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該回那個家暱?
長寧王已經因為她跑到百艷樓裡的事,氣的頭頂冒煙,她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跑回去找罵挨。
至於,翟府嘛!更尷尬了。
翟仲宇都已經說要結束掉他的婚姻了,她還能回去嗎?
當然不行!那太沒有面子了。
只是一想到翟仲宇,她不悅地又皺了皺眉。
他那天說要想辦法讓她自由的事,是認真的嗎?
他到底想要用什麼方法呢?不管怎麼說,這親事還是皇上御賜的,真的可以這麼簡單就解決嗎?還是他真的就這麼絕情無義,想把她給休掉,然後到外面另外找個他真正喜歡的女人?
想著她就覺得胃裡頭,冒起了酸泡泡。
她心煩意亂的把玩著茶几上的瓷杯,看著杯沿的花紋圖騰,這時外頭卻傳來一陣的混亂聲。
「喂!你不能進去啊!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外邊傳來一聲聲制止的呼喝,接著一群魁武的大漢擁了進來,圍著一名男子。
「怎麼回事?」昭佶眼神戒備地上下打量這名闖進來的陌生男子。
她看著他,只見他的外貌雖不如翟仲宇那般俊逸,可是眉宇之間英武的神態,一看就知道也非池中之物。
「你就是昭佶郡主吧?」那男子對於圍著他的那些大漢正眼也不看,只是專注在昭佶她芙蓉姣好的臉蛋上。
昭佶遲疑地打量他,終於慢慢地點頭:「是啊!你……」
「先別管我是誰了,你丈夫——翟仲宇今天就要出發往邊關去了,如果你今天不去見他,也許你這一輩子,再也看不到他了。」
「吭?為什麼?」昭佶被他的話,弄得突然有些心慌意亂,為什麼在聽到可能永遠再也看不到他的那時候,心裡竟升起一股酸澀的情緒。
「你到底要不要去?」他的口氣既著急又無奈。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臉著急的樣子,想他應該是翟仲宇的什麼好朋友吧?再想想那一天,他臨去時的那個吻,好溫柔又好深情,她突然很想念,她豁出去似地道:「他現在在那裡?」昭佶咬咬牙,緊捏著自己的手說。
林間的蕭瑟寫滿了初秋的涼意,翟仲宇帶著簡單的行囊站在風中,飄散的發下,一雙毅然莫測的眼眸,隱藏了未名的悸動,他凝鎖著無人的道路上,久久久久不語,終於,他發出了絕望的一笑,嘴角里是酸酸的苦澀:「別再拖延時間了,我該走了。」
「噯!再等一下嘛!你還沒見著君奇耶!難道你真的捨得就這樣離開?」寒靜凝覷著他的背影,好心好意的提醒他:「我想昭佶郡主一定會來的,畢竟,你們也是夫妻一場嘛!」寒靜焦急的兩手不安的搓揉著,眼睛也一直四處張望,希望這對即將離散的怨偶,能有個好的結局。
翟仲宇苦笑著搖頭:「她說過我們的婚姻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地獄,既然她是這麼的痛苦,她應該會很高興能夠擺脫這場婚姻的束縛,而我也可以放心的離開……沒有牽掛的離開。」
「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一直在騙你自己?」寒靜看出他苦澀的表情:「你明明也是愛著昭佶郡主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承認?」
翟仲宇聞言淒惻的扯了扯唇角,不置一詞。
「你如果真的就這麼走了,不管是對你還是昭佶郡主而言,都將會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
