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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出任務(下):小星皇后 第三十三章 遭禍 作者:千尋
    王府裡氣氛凝重,自皇上下詔、立壅熙為太子之後,大夥兒連走路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生怕腳步聲重了,會惹得王爺大怒。

    王爺成天板著臉孔待在書房裡,不經吩咐,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不管是王妃、側妃,她們都乖乖垃待在自己的屋內,誰也不敢主動挑惹是非。

    因此,王府裡倒是安靜了好一段日子。

    沒想到,一大清早,禁衛軍惡狠狠地敲開王府大門,幾百個人在太子壅熙的率領下,齊齊衝進王府。

    那陣仗,嚇得總管一身冷汗,急急忙忙把府裡上下全動員起來。

    不多久王爺、王妃、側妃全聚在大廳裡,跪接聖旨。

    耳裡聽著聖旨內容,所有人的臉,一寸灰過一寸,整個人像被一大桶冰水給澆得透心涼。

    壢熙緊抿雙唇,鐵青著臉,惡狠狠地瞪視壅熙,塗詩詩顧不得場面,雙手搗住臉龐、嚶嚶啜泣,而陸茵芳跌坐在地上,咬著唇,不發一言。

    大家心底都想著同一件事,怎麼會?王爺怎麼可能通敵叛國,怎麼可能勾結賊人?這是哪個人誣告啊……

    可,便是誣告又如何,如今韋氏得勢、陸家一門傾倒,皇上決定由壅熙入主東宮,誰能說什麼?

    前一陣子,不是聽說,有評議朝野的百姓被關進牢獄裡,不服聖裁的官員,一一獲罪抄家,連大官們都保不了自己,他們這等賤民,能敢多話?

    壅熙一語不發,看著壢熙的神情,心底樂不可支,終於啊終於,讓他等到這一日,終於他把龍壢熙踩在腳底下,像踩死只蚱蜢似地簡單。

    他輕佻地湊近壢熙鼻前,笑逐顏開道:「大皇兄,今日之事可怨不得壅熙,是父鼠親自下的旨意,你不高興,也只能到父皇跟前說去,只不過……依我看,大概沒機會了吧。」

    他吊兒郎當地坐進太師椅中,蹺起右腿,左腿抖個不停,挑釁似地逐一看過王府裡的下人。

    壢熙別過頭,不肯理他,神情是一貫的倨傲。

    壅熙不滿,眼神陰沉了下來,冷冷笑道:「大皇兄,你以為這次還有上一回的運氣嗎?沒啦,陸茵雅已經死絕了,再沒有哪個笨蛋會跳出來,高舉雙手說:『不是王爺、不是王爺,通敵叛國之事,是我做的』。」

    他掐著喉嚨,細聲細氣,嘲諷似地模仿女子的聲音。

    身為太子,此舉輕率不莊重,可他哪裡管得上,難得可以把壢熙給踩在地上,便是得意忘形又如何。

    都怪龍壢熙,他不該處處強過自己,死了一個龍儇熙,他總算被人看見,龍壢熙憑什麼事事搶在他面前,好像只有他有能力、有資格坐上那個位子,現在……硬生生看著肥肉落在別人嘴裡,心底不知是怎番滋味呢。

    他彎下腰,伸手拍了拍壢熙的臉頰。

    「大皇兄,沒機會了,半絲半毫的機會都沒啦,您呢,懂事的話,就讓事情早早結束吧,若是不懂事……休怪我不講兄弟情,還是老話,掌管宗人府的,可是我韋家人。」

    韋家人?原來他是韋家人、不是龍家人,壢熙忍不住失笑,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當今皇帝竟然生出這號人物,也算是天下奇聞啦,這龍氏天下至今還真是易了主。

    壢熙笑容裡的輕鄙惹得壅熙震怒。

    就是這號表情!壢熙沒說話,可他卻彷彿聽見皇后那句「不學無術」。

    為什麼?為什麼天底下的人都看不起他?他已經成了太子,為什麼他們還是瞧他不上眼。

    火氣倏地燒上頭頂,他氣得想跳腳。

    想起前日,他至冷宮探望皇后,本想好言好語勸慰一番,想著她若肯好好巴結自己兩句,看在同是韋氏人分上,或許還可以把她從冷宮裡放出來,再次穿金戴銀,金食玉喂。

    沒想到她還是那副死臉,好像多看自己兩眼,會污了她的乾淨。

    別說巴結,她竟然還冷冷嘲笑道:「放心,我還不會死,我要張大雙眼,看你龍壅熙的下場!」

    下場?他的下場還不清楚嗎?他的下場是當太子、當皇帝,當大燕朝的九五至尊!

