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類似自白的遺書上看來,確實是如此,長達三十頁的遺書,詳細列述二十多個被害人的受害經過,包括綁架過程、犯案地點跟棄屍地點全都寫出來,這個最沒有嫌疑的嫌疑犯居然就是兇手,前田徹的咬舌自盡引起軒然大波,這樁長達十八年的案子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破了,全國人民都鬆了一口氣。
不過,李維克卻全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今晚,紫清本來已跟黑狗約好,要到他的PUB慶祝破案,但是在半途中李維克卻把車開往犯案地點,來到位於新店郊區的舊大樓。
現場被圍上了黃色的警示條,紫清跟在李維克身後走進房子裡面。
「案子都破了,你還來這裡幹什麼?」紫清看著他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她心裡萌生一絲不祥的預感。
李維克臉上完全沒有破案的喜悅。「你真的認為案子破了嗎?」
「不然呢?」
「我的母親、我的未婚妻全部死在這個兇手手上,抓了十八年才抓到,我不相信兇手在躲了這麼多年、殺了這麼多人之後,會以畏罪自殺來收場。」李維克斯文俊秀的面孔淨是懷疑。
「就像很多兇殺犯,在殺別人的時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但是當自己面臨伏法前,腳軟、痛哭、全身發抖要員警攙扶才能到刑場,前田徹是個軟弱的人,他只能在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面前逞兇鬥狠,一旦自己必須面對法律的制裁時,他就選擇逃避。」紫清試圖分析給他聽。
「不!絕對沒有這麼簡單!」李維克的情緒有些激昂。「一個自詡為神的人怎麼會自殺?」
「怎麼不會?前田徹本身就是神父,他信奉基督,傚法耶穌犧牲生命,對他而言死亡是升格為神的必經階段。」
「不是的,我的直覺告訴我沒有那麼簡單,前田徹是個替死鬼,他頂多只是共犯,在他身後一定有個真正的指使者還沒有曝光,前田徹只是藏鏡人推出來欺騙社會大眾的!」
「維克,你冷靜點!」紫清抓著他的肩膀,搖晃他的身子。「我告訴你,咬舌自儘是需要莫大的勇氣跟決心,如果他不是兇手,我想像不出他為什麼要選擇咬舌自盡!」
「當一個人抱持著強烈的使命及宗教主義,死又何懼?就像美國911飛機衝撞雙子塔,幕後真兇賓拉登可沒有坐在死亡飛機裡!」李維克固執己見,完全聽不進去。
「我看你根本就是生病了!」紫清在他面前大叫。「你沉迷在這個案子裡十八年了,它變成你生命的一部份,一旦它被破了,你生命裡的重心消失,所以你惶恐無助、憂慮交迫……」
李維克的吼叫聲打斷她,「我說過,別把我當你的病人,我的心理沒有生病!」
他的吼叫震耳欲聾,紫清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控,她暗暗的深呼吸,不想跟他硬碰硬。「維克,你需要好好的休息,案子已經破了,繃緊了十八年的神經可以放鬆了!」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的、病、人!」李維克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說。
「我沒有把你當成我的病人,維克,我把你當成我最愛的人!」紫清伸長手圈住他僵硬的身子。「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話,這些話對我一點幫助也沒有!」李維克推開她,開始瘋狂的在房子裡面走來走去,從客廳到廚房,從這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連一點點沙塵也不放過的尋找證據。
