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年不過十五,卻渾身一股浩然正氣,在他英挺如刃的劍眉之間,凝聚了天地渾厚之靈氣。他的五官冷峻絕美,氣質不凡,默坐於山林間,與天地合一,猶如無實古畫,美不勝收。
少年緩緩睜開黑眸。一雙橙澈似水的犀利眸子有著懾人的氣勢,他突地乎舉雙手,將丹田之氣凝於雙掌之中,倏地劍眉一緊,屏住氣息,一翻掌氣勢如虹,瞬閒湖水高濺如柱,卻在霎那間,尖銳的哭叫聲驟然而響。
少年猛然一驚,倏地起身,驚見被水柱衝上半天高的一個竹籃,哭聲依舊清晰嚎亮。
他立刻縱身一跳,輕點湖面,一手抱起竹籃翻身落地,赫然驚見,竹籃內競擺了一個正嚎陶大哭的小女嬰。
十五年後——"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幾乎震動了整座嘯天堡,眾人慌慌張張的來到尖叫聲傳出的後院。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帶頭的蕭總管,被眼前這名嚇白了小臉的小丫鬟,急出一頭汗來了。
"小……小……小姐……""丫鬢顫抖的伸出手指,指向前方一棵百年巨木,她口中那位嚇破她可憐的小膽子的頑皮小姐呢!這會兒不但爬樹爬的不過痛,還準備拉著樹籐藹到旁側的:望日樓',那可是嘯天堡大當家辦公的地方。
這兩大各大分處堂口支派的頭目齊聚一堂做例行報告,大當家的忙的不見人影,可累壞了一千成天追著這名小姐身後跑的下人了。
不用想也知道,小姐肯定是兩天不見堡主,打算就這麼'蕩'進那棟禁區去了。一批下人嚇得魂魄都飛了三分,個個倉皇尖叫。
"小姐,使不得呀!你這麼一蕩,大伙的腦袋恐怕都不保啦!"蕭總管哀聲求情,一祟家丁淚眼汪汪。
這位一身紅如驕陽,艷似奇花的小姑娘,縱使一臉稚氣,但靈秀逼人,猶勝芙蓉。瞧她一雙靈活聰穎的美目,不點而朱的櫻膳,玉似的粉臉彷彿可以提出水來。
舉凡嘯天堡上下,上至威猛寒蕭的大當家,下至卑下低微的奴僕,無不視她為掌上明珠,呵護備至;但就是眾人都將她寵上了天,她的淘氣機伶無不令人頭疼。
其實她也不是頑皮,只是一日不見嘯天堡主,她渾身就不對勁了,何況這下堡主與各大堂主閉關了兩天,她不想辦法溜進去才怪!
到底是什麼大事讓堡主下今不得接近望日樓?就算是每半年一次的例行會議,也不曾長達兩日不見其影!底下的人只差沒跪地哀號了,小姑娘可沒空理他們,她正計算著從這大樹幹蕩到望日樓的二樓迴廊要使多少勁。
力扯了扯粗大的樹籐,紛紛而落的枯葉把底下的人嚇得連連,倏地膛目驚呼,哀聲四起。
"小姐,不要啊……"
"啊……"她跟著放聲一叫,一身虹衣燦爛如焰,尖叫變成了慘叫,當她隨著粗籐飛出去時.原本藏匿在她袖中的一條小蛇忽地驚慌竄出,她一個不慎,雙手一滑,眼看人就要斜飛下墜了,眾人先是驚叫四起,紛紛以手遮目,不敢再看下去了。
突地一陣疾風掠過,落葉繽紛,小姐驚魂未甫之時,已被不知何時來的白影環腰一抱,飛身至另一處枝頭了。
樹底下的人睜大了比剛才更驚恐的眼,立刻雙膝著地,伏面磕頭.嚇出一身哆嗦來。這名偉岸絕倫,冷峻嚴酷的白衣人,正是嘯天堡主冷無情!
