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樹上的蟬鳴正沒完沒了地叫嚷不休時,簡依人還在小廚房裡親自扇著扇子為朱世文煎藥。
寬大的宮裝長裙在這裡成了最大的拖累,所以她這兩日都換上一身清楚俐落的短裙,袖子短窄只到腕口,裙子也只是剛好蓋住腳背,她甚至連頭上的簪環首飾都一併摘掉了。若是不認識她的人,乍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只怕會以為她是個普通的小宮女呢。
雖聽到門邊有聲響,她頭也顧不得抬,以為是太監宮女,忙著說:「藥煎得差不多了,把藥碗遞給我吧。」
一隻碗遞了過來,她順手接過放到爐子旁邊,伸手去掀開藥鍋的蓋子,一陣熱氣呼地迎面撲起,熏得她眼淚差點流下來,手指也燙得差點摔了蓋子。
忽然有人按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說:「這麼燙,怎能直接伸手,布在哪?」
她一驚,側目看到朱世弘的臉就在旁邊,有些失措,「你怎麼來了?」
彎下身幫她把藥鍋從火上取下來,倒在藥碗裡,他一邊做一邊道:「父皇今天暗地裡找我,說是這邊有一些事情要我幫忙,但是又不想過於宣揚,惹得太子不高興。」
「那是世文的意思。他一直想讓你接手戶部的事情,他趁這次生病和父皇提出這個要求,父皇當然不忍拒絕。」她一邊回答,一邊將那碗藥放到托盤裡。
簡依人剛一轉身,朱世弘忽然說:「別動。」她正訝異不解,他便抬起手用袖子將她的臉擦了一下,「『滿面塵灰煙火色』,你現在這副樣子若是讓世文看到,他大概要感動得哭了。」
她苦笑道:「還好你沒說我是『兩鬢蒼蒼十指黑』。」
兩個人並肩出了廚房,一同走向朱世文的寢殿。
「戶部那邊正如你所料,問題的確很大,我和世文已整理出問題最大的卷宗,放在了西殿的書房裡,一會兒你可以看看,但是要以此撼動太子之位,恐怕還不太行。陛下一直不動他,就是投鼠忌器,你要想扳倒他,真得大費一番腦筋。」
「朝堂現在的局勢就是這樣,父皇之前沒有防備太子,眼見他的勢力坐大之後才恨不得鎮壓下去,同時還要防備我奪權,而世文是唯一可以完全放心的兒子,但身體卻不中用……」
朱世弘站在寢殿門口,已經可以看到正坐在殿中的三弟。他的聲音一直很輕,世文肯定聽不到,可在看到世文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我們是不是錯了?」簡依人感覺到他語氣中的凝重,心情也底落了,「是我們把他逼到現在這樣的。」
他深吸口氣,壓下那些複雜情感,比如愧疚,漠然卻又有絲歎息的答道:「你錯了,我們只是為他引了路,但是這條路還是他自己選的。我們選了這條路後都不曾後悔,你也可以問問他是否後悔過。」
朱世文沒有後悔。不只沒有後悔,對於朱世弘能到吉慶宮幫他料理戶部公務這件事,他是喜不自勝的。
因為不能驚動外人,所以朱世弘只是每天藉著來探望三弟的機會,在西殿快速地將戶部的公文從頭到尾地瀏覽一遍,能夠回復的就即時回復。當然,不是由他親筆批示,而是讓簡依人模仿朱世文的口吻動筆回答。
朱世文身體好一點時,便會到這邊看他辦公,見他瀏覽公文既快又仔細,批閱意見一針見血,不禁感慨,「二哥,你真是帝冑之才。」
他淡淡道:「你若不想害二哥背大罪,這話就休要再提。」
「知道知道,這話在我心裡憋了很久,只和你說說而已,不會外傳的。」
朱世弘每次只在吉慶宮逗留半個時辰,而且是在晚膳之前過來,用膳之時便離開,絕不多做停留,所以外人都不知道戶部之事現在已全權由他打理,反而驚訝於北平王的身體恢復神速,連處理公文的效率都大大提高了。
這天,朱世弘剛放下公文,站起身要離開,一直在旁邊協助的簡依人低聲說:「怎麼每次都不吃了晚飯再走?」
「若我停留的時間太長,必然會有人多舌傳話給太子。他現在已經有些起疑,幾次派人到吉慶宮門口打探,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因為他處理公文時,側殿之門一直緊閉,不曾想會有人來拜訪,然而這時有宮女在門口稟報,「王妃,太子殿下來訪。」
簡依人驚訝輕呼,「哎呀,他怎麼來了?」
「自然是他手下的狗沒辦法幫他打探清楚消息,他只好親自來看了。」朱世弘冷笑一聲,拉開殿門。
此時太子抬腳要進正殿,聽到動靜便轉頭察看,看到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出現在西側殿的門口時,便怪腔怪調地叫了聲,「呀,真是沒想到,我們最得父皇寵愛的弟妹,居然和最令父皇頭疼的二弟在一起說悄悄話,我是不是來得不巧,打擾兩位了?」
簡依人屈膝道:「參見太子殿下。二殿下是來探望王爺的,而太子殿下若也要探望王爺,請移駕殿內。」
朱世隆別有深意地又看了兩人一眼,冷笑著邁步走了進去。
她本要跟過去,卻被朱世弘拉住,「先別去。」
「為什麼?」簡依人急道,「你看他那副樣子,必定是要去和世文說我們的壞話。」