    他狂吼:「與其擔心我的下場,倒不如擔心你自己的下場!」

    可他的吼叫沒驚嚇了她,只換得她滿目輕蔑,那個眼神……讓他氣得狂性大發,他砸爛了冷宮裡的桌椅杯盤,將皇后身邊的小爆女踢得口吐鮮血,他吩咐下人,不准給冷宮送食。

    盡避如此,他還是無法解恨,深夜輾轉難眠,千般萬般不甘願,夜半,他至冷宮放火,那場火,燒掉冷宮、也燒掉獨佔後座多年的皇后娘娘。

    他發誓,要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一一毀去。

    反眼怒瞪龍壢熙,很好,他遲早要讓他知曉自己的手段!

    「來人,把龍壢熙扣起來,送進宗人府!」

    壅熙邪魅一笑,他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他匍匐在自己腳邊,像狗一般,舔自己的鞋底。

    「是!」

    幾名禁衛軍衝進門,將壢熙上枷鎖,送進囚車,當車輪敲著地面,發出吵雜的叩叩聲時,塗詩詩面如青筍,她比誰都明白,此次再不會像上回那般,全身而退。

    壅熙拿起桌面上的花瓶,左看看、右瞧瞧,對著外頭的禁衛軍說道:「看來,王府裡還有不少好東西嗎……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動手,難不成要本太子親自動手抄家?」

    他眉一挑,所有的禁衛軍如虎似狼,喝地一聲,四散開來。

    一時間,府裡傳來尖叫聲、哭鬧聲、東西砸毀聲,宛如人間煉獄般。

    他們像強盜似地,見了東西就搶奪,連見著面貌清秀的丫頭,也要輕薄幾下。

    耳裡聽著吵雜的哭喊聲,壅熙滿意地揚起嘴角,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塗詩詩和陸茵芳,那塗詩詩便罷了,容貌一般般,若不是有個好父親,豈能嫁進王府裡享福。

    至於陸茵芳……太監在宣讀聖旨時,他那雙眼就離不開她的臉,三不五時向她一瞧,那雙媚眼、那張艷麗容貌、那個風姿窈窕的身段,看得他心不斷發癢。

    是個尤物啊,陸茵雅已是人間極品,可她沒有陸茵芳身上的艷骨,尤其是那雙會勾魂的眼……他蹲下身子,勾起陸茵芳的下巴,手指在她臉頰邊輕輕磨蹭,笑得邪氣而輕佻。

    「聽說,我那個不識貨的大哥,連碰都不肯碰你一下?蠢吶,放著這麼美的女人,真搞不懂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他的手指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滑進她的衣領,輕輕地挑開她的扣子,撫摸她的鎖骨。

    陸茵芳滿面驚懼望向他,竟連反抗都忘記。

    壅熙湊近她耳邊,在她耳畔呼氣,低聲問:「肯不肯從了我?倘若伺候得我舒服,說不定將來封你個嬪妃做做,如何?本太子可是一見你就傾心,再見你……連心在哪兒都忘了……」說著,他呵呵笑個不停。

    太子……未來的皇上……一時間,那幾句她背過千遍萬遍的句子浮現腦海。

    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當偶萬乘之君,為華夏兆民之母,此生必定母儀天下,是個命中注定的大貴人……

    當偶萬乘之君……母儀天下……

    爹娘倒了,她再沒有一個陸府可依恃,王爺待她不好,枉費她在他身上落下一片心,從今爾後,她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了。

    她要爭、要搶,她的命運不該隨著不愛自己的龍壢熙走,她要改變,她的人生不能就此斷絕,叛國罪是要滿門抄斬的呀!

    重重點頭,她柔弱無骨地倚靠在壅熙身上。

    這般艷骨呵,壅熙哪裡忍受得了女人如此撩撥,他竟不看場合,一把抱起陸茵芳,狂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本王就最愛你這種絕頂聰明的女子!」

    他不避嫌,至今天下,還有誰比他更大?誰能管的著他?

