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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出任務(上):犀利棄妃 第六章 前世遇上今生 作者:千尋
    啞婆婆進府後,陸茵雅經常笑,她把她當成無緣孝敬的奶娘,並且,她迷上婆婆的題目,每解開一題,便雀躍老半天。

    這日,黎慕華臨時起意,問:「你上次說要跳給我看的舞蹈呢?能跳嗎?」陸茵雅甜甜一笑,回:「行,可婆婆得再佈個題目讓我解。」他想了想,點頭。「去楓林好嗎?」楓林?前幾日他們去過,那裡是個天然舞台,再加上秋至,滿園楓紅,美得教人捨不得眨眼。

    拿起紙筆,陸茵雅領著黎慕華進入楓林,楓林裡有一組天然奇石雕成的桌椅,在那裡賞舞別有意境,最重要的是,楓林人跡罕至,她們不會碰上多事之人。

    這些天,黎慕華徹底領教了王府妻妾的尋釁功夫,為王爺要帶塗詩詩入宮一事,日日都有人輪番上陣,她們進入雅雅的屋子,或告狀、或挑撥、或撒潑,目的只有一個——不平則鳴。

    她們說:憑什麼帶塗詩詩,便是要帶,也得帶正妃呀。

    扁看雅雅應付她們,黎慕華就覺得累,倒是雅雅神情自若、不改態度,不管是聽到什麼,都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後來,甚至有人敢指著她的鼻子恐嚇——「王妃便是這般軟弱,才會教人看輕,這狀況繼續下去,怕是過不了多久,位置就要不保。」黎慕華想,這下子,雅雅總該發作了吧。

    沒想到她竟然眼眶一紅,拉起那名侍妾的手說:「妹妹,我明白你一心為姊姊好,可我能怎樣呢?王爺寵愛的是詩詩妹子呀,都怪我無德無才,連累了妹妹們受欺。」之後,雅雅說出滿腹委屈給她聽,聲聲句句都是怨婦心音。

    這番做作讓黎慕華大吃一驚,他明知道,她根本不把這等小事放在眼裡。

    丙然,那名小妾一轉身離開,雅雅立刻拭去淚水,轉身笑道:「婆婆,咱們繼續解題吧。」他看著她,滿臉不解。

    陸茵雅笑道:「在侍妾中,這位小梅姑娘與我是最勢不兩立的,連她都出動了,肯定那邊早已大動作、小動作全出籠,卻仍奈何不了塗詩詩,苦無他策之下,才會想把我搬出去當顆鎮風石。我寧可掉兩滴眼淚、擺一回怨婦,也不願意摻和此事。」她這個王妃當得真夠憋。黎慕華想問:「你當真甘心這樣過一輩子?」可每每提筆,他寫不下這句,在旁人傷口上撒鹽不道德,更何況是雅雅,他怎忍心對她做這等事。

    於是為避開王爺的妻妾們,他端著筆墨,走在雅雅身後,兩人離開院落,走向僻靜的楓林。

    王府很大,皇帝把此宅賜給大皇子壢熙之後,還按圖紙改建過,許多地方已經翻新,但也有一些部分沿襲舊宅隔局,最難得的是這裡保留許多老樹,有長青松柏,有桃李梅杏,還有幾棵難得一見的蘋果樹。

    愛第佔地相當廣,像所有王府般,分出前後兩院,前面是王爺平日議事之處,後院的妻妾僕役不能隨意進出。

    後院則是壢熙生活起居之所,一入後院先是大門二門,再來是個極大的院子,院中有樹,有石桌石椅,還有幾個種滿鮮花的花圃,正面有大小兩間客廳,左邊是外書房,右邊是間待客用的餐廳,接著是正院、正房、耳房、西廂房、內書房、小廚房。現在那裡是壢熙和塗詩詩的住處。

    緊接著是後花園,它位於水潭邊,引了一泓活水,形成一個小湖,沿湖岸分佈著亭台樓閣,並種滿垂楊柳,湖的中間則建造一個亭子,想往亭子休憩,可搭小舟,也可以走過彎彎曲曲的橋,即達湖心。

    花園裡綻放著各色鮮花,有幾棵參天古樹和如茵綠草,花園的後面有四個院落,比正院略小,院與院之間以小園子做區隔,每個院落裡,有正房、書房、小廚房等等,格局與正院相差不大,陸茵雅的住處便是最右邊的院落。