「他要說,就讓他說個痛快。世文不會信的,你若跟了過去,場面反而尷尬、可疑。」朱世弘向西側殿內瞥了一眼,「這裡的東西你盡快收好,別讓他發現我們剛才在做什麼。」
他獨自走進正殿,聽到太子正在裡面高聲說:「世文啊,看你都累得病倒了,大哥一向心疼你,戶部的事情要不要大哥幫忙?」
朱世文的聲音微弱,「不必了,謝謝大哥體恤,我還應付得來。」
「你該不會是讓你那個心懷不軌的二哥和你那美麗的妻子一起應付吧?」朱世隆的話裡果然透著猥瑣的笑意。「他們倆剛才可是關著殿門在說悄悄話呢。」
「依人和二哥的人品我信得過,大哥若是來說他們壞話的,就請回吧。」他咳嗽兩聲,語氣平和卻透著堅定。
朱世弘踏步走進,沉聲道:「太子殿下這些日子閉門思過得真是徹底,什麼話不說,偏講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今日又是來找碴的嗎?」
朱世隆回頭看他冷笑,「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那晚救走簡依人的人,不就是你嗎?以你的性格,你肯出手相救的人,對你來說必定極為重要,怎麼不見你向父皇請求賜婚,倒讓世文搶先?」
他只冷冷地看著太子,並未回答。
走到他面前,朱世隆悄聲地說:「我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但是我得告訴你,我也不是傻子,這太子之位既然讓我坐了,就絕對不會拱手讓人,尤其不會讓給你!」
朱世弘眼中波瀾不興,只帶著一絲冷冷的嘲諷,「太子殿下大張旗鼓地來到吉慶宮,是特意來找我吵架,還是來吵世文休養的?若是為了向我示威,可否現在移駕瀚海殿?我那裡地方寬敞、臨水清靜,殿下無論怎麼發威都不會吵到旁人。」
他哈哈一笑,「誰不知道咱們二皇子的本事?你那瀚海殿我可不敢去,若真進去了,我還有活著出來的機會嗎?」他忽地一轉身,大聲對三弟道:「世文,只有你這個傻子對他如此忠誠信服,你應該好好查查你那美麗的妻子是不是早就暗地裡跟人私通,欲謀害你,否則你這病為何會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詭異……」
他話未說完,一把亮晃晃鐵短匕首就抵上了他的咽喉。
朱世弘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殿下大概忘了我曾說過的話,不過我可以再提醒殿下一次,別再胡言亂語,否則後果自負。」
朱世隆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敢公然動武。
「你,你敢弒兄?讓父皇知道了,豈有你活命的機會?」
「我不弒兄……」朱世弘冷笑著刀尖微微頂在他的下頷,「我只是想割掉一條太過吵鬧的舌頭。理由就說,我今天下朝後喝了點酒,因酒意迷了心智,失手傷人。」微一使力,他的下頷便滲出鮮血。
他嚇得臉色灰白,卻也不敢動。
簡依人看到這副景象,原本手中捧著的茶盤嚇得掉在地上,茶杯摔了個粉碎。
朱世文本來側躺在床上,見到朱世隆流血,他勉力撐著身體半坐起來,嘶啞地喊道:「二哥住手,不要鑄成大錯……」
可語音剛落,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衣衫、被子沾染得血跡斑斑。
朱世弘大駭立刻收手,縱身撲到床邊,運指如飛點了他胸前的幾處大穴,大聲叫喚,「快去請張太醫來!」
吉慶宮內外立時亂作一團,而太子趁著這個機會腳底抹油溜走了。
朱世文這一回吐血非比尋常,按照太醫的說法,這一次吐血是因為怒急攻心,傷了心脾,狀況嚴重。而他吐血之後便陷入了昏迷,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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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得到消息後,一日之內趕過來探看了兩次,憂心忡忡守在床邊不忍離去。
眾人以為他必會再一次嚴懲太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對太子只是口頭警告了幾句,反而將二皇子以莽撞犯上的罪名關在了瀚海殿。
直到夜深,眾位臣子一再地勸諫,要皇上保重龍體,朱禎裕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吉慶宮,還殷殷囑咐簡依人務必將朱世文照顧好,若有變故必須馬上派人通知辛慶宮。
簡依人送走了皇上後,便守在朱世文的病榻之前。
這個年輕的男子,她的丈夫,現在蒼白無力地躺著,像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但他的人生還沒有走到第二十個年頭,難道就要這樣戛然而止?
