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扮假鬼嚇人容易,要找到那個神出鬼沒的巡按大人卻難上青天,愛愛前前後後在衙門轉悠了幾圈兒,怎麼也探聽不出巡按大人的落腳處。
數來堡說小也不小,茫茫人海中要找個人著實不容易,尤其衙役們說若不是巡按大人主動出現,就連他們知府大人也不知道平時巡按究竟在哪兒晃悠,也沒人知道巡按的全名是什麼,他們只知道巡按是「大大人」就對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愛愛差點沒昏過去。
看來只好靠自己了。
巡按大人既然是微服巡訪,自然就會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樣,可惜前來數來堡賭錢的、觀光的、買賣的外地客太多了,在這麼多人當中要找一個眼生的老頭子……還是很難耶!
第四天的中午,愛愛終於忍不住了,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氣悶地大叫起來。
「死老頭子到底滾到哪裡去了啊啊啊……,』她猛地這麼一聲大吼,嚇得賣雞蛋的小販失手砸了好幾個,坐著吃麵的客人險些把麵條餵進鼻孔裡去。
大半的人都驚愕地轉過頭來看她,還以為是個什麼瘋婆子,可是見到她嬌嫩可喜的模樣兒,又俱是一呆,憋著的鳥氣也罵不出口了。
「唉。」吼完了是舒服一點,可是一點都於事無補。愛愛歎氣,愀然不樂地走到小橋邊,趴著看河水的倒影。
「怎麼辦呢?我們在明他在暗,那個巡按老頭子大人會不會每天藏在堡裡搜集尹據,好把賭坊一網打盡呢?」
極有可能,要不然他幹什麼不擺架子耍官威,招招搖搖地在數來堡出人,反而像個賊似的,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不給人知道呢?
愛愛又歎了一口氣,摸摸飢腸轆轆的肚皮,這才想到又該吃中飯了。
可惡,這幾天下來也害她在外頭花了好幾錢的銀子,還害她一白嫩嫩晶盈剔透的肌膚給陽光荼毒,這些通通都要算到巡按大人的頭上。
「要給我找到你龜縮在哪裡,非把你嚇到半夜奪門而出,直接飛奔回京城不可!」她忍不住邊嘀咕邊走向擺滿各色小攤的大街上,眸光搜羅著香噴鮮辣的小吃。
就在這時,她在一攤餛飩攤子上看到了一個白衣賽雪的身影,正背對著她閒適地坐在小板凳上,看模樣好似一邊進食一邊跟老闆聊天兒。
她心房怦怦劇跳,有點躡手躡腳地走近去。
「喂!」她拍了拍他的肩。
他含笑回頭,一見是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又驚又喜,「愛愛?!」
一聽他叫喚自己的名字,她的臉微微紅了,心裡卻是掠過一絲甜滋滋,一屁股坐在他身畔的凳子上,假意豪邁大方地笑道:「你竟然記得住我的名字……你吃的是什麼?好香啊!」
他忙著為她介紹:「這是劉二哥的招牌鮮蝦餛飩湯,又香、又鮮、又有勁兒,很好吃的,你吃過了沒有?要不要來一碗?」
「好哇。」看著憨厚老實的小販一眼,愛愛嫣然一笑,「那就煩勞劉二哥也給我煮一碗,多加些香油,加得噴噴香的就更好吃了。」
叫完東西,她忍不住瞥過頭去瞅著他,卻被他眼底的一抹驚艷給羞酡了臉蛋兒。
愛愛今天穿的是一襲淡金黃色的雪紗宮裝,雪白的頸間繫著一條小小紅色如意百寶鎖囊,還穿著顆金鈴擋,隨著她的顧盼之間清脆生響。
滿頭烏黑如緞的發挽成了兩個髻,還分出一縷長長的青絲編成了辮子盤捲其上,再用個小小的梅花簪扣住,襯著柔嫩如花的笑臉,宛若清雅中帶著奇艷的一枝初綻紅梅。
「你……怎麼這麼盯著我?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她摸了摸臉頰,心下有些羞赧。
「你今天這樣穿……很好看。」他訥訥地道,突然又警覺到太唐突佳人,「對不起。」
她噗地輕笑起來。「又是讚美又是道歉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欠了我多少銀子呢,得這麼小心翼翼地奉承我。」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的盈盈笑臉,心逕自柔了,溫和地道:「愛愛,三次見面,你次次形容風姿不同……我竟不知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了。」
