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裡有紅花,前陣子外頭不是傳言主子懷上了嗎?那位啊,肯定是妒嫉主子比她嫁得晚、又比她懷得早,怒火中燒,才使喚下人在茶葉裡放紅花,想害主子掉胎。」
「可我也才喝一口,又沒怎樣?」而且她根本沒懷孩子,就算把整壺茶喝光,也不過是活血化瘀,下次經期順暢點,對身子半點損傷都沒。
「王爺命咱們噤口,對外一致說主子是喝茶滑胎,不准提主子被蛇咬傷的事兒。」
琉芳接話,她沒說明,所有人卻全懂了她的意思。
難怪要把她關在屋裡一個月,齊穆韌就是刻意對外製造她滑胎的假象,至於為什麼?為了證明他不是不能生,而是那群小妾們太不爭氣,各個患有不孕症?
「危害王爺子嗣是一條大罪,另一條罪是什麼,主子絕對想不到。」曉初神神秘秘道。
「說吧、說吧,快別吊人胃口了。」阿觀沒催,倒是曉陽忍耐不住。
「大婚那晚上,在合巹酒裡下藥的不是翠袖,而是徐姨娘,主子,您誤會翠袖了……」話說一半,曉初想起這個主子已經不是前頭那個,連忙補上兩句。
「這不關主子的事兒,主子千萬別多想。」
「這件事是誰說出來的?」阿觀問。
「是方姨娘和文姨娘,那天在梅院……」曉初把事情始末說過一遍,阿觀一面聽、一面思忖。
如果這是事實,為什麼葉茹觀的母親江可心要承認翠袖在酒裡下藥?難不成,她那個無緣的葉家爹爹的確讓翠袖在酒裡下春藥,而非致命毒藥?而徐水雲恨極葉茹觀,恨到想將她殺了,於是下了毒藥?
如果那天葉茹觀和齊穆韌同飲那壺酒,死了老公對她有什麼好處?
不,她肯定會想辦法不讓齊穆韌進葉茹觀的新房,那麼……如果葉茹觀因為老公沒回新房,賭氣把酒喝光,會引發什麼下場?
徐水雲遂了心願,卻讓葉府恨上王爺?這也不通啊,葉府多少算得上徐水雲的小娘家,她做出這等事,對自己何益?
越想越頭昏眼花,算了算了,她的邏輯思考本來就偏差,她不是理科人才,她比較適合文科記憶,沒事背背古文好了,別去思考推理,這會讓她的腦細胞大量死亡。
反正真相這種事就像洋蔥,剝完一層還有一層呢。
「這下可好,往後不必見到那個煩心人,主子可以清靜清靜。」曉陽幸災樂禍道。
阿觀微笑,對葉茹觀而言,徐氏的確煩人,但對她來說還好,反正不喜歡就少見面,沒必要把兩顆炸彈綁在一起,然後成天擔心什麼時候爆炸。
門敲兩下,月季上前應門,門外是齊古,他低聲道:「請王妃做準備,柳側妃往清風苑來了。」
「好。」月季點頭,轉身,急急道:「主子,柳側妃過來了。」
「哦。」她略略點頭,繼續作畫,沒想到月季開始出言指揮。
「曉陽,你去把藥爐子端進屋裡,曉初,你服侍主子更衣、上床,琉芳,你把屋子整理整理。」
就像一個組織嚴密的團體,四個人齊心合力、動作迅速確實,不多久,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阿觀僅著一身中衣躺在床上,藥爐子散發出來的藥氣薰得滿屋子都是,曉初更厲害,還想起在她唇上撲一層淡粉,讓她看起來蒼白、沒血色。
各就各位,曉陽、曉初和琉芳在前屋做繡品,月季拿來一本書,坐在床邊輕聲念,阿觀剛開始還摸不著頭腦,現在也弄明白了,自己必須和她們合作,演一出「王妃小產記」。
不多久柳氏駕到,曉初上前將人給迎進門。
「姐姐,婢妾來請安了。」
柳氏溫順的嗓音,嚇得阿觀微微閉上的眼睛猛地暴張,這個柳婉婷……也是穿的?