「你到底還要找什麼?案子破了!破了!破了!」紫清跟在他身後大叫,她無法再維持她的專業,遇上李維克,理智這兩個字就與她徹底絕緣。
「這裡是案發地點,兇手在這裡待過,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李維克不理會她,他戴起手套,重新審視房子裡已經檢查多次的東西。
「李維克,你醒醒好不好!」紫清抓住他的雙手,清亮的眼睛銳利的盯著他。
「如果你只會說這些廢話,你現在就走,不要在這裡妨礙我。」李維克冷冷的瞪著她。
紫清顫抖的放開手,她的心好痛,為什麼?為什麼她沒有辦法讓他聽她的話呢?如果今天換成是靳清,他還會這麼冥頑不靈嗎?「其實你會一直在這團迷霧中打轉,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想忘了靳清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忘了清?」李維克無情的看著她。
「你要她纏著你一輩子?」紫清說話的嘴唇開始發抖。
「關你什麼事?」他狂了,狂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愛你,我也給你時間來愛我,但是你卻老是讓一個死人橫梗在我們之間,這樣我們要怎麼繼續下去?這樣我們怎麼可能會有未來?」紫清感覺到一顆心正一塊塊的開始崩裂。
「那麼就結束吧!」李維克背過身後,他沒有辦法看紫清心碎神傷的眼睛,那像有一把刀在他心上剮。
「結束……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乾脆?」紫清拚命的吸著鼻子想忍住淚水,但是眼淚就是不聽使喚的瘋狂掉落。「你知不知道你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多傷人?我的心在流血,它在流血,因為你不痛不癢的就能結束這段感情的態度……李維克,不要這樣對我,相信我,我真的承受不起……」
聽到她的啜泣聲,李維克的心也隨著抽搐,他的心裡並不是完全沒有紫清的存在,只是他對靳清更多了一份憐惜。
李維克轉身上把將她拉進懷裡,什麼話也沒說,他不會安慰人,因為他自己也需要人家安慰。
李維克一人獨自來到黑狗的PUB。
「清呢?她不是說要來嗎?」
「我跟她鬧了點不愉快,所以先送她回去了!」李維克點燃一支煙,吞雲吐霧的說。
「你是男人,就不能讓她一下嗎?」黑狗把蛋糕拿上吧檯。「你知不知道,這是清親手做的蛋糕,她說要慶祝懸在你心中多年的案子終於破了,所以特地做這個蛋糕。」
「又不是生日……」李維克支著頭看著眼前的奶油蛋糕,心裡一陣熱。「做什麼蛋糕呢?」
「不是只有生日才能吃蛋糕,」黑狗瞪了他一眼,「清說的。」
李維克伸手指揩了一下蛋糕上的奶油,然後送進嘴裡。「我記得清也做過蛋糕給我吃。」跟靳清在一起的每一年生日,她都會親手做蛋糕給他。
「此清非被清也。」黑狗正色道。「兄弟,紫清真的不錯,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對你,真愛並不會常來敲門,靳清走了四年以後才來個紫清,你要好好珍惜,而且……別為了彼清棄此清啊!」
「跟紫清在一起……會讓我不時有一種愧疚感,我覺得自己對不起靳清。」
「對不起靳清?你是哪門子對不起靳清?」黑狗覺得有些好笑的哼道。「你又不是拋棄她,是清自己紅顏薄命,惟一錯的人是那個拆散你們的變態殺手,你跟靳清都很無辜,紫清也很無辜,因為你讓她覺得自己比不上一個死人。」
「去跟一個死人吃醋很傻不是嗎?」李維克略感疲憊的說。
「但是愛情會讓人變傻,就像你,連跟別的女人談戀愛都覺得對不起死掉的未婚妻,老兄,一真在鑽牛角尖,你不也很傻?」
「我只是不明白,我跟靳清的山盟海誓為什麼這麼快就變色?」他還記得,他發誓要愛她一輩子,相依相守,不離不棄,但是為什麼一旦天人永隔,他就棄守這些承諾了?