「遺憾嗎?或許吧!」翟仲宇抬頭望了一下逐漸西斜的暮色,眸中帶著緬懷的神色,他想趁現在將故鄉的景色鐫刻進腦海,等下次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現在他唯一掛念的人,除了那早已被他傷透了心的祖奶奶,就只剩下那擁有眾人恩寵的昭佶郡主了。
想到昭佶那亮麗明魅的笑容,翟仲宇的胸口就沒來由的抽痛一下。他深吸了口氣,撇開那惱人的情緒,他已經決定放她走了,沒道理還念著她。再說,他的心裡還是存有忿忿的不平,為這樁無可奈何的婚姻不平,為無辜冤死的洛琳抱屈,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去愛昭佶,即便他曾經答應過洛琳,可是……他真的辦不到。
「我走了,等君奇來了,就麻煩他替我多關照我祖奶奶,至於昭佶郡主……」他頓了一下,腦海中不自禁的又想起她撒潑的模樣,他微微苦笑著,澀聲道:「若是她願意,就請她回家看望祖奶奶,如果我三年後沒有回來,就請她另外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你真的不後悔?」寒靜多麼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為什麼明明一樁好事,會弄成這樣?雖然她明知翟仲宇為了要讓昭佶郡主得到『自由』,中間是吃了多少苦頭,什麼悍夫虐妻啦!亦或是他為了求富達顯貴,而拋棄糟糠之妻洛琳的事也被拿出來渲染,總之,他將自己的名聲弄壞,甚至為此還惹得龍顏不悅,直嚷嚷要把他治罪,還好長寧王從中斡旋,才沒有將事情再擴大。
念及長寧王,翟仲宇的臉上就多份歉疚。
想起那日他在御書院與皇上還有長寧王,就昭佶郡主的事情作解釋時,翟仲宇對於那些平日就對他心懷芥蒂的人,為他所刻意造出來的謠言想落井下石,他卻隻字不為自己辯駁,只是默默的想將一切的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就算因此名聲弄壞,丟官罷職,他也不為所動一概承認。
他原本就不是個巧言令色的人,既不會官場上的阿諛俸承,更不興說些應酬話,更別提還要他想些什麼對自己有利的言詞,來為自己脫罪了。
反正,他也正愁不知如何讓昭佶,自他們這場錯誤的婚姻中擺脫桎梏,這下正好,他連動腦傷神的功夫都省去了,那些平素就喜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正好替他大大的省下不少麻煩,他連動嘴皮子的功夫也省下了,只管點頭承認就是。
他曾想過是否可用一紙休書將事情完納,可是他略一評估,又覺不妥。
畢竟她可是個女孩子家,無論男人用何種理由休去女子,對女人來說,皆是無比羞愧與見不得世俗的事,於是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正好,流言四起,他也順便將昭佶會出現在青樓裡的事,故意扭曲成是他這個悍夫虐妻的把戲。多好!壞人由他當就好,與其兩個人一起下地獄,不如就讓他一個人受,反正橫豎他已是注定對不起她了,這樣就好,既對得起洛琳死前的托咐,又對得起自己實在愛不起昭佶的愧咎心理,這樣……實在很好。
他的舉動著實讓皇上大為光火,甚至氣到想將他嚴刑查辦,開玩笑,讓他這個貴為一國之主的皇帝,丟下這個臉,這可這麼得了?錯點鴛鴦譜,棒打鴛鴦的糊塗事,只能是尋常的百姓人家才可發生的事,而他,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吶!再有天大的錯事,也是對的,那容得下反損顏面的情事發生。重辦!一定要重辦!否則天下人該如何暗地裡嘲笑他這個多管閒事的皇上呢?
