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念完孩子順便顧念起孩子的爹,怎樣,她的親人全轉移陣線,站在齊穆韌那一邊了?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跪地求情,把她們從魔鬼手裡救回來?不是她,她們現在不曉得能不能在青樓裡當上紅牌呢?
親人親人,喊假的,一碰到強勢的、厲害的,一個個全往人家身邊蹭。
「主子,我們錯了,我們馬上搬家,再不理會王爺,行不?」曉陽見風轉舵,可惜來不及了,船已經撞上礁巖,沉定啦。
「走開,叛徒!我這輩子都不要看到你們。」
阿觀大叫完,塢起耳朵,半句不想再聽她們說話,逕自走進內室。
賽燕靜靜地端了杯溫水給她,阿觀接手喝下,看見賽燕的欲言又止,遷怒問:「怎麼,你想替她們說話?」
她搖頭。
「我只是在想,以誠待人真的有用?」
可不,她的真誠全餵給狗吃了,一群狼心狗肺的叛徒,虧她剜心剜肉養著,養到頭……養出一個聯手夜奔敵營。
阿觀躺進床鋪裡,拉起棉被將自己裹成一圈。
她想揍自己一頓!
因為,說謊的不只有她們,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她沒有隱約感覺到什麼?誰能待她這樣?誰會為她專心、為她小心翼翼?如果她願意自己推理分析一下,恐怕早就知道答案謎底,她啊……何嘗不是在欺騙自己?
「你知不知道,對救下自己一命的恩人落井下石,是很不道德的?」
賽燕點頭,她同意,是不太道德,可是話憋在胸口,有點難受。
「你「死」後,我遠遠見過王爺一眼,他憔悴到不成人形。」
「你也想幫他說話?」
「不是,我是想幫自己說話。離開齊宥賓後,我想如果要改邪歸正,我必須要做多少好事才能彌補?還是乾脆做更多的錯事,來掩飾過去曾經犯下的錯?
「到底是佛家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真的,或者是做再多的善事都洗刷不清過去的污點?如果世人都無法原諒我,是不是天地間再無我容身之處?」話說完,賽燕靜靜看向阿觀。
阿觀豈會不懂,她說那麼一大串,只是在告訴她一個道理:得饒人處且饒人。
賽燕害過葉茹觀一命,自己都能輕易原諒,為什麼不能原諒一個愛她的男子?
門外的叫囂停下,不多久,那兩扇門讓工匠給卸下來。
齊穆韌登堂入室,臉上沒有半分羞慚,他走進屋裡,與阿觀面對面。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面,阿觀沒想過,重逢的場景會是這樣一團亂,賽燕悄悄離開屋子,然後那兩個不良工匠,又把門給裝回去。
四目相對,阿觀咬緊牙看住他的臉。
該氣的、該恨的、該怨該怒、該有一大堆負面情緒,可是此刻……她居然發不出半聲埋怨。
她被睡夢中那些不斷重複的「對不起」給洗腦了?她被齊古那篇說詞給收服了?
不知道,她只是定定看住他的眉眼,看住他瘦得有些離譜的臉龐,原本英挺的身形剩下一副骨架子,他眉間凝著陰鬱,嘴角刻著哀愁,不需要太多的解釋說詞,她便明白他過得不如意。
他在懲罰自己嗎?
不需要啊,這時代的男人是天,死去一個葉茹觀,他可以再娶進十個、百個葉茹觀,他的官做那麼大,支持的三皇子也已經登上東宮太子之位,曹夫人死了,孫姨娘、齊穆平在牢裡待著,齊穆風在他的安排下成為靖王爺,所有事都照著他的期望走,他再不必頂著罪惡感過日子……
他的生活應該是滋潤豐美,做啥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
齊穆韌凝視她半晌,才開口言道:「我最討厭對人說不要難過、不要傷心、不要生氣。好像說了,就可以不難過、不傷心、不生氣,好像那些東西可以被人控制似的。
「可是……除了這個,我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來安慰你,不如,你繼續氣我、恨我、怨我、詛咒我吧,但不要氣恨自己。」
笑話,她幹嘛要氣自己?罪魁禍首又不是她,難不成是她沒罪找罪認、自己找死?
難不成是她愛上小三,卻說自己良心不安?難不成是她造成了眼前景況?
見她還是沒開口,他又說:「我不敢求你原諒,像我這種該遭天打雷劈的男人,你連看都不必看半眼免得噁心難過。我只求、求你像現在這樣,讓我在暗地裡偷偷的保護你、照顧你。
「我發誓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中,不會困擾你的生活,所以請求你,不要剝奪我微小的幸福。」
不要剝奪他微小的幸福?
噁心死了、可怕極了,他以為自己是愛情小說家,他想用這種話唬誰啊,問題是……她被唬住了……
不想看他、不想聽他、不想理會他的,可自己那雙不聽話的眼睛硬是停在他身上,然後,他走了,不留給她半點反應的時間,走得瀟灑、走得風流,阿觀以為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是自己的專屬權利,沒想到卻被人盜用,偏偏這個盜用者落實得比她更徹底。
他,真是天底下最讓人討厭的男人……
第六十二章遵守諾言(1)
阿觀從來不曉得齊穆韌是這麼有耐心的男人,幾個月過去,他用細水長流滲透法,一點一點滲透她的生命。
謊話被揭開後,他索性光明正大對她好。
他永遠提早她一步知道她需要什麼,然後東西就出現在眼前,比如她開始捏壺,他便送來他刻的印章;比方燒窯時,他送來口罩,一看就知道是他親手縫的,因為針腳亂七八糟,醜陋程度比她做的更嚴重,只是她不知道他的手指有沒有纏滿棉布,有沒有變成糖串兒。
他再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可是她知道他在,知道他沒有離開。
如果說齊穆韌待她的好是光明正大,那麼齊穆笙就是明目張膽,他專挑她的弱點下手,比方她親手做的新壺六四分帳、比方她畫的飾品圖稿,賣出成品後的利潤五五分帳……她賺的再不是幾百兩銀子,而是以千兩計數。
那天齊穆笙來了,給她送來茶壺鋪子的紅利,她對他冷言冷語,他卻笑得滿臉痞。
他說:「真的假的,你忍心拒絕我的銀子?可愛的、晶亮的、閃耀人心的銀子哥哥?」
說得對,她拒絕不了銀子,但她可以拒絕人。板起臉孔,她說:「放下銀子,你可以走了。」
「不公平,這是連坐法嗎?一人犯罪,全家受罰,二哥犯下的罪有這麼嚴重、嚴重到需要誅九族?」
她別開臉,聲音的溫度約莫是零下五十度C.
「齊穆韌允諾過,不讓他那張臉出現在我眼前。」
果然是連坐,女人心,比針眼還小。
「看清楚,以前我和二哥很像,像到他家王妃會把我當成王爺,在我的帥臉上奉贈親吻一枚,可現在哪裡像啊,他根本就是乾巴瘦到不成人形,他根本就刻意把自己凌虐成枯木頭,你說我們兩個像,這是對我的重大侮辱。」
阿觀不理會,背過他逕自欣賞可愛的仙人掌。
「你這種人根本是雙重標準,你一面說善意的謊言不算謊,結果到現在還在惱火我的「善意謊言」,你最討厭蠻不講理、任性無知的女人,結果你這麼努力把自己變成蠻不講理、任性無知的女人,行嘍,女人可以小耍賴、小任性,可千萬別過了頭,那會惹人討厭的,你就算不把三從四德看在眼裡,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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