    若要去楓林,則要離開住處,繞過園子、人工湖,進入後花園的左方,沿一條蜿蜒小道,走一刻鐘方能到達。

    黎慕華一面走一面想,難怪紅樓夢裡,林黛玉進榮國府要用轎子抬著,不然這般走法,體弱氣虛的她,不暈倒才怪。

    看來想住這種大房子,體力得不壞。

    他們終於到達目的地,文房四寶一放下,陸茵雅就用充滿期盼的目光望向他,她對推理遊戲真是著魔了。幸好從小到大,他心裡一煩,就會拿起紙筆玩玩這個小遊戲,腦子裡的題目存貨量不少。

    他提起筆,陸茵雅便趕緊拿起方墨,為他磨墨。

    黎慕華想過片刻,在紙上寫下。

    「有三個人到館子裡吃飯,吃完飯後,每個人拿出一千文付帳,店小一一將三千文交給掌櫃,掌櫃的找給店小二五百文錢,沒想到店小二起貪念,偷偷地把兩百文藏在袖袋裡,只拿三百丈找給客人們。」

    「請問:這頓飯中,他們一人拿出九百丈,三人拿出兩千七百丈,再加上小二偷走的兩百文、是兩千九百文,那麼,還有一百文跑哪裡去?」陸茵雅拿過紙張,仔仔細細讀過幾遍,她認真思索,在紙上寫寫畫畫,想不出所以然來,再讀一遍——看著她專注認真的神情,黎慕華忍不住好笑,心底暗暗想著:回現代之後,定要把邏輯推理書給找出來,和雅雅一起解。

    突地,她一拍手,笑道:「婆婆誆人,根本不是這樣算的,兩千七百文加上他們找回去的三百文才是他們一開始拿出來的三千文錢,至於掌櫃收走的兩千五百文加上小二偷走的兩百文,恰恰是他們付的兩千七百文才對。」黎慕華讚許點頭,這丫頭腦子不壞,在四書五經、女誡婦德的教養下,沒有養出一顆缺乏創意和刻板的冬烘腦袋,真是讓人備感欣慰。

    他伸手,比出「請」的動作,要她下場跳舞,陸茵雅卻搖頭耍賴。「那個才不是題目,是謊話,婆婆再出一個。」黎慕華咧嘴一笑,對嘛,這才是十幾歲少女該有的表現。

    他不喜歡她的大家閨秀,不喜歡她端著王妃頭銜,端莊穩重、少年老成、用盡心機的模樣,他比較喜歡眼前這個會耍賴、會笑、嬌嬌憨憨小女兒模樣的雅雅。

    他點頭,再次舉筆。

    「有個當鋪老闆,要教導他四個夥計,大大、小小、中中、幼幼辨別真貨與假貨,便拿出三柄簪子放在桌上,讓他們分辨真假。」

    「大大說:第一支是真金,第三支是假金。小小說:第二和第三都是假金。中中說:第一支是真金,第二和第三之中,有一真一假。」

    「老闆聽見,很生氣地罵道:做什麼?學習不用心,每個人都只說對一半。」

    「這時,幼幼立刻說出正確答案,你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題目方寫完,陸茵雅眼裡立刻射出光芒。

    她接過婆婆手中的筆,緩聲道:「因為每個人都只說對一半,如果大大說:第一支是真金是對的,第三支是假金便是錯的:推到小小的話中,第二支便是假金,第三支為真金,因此三支簪子分別是真、假、真;可是再把這個往中中話裡套進去,中中的兩句話就全講對了,因此,這個推理是錯的。」她抬眉,黎慕華讚許地朝她點點頭。

    陸茵雅繼續往下推論。「假設大大第一句話是錯的、第二句是正確的,因此,第一柄簪子為假金,第三也是假金。再往小小的話中推去,因為也是一對一錯,因此當第三是假、第二便是真金。」

    「到目前為止,已知三支簪子分別是假、真、假,最後再套進中中的話裡。第一支是真金是錯的,而第二、第三之中,有一真一假是正確的,答案出籠了!」黎慕華忍不住為她鼓掌喝采,雅雅果然是個聰明女孩,這麼聰明的她,待在這個女人啥事都不能做的古代,只能關在後院和一群笨女人勾心鬥角,實在太埋沒。

    陸茵雅樂得笑瞇雙眼,說:「雖是不務正業,可在這上頭鬥心計,比和那些女人鬥,有趣得多。」誰說這是不務正業,誰規定製造快樂不能是正業,他應該帶她回二十一世紀,看看那些「不務正業」的人,有多麼會賺錢。

    他取餅紙筆,寫下:「跳舞吧,我期待很久了。」陸茵雅笑著:「行,婆婆等著。」她除去鞋襪,拿起一串鈐鐺繫在腳踝上,站起身,笑望著婆婆說:「這舞,原本是我被教導來取悅丈夫的,王爺沒看過,倒是讓婆婆欣賞了,婆婆真有福氣呢。」連一次都沒看過嗎?那麼她是從什麼時候便被打入冷宮?難道是大紅花轎進入王府那刻起,她便注定被冷落?