偏偏,長寧王可不上翟仲宇這個當,他深知自己寶貝女兒昭佶的平素惡行,她的嬌蠻任性他這個作爹爹的又不是沒領教過,那會輕信翟仲宇的片面之詞,再說這個年輕人可是上好的棟材啊!在這朝野之中,要想找幾個真心會維護皇上安全,與值得相信託付的人,可是不多,於是他力排眾議,獨保翟仲宇,並要他即刻按原來的行程,前去緝拿一笑傾城。
於是這樁原本可能會讓他身敗名裂,丟官罷職的流言風波,就經長寧王這麼輕袖揮袍般的三言兩語解決了。
本來嘛!人家女方的爹爹都開口力保女婿沒事了,旁人還喳呼什麼?於是,皇上也就順水推舟的平息了這樁事。
翟仲宇淡漠的臉上,回憶起這件事,臉上露出了一絲空虛,他搖頭,沒有回答,然後逕自踩著暮色的黃昏離開。
就在他離開後,隱隱地似乎聽見一個女人哭的聲嘶力竭的聲音。
他擰擰眉,不以為意,又繼續踏上屬於他的旅程。
***
天邊浮雲掠空。
帶著秋意的風,捲起地上枯落的殘葉。
昭佶趴在窗邊,無聊的支著下頷,瞪著窗外。
她回來了,回到翟府。
經過高君奇夫婦他們將翟仲宇為了放她自由的過程加油添醋,讓所有人聽了之後,都對翟仲宇疼愛老婆的心情紛紛豎起大姆指,一個勁的稱讚,再加上她爹爹事後的嚴厲斥訓,好像所有的過錯,全堆到她頭上來了。她備感無辜的撅著唇,嘴唇嘟的半天高,十分不情願的『乖乖』回到翟府等待翟仲宇的歸來。
所以,此刻她的心情很悶,非常非常悶。
難道真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錯?
是嗎?好像不太對吧?明明喊著不喜歡她的人可是那個冷血無情男,可不是她耶?為什麼大家都說我的脾氣嬌,卻不說他性子冷呢?
還說他的個性沉穩內斂?天啊!他們是沒看到那天他抓狂發飆的模樣,才會這麼說,其實他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
唉唉唉!真的好無聊。昭佶無趣的將頭垂的低低的,全身無力的癱在窗檑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哎呀!我的寶貝昭佶啊!你怎麼一整天都關在房間裡不出來,你是不是生病了啊?」翟老夫人見已至下午時刻,卻整天聽不到昭佶驚天動地般的喊叫,頗不習慣的跑進昭佶的房間裡,卻看見她神情落漠的扁嘴發呆。好不容易這個寶貝孫媳婦終於回來了,翟老夫人可是樂得緊,甚至還為了維護她,與她爹,也就是長寧王大罵一架,要他別隨便亂數落別人的孫媳婦。
赫!她老人家敢情忘了,這個孫媳婦可也是長寧王的手中寶心頭肉呢!不管如何,昭佶總算回家了,這總算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想起翟仲宇剛離開的那幾天,昭佶因為沒有人可讓她興風作浪,一肚子的怒氣與委屈無處發洩,只好一個人待在房裡重新溫習當初她在這個房間裡,罵過翟仲宇的那些話,可是愈罵心愈酸,愈想心愈痛,她發覺她的一顆心,早已被翟仲宇整個給填滿了,想來想去,想的都是他,罵來罵去,罵的也還是他,可是偏偏,她就是見不著她所罵所想的人,只好每天失魂落魄的東飄西蕩,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日子卻愈過愈無聊,現在她總算能體會什麼叫度日如年了。
「昭佶,你是不是那裡不舒服啊?要不要說出來告訴祖奶奶啊?」翟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關心的問。
「沒有,我的身體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我的心。」昭佶哀怨的說。
「吭?什麼?是心病啊!」翟老夫人勉強的笑著,她拉拉昭佶的衣袖道:「哎呀!別想那麼多了嘛!反正日子總是要過的啊!以前你一個人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過,現在也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啊!」
「可是現在少了一個人可以供我蹂躪,我好無聊。」昭佶嘟著嘴,眼睛裡閃現著一簇精光,好像希望翟老夫人能夠解決她心裡的煩悶。
「蹂……蹂躪啊?」翟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那歷經風霜過後的皺紋,也微微抽搐,她乾乾地笑著說:「祖奶奶我年紀大了,沒辦法陪你玩。」
「那怎麼辦?我真的好無聊好無聊,無聊到想死掉。」昭佶苦悶的兩道秀眉,都快打結了。
「想死掉!」翟老夫人被她最後的那三個字,給驚駭的倒抽一口寒氣,她不由得想起,翟仲宇當初那如警告般的話……先將她所恨的人殺死,然後再把知道她秘密的人也滅口之後,最後才會自殺吧!