她微微顫抖,酸楚的感覺一波一波地湧了上來,她忍不住輕輕握住他的手,眼淚一顆顆地滾落而下。
「依人……別哭……」忽然,在寂靜夜色中,低啞的聲音從床上微弱地響起,她驚喜地睜大眼睛,只見朱世文緩緩張開眼,正微笑著望著她,只是那笑容太過虛弱,令她心痛不已。
「世文,你醒了?我去……」她急著起身想叫人去辛慶宮通報這個好消息,但他用力抓著她的手阻止。
「別去驚動他人,更不要驚動父皇,否則又會有好多人來,太吵了……」
她只得站住,關切詢問:「那……你餓不餓?你好久沒吃東西了,我去叫他們給你煮一碗粥?」
朱世文搖搖頭,「你幫我去找二哥來好不好?」小聲道:「我有話想單獨和二哥說。」
「二殿下……」簡依人一愣,低下頭去,「他現在只怕是出不來了。陛下說他犯上,將他關在瀚海殿裡,不許他出宮。」
他用力呼吸了下,「瀚海殿是關不住二哥的,只要他想出來,誰也攔不住他。你就幫我找二哥來,好不好?我怕我的時間不多……」
這句話讓她的心驟然沉了下去,柔聲安撫,「別多想,你只要休養幾日就會好起來的……」
朱世文卻像是鐵了心般,難得強硬說:「你若不幫我去找二哥,我自己去!」
但他現在哪還有辦法下床?簡依人無奈,只好親自去瀚海殿找朱世弘。
皇上雖然將他禁足,但並未禁止外人探望,所以她很輕易地就見到了他。
朱世弘見她深夜突然到訪,而且一臉的淚痕,便急問:「世文怎麼了嗎?」
「他醒了,吵著一定要見你。」她用袖子擦著眼角不停湧出的淚水,「他這次真的病得很重,不知道能撐多久……我很怕、怕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他抿緊唇,思忖片刻後,道:「你在這裡坐一會兒等等再走,若有人問起,就說是世文有話讓你告訴我才來了這一趟。」
「那你……」
「我現在就去見他。」朱世弘反手拉開身後的窗戶,外面波光粼粼的正是蔚然湖。只見他將外衫一脫,身子躍起,形成一道短促的弧線後,乍然沒入水中。
簡依人驚訝地看著那猶自輕晃的窗戶,夜風自外吹入,撲到她的身上,但濕熱的風卻讓她週身冰寒。
朱世弘潛入在吉慶宮內時,殿裡一片漆黑,連一盞燈火都沒有。
他腳步很輕,自信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到他的存在,但是當他剛踏入內室時,就聽到三弟微弱的聲音從內室傳來,低低詢問:「是二哥嗎?」
他沒有立刻應聲,只是快步走進去,藉著微弱的月光坐在了三弟的床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朱世弘全身濕透,一身衣服緊裹在身上,沉甸甸的壓著他的身體,似乎壓著他的心。
「二哥是從蔚然湖逃出來的?」朱世文摸到他的衣服,訝異後隨即笑道:「真是聰明,父皇怎麼也想不到你會從湖水潛逃。」
「你為何急著要見我?」他凝眸望著這個自小就體弱多病的弟弟。
在他的記憶裡,世文因為身體不好,總是用一對羨慕崇拜的眼神遠遠地注視著自己,他雖然很少回頭去看那對眼神,但他知道那眼神一直都在,不過此刻看著世文,他的心底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日後,這眼神的評價還會這樣專注地望著自己嗎?