    心一點點的酸、一點點的澀,那個龍壢熙到底是何許人,可以這樣糟蹋一個姣好女子?

    陸茵雅走到楓林裡,楓葉似火,點點火紅在枝頭張揚秋意,風一起,片片落葉在她身上燃起點點楓紅。

    她今日穿著月白蟬翼紗長衫,外罩銀白色羅衣,在秋風吹拂下,衣袂翩翩,宛若下凡天仙,腰間繫上金燦燦的瓔珞,而足間的鈐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她快步奔向林中深處,背對黎慕華,驀地,她轉身、翩然一笑,兩片白色水袖同時甩出,踮起腳尖,她連續轉身,長長的水袖在週身縈繞出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圈圈。

    她輕輕唱著歌,身體跟著柔美歌聲舞動起來。

    「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一度欲離別,千回結衣襟。結切獨守志,結君早歸意。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坐結心亦結,結盡百年歲。」一首詩,用九個「結」字,表現她對人間真情真愛的嚮往,兩情相依,生死相許,她願結下萬年恩愛,結下千百年不渝——揚起香袖,帶起一片片溫柔,她時快時慢,時而嫵媚嬌羞,時而清雅淡然,既如梅花盛放,又如青雪飄蕩,她笑得極其燦爛:心底感到暢快無比——她想起那時的待嫁女兒心,想起一面練舞、一面幸福得笑不止歇的自己,想起那般天真善良的陸茵雅,想她對愛情滿懷憧憬。

    哪知花轎抬進王府後,那個充滿喜氣的新婚夜裡,她的夫君心不在焉——愛情破滅,只空留滿心餘恨。

    她不唱歌了,只是飛快地跳著、旋著、奔著,她從這棵樹跑到那棵樹,不在乎被磨得發疼的裸足,她一心一意將全身的力氣撒盡,她不想恨、不肯恨、不願恨——一招春風擺柳,一招深海采魚,幾個雲步,幾次飛騰,她不斷不斷不斷跳躍,直到力竭,她慢慢蹲下,白色長袖自空中緩緩飄落,左手一個柔美雲手,她與大地同息——她充滿生命力的舞蹈,讓黎慕華看得癡傻,他欣賞過許多不同的舞蹈表演,在國父紀念館、在小巨蛋、在大型舞台上,那裡有華麗的音樂、有精緻的燈光,可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女子用自己的生命訴盡青春。

    一個舞得癡,一個看得醉,他們都沒注意到人煙罕見的楓林,有了外人入侵。

    直到一陣掌聲驚擾了兩人,陸茵雅迅速起身、離開地面,和黎慕華同時轉頭。不轉頭還好,這一轉頭,黎慕華受到極大驚嚇!

    他、他、他——他彷彿透過一張鏡子看見自己,那眉、那眼、那鼻唇嘴,連額際那個疤痕都是黎慕華!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他在對待對手時慣用的態度,那個雙手負背,是他在思索時的習慣性動作。

    只不過現在他穿的不是深色西裝,而是一襲靛紫寬袍;他腰間繫的是金帶,不是上好的小牛皮腰帶;他頭繩玉鈕,足蹬青緞涼裡皂靴,一派古人打扮——「王爺萬福。」陸茵雅屈膝,她在最快的時間裡恢復。

    王爺?他是王爺,是自己在心底咒罵過干百次的龍壢熙?

    天吶天吶天吶——所以龍壢熙是自己的前世,所以自己前世的錯待,讓今生的雅雅即便再心動,也不願意與他共創情愛?!

    這就是答案?就是童女要他返回古代尋找的答案?

    他不確定,但他更不明白的是,雅雅那樣溫柔善良、美麗聰穎的女子,為什麼前世的自己可以視若無睹,放任她在小小的院子裡自生自滅、孤單度日。

    陸茵雅迅速回到石椅邊,背過身,避開壢熙的視線,套上鞋襪。

    壢熙和一群小妾走近,這會兒黎慕華看得更仔細了,他們兩人有一模一樣的身材和五官,但他沒有龍壢熙那種天生的威權氣勢,龍壢熙的面容嚴肅冷冽,不說話的時候,光是一個眼神,都會教人不寒而慄。