"堡主饒命,奴才罪該萬死,沒能看好小姐,讓小姐受了驚嚇請堡主恕罪,"受驚嚇的是他們吧!蕭總管汗如雨下,只怕冷無情稍皺個眉頭,他的腦袋就搬家了。
冷無情的確眉頭皺的緊,一雙冷冽的黑眸足以凍結四周的氣息,被他只用單手抱著的紅衣小姑娘怯憐憐地望著他,一雙白玉纖手撫乎了他緊蹩的劍眉。
天底下只有她,無畏他寒凍如冰的眼神;天底下也只有她,敢在他動怒時還敢碰他的臉;天底下更唯有她,能夠化解追名江湖上人人稱畏的'白虎冷無情'。
他那雙英挺如刃的劍眉經她小手一撫,果然化成了溫柔的線條,冷睬的眼神也褪去寒霜,如此的神情,簡直讓林立在望日樓迴廊的眾雄為之傻跟。
他們都知嘯天堡有位絕色少女,是冷無情十五年前還是少年時,在天湖拾到的棄女。但從未見過這名少女的真面目,只因冷無情疼愛她,不願讓她接觸武林中人。
如今一見,少女長得果然國色天香,雖然年齡尚稚,卻已驚艷奪目,無怪冷無情萬般保護,少女的美貌比起武林中艷名遠播的綠姬恐怕有過之無不及,眾人算是開了眼界。
而這名無依的孤女,冷無情給她取了個相當有意思的名字叫做'希望',而希望呢,就管冷無情叫——"爹爹,你別生氣嘛!兩天不見你,簡直折磨死希望了,希望噘著紅唇,盈盈的星眸水漾漾的,叫人看了心就疼。這樣的女娃兒,誰能不疼,誰能不愛。就連冷酷聞名的白虎冷無情也不例外。只是冷無情不過才三十而立,希望這一聲爹爹可把眾人叫傻了眼,可見冷無情疼愛她的程度有多深厚。
"你這麼不聽話,不是讓爹爹耽心,也讓下人為難了嗎?"冷無情雖然語寒似冰,比起他平日的聲調,這已是溫柔的叫眾人幾乎快掉下巴的地步了。
希望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膩聲咳道:"誰叫你開會開那麼久,守門的不讓我進去,我只好用飛的啦!"說著,竟然還怪他。
"誰叫你不教我輕功,我就不會掉下去了。"
"你要是會輕功,還有人看得住你嗎,"冷無情一抹淺笑飛揚在唇邊,猶如瞬間融化了冰山那般俊朗,眾人又是震驚不已。
冷無情不喜多豈,更迫論說笑了,然而在這名甜蜜的姑娘面前,他竟輕易就釋放出難得的笑顏,這兩天凝滯的頹氣一掃即空。
就在她抱住冷無情時,她袖中的小蛇又溜了出來,她杏眼一膛、自然是躲不過冷無情的利眼了,他一張寒冰似的俊容又板了起來。
"這是什麼?""蛇……"她細聲的答。
這不是廢話嗎?希望連眨眼都來不及,瞬間小蛇已握在冷無情的巨掌中她驚慌一叫:"爹爹,別捏死它,它是孤兒,好可憐幄!";
希望有個天賦異稟的奇能,就是能跟人以外的一切生物溝通,大至獅子老虎。小至螞蟻跳蚤,她都能與之對話,這點是連武功絕頂的冷無情也望塵莫及的,但冷大堡主板起面孔的原因是,這條被他握在手中蠕動的小蛇,可是毒性十足的青竹絲那!這小妮於竟還說它可憐!"爹爹,小青是被狐狸偷襲,它的弟弟妹妹全被吃了,還好它及時破蛋溜出來,它跟我一樣是孤兒,好可憐幄!"說著,她一雙眼睛淚汪汪的,教冷無情心都揪起來了。
"你就讓我養它嘛!爹爹……"
他再不答應,她的眼淚可要掉下來了,沒想到一個堂堂嘯天堡堡主,叱吒風雲的江湖好漢,竟敵不過一個十五歲女娃的一顆眼沼,這不是讓武林中人笑話了嗎?但冷無情就是這等狂妄,他一向無視旁人眼目,一向不理是非流言。
嘯天堡能在武林群雄獨稱一霸,靠的就是十年前冷無情接手後殘冷酷絕的強悍作風打遍天下。
放眼武林正派,新勢力倍出,正邪勢立。而在新一代的武林好手中,就屬武林,四絕,名聲最為響亮。
