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陰暗暗的小巷子裡,一盞微紅的大燈籠,人尚在十幾步外,就已經聽見了裡頭的穢聲怒語和嘩啦嘩啦的賭具翻動聲。
子言一身布衣,微登著眉頭緩緩走進了烏煙瘴氣的賭坊裡,才剛一踩進門檻,險些就被裡頭的濃濃水煙和汗臭味給熏了出來。
不過他微笑依舊,靜靜地來到了圍著最多人的那一桌場子。
做莊的是黑鈿賭場的當家老大黑虎,一臉油滑詭詐的神情,卻是無比慇勤地招呼著賭客。
「來呀,來呀,下下下……下好離手!」
聚賭在桌邊的怕不下二十來人吧,多半是粗漢和窮佬,滿頭大汗滿眼的貪婪,賭到臉色青黃了,手都發顫了,還是拚命掏出血汗錢來押寶。
黑虎看著眾人多半都押在小的那一邊兒,他暗暗一笑,抓起骰盅開始搖晃了起來,手上鐵黑色的扳指隱隱透著幽光。
「來來來,是大是小是和,通通就看這一盅了……」他搖盅完畢,一把壓定了骰盅,大喝一聲,「開,麼四五……十點大,通殺!」
所有的賭客失望地叫了起來,面色慘白……
黑虎使個眼色,身旁的小嘍囉得意洋洋地撲向前把所有零散的銀子和銅錢一掃而斗
「各位老客,再下,再下嘛……賭桌之上風水可是輪流轉,說不定下一局就讓你們通吃、通抓、又通殺……下了、下了……」
近二十名的賭客像是賭瘋了一般,眼都紅了,誰也不肯承認自己運氣壞,賭技差,紛紛掏盡了身上所有的銀子要翻本兒。
「媽的,老子就不信今晚這麼邪門兒……」
「對,跟他拼了!」
「下一注搖出個清一色通紅,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小七子,去!拿借款押條子來,我再借十兩銀子……娘的,下一注二定要連本帶利通通贏回來……」
子言夾雜在己然賭紅了眼、完全喪失理智的賭客中,深邃的眸子浮起了一抹憐憫和悲哀之色,唇畔的笑意卻冰冷得足以凍煞人。
他的眸子緊緊盯著黑虎手上搖骰盅的動作,接著目光移到了那隻鐵黑色扳指……子言冷冷一笑。
看來今晚這群賭客別想翻身了。
他犀利的眸子很快地掃視過全場,很快又察覺出了好幾處暗地坑人的花樣兒,眸光變得更冷了。
「黑鈿賭坊,」他低沉自歎,「……數來堡第七家蝕骨窟。」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綁著兩條小辮子卻瘦巴巴的七八歲模樣小女孩怯怯地擠了進來,顫抖著聲音低喚:「爹……爹……你在哪兒……」
小女孩被粗魯的賭客們擠來擠去,有的乾脆一腳把她踹到旁邊去,只見小女孩扁了扁嘴,最後還是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勇敢地繼續擠了進來。
子言眸光柔了下來,輕輕地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俯下身來輕問:「小妹妹,你來這兒做什麼?」
小女孩沒料到會遇到這麼好的人,長得斯文俊挺,口氣又這麼溫柔,刀百瞧著自己的眼神裡帶著輕柔的憐惜……她的鼻端瞬間熱紅了起來。
「這位……叔叔,」她祈求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可不可以幫我找爹……我爹叫老黃,黑黑瘦瘦,臉上還有顆大黑痣,很好認的。
「好,我幫你找。」他衝著她溫柔一笑,緩緩挺直身子揚聲道:「老黃兄在嗎?」
他的聲音清亮有力,穿透了哄鬧的搖骰和呼喝聲。
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連黑虎也往他這邊望來—
「什麼?」
「我找一位老黃兄。」他堅定地重複,眸光如炬。
和他目光交觸的人們情不自禁低下了頭來,心下一陣忐忑發虛……
「老黃,叫你哪!