她被他深深的注視盯得雙頰飛紅了起來,「我就是我呀,有什麼不一樣?」
他陡然石破天驚地道:「你家中實際上並不困難,前兩次你都是故意偽裝喬扮的吧?」
她心兒一震,有些張口結舌,「你、你怎麼知道?」
他微微一笑,深邃的眸子映著一絲慧黯,「憑你今日不俗的談吐和裝扮,雖然我不知你的用意為何,但是見你不貧不苦,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泱泱大度和寬闊胸懷讓愛愛心頭驀然湧上一陣強烈的內疚和自慚,小臉登時刷地變紅了。
他這麼關心她,她卻幾次三番都謳騙他,捉弄他……她突然覺得好對不起他。
「君……公子,」她低著頭小小聲道,「對不住,我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也讓你白白為我擔心了。」
她突如其來的溫順婉約倒讓子言怔住了,急忙解釋:「不不,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說……你……很好,你這樣……很好。」
她眨眨眼睛,這才有些釋然,「你不怪了我嗎?」
「要怪你什麼?」他凝視著她,輕輕微笑,「怪你太可人,教人見著了就會情不自禁想親近嗎?」
她受寵若驚,「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好?」
「有的。」他玉臉微紅,卻堅持地道,「你真的很好……很好。」
書獃子就是書獃子,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好在哪裡,就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一「很好」、「很好」,可是說也奇怪,成天在史藥錢賭坊進出的男人也不少,讚美的、崇拜的也有一大群,可是就算他們成篇累牘的讚美甜到可以膩死人,卻還是遠遠敵不上這個書獃子結結巴巴的「很好」兩字。
愛愛低下頭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兒咚咚咚地急跳著,就是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怕見他溫柔的笑臉和那雙宛若星子的眸兒呀……
劉二哥下好了餛飩湯,卻半天遲遲不好遞送過來,為的就是怕打擾了這對壁人小兩口兒的你儂我儂,直到一個臉紅紅,一個頭低低,半晌沒人好意思開口說話了,他才匆匆忙忙又新下了一碗餛飩,吆喝一聲送上前來。
「餛飩湯來了,請慢用。」
被這麼一打岔,愛愛和子言之間的尷尬坪然局面也漸漸自然了起來,愛愛謝過劉二哥,緩緩吃將起熱呼呼的餛飩來。
「嗯,果然很好吃。」她吃得一頭汗,卻還是捨不得停口。
他寵溺地望著她,取出帕子幫她拭著額上的汗,
「慢慢兒吃,當心燙口。」
她抬頭嫣然,「你吃飽了嗎?怎麼不再吃?」
「我已經飽了,你慢慢用。」
「可是光只有我吃不好玩,」她眼兒一亮,興沖沖地用筷子夾起餛飩,遞送到他嘴邊,「啊……張嘴。」
他本能地張口吃了,歡喜溫柔地笑望著她,「很好吃……你多吃點啊。」
「對了,你說你是外地來的,」她一邊吃一邊好奇地問,「要來我們數來堡多久呢?」
「不一定。」他微笑,幫她擦了擦油膩膩的小嘴兒。
「噢。」她點了點頭,舀起匙子喝著鮮美的熱湯,有點開心地道:「這麼說,你也可以留久一點囉?」
他笑了,「你希望我留久一點嗎?」
「嗯!」她重重點頭。
「為什麼?」他眸光熠熠,微顯喜悅。
「因為……」她的聲音又變小了,「因為……那個……數來堡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花好月圓,還有好多好景致和好玩的地方你都沒有去過呢,多留些日子,我有空還可以帶你逛逛去。」
他驚喜地道:「你願意?」
「當然願意……」她脫口而出,這才驚覺自己實在太不矜持也太隨便了,連忙接道:「……不過我也是有條件的。」
「請說。」明知要被敲竹槓,他還是一派溫文儒雅,笑意柔和。
愛愛不禁有點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脾氣,有沒有性子,懂不懂得什麼叫「生氣」啊?