    他說過,要把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盡數毀去,所以他要毀了龍壢熙的王府、毀了他的命,現在連他的女人,也要一併毀去,明兒個,他就要去探監,告訴龍壢熙,他的女人是如何在他身下宛轉承歡……

    身為男人,豈能受適種侮辱?

    抱起陸茵芳,他大步走向最近的屋子,塗詩詩不甘願,全家遭禍,陸茵芳憑什麼全身而退。

    她一把抱住壅熙的大腿,哭道:「太子殿下,此女yin蕩成性,王爺不喜見她,是因為她與府中下人苟合……」

    壅熙滿腔慾火,哪裡聽得下去這些,腳一踹,將她踹飛在地。

    塗詩詩猛地抬頭,視線與他懷中的陸茵芳相接,她滿眼怒意,嘴角邊的鮮血流出幾分陰厲。

    陸茵芳冷淡一笑,趴在壅熙肩膀,雙手勾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吐著氣,軟軟說道:「請太子為茵芳作主,塗詩詩自我嫁進王府,便三番兩次想盡辦法陷害於我,幾次茵芳死裡逃生,若不是命大,今日怎能遇見英姿煥發、卓爾不凡的太子?」

    她說他英姿煥發、卓爾不凡?壅熙仰頭大笑,從出生至今,人人都說他形貌猥瑣、不得帝心,如今,竟然有這樣一個大美女說他英姿煥發?

    「你這張小嘴真會說話,講得本太子龍心大悅,你說,你要怎麼處罰這個賤故人?」

    「她既說我與下人苟合,不如殿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她坐實了這個污名。」

    「哈!這個法子夠陰、夠狠,我喜歡,來人吶。」他揚聲一喊,韋應東迅即應聲。

    「這女人賞賜給你們了,教你們也嘗嘗側妃的滋味。」

    「謝殿下賞賜。」

    韋應東從地上拉起塗詩詩往外走,見壅熙和陸茵芳那般,他早忍耐不住,現在肥肉到了嘴邊,豈有客氣之理?

    塗詩詩一路大哭尖叫,她撕腸裂肺地喊著救命,可這時再無人能救得了她。

    陸茵芳聽著塗詩詩的淒厲哭聲,想著這段日子裡的短兵相接,想塗詩詩時不時拿她與下人苟合之事譏笑於她,她忍不住有股報復的暢快感……

    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裡,塗詩詩選擇與她作對那刻,便選擇了今天的遭遇……

    八月初十,皇帝下詔,立九皇子為太子。

    舉國嘩然,有異議者在街頭巷尾評論大皇子與九皇子,被禁衛軍得知,逮捕入獄,一日之內,竟有三百多名百姓入獄,一時間獄滿為患。

    八月十七,皇帝為九皇子賜婚韋大學士之義女韋妹憶。

    八月二十二,皇帝下詔廢丞相陸明衛。

    八月二十三,皇帝廢後,改立壅熙之母雲嬪為後。

    八月二十七,御史查獲大皇子龍壢熙通敵叛國罪證,大皇子被捕,關在天牢等候聖上裁定。

    此令一下,百姓、文人書生滿腔不平,認定九皇子剷除異己。

    雖百姓不敢多作言語,然隔日,京城內外,處處張貼告示,告示上暗指大皇子才能卓越,九皇子嫉妒成恨、惡意栽贓。

    八月二十九,龍壢熙於天牢仰藥自盡。

    壢熙仰藥自盡的消息傳進照雅小築那日,灰濛濛的天,滿是窒人的烏雲,接著狂風驟雨,鋼珠子似的雨點,猛烈地砸在地上。

    一股悶氣自心底升起,茵雅備受衝擊的心一陣疼過一陣,可她死命咬緊牙根,不教淚水落地。

    然而所有人,人心惶惶,謠言四處叢生,茵雅不得打起精神,再次聚集軍營千兵、溫室夥計和宅第下人。

    她的眼神鎮定,目光堅絕,她的表情寫滿不容置疑。

    站在高台上,她沉默不語,只用著堅定的眼神逐一掃過眾人,半晌後,她開口問:「你們相信我嗎?」

    此話一出,許多人低下頭,默不作聲。

    要他們相信一個女人……太困難,根生蒂固的觀念裡,女人本就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如今,若非情勢迫切,誰會聽一個女人的號令?