不然怎麼前後差這麼多?夭壽,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人嚇人、嚇死人。
「妹妹無須多禮。」阿觀努力裝虛弱,但她承認,自己沒有演戲天分,如果不是對手配合得恰到好處,觀眾一定會大叫「看不下去」,然後丟爆米花、汽水罐,再頒給她一個金酸莓獎。
「是婢妾的錯,知道姐姐小產,本該馬上過來探望姐姐的,是王爺吩咐姐妹們不准來打擾,才延宕至今。」
柳婉婷滿臉哀戚,眼底還有幾點淚光閃閃,彷彿真的很難過,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劇本,阿觀一定會誤以為小產的是她不是自己。
崇拜啊、佩服啊,她想要五體投地向她拜上兩拜,問問她:你要不要考慮穿越到未來世紀,到那裡,你一定可以勇奪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阿觀也想加碼,多搞出幾分傷心欲絕的表情,但想想算了,欲蓋彌彰反而不妙,還是點到就好。
「婢妾給姐姐帶來一些東西,心裡雖也明白姐姐慣用好的,怕是看不上眼,但總是婢妾一點心意,還望姐姐笑納。」她往後一看,璃芳送上幾個錦盒,月季上前接下。
「妹妹客氣了。」
「待姐姐身子恢復,咱們請戲班子來府裡唱戲,熱鬧熱鬧。」
「多謝妹妹用心。」柳氏熱情提議,阿觀不得不附議,但話雖這麼說,她卻滿臉憋。
「姐姐不曉得,姐妹們都盼著與你多聚聚,好好熟悉一番呢。」
「我也是啊。」
只是應付,阿觀已經滿頭大汗,這樣一句句說著言不由衷的假心話,她噁心到消化不良、腹脹、胃酸逆流,卻苦於沒有兩顆表飛鳴可以吞。
月季見狀,連忙上前對柳氏告罪。
「柳奶奶,真對不住,主子身子虛,說幾句話就冒冷汗。」
說完,她用帕子替阿觀拭汗,而屋外的曉初也乖覺,忙端藥進內室,說道:「主子該喝藥了。」
沒擺明趕人,可兩人聯手意思已經夠明顯,柳氏不滿,卻也不得不起身告退。
「既然如此,婢妾先回去,不打擾姐姐休息。」
「妹妹慢走。」
第二十七章紫萱亞花(2)
見柳氏離開,阿觀舒口氣,下一秒,整個人縮進棉被裡,看得曉初、月季面面相顧。
主子……這是怎麼了?
明月樓的書房裡,齊穆韌、齊穆笙與姜柏謹坐在楠木鑲金絲桌邊低聲交談,門外有齊文和兩名侍衛守著。
「這紫萱亞花產自西域,花朵鮮艷、香味濃烈,其根部會散發一種特殊氣味,引得蛇鼠在根處作窩、吮其汁液,許多植物都有這種特性,重點是……」姜柏謹停話,望了齊穆韌一眼。
齊穆韌沒開口,倒是齊穆笙搶了先,「工匠將花植入盆裡,不可能沒發現蟄伏的毒蛇,怎麼可能連花帶蛇一起移入盆內?除非是刻意而為。」
齊穆韌目光冷峻,續言道:「外公想說的是,這貢茶名為紫香,之所以珍貴,是因為紫香茶濃,長期飲用,身體會散發出茶葉淡香,而那香氣與紫萱亞花的根部散發出來的味道相像。
「柳氏應是認定要等到六月過後,花期結束,其根味道漸漸轉淡,而阿觀因為長期喝茶,身上帶了淡香,誘得毒蛇近身,而那時紫香茶早已經喝完,沒有人會將兩者聯想在一起。
「卻沒想到阿觀把花盆給搬進屋裡作畫,而剛泡好的紫香散發出來的味道,吸引了蟄伏毒蛇,阿觀將茶端走,才引得毒蛇發怒攻擊阿觀。」
「二哥,你怎麼確定是柳氏?」齊穆笙問。
「花匠已經找到,幾個板子下去,他全招了,花是柳氏要求種的,連盆裡的蛇也是一併從花圃裡挖出埋下的。」
會讓他懷疑柳氏的主因,是見到她看見蘭芳時臉上的驚疑不定,若非作賊心虛,怎會出現那款表情?既然紅花之事並非她主使,那麼她必定是做了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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