老黃擠在最裡邊,已是賭得一身臭汗,通紅的眼像是瘋狂的野獸,直到被蹭了蹭才驚覺地轉了過來。
「誰?誰叫我?」
子言凝視著他,輕輕將小女孩送至他身邊,「老黃兄,你的女兒找你,應該有很重要的事。」
老黃低下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娘的,你這賠錢貨來做什麼?把老子的好運都給攪霉了……幹什麼來著?」
小女孩一顫,低下了頭來抹著眼淚,卻一點也不敢哭出聲,「爹……娘病得好厲害……剛把草藥都給吐了出來,還帶血……我好怕,爹,你快回去瞧瞧娘吧,還有你不是出來幫娘請大夫的嗎?」
老黃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失措和羞愧,卻是一閃而逝,立刻惱羞成怒吼道:「請什麼大夫?通通都是一些掃把星,倒霉貨……吐血就吐血,又不會死人……你快給我滾回去,老子還沒翻本兒呢……」
小女孩這下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死命抓著他的『褲角不放,「爹……娘真的不行了,她真的好難受……您快跟我回去吧……」
老黃已經是賭瘋了,此刻心中哪還有一絲絲父女之情?理智全失的他一腳踹翻了小女孩,「叫你滾回去你沒聽見嗎?」
子言眸中殺氣一閃,很快地接住了跌撞而出的小女孩,「你這是當人家的爹嗎?簡直比地痞流氓還可惡!
老黃呆了呆,又窘又怒地揮舞著拳頭,「你是哪個破窯子鑽出來的狗?竟敢管老子的事?你不要命了?」
可是說也奇怪,子言只是冷笑著站在原地盯著他,卻讓老黃揚起的手臂怎麼也打不下去……老黃心頭一陣冷嗖嗖,直覺好像這一拳下去,沒命的恐怕是自己……
其他的賭客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紛紛鼓噪著道—
「好了,好了,老黃我看你今兒就賭到這裡吧,反正你身上也一乾二淨的了,明日有錢再來……」
「說得是,回去瞧瞧你那婆娘,萬一要真鬧出人命就不好了。」
老黃被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更覺得沒臉,一口氣也吞不下,陡然大叫一聲,「誰說我沒錢賭了?我還有這個丫頭……黑虎老大,我把她押給你了,看看值多少錢,就現賣給你了。」
黑虎嘿嘿直笑,對於這種買賣已是見慣不怪了,認真地打量了乾瘦卻清清秀秀的小女孩一眼,「喲,你家丫頭可不值幾個錢哪,又這麼瘦不啦唧的,我轉賣給孫嬤嬤還得花趟跑腿費……不過看在你是老客的分上,不買豈不是不給面子嗎?我黑虎最是通情達禮的,要不……就五貫錢吧。」
老黃張大了嘴,心有不甘地道:『可是……你甭看她又瘦又小,她很能幹的,又有力氣,能下田、能做飯,還能趕牲口……」
黑虎笑瞇了眼,「我說老黃呀,賣到孫嬤嬤那兒還能幫忙趕什麼牲口?人家還得花時間、花飯錢調養她到能張腿賣錢……」
眼見他們越講越不堪,懷中的小女孩驚悸顫抖到緊巴著自己不敢放,子言胸臆怒火熊熊燃燒,玉面還是一派冷靜。
「五貫錢?」他冷笑,對老黃道:「還不如賣給我,我出一兩銀子。」
老黃嚇了一跳,「你……」
「我家裡正缺個燒飯的丫頭,你這女兒很是機靈,我要了。」
小女孩驚訝地抬頭,怯怯地叫了一聲:「叔叔……」
子言低頭一笑,給了她一個撫慰定心的眼神,「且聽叔叔安排。」
她點了點頭,雖只是初初見面,卻本能地信任這個比爹還溫暖和氣的年輕叔叔……
黑虎一見他半途殺出攪了自己的買賣,心下也有些不爽,「小子,你是幹什麼的?懂不懂規矩?」
「規矩?」子言古怪地一笑,「我只懂得願買願賣這個規矩,老黃當場要賣女兒,聽見.的人都有資格競標,你是這黑鈿賭場的大老闆……該不會連這點子風度也無吧?」
黑虎被他一句話堵住,臉紅脖子粗卻也擠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何況這麼多只眼在瞧著他,難道他還真為了一個小丫頭打壞自己這黑虎「老大」的名聲兒?
「老黃,女兒是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他臉上還是裝出很豪爽的樣子,「我黑虎哪會真計較這個?傳人江湖,會給人笑掉大牙的。」
老黃鬆了口氣,卻貪婪地望向子言,「你說要買她回去燒飯……那一兩銀子可不成,起碼也得五兩才行。」
五兩?