    雖然她這陣子,確實將所有的事處理得一絲不苟,雖然她是王爺的夫人,但眼前是眼前,跟著她,並非長久之計,何況王爺已經自盡於天牢了呀。

    茵雅明白,這些不斷傳進宅子裡的消息,會大亂人心,別說下人們,便是自己,也得咬緊牙根,才能不教人看出憂心膽懼。

    她吞吞口水,逼自己再堅強一些,握緊拳頭,用盡全身力氣說話。

    「你們和我一樣清楚,皇上在八月初九深夜來到熙雅小築,如何能下詔立九皇子為太子?」

    她一句話,問出眾人心底的疑問。

    「所以由此可以證明,消息是假的,九皇子沒有成為太子,王爺沒有通敵叛國,更沒有因羞愧仰藥於天牢,那麼,所有的假消息代表什麼?代表著一個陰謀正在如火如茶上演。

    「眼前,全天下百姓都被欺蒙了雙眼,我們不但不能被欺,更要堅定信心,努力地成為皇上和王爺最堅強的後盾……」

    話至一半,一個年輕人出聲發問:「夫人,不是我們沒辦法信您,實在是……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便是我們裡頭的人不出去,都可以聽到風聲,可見得事情根本不像你講得那麼簡單,更何況,我們都沒見過皇帝,怎麼知道那天夜裡,來的人是真皇帝還是假皇帝?」

    幾句話,句句在理,問頓了茵雅,她詞窮,一時間無法回應。

    端風見狀,正要搶身上前,沒想到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衝動,端風回頭,意外發現,來的不是旁人,而是皇上。

    端風要跪地叩首,皇上輕搖了搖頭。

    他從端風身邊經過,來到高台茵雅身旁,當她發現皇上,自然也是滿面震驚。

    這些日子,皇上忙碌異常,時常有朝廷中人喬裝百姓,在文師父的引領下,進出主屋,而熙雅小築之人沒得聖命,誰也不准進主屋。

    因此,除卻那夜匆匆一晤,茵雅至今尚未與皇上碰上面。

    她沒想到今天,皇上竟然會到溫室裡來。

    他輕淺一哂,什麼話都沒多說,一雙古井無波的雙眼靜靜凝視所有人,懾人的氣勢、恢宏氣度,毋庸多言,便可明白,他非尋常人物。

    他開口,收斂起威儀,化出一抹親切。「年輕人,你質疑朕是真皇帝還是假皇帝嗎?」

    明明已褪去厲色,口氣親切得像家中長輩,可那雙熠熠眼神,就是會壓迫得人說不出話來。

    「我……我……」年輕人結巴了,他有些後悔自己的出頭。

    「不是你的錯,朕相信在場有許多人都有這種困惑。能夠證明朕是皇帝的,大概只有自皇宮裡護送朕出來的幾名士兵。那日,參予皇宮之事的兄弟請上來。」

    他一聲令下,數十個青衫少年脫離隊伍,走到皇帝身後,列隊。

    皇帝一一向他們望去。「你們親口告訴在場的所有人,朕是真皇帝抑或假皇帝?」

    他們毫不猶豫,大聲回答:「真皇帝!」

    那個震天聲響、那份氣勢,此刻,再無人心存疑慮。

    「很好,今有數十名弟兄證明朕的身份,倘若還有人不信,到屋子裡來,朕讓你們見識見識大燕國的開國玉璽。」

    「你們給朕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朕必定風風光光回轉皇城,屆時,於朕有恩之人,朕不會吝於獎賞,倘若在此刻,有人敢於私底下傳謠言、亂人心,端風、立羽!」

    皇上厲聲一喊,端風、立羽刻意露一手上等輕功,縱身高竄,幾個凌空旋轉,俐落地立於台上,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他們兩人站至台前,單膝落地,手相拱。「皇上,臣在!」

    皇上滿意地看向兩人。

    壢熙調教出來的好心腹,聰明、懂事,擅於創造局勢,他身邊怎麼就沒這種人物?