想到這可能的下場,翟老夫人猛然打了個寒顫,她豁出去似的拍拍胸脯說:「好吧!今天祖奶奶就陪你,讓你解解悶。」
「真的可以嗎?」昭佶高興的跳起來,她牽著翟老夫人的手,認真而又懷疑的看著翟老夫人,而後者像是拼了老命般的絕然表情,慨然地點頭。
「萬歲!」昭佶快樂的歡呼。
一股濃濃的不祥氣氛,悄悄地籠罩著翟老夫人。
「乖……乖孫媳婦……你……你確定這是個老少咸宜的活動?」翟老夫人張大了眼睛,猛嚥口水的,顫抖著龍頭拐,指著昭佶手中一大把的暗器問。
「是啊!很有趣喔!」昭佶興奮的整張臉紅通通的,她揚起手中那一袋裝滿暗器的小錦囊道:「上回我拿仲宇當靶子試丟,可是好像沒什麼用,現在我已經重新改良過了,保證可以把人射成像刺蝟一樣,很好玩喔!祖奶奶要不要來試試?」想想托翟仲宇的福,她的丟暗器之功已是更上一層樓,包準可以達到既好玩,又不傷人的目地。她只是無聊咩!
「不,不用了,」翟老夫人搖的頭快斷了,她隨手指了一個替死鬼道:「祖奶奶突然覺得筋骨酸痛,讓下人陪你玩好了。」
「啊?」那個倒霉的替死鬼,就是正在庭院中灑掃的小廝,只見他乍見昭佶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臉,只覺得全身一陣寒意直襲上心頭,他有些心顫的把手中的掃帚一丟,轉身就想落跑時,身後卻傳來破空的聲響。
「啊!」一柄短刃斜斜歪歪地射在那替死鬼的足踝差一寸,嚇得他哇啦哇啦,一路狂叫的衝出翟府,直接辭工不幹了。
「喂!我又沒射中,怎麼跑掉了?真是不中用的東西!」昭佶氣惱的抱怨,卻無視於一旁的翟老夫人一付被她的『神技』又嚇到又駭到的模樣。
「祖奶奶!」昭佶嘟嚷著嘴,卻眼尖的發現站在翟老夫人身邊手捧茶水的女婢。
「嘿!就是你,吃我一招『天女散花』。」說話間,雙足點地,竄向空中,同時丟出手裡的暗器,往翟老夫人與那女婢的方向丟去。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杯碟落地,與哀嚎聲不絕的呻吟聲相呼應。
「我……我的天啊!我的這把老骨頭快散了,誰……誰快幫我找大夫來啊!快點……」只見老夫人面部扭曲的摔在地上,顯然這一跤摔得不輕,就在翟老夫人呼天搶地的哀嚎時,一旁卻傳來細而小的聲音,聲音淒零的像是秋天枯樹上最後的一片葉子,隨時都會隨風捲去。
「救命啊!死人了,我……我會死掉的,我……我一定是死定了……」在翟老夫人的身邊傳來一聲聲細微的哀嚎聲,聲音哀楚的像是一隻瀕死的小狗,在寒風中嗚咽地呻吟,翟老夫人擰著眉,看向聲音的出處,這才發現,那個女婢被昭佶的暗器給釘死在地上,整個人呈現大字型,眼睛翻白,口吐白沫,一付昏厥的模樣。
「來人啊!大夫請來了沒有?」翟老夫人忽然陷入絕地的驚恐中,如此的喊著。
***
現在的昭佶就是有這麼無聊,自從發生上回翟老夫人的昏倒事件,已經整整十天了,翟老夫人午夜夢迴,還是會被驚嚇醒來,整個人呈現恍惚夢醒之間的渾沌。