所有的人都嗖地吸了一口涼氣,五兩銀子足可以買一頭牛和兩畝的田地了。
子言笑了,目光炯炯,「五兩?若是我答應你五兩,你是否還想再往上加?」
老黃窒住了,「……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兩銀子。」子言劍眉一揚,鏗然有聲地道:「再多沒有,這一兩給了你也不過白白讓你再糟踏了……可是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會出這樣的價錢跟你-這樣的人做買賣?」
他的椰榆聽在老黃耳裡一陣不是滋味,可是他睜著泛血絲干黃的眼睛四處望著,發現果然沒有其他人對這件買賣有興趣,最後他只得咬一咬牙—
「一兩就一兩,」他伸出乾瘦的手,貪婪地道:「拿來。」
「且慢,你把賣身契簽了,我自然把一兩銀子給你。」
「簽……簽就簽。」老黃一點都沒有捨不得女兒的樣子,反而是迫不及待想要拿到那錠銀亮亮的銀角子。
賭場裡押條紙和筆墨是現成的,沒三兩下子就打好了契約。
「爹……」小女孩哭了起來,「你當真要把我賣人嗎?那以後娘怎麼辦?」
「你這賠錢貨哭個什麼勁兒?老子能把你賣得一兩銀子,還是替你爭口氣兒了!」賭字當頭,老黃已是六親不認。
「可娘……」
子言輕輕地低下身來,牽著小女孩溫和地道:
「你跟我走吧,你娘不是病得很嚴重嗎?」
小女孩有些驚惶又有些受寵若驚地望著他,「叔叔……」
他眨了眨眼,微笑道:「走吧,一切有我。」
小女孩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望向父親……可是父親的身影早就隱沒在那群暈暗吵雜的人群中……連回頭看她一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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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去請了個大夫到小女孩家,看著家徒四壁的破草房和黑黝黝中仍可見到的乾瘦老黃牛,以及荒耕的田地……他不禁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賭字害人匪淺,可見一斑,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天下間因賭家破人亡的悲劇還有多少啊。
如何導正民心,不玩物喪志,只怕是一項艱難的工程啊!
在大夫仔細為床上蒼白消瘦的婦人把脈時,他輕輕地揉著小女孩的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草。」
「小草?」他憐惜地凝視著她。
好一株可憐的、任憑風吹雨打的路旁小草,小小年紀就得承受爹嗜賭、娘臥病的命運……
她怯然地點頭,「叔叔,謝謝你請大夫來幫我娘看病,叔叔的大恩大德,小草就算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小草什麼都能做,燒飯、縫衣、趕牛……我什麼都行。」
他微笑,「我今日買你不是為了真要把你帶回去當丫頭,只是不忍心你就這麼被糟踏了。」
她微張小嘴,困惑地問,「可是您花了一兩銀子啊,那是好大的一筆錢……」
「小草,你爹平時都是這麼愛賭的嗎?」他突然正顏問道。
小草低下了頭來,慚愧地揉捏著衣角,「我爹……以前不是這樣兒的,以前他很勤勞,待我和娘很好,可是打從鄰居的狗蛋叔邀他去賭場逛逛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也不下田了,成天跟娘要錢,要不就是拿家裡的東西去賣……娘要不給,他就生氣……」
他陡然站起身來,負著手緩緩踱行了兩步,昂藏修長的身形在昏黃的豆燈影下顯得更加高大偉岸了,小草心頭油然而起一陣祟拜感……
如果爹可以像叔叔這麼好就好了。
ˍ他驀然回頭,眸光複雜地看著小草道:「小草,我實跟你說了,我並不是本地人,是來辦事兒的,辦完事就得回去,所以沒有辦法將你和你娘帶在身邊……我有一個提議,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啊?」
「你還有什麼親戚長輩嗎?」他低下身來,親切地問道。
「還有外公、外婆住在鄰縣,待我好得不得了……」她攪擰著衣擺,吸吸鼻子,「可是他們也窮,娘說就算回去了也只是拖累他們……」
他點點頭,「你和你娘想回外公外婆那兒?你捨得你爹嗎?」
「爹……」她眼眶紅紅,「我捨不得,可是我好怕再這樣下去,有一天爹會把我再賣給別人,那娘怎麼辦?她的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子言爽利地點頭,毅然道:「我的提議就是,讓馬車護送你們母女倆到鄰縣去投靠親人,你爹是指望不著了,從今以後你們娘兒倆要懂得為自己打算,懂嗎?」