朱世文將另一隻手從襪子下面探出來,摸索了半天才抓住的手。那隻小鹿一樣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烏黑的瞳仁閃啊閃的,像是有很多話都藏在那裡,恨不得傾吐出來。
「二哥……」他薄薄的雙唇欲言又止許久,最後只說出一句,「對不起!」
這突兀的道歉讓朱世弘不解,「怎麼?你哪裡對不起我了?」以為他是指自己被關在瀚海殿的事。「這次雖然是太子挑釁,但是父皇不便再關他禁閉,以免他那一黨的人又要鬧事,所以就讓他背下這個黑鍋。這和你無關,只是父皇現在已不夠強悍了,他老了,漸漸的要鬥不過太子了。」
「我不是指這件事。」朱世文搖了搖頭,「我是指……依人。」
「依人?」他瞳仁緊縮,「你不必將太子今日侮辱她的話放在心裡,更不用和我道歉……」
「不是、不是……」朱世文拚命搖頭,目光死死盯著他,用盡全力才問這一句,「二哥,你是真心喜歡依人吧?」
這句話聲音雖輕,卻比春日驚雷還要響亮。朱世弘感覺似乎被人重重一擊敲在天靈蓋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定定地看向三弟,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世文輕聲道:「你不必瞞我,我還知道依人心中也喜歡你,她心中……其實只有你一個……」
朱世弘的手指更加寒涼,肌肉都像硬了,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幾時……你幾時知道的?」
「很早以前……」他苦笑著歎息,「在大婚那夜我就知道了。」他的目光順著二哥的衣服向下看,在二哥的腰上找到了同樣濕透的小香囊,用手一指,「那個香囊,在成親前我見依人繡過一模一樣的……」
朱世弘隨即明白,什麼也不必說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香囊,明明是由未婚妻精心製作,大婚之夜卻看到它掛在哥哥的腰帶上,而且一年以來,這香囊從未自哥哥的身上離開,這說明什麼?已無須多言。
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朱世文緊緊抓著,「二哥,我現在突然和你說破不是為了向你示威或什麼的,我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所以有些話現在必須說出來,否則我死不瞑目。」
他心中劇震地看向三弟的眼——這雙他曾以為自己很熟悉的眼,現在卻感覺陌生得讓他根本看不透。
「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歡依人,喜歡到不想她做太子妃,所以我親自向父皇開口,求父皇將依人賜婚給我。但我若知道二哥和她已兩情相悅,我是絕對不會橫刀奪愛的。」
聽著三弟的敘述,朱世弘的心中只有四個字——命運弄人。如果他早一天和依人互訴衷腸,又怎麼會有這後面的變故?偏巧,那一天卻是父皇下旨賜婚的日子,讓他又怎麼說得出口?
朱世文望他,繼續說:「二哥,我向你道歉,是因為我即便知道了真相,依然心存貪念,我想著我對依人的一片忠貞癡情,也許會使她改變心意,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終於知道緣分不能強求,而且我這身體是無法讓她一生幸福的……所以我想求二哥答應我一件事,請替我照顧好依人。」
朱世弘默然地感受著他冰涼的肌膚,良久之後才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真心待她?」
無聲地笑笑,「二哥也許不知道,這一年我與她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而我相信二哥也一定發乎情,止乎於禮。」
他十分震驚,不僅因為世文和依人竟然始終沒有肌膚之親,還有就是世文竟然知道他和依人的秘密。
「其實這不難看出來。昨天大哥對依人語帶羞辱時,二哥是那樣的衝動,這不像你……倘若你心中有鬼,必然不會以利刃相脅。二哥敢將刀逼在大哥的頸下,正說明二哥心懷坦蕩,絕無越軌之舉。」
「你這句話讓二哥很慚愧。」朱世弘很想苦笑,卻連苦笑也笑不出來。他對依人何曾沒過邪念?只是道德廉恥之心他還是有的,但這並不值得炫耀標榜,世文如此信賴自己實是令他難以自處。
「我若走了,依人必無所依,但她還年輕,不能孤苦一世,這深宮之中一定要有人可以讓她依靠。二哥,除了你之外,我別無他人可托付,更何況,依人本就該還有什麼心事要二哥去辦的?」
「有!」朱世文的眼睛一下子璀璨如星子,原本緊緊抓著他的手也更加有力,「二哥,施南的未來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不管父皇是否心甘情願,你是唯一堪當大任的人。二哥,除了幫我照顧好依人外,更要幫我照顧好這片江山!如果將施南交予大哥手裡,我在九泉之下也必飲恨!」
朱世弘的神情堅毅,緊緊攥握住他冰冷的雙手,沉聲道:「你放心,施南的未來有你一份,我必不會讓你失望。」
「我就知道二哥是最疼我的……」朱世文長長吐出一口氣,慢慢闔上眼,「二哥,你先回去吧,我累了,別讓外人看到你來這裡,再給你添麻煩。」
他緩緩起身,退到殿門口,卻見依人不知幾時已經靠著殿門坐在門檻上,在昏黃的月光下,一雙手正一刻不停地編著一條五彩扇穗。
聽到腳步聲時,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
朱世弘默默地望著她,一隻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兩人相視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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