「不是變色,它會永遍存在你心底,但是你不能因為她拒絕另一個愛你的女人,維克,你還活著,只要是人,都需要感情,除非你要出家當和尚,不然跟別的女人相戀並不是罪過。」黑狗說了這麼多只希望他得到幸福。
「我還是忘不了靳清。」李維克沉重的閉上眼。「我想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她。」
「沒人要你忘記她,只是要你去珍惜另一個女人,這世上不會只有靳清才值得你珍惜,曾經有一段感情無疾而終,如今你還有一個機會,結局是悲是喜由你決定,不要輕易放棄。」黑狗語重心長的說。「人好像真的有點賤骨頭,得不到的是一百分,得到了的是五十九分,一旦失去了又變回一百分……別再賤下去了好唄!」
「對……」李維克點點頭,看著眼前的蛋糕,不只心口在發熱,連眼眶也在發熱。「我還真是個賤人。」
「你知道就好,賤人!」
紫氏一家很難得的湊在一起,老大紫思揚被緊急召回停止揚帆,老二紫鳶蘿今天放老公一人在家帶孩子,最小的紫莎莎也忍痛暫時割捨挖寶的樂趣,將阿娜答丟在國外自己奔回家中。
此刻姐妹三人齊聚在紫莎莎的房間,坐在床上圍著水晶球跟魔界的奶奶對話——
「奶奶,今天清哭著回家。」紫思揚擔心得要命。
「被那個男人欺負了?」水晶球裡的奶奶拉高八度音尖叫。
「八成是。」紫莎莎點點頭。
「奶奶,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紫鳶蘿糾著細眉問。幸好她還看得到清回來,那就表示清還不是真的對那男的傷心欲絕。
「清真的愛上男人了?」紫思揚不可思議的問。
「不然三姐怎麼可能會變得這麼歇斯底里,她一向是我們的理性劑耶!」紫莎莎噘起可愛的小嘴。
「唉,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讓清離開那個男人。」奶奶在水晶球裡面對著她們三個喊話。
「又不是不知道三姐的脾氣,她平常看起來像沒什麼脾氣,可是一拗起來誰勸得了她。」紫莎莎覺得用勸的只是浪費口水。
「對啊!那一天我也沒說什麼,就差點跟清吵起來了!」紫鳶蘿附和。「這哭得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還是我第一次跟清起衝突,那時候心裡好難過哦!」
「所以明的不行,只好來陰的。」奶奶已經想好計策。
「怎麼來陰的?」紫思揚不解又好奇的問。
「讓她喝我們魔界最新精心調配的忘情酒。」奶奶老謀深算的眼露精光。
「忘情酒?!」三個女人異口同聲大叫。
「沒錯,讓她徹底忘記那個男人不就成了!」
「奶奶,你好狠哦!」紫鳶蘿不忍的說。如果要她從此把邢冶廉忘了,她寧願死了算了!
「不然,二姐你有更好的方法嗎?」紫莎莎很同意奶奶的做法。
「沒有。」紫鳶蘿縮著頸子道。「可是忘情酒不是有破解的方法嗎?一旦對方是真心的,他的吻就能解開魔法,反而更加深清的情意。」
「那男人怎麼會全心全意的接受清?他心裡早就有別的女人。」奶奶很肯定的說。
「希望不會造成反效果。」紫莎莎吐吐舌頭。
「總是要試試啊!不然要眼睜睜的看著清死去?」紫思揚敲一下烏鴉嘴的小妹。
「那你們三個誰要去試?」奶奶在水晶球裡面問。
「清那麼精,平白無故請她喝酒,她一定會起疑。」紫鳶蘿猛搖頭。「我最不會說謊了,別叫我去。」
「我也是,我不會演戲,去是一定會穿幫。」紫思揚的頭也搖得跟博浪鼓一樣。
「只有你去嘍!莎莎。」奶奶看向紫莎莎。
「為什麼?」紫莎莎大叫。她們聯手欺負她這個最小的。
「因為你最喜怒無常,不按牌理出牌啊,而且你去跟清撒一下嬌,清就會喝,總不能要我們這兩個姐姐去向清撒嬌吧,這像什麼話。」紫思揚理所當然的說,她很高興總算找到打手上陣。
「這……」紫莎莎沒有辦法反駁,該死的,大姐說得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就交給你嘍,莎莎!」紫鳶蘿無事一身輕的笑道。
「就這麼說定,你們三個讓開點,我要施展魔法,隔空把忘情酒送到你們面前。」奶奶閉上眼,比起手勢,嘴裡開始念起咒語。
姐妹三人依言讓開,忽地從水晶球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亮得讓她們睜不開眼睛。
紫莎莎運用魔法悄悄打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進來。
躺在床上啜泣的紫清馬上就發現鬼鬼祟祟的她。「莎莎,你怎麼可以擅用魔法進來我的房間?」「因為你的門上鎖了嘛,不得已只好使用魔法啦!」紫莎莎噘著小嘴說。門外那兩個姐姐害她進來被罵,她們卻樂得輕鬆,當老么真可憐,老是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