「你都不怕我敲你竹槓嗎?」她狐疑地看著他。
他溫和地問:「你會敲我竹槓嗎?」
「怎麼不會?你沒聽孔老夫子說過: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既是女子,個兒又小,身兼女子跟小人兩種身份,你不怕我當真狠狠敲你一筆嗎?」她睨了他一眼。
他失笑,又是溫溫柔柔地替她擦著唇畔的湯漬,「既然你會說出口,就表示你不會這樣對我,如果你真想敲我一頓,也不會說得這麼明白了。
她的心思被識破,當下面紅過耳,還是死鴨子嘴硬道:「那可不一定,反正你是外地人,我就把你敲到除了回鄉的銀子外一毛不剩……」
沒想到她越是強調,滿臉恫嚇,他就笑得越是開心。
到最後愛愛嘟起小嘴,洩了氣。
「不要跟你講了,一點都不正經,完全不把我的話當真。」她抱怨。
「好、好、好,我相信你會敲我竹槓就是了。他笑瞇瞇。
她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哼,語氣太造假了,表情一點都不真實。」
他又是笑,提醒她:「你說要有條件,還沒說是什麼樣的條件?」
「一天二十兩銀子的伴遊費。」她索性一鼓作氣大大加價,「怎麼樣?怕了吧?」
「很怕、很怕。」他這次的表情極為配合,認真地做出驚嚇到的樣子。
她咧著嘴兒笑了,很得意地道:「算了吧,看你這種老實頭常常被騙,姑娘我就不忍心敲詐你了,就一天十兩吧,可是吃飯、坐車、騎小驢兒,包括喝茶水的錢都算你的。」
「就這麼說定。」他摸了摸她的頭。
她笑了半晌,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眉心兒又蹙了起來,「唉喲不行,這幾天不行。」
「為什麼?」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她歎了一口氣,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他關懷地問;「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她瞄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連我都沒辦法的事了,你這個書獃子還會有什麼辦法呢?」
「書中有千計萬策可用,你怎知我幫不上忙呢?」他正色。
她一點兒都不指望他,懶懶地揮了揮手,「罷了,總之等我忙完緊急大事後再說吧……你……說好了不能這麼早就走的喔!」
「我在數來堡也有事待辦,不會這麼早離開的。」他專注地凝視著她,遲疑道:「你確定不需要我囊助……」
「不用、不用。」她爽快地揮著手,「唉呀,反正就算再難的事,通通包在我身上就不會有事了啦,很快就可以解決了……對了,你還是住在凱月大客棧對不對?」
「是。」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們那兒新近住了一個鬼鬼祟祟、鼠頭鼠腦的老頭子?」她緊緊張張地問。
「呃……」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有,你找那個……鬼鬼祟祟、鼠頭鼠腦的老頭子做什麼?他欠了你家的錢嗎?還是做了什麼大壞事?」
「那個人呀,也可以說是做了大壞事,更可以說是故意找我們家碴兒,故意跟我們家過不去的大壞蛋。」她氣咻咻地道,「要給本姑娘找到,非好好剝下他一層皮不可。」
「既是這等大惡人,正應該報官府緝查才是,他也聽得氣憤填膺,昂揚地道:「國法不容身觸,凡是壓欺善良百姓或胡作非為魚肉鄉民者,一律該受國法制裁。」
她聽著他正義凜然的話,有點感動,但是也有點心虛……
「問題就是,我不能報官。」她苦笑。
她要找的就是個官,還是個特特大的官,再來,她們開的是賭坊,再怎麼申請過營業憑證、老老實實開店做生意,但一聽「賭」字總也佔了個名不正言不順,何況從來窮不與富爭,富不與官鬥,她們再怎麼籌劃也只能暗著來,把巡按大人嚇回去就算數,要不然認真槓上了,淒淒慘慘地肯定是她們這三個「史藥錢」。
「為何不能報官?」
她撓了撓頭,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總之,這件事兒多蒙你的關心,我自有主張就是了。」
「不行。」他正色,堅持道,「像那等敗類人人得而誅之,我怎麼能夠讓你一個人冒奇險而袖手旁觀呢?」
她望著他,剎那間有些衝動就要接受他的想法,讓他幫著自己……可是她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不能把他扯進這趟渾水,他是個再善良正直不過的書獃子,哪曉得人情世故和江湖險惡?萬一要是有個差錯,教她這顆心怎生放得下?