「到外公外婆那兒?」畢竟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而已,她睜大了眼睛,一時之間犯了躊躇,「真的可以嗎?爹不會生氣嗎?」
他歎息,「我不認為你爹現在除了賭以外,還會想到其他。」
就在這時,大夫已號完脈了,在老舊的桌上伏首寫了些什麼,這才走了過來,「公子,這位大嫂子的病不礙事兒,只是操勞過度又挨餓給掏空了身子,只要好好休息靜養幾個月,再多吃些滋補有營養的東西,這麼調養著就會好了;還有,這上頭是我開的幾味藥,也是補氣潤肺滋養化郁用的,只要連續吃上三四帖就會見效了。」
「大夫,真是麻煩您了,這麼晚還讓您出診,這是診金和我些許的心意,請您收下。」子言爾雅謙恭地笑道,取了二兩銀子遞給大夫。
老大夫受寵若驚,「唉呀,不用這麼多……」公子……」
「哪裡,這是應該的。」
在老大夫的千謝萬謝之下,子言送他出了門,一回頭就看見小草眨著黑亮亮的大眼睛,緊張地抬頭巴望著自己,「叔叔,大夫的意思是說娘不要緊嗎?」
子言揉了揉她的頭髮,眸光溫暖極了,「是,你娘不會有事兒的。」
小草歡喜地撲向臥榻上的母親,「娘,您聽到了嗎?大夫說您不會有事的,您聽見了嗎?」
虛弱的婦人滿目感激的淚光,看向子言,方纔他們的談話她都聽得清爽,一字不漏,心底感激極了。
「恩公,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的恩德才好……」
子言來到床畔,親切、誠懇地安慰道:「大嫂,您太客氣了,這不算什麼。我的意思是,讓您和小草帶一筆錢回娘家安養身體,也可以做個小生意來餬口過日子,不知道您的意思怎麼樣?」
婦人感動得不得了,「公子,我們怎麼好再拿您的錢呢……」
「聽我說,只要把身子養好,以後再怎麼辛苦都能過日子,老黃兄現在滿心都被賭給矇混住了,只怕還沒得到教訓,所以現在你要為自己和小草多做打算,」他苦口婆心,「等將來日子安穩些了,老黃兄有一天也真正悔悟了,到時候閤家團圓也不遲……如果你們母女倆現在還是跟著耗,只怕日子只會越來越過不下去的。」
他的分析清楚明白,鞭辟入裡,婦人聽得心下暗服,頻頻點頭稱是。
「果然還是公子想得周到,」婦人拭著淚花兒,感動地道:「那麼一切都由恩公您做主了,『您是為了我們母女好,如果我們再弄不懂這一點,就實在太辜負您的一片善心了。」
「大嫂太客氣,您安心靜養,這件事就交給我安排了。」子言含笑。
小草從頭到尾都敬佩尊崇不已地望著他,好像看到了什麼救命天神降臨一般……
幸虧今晚遇到了這位英俊好心的叔叔,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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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愛坐在府衙對面的小巷陰裡,邊咬著熱包子邊緊緊盯著府衙大門。
這樣滿城亂找地找了好幾天,快跑斷了兩條腿還是沒有找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後她實在沒法子了,千脆學一招守株待兔,就這麼每天守著府衙門,不信等不到那個老頭子大人上門來。
再怎麼微服出巡、暗地私訪,他也該會回衙門吩咐交待什麼的吧?
她就在這裡守著等著盯著,不怕他不出現!
「唉……」只不過這個老頭子大人也太會忍了,-她都在府衙門口盯整整三天了,還是不見人影。
愛愛撓了撓頭髮,開始有點怨歎起自己悲慘的命運來。
「怎麼別家賭坊的當家都沒有像我這般苦命?簡直是跑腿跟蹤調查……十八般武藝都要搬演出來?」她用手扇了扇汗濕的小臉,呼了口氣,「唉。」
罷了,追根究底,誰教她不想花銀子自然就得花力氣,正所謂天下沒有白吃的米飯。
就在這時,她看見一個熟悉的、教她怦然心跳的雪白身影緩緩走近來。
君子言?!
她想也不想地飛身撲了出去,快樂地叫了起來:「喂!」
子言被她嚇了一跳,喜色隨即躍人雙眸,「愛愛?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說來話長。」她小臉紅紅,「你呢?你又來這兒做什麼?」
他望了望府衙一眼,溫和地微笑,「路過。」
「噢,」愛愛不疑有他,「你吃過午飯了沒有?」
他一怔。
她狡獪地眨了眨眼,立刻裝出悲悲慘慘的模樣來,掏出包子歎了一口氣,「我好可憐……就只能吃一個包子填肚子……」
他一聽之下大驚失色,連忙牽起了她的手就往前頭的酒樓帶,「你餓了?為什麼不早說呢?」
看他緊張又貼心的舉止,愛愛心窩兒暖洋洋,步伐微微落在他身後,還是忍不住偷偷吐了吐舌,「……書獃子。」
這麼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