    他是商人,商人的特質是擅於觀察,但龍壢熙的眸子深邃得像見不到底的深潭,教人分辨不出他那雙眼睛背後,是喜是怒是憂是樂。

    「王妃好興致。」壢熙雖不帶表情,可那言詞裡的嘲諷,任誰都聽得出來。

    他有點惱,因為半個時辰之前,公孫毅還在對他嘮叨,嘮叨他應該善待陸茵雅、積極培養兩人感情——他不喜歡受人所控,尤其在女人方面。

    塗詩詩搶話。「姊姊莫不是聽人說道,今日妹妹要和王爺到這裡,試演父皇生辰時進獻的舞蹈,所以特意前來與妹妹互別苗頭?」她的話一落,後方那些女人開始竊竊私語。

    「平日表現得那樣與世無爭,原來不是呢,人家早有準備,咱們還瞎忙和。」

    「可不,王妃也準備了大禮要進獻給皇上,就咱們傻傻地替人擔心。」

    「只是名門閨秀只能裸足跳舞,這種舞搬到皇上面前,豈非犯下大大不敬之罪。」陸茵雅低頭懊惱,怎這般湊巧,無緣無故又遭冤一回?

    可是她不想解釋,解釋是為了給在意自己的人,那人——她向壢熙望上一眼,緩聲歎息,他不需要,也不會在意她的解釋。

    黎慕華逐一望向那群刻薄女子,平時分別瞧去,倒不覺得怎樣,今日齊聚一堂,竟覺得她們之間有著一張相似的臉龐,初見塗詩詩的感覺,再次躍然而上。

    像誰呢?到底像誰?腦子裡好似有什麼答案將要跳出,可卻又抓不出一條脈絡,正苦惱間,他聽見壢熙出聲:「這是什麼?」陸茵雅不得不向前一步,恭謹回話。「回王爺,那是婆婆給茵雅布的題,讓我打發時間罷了。」

    「布題?」壢熙目光向那老婦掃去,令他訝異的是,老婦並沒有被他的氣勢壓倒,竟敢與他四目相望。

    她的態度引得壢熙皺眉,這樣的婦人必不是泛泛之輩,這樣的人物,怎麼會跟在茵雅身邊,難道是陸家派來的?

    陸茵雅發現壢熙不悅的眼光,連忙解釋:「那日得王爺允許,與謹言一起到廟裡上香,在途中遇見婆婆,知悉她家人被貪官所害,心憐之餘,領婆婆回府。倘若王爺見疑,近日定當送婆婆到府外安居立命。」是她?黎越屏的親人?如果是的話,他還真欠她一份情。

    「你,過來回話。」壢熙的視線落在老婦身上。

    黎慕華直覺要往前走,陸茵雅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搖頭,維護之心一目瞭然。

    她代替黎慕華回話:「婆婆因驚嚇過度,已不能言語,王爺若有事相詢,茵雅可代婆婆回答。」才短短幾天相處,她就和那老婦建立起好感情?壢熙挑眉,問:「這些題,你解開了嗎?」

    「是,解開了。」壢熙直直看著陸茵雅,一抹惡意閃過,他揚聲問:「你們大家看看,看誰可以解出答案,本王有賞。」紙張傳下去,能將上面的字認齊全的女子沒幾個,更別提解答了,到最後那紙張來到塗詩詩手裡,她斜眉,瞪陸茵雅一眼。

    怎地?賣弄學問?她才不信陸茵雅可以弄清楚這些亂七八糟的題目。

    她把紙張遞到壢熙跟前,整個人膩在他身上,笑說:「王爺欺負詩詩和眾家妹子,誰不曉得姊姊是京城裡名滿天下的才女,詩書禮樂樣樣通,我們怎能攀比,您就讓姊姊指點指點我們吧。」幾句話,塗詩詩讓那些小妾的妒意轉移到陸茵雅身上,茵雅與婆婆相視一眼,無奈,怎地不惹風流事,還得枉擔風流名,她一身腥臊,何時褪得了?輕歎口氣,她接過紙張,將題目一一解開。

    壢熙細聽,越聽越有滋味,忍不住貝起一抹笑意。

    壢熙這一笑,十幾道飽含醋意的目光立時射到陸茵雅身上,倘若目光是刀,她早已被射成篩子。

    垂睫肅然,她心知,未來幾日怕是不得安寧了。

    「還有別的題嗎?」壢熙問。

    難不成熱愛解題是天性,沒有在現代生活過的龍壢熙,一被勾引就上了套?