豺、狼、虎、豹原本是形容凶殘之徒,卻冠在屬正派的武林四絕封號上,其因便是他們武藝之高強,殘酷的手段不亞於黑道,使得江湖人士聞名便為之喪膽。
而嘯天堡的白虎冷無情又可說是其中最為冷酷,因此,只要人不犯他,他絕不犯人;人若犯他,他絕不留情!所以,冷無情有很多敵人,但敢與他正面衝突的卻寥寥無幾;所以,,他更嚴密的保護著希望,因:為十五年來不曾踏出嘯天堡的希望,天真純淨。與世無爭的希望,會是他最大的弱點。
"別哭,爹爹答應你就是。"又是一記和熙如春風的微笑,剎那間,連天地也溫柔了起來。
小望兒一張小嘴吸的半天高,一雙秀麗的黛眉簡直快打成一個結了,原因是她最崇仰的冷爹爹在樹上哄上她兩句後,不但把她送回'凝水閣',逞自又關回望日樓,還派了他的貼身侍從棠翼看著她,這簡直要逼瘋她嘛!"棠哥哥,到底什麼事這麼重要?你就告訴我嘛!"望兒像只八爪魚一樣,貼在棠翼背上嬌聲哀求。棠翼一張被大當家訓練有素的酷臉,也禁不起甜蜜的小姐這般折磨,他一張俊秀的臉孔露出難色。"小姐,沒有堡主的命令,屑下不能說。"
"他是我爹爹,當然可以說。"紅兒蹦地跳到他面前,仰高了小臉,雙手合十,一臉楚楚動人。
"求求你嘛!棠哥哥,你就告訴我嘛!""小姐………""希望………"一聲柔似綿雲的呼喚傳來,一龔天空藍的裙衫隨著細碎的蓮步輕擺,來者是一名秀麗典雅,氣質出眾的纖柔女子,棠翼一見來人,在他剛毅的臉龐也不禁隨著佳人的到來而軟化了肌肉的線條。三年前秘家一門慘遭惡人滅門,嘯天堡雖派人前去支援,毀了惡霸翻怨幫,但秋府僅剩重傷的大小姐秋水,之後她便為嘯天堡收留,與紅兒同住在凝水閣。
"秋蛆姐。"除了冷無情,紅兒就只聽秋水的話。
"棠大哥……"秋水一見棠翼也在,稍稍一怔,粉頰漾上一片紅雲,謙敬的行了札。
棠翼微笑頷首,輕聲應道:"秋姑娘。"兩人交會的眼神,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縫緒情懷,只是柔慧如她,深沉是他,彼此只敢讓這隱藏的細線默默的牽引著。
"怎麼了?望兒。"秋水柔聲問她。
"爹爹一定有事,他最重視時間了,怎麼會例行的會議一開就開兩天?"看她的表情,不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是不會罷休的。秋水笑的慈藹動人。
"堡主日理萬機,年輕有為,我們應該多體恤他才對。
望兒當然聽不進去了,她黑白分別的大眼睛跟著棠翼,賭氣一說:"不說,我自己去問他。""小姐。"棠翼在她轉身時,已移位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小姐,請你不要為難屬下。"憑棠翼的功夫,一根手指就可以叫她服服貼貼;但他絕不敢這麼做。望兒忽地手一揚,袖中小蛇飛了出去棠翼微怔,一個閃身,紅兒立刻從他腋下溜出去。
"小姐。"棠翼趕緊迫出去,秋水也尾隨於後。
望兒並沒有貿然衝進望日樓,她還不至於大膽到這個程度。
犯了爹爹的誡命,屁股還是免不了挨打的,爹爹雖疼她,她闖了禍一樣難逃處罰。
但是她有殺手鑭,那就是她說來就來的眼淚,那可比任何絕世武功還具殺傷力。她準備坐在望日樓前守著,非等到爹爹走出來為止不可。