昭佶的房間像是被人貼了『內有惡犬』般的標語,府裡的小廝與丫頭們,在經過她的院落時,總是會刻意的避開,若是遇上非要經過的路,則寧願多繞大半圈的路程,就是不願經過她院落。
這個情形,比之當初她大鬧翟仲宇時還慘,因為之前,還有個不怕死的翟仲宇,敢往來穿梭在她的房間內,為她體貼的送湯藥,送食物,現在可好,雖然她現在的身份是翟府的大少奶奶,可是府裡的人看見她,卻像是看見個『怪力女』一般畏懼她,想到這裡,昭佶就愈發思念翟仲宇那張冷冰冰的臉,那毫無溫度的口吻與對話,因為這些回憶的過往,已成為昭佶每日尋索的甜蜜。
因為翟仲宇平日深得皇上的寵信,這回被遠派邊關,皇上基於愛烏及烏的道理,也似乎覺得才剛讓他們倆夫妻成親,就折散人家,覺得挺過意不去的,就將宮廷裡御賜的食物,像是一些宮廷裡的大廚特地料理的美味又沒什麼油脂的烤肉,或者是一些外邦所進貢她從來就沒有吃過的水果之類的賜給昭佶,可是她無暇欣賞、品嚐這些美食,這幾天她一直望著門外。看著窗外陽光普照,幾道陽光照射在前庭,這景色如夢如幻,可是她卻對這些美景視而不見。
為什麼翟仲宇的身影,在這短短的幾天裡,就填滿了她所有的思潮?這可頭痛了,愈是想他,愈是見不到他的心理,教她忍不住又要流下淚來。
這個可惡又討厭的翟仲宇,為什麼總是要讓她想他、念他,他會知道她心裡這些反反覆覆的思緒嗎?如果他知道我在想他,他會怎麼樣呢?
昭佶在腦袋裡胡亂地又罵了翟仲宇一頓,卻又不由自主的望著大門的方向歎氣。
昭佶的這種反應,看在躲在角落裡觀察她許久的翟老夫人,得意的在嘴角掛起陰陰的微笑。看來這個小妮子,是真的愛慘我那個憨孫了。
也好,反正吃飽閒閒,到不如就讓她心中成形已久的計劃,提早進行……。
這一天,清風徐徐,白雲悠悠。
昭佶無聊的坐在池塘邊,拿著石頭丟飛過她眼前的蜻蜓、小鳥。
最近都沒有人陪她解悶,瞧她可憐兮兮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她似的,一個人孤獨的坐在如茵的草地上,眼神呆滯的像是個遺世獨立的人。
翟老夫人站在很遠很遠的角落,已經觀察她很久了,確定她『暫時』沒有危險性後,她才慢慢地靠近。
「嗯,今天天氣很好 ̄你……你一個人啊?」翟老夫人裝成一付無意間遇上的樣子,刻意漠視她臉上寫滿的『我很無聊』四字。
本來以為會有人來解救她,沒想到來的人卻是一個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高的翟老夫人,害她一顆雀躍的心情,馬上沉落谷底,她扁上小嘴,落下了淒楚的眼眸,悶悶地應道:「是啊!」
「想心事啊?」翟老夫人雖然也坐下來了,可是卻隔了一箭之地的距離,與昭佶遙遙相望。
昭佶古怪地凝覷了翟老夫人一眼:「祖奶奶,你也很無聊嗎?為什麼明明就過來了,卻還要離這麼遠講話,不累嗎?」
嗟!就是因為怕你,才會離你這麼遠,你難道不曉得這叫作保持安全距離嗎?