    黎慕華樂觀想著,自己能不能夠利用這個撮合壢熙和陸茵雅?是不是他解套了壢熙和陸茵雅的關係後,回到了現代,就能和雅雅順理成章?於是他點了點頭。

    但陸茵雅不想在此地多待,立即接話:「待婆婆將題目布好,定命人為王爺送去,茵雅告退。」她被塗詩詩的橫眉豎目瞪得頭皮發麻,片刻都不想多留。

    塗詩詩聽了她的話,不滿全浮到臉龐。布好題之後呢?是不是就要一來一往,她和王爺兩個人關在房裡一起解題?

    這陸茵雅果真不簡單,原以為她找來美女誘惑王爺的心,發現是老婆婆,才鬆口氣呢,沒想到便是老婆婆也棘手得讓人憎恨。

    「若無他事,王妃一起坐下來吧,欣賞詩詩要獻給父皇的舞蹈,說不定,你還可以指點一二呢,何況——王妃不也是為此才來楓林?」壢熙清淺一笑,陸茵雅的心卻寸寸涼透。

    他真的如此怨她嗎?是因為他心中深藏的那個女人,還是因為她先前多言的「其三」?

    否則她早已過慣淡泊日子,早已不爭不搶不鬥不恨,他又何必幾句話,讓那些像鯊魚似的女子再度對她虎視眈眈?

    「詩詩請姊姊指點。」塗詩詩望向她,眸光裡明擺著的是咬牙切齒的恨,可揚唇笑起來,偏又是柔情萬千。

    懊害怕的,可是她卻感到一絲悲憐,對著塗詩詩,她想起當初的自己,真是可笑,可憐又可悲呵。

    「妹妹客氣了。」詩詩走進楓林,壢熙和陸茵雅坐在石椅上,其他人紛紛在後頭找了側位置站著,黎慕華則貼近茵雅而立。

    幾名樂師擇地而坐,待詩詩擺好姿勢便開始奏樂。

    她先是一個緩緩回眸,然後開始舞動身子。

    黎慕華看著她的舞,那是經過精心排練的,應該耗費不少心力工夫,但舞者過度刻意,自然無法和茵雅的渾然天成、真心感動相比。

    一個舞動的是生命旋律,一個想擺佈的是觀眾目光,一個享受舞蹈帶來的樂趣,一個精心計較著自己的舞造就多少艷羨,這樣的舞,不需內行人就可以分辨出高下。

    舞畢,塗詩詩向前,盈盈一拜。

    「姊姊,詩詩跳得如何呀?」陸茵雅悄悄地歎口氣,手微微一托。「妹妹請起,妹妹跳得好極。」

    「王妃忒謙了,詩詩的舞如何與王妃相較,那是雲泥之別、天地之分,怕是她再練上十年,也無法有王妃的成績,或許本王該慎重考慮,該帶誰進宮。」壢熙的話轟地砸上眾人耳膜,引發各種不同想頭——黎慕華想的是:這麼容易?不過兩道題,就引得龍壢熙把心思放在茵雅身上,那麼他是不是再多待幾日,便可以撮合起一對義重夫妻,鶼鰈情深,指日可期?

    塗詩詩聽見此話,卻如五雷轟頂。她汲汲營營多日,怎地到頭來,會弄出這番結果?到底是誰,是誰把今日楓林試演之事傳與陸茵雅知悉,她定要好好清算一番。

    琴師樂師們低頭想,王爺的評語半分沒錯,只是詩詩夫人連日的用心練習,豈不是白白浪費?

    至於後頭那些女子,心思就更多了,多到不勝枚舉。

    而造成此事的主角卻半點想法也沒有,她心底一片空白,淒然苦笑,深歎——壢熙深深地看陸茵雅一眼,帶著幾分挑釁、幾分惡意,沒有人可以勉強他的意願,便是一心一意為自己謀劃的公孫先生也不行。

    他轉身離開楓林,身後的女子自然是跟王爺離開。

    待所有人全走光,陸茵雅才緩緩垂下頭,雙手摀住臉龐。

    壢熙怎會不清楚,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今日所言所行,皆是不教她安然度日,即使她已靜靜避於一角,還是不行嗎?

    黎慕華拉下她的手,不解她的抑鬱,難道她不喜歡龍壢熙,不希望被他放上心?

    她仰頭,似是自問,也像在問婆婆:「怎麼辦?他對我的怨恨,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走到盡頭?」怨恨?黎慕華被她的話弄懵了,龍壢熙對茵雅,竟是怨恨?既然恨,為什麼要娶她入府,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放她自由?

    他囚著一條無辜的靈魂,難不成是為了報復?

    那是黎慕華無法理解的邏輯,好聚好散,分手時帶著祝福,才是現代人的愛情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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