棠翼和秋水勸不動她,只好人內稟報;秋水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望著她精緻的小臉柔聲啟口:"望兒,兩天不見堡主,真的讓你這麼難受?"望兒聞言秀眉一垂,眼淚就接著掉了下來,澄澈的星眸像浸在盈盈水波中,好不動人。
"從我有記憶以來,爹爹不曾離開過我身邊這麼久,就算他去打壞人,頂多也只離開一天的功夫而已。"秋水疼惜地望著她,唇邊掛著微笑。
"為什麼你不喚他哥哥,偏要叫他爹爹呢?""因為我愛爹爹呀!"她想也沒想就回道。
愛?她怎懂得何調愛?秋水不禁失笑.心卻愁了起來,棠翼的影像不自覺地躍人她腦海,她只覺心痛。她只是一個寄人籬下,孤苦無依的孤女,怎配得談愛!此時她卻又聽見望兒甜稚的嗓音續道:"爹爹並不隱瞞我的身世,所以我很小就知道我是棄嬰,總比我長大了才來接受這個事實好。爹爹很疼我.十五年來,我知道他私底下偷偷在調查我的身世,簡直是大海撈針嘛!""望兒……"秋水見她美目含淚,卻強顏歡笑。
"爹爹已經三十歲了,卻不討老婆,都是我害的。"
"望兒,別這麼說……"秋水好心疼,紅兒卻接口:"不對,是我設計的。"秋水一楞。紅兒說的義正辭嚴,卻又帶了點委屈。
"爹爹長的很俊,好多女人喜歡他,但一聽到他有我一個這麼大的女兒,嚇都嚇跑了。"她正色望著一臉愕然的秋水,非常認真的說:"爹爹可是我一個人的,他要是討老婆了.我一定會哭的。"秋水張口結舌,不知做何表情好,更不知該說她霸道還是可愛好。十五歲的少女,原來已懂得尋愛了,怎麼自己不過長她五歲,卻如此膽怯軟弱…
有人出來了,紅兒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一群人神色凝重地走出望日樓,帶頭的是嘯天堡內的保衛總長,正招呼眾人前往另一廳用膳,看來會議已結束,堡主下令擺宴款待眾人,明日大伙便會奔回各人駐守的崗位去。
"希姑娘。"一名高瘦俊逸的青年走近紅兒;恭敬的行禮他一臉和善親切的笑容,絲毫沒有武林中人之氣,反而像個富貴高雅的公子爺。
"這位大哥是?"紅兒並不認識他,事實上,除了嘯天堡內的人她誰也不認識,自然也不知道冷無情的勢力了。
"在下無常憂,駐守江南一帶分堂,久仰希姑娘芳名,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
他說話非得這麼咬文嚼宇的嗎,望兒真是彆扭,不過這名相貌堂堂的無常公子給她的第一印象倒是不壞,扛兒也毫不吝惜的送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無常公於好。"她別的優點投有,就是生了一張沾了蜜的嘴巴。
無常憂心情都被她這麼一笑一叫給飛揚了起來,朗聲笑道;
"別拘束了,叫我一聲哥哥就好。""無常哥哥,你們開完會了嗎?"
"是啊,終於可以飽餐一頓,安睡一晚了,明早大伙就要分道鎳丁。
"這樣啊!"望兒等不及要衝進去了。無常優笑著望她。
"明晨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與希姑娘相見?"望兒眨了眨翹鬃的長睫毛,莫名的望著他,天真的回了一句:"想見的時候你可以常來呀!"她大概不知道除非要事,嘯天堡可不是說來就能來的地方。
"江南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如果你能來,無常哥哥一定帶你遊遍勝地。"望兒眼睛一亮。
"真的?我還沒出過嘯天堡呢!我以為嘯天堡已經夠美了."