翟老夫人的心裡雖然叨念著,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更和藹了:「你不知道嗎?祖奶奶因為人老了,耳朵不靈光了,講起話來嗓門特大的,我是怕嚇了你,才會坐這麼遠的。」
「那祖奶奶不就聽不清楚我講的話了?」昭佶斜覷她。
「呃?」翟老夫人尷尬的笑笑,馬上轉移話題:「沒關係,這樣比較有趣,我們來聊一聊仲宇的事吧?」
昭佶癡愣的眼神裡,閃過一簇光采,她橫過眼稍盯著翟老夫人的臉,一付你想暗算我的眼神,看著她道:「他有什麼好聊的?人都已經跑得好遠好遠啦!還說什麼三年不回來,就叫我找個好人家嫁了,這句話還是身為人夫該說的話嗎?」昭佶說想到這事,還是氣的牙癢癢的。
「喔!這樣啊!仲宇真是不會說話,那個笨孫吶!」
「祖奶奶你知道嗎?之前我不是跑到百艷樓裡表演嗎?就是那裡的老鴇告訴我說,如果要報復一個男人的變心,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戴綠帽子,那個時候把仲宇給氣的半死,可是我已經答應爹爹了,絕對不能再回百艷樓。」
「是嗎?你爹爹說的沒錯,一個女孩子家還是別隨便拋頭露面的好。」翟老夫人有些驚詫她異於常人的報復方式,而且心裡也已經默默地將百艷樓列入她的黑名單中,準備那天一狀告到皇上那兒去,說那兒的老鴇誘拐皇室宗親當『舞伶』。
「不過,如是他真的敢三年不回來,我就照他的話到外面找男人,反正是他先不要我的。」昭佶像是立定了決心似的說。
「呃……這不太好吧?仲宇是個好孩子,他不會真的放你一人獨守空閨的,他只是因為有公務在身,沒辦法陪在你身邊,也不必……」語未停,昭佶的竊笑聲已然洩出。
輕如銀鈴似的咯咯笑聲,自昭佶的齒唇間悠揚地洩出,她捧著肚子笑的彎了腰,連眼角都擠出了眼淚。
翟老夫人被昭佶忽而喜忽而狂笑怒罵的情緒,給攪弄得糊塗了。
「拜託喔!祖奶奶,我是逗你的,你怎麼竟然還當真了不成?」昭佶總算找個人出了幾日來無人理采的鳥氣。
得知被愚弄的後覺,翟老夫人的臉上露出了縱容寵溺的笑臉,她站起來靠近昭佶的身畔坐下,輕揉地撫弄她的頭髮,言語間無意流露出心疼與不捨的寂寞「昭佶,告訴祖奶奶,你想不想仲宇啊?」
聽到翟仲宇的名字,昭佶的心像是被無形的枷鎖,將她層層地纏繞住。
沉是她唯一的感覺。
像是一顆被擲入湖中的石子,落在湖中最深暗之處,美麗的心湖亦像個美麗的牢籠,雖然不是駭人的暗,卻也是一片蒼茫的白,在湖心處,一個身影,緊緊地瞅著她的視線,那是她心之所繫,心之所想的那個人,想到了他,連心都會有糾纏的感覺。
昭佶的一張小臉,寫滿了落寞的表情,她垮著臉,哀怨地捧著自己的下頷道:「說我不想他是騙我自己,可是要說我想他,除非他也在想我,這樣我才會承認我想他。」,
翟老夫人低下頭,歎了一口氣,她不得不承認,她與昭佶之間的代溝實在有夠大,也許比不過黃河,可是有誰能告訴她,昭佶所說的話,到底是想還是不想的思念。
「從小只要我一有個不順心或不愉快的事情,我爹爹都會想辦法逗我開心,再不然,我也會找人出氣,可是來到這裡,每一個人好像都很怕我,都躲我好遠,我在這裡,真的好寂寞。」說著,昭佶也斜覷了一眼在身邊的翟老夫人,表示她也是害她無聊的兇手之一。
「哎呀!怎麼會有人怕你呢?你長的是這麼的可愛,這麼的惹人開心,況且你還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那些下人們,看見你的那個表情,絕對是尊敬而非害怕,你可不要想歪了。」翟老夫人口是心非的解說。
「喔!是嗎?這是否表示祖奶奶也願意陪我玩了?「昭佶的心可是雪亮的,她當然分得清那些人對她是好,那些人的心裡,是排斥她,這些她都明白。
「呃……這個等改天祖奶奶的身子骨好些了再說。」翟老夫人又開始在打太極拳。
「算了,我不會為難祖奶奶的。」昭佶的心早被翟仲宇一個人佔滿,像是這些尋人作樂的壞心眼,少了他讓她欺負,怎麼樣就是少了些樂趣,說來說去,她還是覺得最好玩,最好欺負的人,還是翟仲宇。
翟仲宇,又是翟仲宇,怎麼整個腦子裡就是只有這個名字。
難道我昭佶真的已經為他著了魔嗎?