    「若有人敢散播謠言、渙散人心,殺無赦!」

    「臣遵旨。」

    「很好,你們替朕留下台上弟兄的名字,朕將封他們為六品帶刀侍衛,行走於內宮不必卸甲。」

    皇帝所言震懾了眾人,大家都沒想到今日竟然會有這番際遇。

    他們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年輕人,家境貧寒,空有一身蠻力,只想到軍營裡替家裡掙一些糧米,沒想到被大皇子看上,選進營隊、打了籃球。

    能拿著王爺給的白花花銀兩回家孝敬爹娘,此生已無所憾。

    沒想皇帝金口一開,他們竟然一口氣成了六品官,那可比七品縣太爺還威風吶,想那縣太爺寒窗苦讀敷十載,才換得一個走路有風,沒想到……

    靶動感激之餘,他們齊齊跪地磕頭,扯開嗓門大喊:「謝皇上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滿意地望一眼眾人,轉身下台,行經茵雅身旁時,低聲道:「隨朕來。」

    茵雅遞了眼色給吳總管和方先生,便隨著皇上離去。

    片刻後,他們回到皇上屋裡,銀月見茵雅隨皇上身後進門,嚇一跳,偷眼瞧茵雅,她回給銀月一個安心笑臉。

    皇上入座後,說道:「銀月,扶你的夫人坐下。」

    「謝皇上!」茵雅叩謝後,端坐在椅子上。

    「皇上?你不喊朕父皇?」可她卻喊皇太后皇奶奶?她對他:心底畢竟有恨……

    可是怎能怪她怨恨,於她,他是傷她性命、斷她未來的劊子手,能把恨藏得這麼深、這麼妥切,已經不容易了。

    「稟皇上,茵雅已從皇家玉牒中除名。」

    她堵得他沒話可講,他也是用這句話,逼得壢熙娶陸茵芳進門,一來一往,沒有誰輸贏。可很明顯的是,這孩子已經不是那個忍氣吞聲的陸茵雅。

    人的個性何其多變,小時候正義大膽的孩子,長大後被女誡婦訓,教導得乖巧吞忍,一遭生死來回、壢熙的專寵放任,又引回她的真性情,他不知該為她慶幸,還是為她失去王妃身份而惋惜。

    「你真相信壢熙沒死?」

    「是。」

    「你從何而來的消息?」

    「稟皇上,茵雅沒有任何消息。」

    「既然如此,你憑什麼相信?」

    她垂眉,認真想了半晌,才回答:「倘若,連我都不相信,王爺豈不是太可憐了?我不願意拋棄王爺,所以只能選擇在最艱困的時候,信任他、與他一起度過,即使,他並不在我身旁。」

    又是「不拋棄」這三個字,那時候,她代壢熙死,就請求過他別拋棄壢熙……是什麼樣的堅韌、怎樣的感情,讓她時時刻刻惦記著,不放任壢熙一人獨行?

    「如果消息不是謠言,如果壢熙真的死去的話,你怎麼辦?」

    這回,她想了更久,才緩慢開口回答皇上的問題。

    「王爺一心想保得皇上平安重返朝堂,茵雅必會竭盡全部心力,完成王爺的願望,之後……」她把下唇咬出一排齒痕。

    「之後?」皇上催促她的答案。

    「之後萬望皇上成全,為王爺、為茵雅,教養腹中孩兒健康長大。」

    「你又要朕再次允諾,讓你的孩子接任帝王?」

    她苦笑搖頭。「不,我要我的孩子有權利選擇他想要的人生、完成他想要的夢想,如若他有能力、有意願,便請皇上扶他走上帝王路,如他無能力、無心,請皇上放任他自由。」

    「為什麼你不親手教養親生孩子?」

    「茵雅待孩兒平安出世,便要追隨王爺而去。王爺曾允諾茵雅,要多活茵雅一天,而茵雅允諾王爺,在黃泉路相待,王爺雖沒做到自己的承諾,茵雅卻不忍他在黃泉路上等候太久,我……永不拋棄王爺。」

    再一次的「不拋棄」?!

    皇上震撼極了,是陸茵雅這樣深刻不悔的感情,讓壢熙決定對婚姻忠心?是她陸茵雅一次又一次的不拋棄,讓壢熙寧可放棄權力襄相助、寧可身陷險境,也要對她專一?

    難怪壢熙膽敢提出一夫一妻,敢與硬聲相抗,也敢為了茵雅的離去,諷刺皇上不仁與陰狠,因為,他背後有一個永遠不拋棄他的女子…

    被打敗了,他被儇熙、被惠熙、閱熙,也被壢熙的愛情聯手打敗……

    他是個失敗的父親,第一次,他後悔為儇熙找了李荃紫,後悔把惠熙深愛的查晴兒配給閱熙,後悔硬把陸茵芳嫁給壢熙……

    他會不會因為這次的錯誤,再度失去一個兒子?

    害怕了,他開始感到害怕,一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害怕,染上他的雙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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