"嘯天堡是很美,比嘯天堡美的地方也很多。"
"滾回你的杜鵑窩去吧!"冷無情冰柱似的嗓音突如其來,可把無常憂的笑臉凍僵了。
"堡主。"
冷無情嚴肅的俊容叫人不寒面粟,無常憂立刻織相的離去,臨走前不忘眨了個眼向望兒示意,一旁的秋水行禮之後也先行告退。
彩霞槽天洩在他倆身上,望日樓前只剩他們一低首一抬頭的注視著。
"爹爹……"望兒聲膏細細的映,爹爹不說話的時候.實在是冷的嚇人。
這就是地顧慮的,望兒心無城府。天真無邪,大容易受騙了。
無常優是出了名的風流才子,三年前一場拚鬥敗在他手下,此後結成好友為嘯天堡效忠,但天性難改,一見美色;就心浮氣動。這會兒竟將歪腦筋動到望兒身上,管他是不是生死至交,他照樣翻臉。
"爹爹……"這一聲甜膩如蜜的呼喚,柔柔地竄人他冷硬的心裡去。
他不由得輕歎.十五年前,老天送了這個驚喜給他,十五年來,她幾乎成了他的一部分,是他的生命、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了。她愈來愈大.愈來愈美麗,而他也遂漸憊識到,他愈來愈疼惜。愈來愈小心了……
"望兒。"他大手一環,望兒輕輕一蹬.輕盈地坐在他手上,雙手環著他的頸項,甜膩膩的撒嬌。
"爹爹一定累了吧。望兒這兩天都睡不好,怕爹爹累壞了。""你幾時看爹爹累著了,"他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輕易地笑了。但此時,望兒的確敏感的察覺,他英挺的眉宇間透露了疲態。
冷無情向前來的棠翼和幾名侍從交待了一些瑣事,便抱著紅兒往他的住處'奔雲樓'走去。奔雲樓就聳立在凝水閣前方,中間只隔了一處中庭花園和人工魚池,距離望日樓約百步之遠。
冷無情坐在虎皮寶座上,下人一一告退,望兒坐在他腿上,小手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他雙目一合,似乎莫的累。
"爹爹,是不是發生很嚴重的事了?"望兒這麼一問,又讓他睜開了眼。
她就是這麼貼心。甜蜜,讓人不得不疼。
冷無情輕拉下她按在自己額上的小手,柔聲笑道:"沒事,只是出了點亂子.爹爹已經解決了。"大眼睛眨了眨,似乎不太相信。望兒心疼的望著他,"爹爹,教我武功好不好?"她突然況,這個請求她求了十年,沒一次成功.爹爹總是說——"有我保護你就夠了。"他還是這麼說。
"可是爹爹很辛苦。""你只要乖乖的,爹爹就不辛苦。"他寵溺的捏捏她的粉頰。
紅兒抱住他,靠在他寬闊的胸前,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地印在她的心頭上。有時候,是不是愈長大,距離就跟著出現了。
爹爹從不曾跟她提及武林亂世,江湖之事她一概不懂,他只要她無憂無慮的在他的羽冀下成長,他難道不知道,他所心蔓的,也會是她心憂的;他所煩惱的也會是她所煩惱的嗎!"爹爹,今晚我要跟你睡。"她仰起小臉說道。
"望兒……"
"像小時候你抱著我睡那樣。"她再次埋首於他的胸膛。
冷無情輕吻著她柔細的烏髮,她從小是在他懷中睡大的,何須顧慮什麼?望兒卻聆聽到他心跳變快了,快的連自己的心既也跟著加速……
天被染黑了,冷無情懷抱佳人,冷冽的黑眸望著璀璨的夕陽被黑幕逐漸吞噬,他心頭隨之鬱沉,思緒陷入膠著。
兩個堂口被滅,死了半百人,一思及此,他緊蹩的眉宇怎麼也放不開,是誰斗瞻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對方滅他分派,目的必是要引地出面,看來,他非親自出馬不可了。
入夜,天似乎黑的特別快——