「那就好。」翟老夫人拍拍自己的胸口,一付鬆了口氣的神色,全落入昭佶的眼底,昭佶彎著她好看的唇線,嘴角欲求的漩渦淺淺的浮現在兩側,她小心翼翼的看著翟老夫人,輕輕地問:「祖奶奶……是不是可以讓我去找他?」既然想念是一種折磨,那麼唯一的解藥,恐怕只有找到他,她的心才能找到停泊的港口。
彷彿是聽不清楚,也似乎是訝異於昭佶所說的話,翟老夫人疑惑的看著昭佶問:「什麼?昭佶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可不可以去找他?」愈是想念,就愈迫切的想要見到他,這是她從來都沒有過的混亂情緒。
「找誰?是仲宇嗎?」翟老夫人皺著眉說。
「嗯嗯,可以嗎?」昭佶的眼睛亮晶晶的。
「這個嘛!」翟老夫人故作思量狀:「你也知道的,一個女人家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實在太難看了,而且你才新婚不久,如果,你跑出去了,外人會怎麼看待我這個祖奶奶,別人一定會說是我『苦毒』你,你受不了,才離家出走的。」
「不會不會,祖奶奶對我最好了,怎麼可能會產生這種謠言,不可能的。」昭佶熱切的拉著翟老夫人的手,向她保證。
「可是仲宇他是在緝拿欽犯,很危險的。」
「我也會武功啊!我可以幫他。」
嗯,這到是不假。
「可是他人在邊關,很遠的。」
「我可以去找他嘛!」昭佶跺著腳說:「就是因為他一去已經三個月了,這期間連封信都沒有,我怎麼知道他會不會把我這個新婚的妻子給忘了,而且,他可以很灑脫的去那麼遠的地方,一點音訊也不留不給我,可是我卻不能不去想他,現在我已經被困在這個牢籠裡,這個房子裡留有太多我對他的回憶,可是空有回憶,卻看不到他的人,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一定會發瘋的。」
看著昭佶嘰哩呱啦的嘟嚷一大堆,翟老夫人的眉尖眼底溜出一抹激賞的神色。看著昭佶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因為外力的道德束縛,或者當初的外力介入,都不能改變她一心想追求的事物。翟老夫人覺得,昭佶的所作所為,也許在一般人眼裡,是有那麼一點礙眼,因為她太自我,太敢跳脫道德枷索的規範,所以一般人很難去容忍她,可是看在翟老夫人的眼裡,卻對她追求美好事物的心情,感覺到非常的窩心,因為現在的昭佶就像是當年的她,遇到真愛,勇往直前。
因為真愛,值得追求,如果曾經努力的付出過,卻沒有結果,將來也會是個很美的回憶,可是若失去了機會,恐怕將會懊悔一生。
「好,我支持你,你去找仲宇吧!」翟老夫人原本也是有這個打算,讓他們夫妻倆能夠聯袂闖江湖,只是話如果由她來開口,只怕她那個憨孫知道了,恐怕不會輕易地放過她,可是……嘿嘿,現在是由他的老婆自己提出的,他總無話可說了吧!
「真的?那我現在馬上就去準備東西,明天我就走。」昭佶跳了起來,挽起衣袖,準備『包袱款款』,出去吃自己。
「啊?這麼快。」翟老夫人瞠目結舌的瞪著昭佶,不相信她竟是如此的見君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