她拍拍他寬闊的肩頭;臉兒驀地一燥,像是燙著了般急忙縮回小手,「呃,我先走了,這一餐又要麻煩你請客了,後會有期。」
他緊緊地凝望著她,難掩一絲不捨,聲音依舊溫文從容。「我該怎麼找你?」
到史藥錢賭坊!
她脫口就想說,可是「賭坊」這兩個字在他面前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是個知書達禮文謅謅的書生,會對身在賭坊裡討生活的姑娘家怎麼想呢?
愛愛臉色一黯,心頭沒來由蒙上了一陣陰影,勉強笑了一笑,「你找我不方便,還是我找你吧。」
他還想再問,愛愛已經像只小小的金黃色蝴蝶般翩然飛離了。
「究竟到幾時;你才願意信任我,願意飛進我的世界裡呢?」他不禁有些癡了。
連他自己也惘然了,不過是第三次的邂逅相見……竟已無法將她的笑影自心頭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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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累的身子,愛愛捂著干扁扁的肚子回了賭坊。
怎麼一天的時辰過得這般快?一眨眼午飯才剛剛吃過沒多久,又到吃晚飯的時候了?
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肚子也是會餓的,不過如果沒有找到冤大頭和金主猛敲一頓的話,她是決計捨不得花自己的錢吃一頓好飯的。
中午敲過君子言,晚上沒人可敲,自然得乖乖回家吃免費的晚飯了。
她一踏人賭坊,就看到常客王二麻子抱著他的鵪鶉,也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愛姑娘,好幾天不見你了,麻子可想你想得緊哪!」他一見是她,又驚又喜,又忍不住笑了,「來,您來幫我瞧,瞧這一隻鶴鶉,毛色光亮肌肉結實,光是它這雙眼睛……您瞧!可有看過這麼凶的眼神嗎?」
「凶?」她彎下腰細細打量了,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安慰地拍拍他道:「嗯,的確夠凶的,今兒可以跟眾鵪鶉好好拼一場了。」
那只鵪鶉分明是只鬥雞眼的,鼓溜溜、滾圓的眼珠子滑稽地擠在一塊兒,恐怕別的鵪鶉一見到就先笑死了,那它自然可以不戰而勝,打敗眾敵了。
「有希望嗎?」王二麻子充滿希冀地看著她。
「有希望,有希望。」她強忍著笑,頻頻點頭。
看王二麻子歡天喜地地往場子裡蹦跳而去,愛愛才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唉喲我的天啊!」她抱著肚子,越笑越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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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大廚房要了一大碗打滷麵和幾碟子小菜,她上了閣樓就唏裡呼嚕地吃將起來,吃得滿頭大汗暢快不已,連多多抱著小鵪鶉蹲在她跟前都沒注意到。
「愛愛,」多多怯怯地戳了戳她,「怎麼辦?」
「咦?」她猛抬頭,「你怎麼了?怎麼愁眉苦臉的?什麼怎麼辦?」
多多苦著臉道:「今兒下場的鵪鶉都像發癲了一樣,咕嚕嚕笑著拍著翅膀團團轉,最後體力不支倒地……我想問問你,以前你看這個場子的時候,鵪鶉們也是這樣的嗎?」
「噗!」愛愛一口麵條噴了出來。
多多驚叫著連忙躲開,「唉喲!」
「呀,我的媽呀……」愛愛嗆咳著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多多被她笑得越發可憐兮兮,「我知道我就是笨嘛,可是我真的對小動物們沒轍……你們偏偏都要我去看這種場子,我看我還是去看拿手的牌九場子好了……」
她勉強止住了笑,「不,不是在笑你啦,只是……噗,只是今天是特殊狀況……我猜猜,是不是除了咱,們家的鵪鶉外,別的賭客的鵪鶉只要一對上了王二麻子的鵪鶉,也有相同的遭遇?」
多多崇拜地睜大了眼,「你怎麼知道?」
她又想笑了,擺擺手道:「就當王二麻子今天手氣好吧,不過等他贏的差不多了,要跟他收幾兩精神損失賠償的銀子。」
「啊?」多多愣了。