啜泣聲細如蚊鳴地傳來,還是立刻驚醒民隨時保持警戒的冷無情,而那仿若呻吟的低位聲不是別人,正是他懷中的望兒發出的,他倏地一驚,緊張地捧起她蒼白的小臉."望兒?你怎麼了?望兒?"懷中的人兒渾身蟋曲,抱著肚子縮在他胸前,汗水如雨的幾乎濕了他的手,冷無情以為她做了惡夢,扶著她發顫的肩輕晃,語氣滿是焦慮不安。
"望兒,醒醒啊,望兒……""爹……爹……"望兒掀開淚濕的長睫毛,無助的硬嚥著,整個人更往他懷裡縮。冷無情卸去平日冷靜,立刻坐起身緊抱著望兒,以內力往指間送出,桌上的蠟燭隨即點燃。
"爹爹……我……肚子好疼啊……"冷無情劍眉緊蹩,雖然他武藝精湛,卻不善醫術,當下他就決定抱望兒到嘯天堡的專門大夫那裡去。不料當他一掀被單,立刻一愣……
望兒一張粉臉儘是委屈,手上捧著溫熱的瓷杯,盈亮的星眸無助的望著支走了丫鬟,現已含笑柔媚的坐在她身旁的秋水。"好點了嗎?"她關切地問,語氣卻有著喜悅的口吻。
望兒點點頭,不解的望著她。
"為什麼爹爹匆匆把我送回凝水閣就走了?我生病了他從不離開我一步的。"秋水笑得動人,輕撫著她絲稠般的烏髮。
"你不是生病,是長大了。"她這麼一說,讓望兒的雙眼更加困惑了。她茫然的小臉寫著:我肚子都痛死了,還沒生病?望兒是個孤兒,嘯天堡又是獨佔一方的武林份子,冷無情雖然對其寵愛呵護,但畢竟無法身兼母職。女人家的事,就算是冷無情,又懂得多少?他自幼便隱匿於天山與高人習武,直到十年前接手嘯天堡闖蕩江湖,他的父母便過隱天山與高人同居,女人家的事……他實在懂得不多……紅兒雙頰啡紅.心兒繃繃亂跣,一雙美麗的眸子顫動似星。
秋水柔聲笑道:"這樣你懂了嗎?你現在可是大姑娘了。"大姑娘了……紅兒雙手撫著自尼紊亂如麻的心口,從小她就在等自己真正長大的一天不是嘛?不再只是讓爹爹抱著的小女娃、不再只是哭著讓爹爹哄的小女孩,而是真正,的大姑娘了,像秋姐姐一樣成熟懂事的大女孩,像冷嬤嬤-樣相夫教子的大女人了。
冷嬤嬤指的就是冷無情的娘,也是早年武林中一大女俠,望兒一直到五歲前都是冷嬤嬤帶大的。
她終於長大了,喚了十五年的爹爹,養育之情、生命之恩,豈是一句'爹爹'可以報答。在她純潔無暇的心中,爹爹不只是爹爹,而是她一生一世以心相倚、以身相許的人啊!
她終於長大了!在冷無情心裡卻激起萬般矛盾與掙扎,讓他回到奔雲稜時竟了無睡意,凝然失神。
望兒不再是個小女孩了,她美麗。淘氣、聰穎可愛,但……
不再是個小孩兒了,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怎麼會覺得心痛?怎麼反而覺得寂寞了?畢竟他不是她真正的爹爹……畢竟他雖冷酷無情,卻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啊!或許他不該冉俾過去一樣抱著她睡;不該像以前一樣捧著她的小臉親吻;不該……忘了自己是她的:爹爹,……所以十五年了,他只敢把這一份與日驟增的感情點滴聚集,小心翼翼地存在心底。
天似乎快亮了,黯沉的夜變成覬藍的色彩,冷無情從不曾像此刻如此亂了心情。十五年來伴隨她長大的記憶歷歷在目,到底是誰如此狙絕,將這樣出生不過數月的女嬰棄之不顧?十五年了,根本沒有線索可尋,望兒身上連胎記。配件都沒有,唯一的特徵,就是她可以跟動物說話,但這又能證明什麼?對望兒,是父女之愛、是兄妹之愛、更是夫妻之愛。但望兒不會懂的,她那麼天真,她怎會懂得男女之情!他非查出她的身世不可,這是冷尤痕的作風,他不要她喚他爹爹一輩子,也不要她當孤兒一輩子,查出狠心遺棄她的父母是誰,他才會名正言順的表達愛意,否則,他寧願當爹爹,一個永遠保護她的爹爹。
望兒,真的不懂他的心嗎?是不是連他也未必懂得望兒的心?這樣的煎熬,又怎堪再一個十五年來堆積?
天,終於白茫茫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