「我會鎖門就表示現在我想一個人獨處。」
「不要這樣嘛!三姐,一個人偷偷的哭,不如跟我一起喝酒解愁,一醉解干愁。」紫莎莎拿高手裡的香檳跟兩個高腳杯,把忘情酒滴在香檳裡面,這樣三姐應該就不會發現了吧,
「喝酒哪能解愁。」紫清坐在床上看她。「舉杯澆愁愁更愁。」
「三姐,這可不是普通的酒,這是魔界的酒妖釀的新貨哦!」紫莎莎把香檳打開,倒在透明高腳杯裡面,像推銷員一般的解說。「是香檳口味,還添加忘愁的功能。」
「也好,酒妖釀的酒才能真正讓人醉,讓人短暫忘卻痛苦。」紫清也想讓自己的腦袋不要那麼清醒,一醉百了,最好能暈死過去,什麼都不會再想。
「好啊!好啊!多喝幾杯,反正在自己家裡,醉死也沒關係,而且我保證一醒來,什麼痛苦都沒有了!」紫莎莎趕緊拿了一杯給她。沒想到任務這麼容易就達成,也不知道那兩個不出斗姐姐在推托什麼。
「嗯!」紫清接過酒杯,一仰而盡。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按門鈴,守在房外的紫思揚跟紫鳶蘿跑去開門,門一開,只見一名斯文俊秀的男子站在門外。
「請問紫清在嗎?」李維克看著眼前同樣嬌艷如花的女人,斯文的扯著嘴角。
「你就是李維克?」紫思揚看著他,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氣質跟長相是還不賴,老實說,跟清站在一起倒也滿相配的……不!不!她想到哪裡去了?這個男人不是個好東西。
「我就是李維克。」他低沉的笑了笑。
「我們這裡沒有紫清這個人。」紫鳶蘿慌急的說。清才剛喝下忘情水,不知道魔法奏效了沒有,她可不能讓這男人來搗亂。
「沒有紫清這個人,又怎麼猜得出我的名字?」李維克很有禮貌的笑道。
「哦!我的天吶!鳶蘿,你被你老公慣傻了嗎?」紫思揚翻了一個大白眼,很受不了的瞪著她。「說謊話也不打打草稿。」
紫鳶蘿紅著臉,她想設法補救,「紫清現在不在家。」
「你現在說什麼,人家都不會信了!」紫思揚紅艷艷的唇瓣靠在她耳邊咬著牙道。
檢察官當了這麼多年,謊話跟實話他倒還分得出來。「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你們可以開門讓我進去見見她嗎?」
「不!不行!清……清睡了!」紫鳶蘿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麼她說謊都沒人相信?
「她現在不想見你……不,她永遠都不想見你,你可以走了!」紫思揚也堅決的擋在門外。
「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跟她講……」
「大姐、二姐,你們站在門外幹嗎!進來一起喝酒啊!」紫清的聲音從客廳裡傳出來。
「天……」兩個擋在門口的女人同時哀叫,清還真會挑時間現身。
「對不起,無禮了!」李維克長手一伸,輕而易舉就把她們兩個撥到一旁,然後他跨出步伐,走到紫清面前。
「我擋不住三姐,她喝醉了!」紫莎莎走到兩個石化的女人身邊說道。
「算了,不過你確定清喝下忘情酒了?」紫思揚再一次確認。
「嗯!」紫莎莎很用力的點著頭。
「那就好。」紫鳶蘿鬆了一口氣。
「你是誰?」紫清看著眼前的男人,她覺得對他好熟悉,可是她竟然想不起來他是誰。
李維克並未發覺任何異樣,他以為她還在生他的氣。「我不想玩遊戲,我也不想拐彎抹角,今晚來是想告訴你,我決定好好愛你!」
紫清愣了幾秒,莫名其妙的紅了眼眶,她突然好想哭,然後淚水就不知為何而流的掉了下來。「你說什麼?」
「我已經失去過兩個清,我不想再失去你……黑狗說得對,我很犯賤,得不到的是一百分,失去的是一百分,為什麼就不能珍惜眼前的一百分呢?」李維克在她面前抬起左手。「我把無名指的戒指拿下來,現在它可以套上另一隻戒指。」
「你這個神經病,來我家說一堆我聽不懂的瘋話。」紫清的心跳得飛快,她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會臉紅心跳?為什麼聽到這些話她的淚水就止也止不住?
「別說你聽不懂,」李維克向前跨一步,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清,給我個機會愛你,我不會再讓你哭了!」話才說完,他的吻就落在她唇上。
然後,一旁有兩個女人同時慘叫,「前功盡棄!」
而有別於紫思揚跟紫莎莎的捶胸頓足,紫鳶蘿則是捧著臉,滿心祝福。「恭喜你找到真愛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