「笨,這也不懂。」她只得解釋詳細些,「誰叫他帶來的鵪鶉太滑稽,造成我們的鵪鶉因狂笑過度而抽筋潰敗,這算非戰之罪,鵪鶉們的內心創傷和調養不用錢啊?當然得跟他要錢!」
多多恍然大悟。「對喔!要收!不能放過他!」
愛愛不愧是大家豎起大拇指公認的「錢鼠」,就連這樣也能要錢哪,看來她還得向愛愛多學習才行。
愛愛又繼續呼嚕呼嚕地吃起麵條,還不忘叮嚀道:「還有,鵪鶉場上不管輸贏,不能讓它們鬥得過久,否則會同時體力耗損過度,下回就不敢再上場了,知道嗎?」
「是。」多多行了個正規正矩的軍禮,隨即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啊了一聲,「對了,盈盈要我順道問問你,今天找到巡按大人了沒有?」
她吃麵的動作頓了一頓,小臉登時滿是洩氣,
「唉,別提了,那個老頭子大人不知道躲哪兒去了,難找得很。」
「今兒的賭客又變少了一點,」多多也開始憂心了,「衙門的人來跟咱們通知過了,要咱們收斂著些,說巡按大人說了,賭雖是民間娛樂,但若是存心鋪張大行其道,引得民心混亂賭風人骨,以至於荒廢耕織……他就決計不放過。」
「屁。」她氣得牙癢癢,忍不住口出渾言,「龜縮著不出來,只敢吩咐下人出來狐假虎威,有本事他就跳出來明刀明槍地登高一呼,雷厲風行地掃賭……這樣左撂一句,右撂二句的,分明就是鼠輩作風!」
多多沒想到她會氣成這樣,反應如此激烈,「呃,其實……我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啦,何況我們心中無病不怕吃涼藥……我們一向賭得很有規矩、很斯文的啊,不像『坑人賭坊』、『黑店賭坊』和『吃人不吐骨頭賭坊』……」
她笑了起來,「人家是『鏗然賭坊』、『黑鈿賭坊,和『食人五穀賭坊』……」
「唉呀,通通差不多啦,裡頭坑人的手段兒分毫不少,哪像咱們還算是賭界中的……」多多搜羅著肚子裡的文詞兒,欣然地拍手道:「仁義之師!對,就是仁義之師,頂多只是偷蒙拐騙一下下而已,哪像他們真的把人給剝光了還弄得傾家蕩產,還要人家賣女兒、賣田地……」
話是沒錯,但是巡按大人分明就是一竿子要打翻一條船,這麼行蹤飄忽鬼鬼祟祟,只怕就是要暗地裡調查眾賭坊的「罪狀」。
就算她們光明正大,還是不可不防被巡按大人栽贓。
「這些官兒,想要立功陞官發財,還不是得從我們身上下手?」她哼了哼。
「怎麼辦呢?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們要不要先關門一陣子避避風頭?我聽說「坑人賭坊」好像也收到了消息,因為他們最近貼出了紅單子說要整修內部,擇期再開了。」
愛愛咬牙切齒,「膽小鬼。」
「可是……」
「你放心,我跟那個老頭子大人是槓上了。」她氣憤地道,「還沒有行動就已經放風聲放得數來堡的賭坊都草木皆兵了,這筆賬可得好好跟他算上一算。」
「愛愛……」」多多有點遲疑,「你……好像太過認真了,算了啦,咱們只是平民小老百姓,躲躲風頭就好了,何必認真跟官斗呢?」
「我就是著不慣他躲起來偷偷摸摸搞鬼的樣子。」
「可是人家的暗訪就是躲起來偷偷調查啊!」
愛愛杏眼圓睜,「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我我我……」多多吐了吐舌,很不好意思地道:「當然是站在你這邊,只是覺得你把自己繃太緊了,這樣不好的,萬一氣出病來了,尋郎中看病拿藥也得花一筆錢呢!」
愛愛啼笑皆非,「總之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處理的。」
她怎麼吞得下這口鳥氣呢?
這個巡按大人連影兒都未出現,光是以風聲就翻攪得各賭坊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臨敵膽先怯了,還打什麼仗?大家現在都怕成這樣,接下來只怕巡按大人命令還沒下,他們就自動瓦解。
開玩笑,賭坊可是她的命啊,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被人家「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愛愛臉上的神情更是堅定,看在多多眼裡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愛愛好像……太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