能給我愛,卻又喜歡招惹我,明明管不住自己,卻還端出一付清高的嘴臉,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要這樣殘酷地對待我!……」崩潰般的瘋狂哭訴,驚天動地迴盪在窄小的屋宇內。
李希琉看著他,緊抿的雙唇死命咬住。
蕭璃仰起滿是淚水的臉龐,怒道:
「李希琉,你可以殺了我,只要我一死,你就用不著為難、也用不著猶豫,更不用背負被眾人指責的千古罪孽,你可以全心全意當一個全天下最窩囊、最懦弱的皇帝!」
「住口!」
「住口、住口,你總是要我閉上嘴巴,不准說這、不准說那,有本事你為什麼不管住你自己的心!」
「你!」李希琉惱羞成怒的臉龐幾乎扭曲,大刺刺捅入心底深處的話讓他既火大卻又無法反駁。
看著他,他強迫自己深吸口氣,試著調整紊亂到極點的氣息。
緩緩地,他微退兩步,大手一揮。
旋即,躲在門外、從頭到尾心驚膽跳看著兩個主子吵架的秦世宗立刻機伶跑到跟前,「奴才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李希琉眼波緩緩動了下,冰冷的唇齒清楚道出:「給朕……擺架回宮!」
「是,奴才遵命……」
簡短的一句話,讓蕭璃眼中無數癡情瞬間化成點滴碎片。
他心灰意冷地閉上眼,低泣似的呼吸哽咽在空氣中,久久無法飄散。
終於,李希琉沒再看他一眼,無情轉過身子,沒留下隻字詞組,絕然離去。
蕭璃靜靜坐在地上,面無表情注視著漸行漸遠的人群背影,凌亂的長髮隨風揚起,耳畔彷彿又響起方才殘留在房內決裂的嘶吼聲。
呵呵,他哭也似地笑了起來。
沒有了……
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那個唯一關心他的男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