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到多倫多去了,他一出國我就比較閒,可以溜班,也不會有人管。」戀戀輕快地笑著。
戀戀是秦學平的私人秘書,只需對他負責,所以其他部門的經理權不及她的工作領域。她朝薛佛眨眨眼,小聲地問:「一切順利吧?那個范拓蕪難不難搞?」
「目前為止還算挺順利的,他的兩個孩子對我很親暱。」薛佛抿著嘴角微笑,有一絲的涼薄。
「孩子?天啊,我不知道范拓蕪有兩個孩子的事,誰是孩子的母親?我沒聽說他結過婚啊。」戀戀一聽覺得非同小可有趣極了,她一向喜歡熱鬧的,尤其是這類錯綜複雜的愛情糾葛。
「聽說是個叫葉眉的女子,結婚前一天死於一場高速公路連環車禍。」薛佛淡淡地交代了一下。
「唉!又是一個沒那個命的女人。」戀戀感性地說。
「戀戀,我覺得我的作用似乎不是很大,大概也幫不了秦先生什麼忙,我的工作等於是孩子們的伴讀老師,平常接近范拓蕪的機會就不多,而且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海之朝露或是電視台,就算唐又詩去找他,我也不會知道。算起來我只是誤打誤撞地找了一份工作,有了安身立命的暫居之所。」薛佛有些苦惱。
「別妄自菲薄,想辦法讓范拓蕪愛上你呀。」戀戀自作聰明地獻計。
「胡鬧,這怎麼可能,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只是要他愛上你,又不是要你愛上他,只要他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就等於是幫了秦先生大忙。」戀戀退而求其次地說服薛佛,她知道好友至今尚未從方凱的創傷裡恢復,要她打開心扉重新接納新的愛情似乎是路途遙遠。
「若要他愛上我恐怕更是工程浩大,我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薛佛輕哼了一聲。
「哎呀!說歸說啦,丘比特的箭專門喜歡射向你們這些鐵齒的人。哦!對了,又詩和秦先生一塊去多倫多了,這也就是你最近沒見到她去找范拓蕪的原因。」起初戀戀也不知道唐又詩要跟著去度假,今早秦先生愉悅地告訴她這個消息,本以為秦先生已經贏得美人心了,無奈卻得到秦先生告知婚期恐怕要無限期延長。
薛佛瞧了一眼腕表不疾不緩地說:「快十一點了,我得回去了,薇薇、邦邦放學後必須看到我。」
「唉!真麻煩,好像嫁給范拓蕪的人是你,孩子的媽也是你。連和老同學的午餐約會都得被剝奪。」戀戀不甚高興地發牢騷。
「嘻!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們兩個沒來由地有一股母性存在。真的不能多聊了,改天吧,等小朋友放假時,我把他們帶在身邊,我們再好好聊。」戀戀是個開懷的朋友,她也好想多和她說說話,但她是真的不能多耽擱了,早上才答應范拓蕪的,她必須對她的工作忠實。
告辭了戀戀,開著她的喜美二手車飛也似的趕回范府。正好老李接了薇薇、邦邦也要進門。
「阿姨!阿姨。」兩個娃兒見到薛佛,興奮地朝她跑去,直撲到她的身上,薛佛一手牽著一人走進主屋。
「阿姨這是我今天做的勞作,我用剪刀剪的一隻蝴蝶。」說著,薇薇獻寶似的從書包裡拿出了一張黃色彩色紙所剪的美麗蝴蝶。
「哇!好漂亮呢,薇薇你好棒哦。邦邦呢?你是不是也剪了一隻蝴蝶?」
「弟弟笨死了啦,把今天剪的紅蝴蝶掉進廁所裡了,還髒兮兮地要用手去撿,好噁心哦。」薇薇連珠炮似的數落弟弟今天的糗事。
「你亂講啦,我不是用撿的,我是拿著衛生紙包著手撿的。」弟弟不服氣地朝姐姐吐舌頭。
「後來呢?撿到了沒?」薛佛扯著笑說。
「後來我去報告老師,跟老師說弟弟的紅蝴蝶掉到廁所裡了,老師說掉了就掉了不要撿了,撿起來也臭死人。」薇薇又搶著替弟弟回答。
「阿姨,你會不會剪蝴蝶,可不可以剪一隻給我?我要紅色的。」邦邦要求。
「好啊!可是要等你們睡完午覺功課做完才教你們怎麼剪。」
「哇!好棒!好棒哦!我還要剪一隻小狗和小老虎,可不可以?」邦邦興奮地鼓掌。
「阿姨,我要一隻小鳥和一隻小山羊。」這是薇薇的渴望。
後來接續下來的一整個下午的時光,他們都在剪紙的嬉戲裡度過。
對於美術系畢業的薛佛而言,這些技藝不過是小玩意。從小薛佛的手就能纖巧地創造出不斷的奇跡,不論是作畫也好,剪紙也好……一點也難不倒她。
薇薇與邦邦看到薛佛「出神入化」的剪工,對她更是崇拜得不得了,從此以後跟前跟後地膩著薛佛。
***
雖然范拓蕪要她代理女主人的位置,但除了薇薇邦邦的事全權由她處理之外,她倒也沒有干涉其他太多范家的家務事,畢竟李嫂把范府上下打理得很好,她也就不便涉入太多。連家裡的開支,她也不過問。因為她終究只是個外人罷了。
住進范府也一個月有餘,除非必要的交談,她幾乎很少見到范拓蕪,孩子和他相處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李嫂說明天是薇薇邦邦的生日,范拓蕪似乎忘了此事,並未交代李嫂準備如何替兩人慶祝生日。
本來薛佛預備今天一早提醒他,但據李嫂的說法是范拓蕪昨晚一夜未歸。
哼!不知醉臥誰家美人膝。
打了行動電話——收不到訊號。看來最直接的方法是親自走一趟海之朝露。
今天她再次造訪海之朝露有別於前次的裝扮,芥茉黃縐綢前金口長袖襯衫,萊姆黃碎花薄紗長裙。
艾咪朝她笑了笑,指了指辦公室的位置,撇了撇嘴,搖搖頭說:「他這兩天心情不是很好,火藥味很重,大伙都不敢去招惹他,怕掃到颱風尾,你自己保重吧。」
「心情不好?什麼事讓他心情不好?」
艾咪聳聳肩,「不知道,這兩天的生意好翻了天,他高興都來不及,天知道為了什麼。」
薛佛提了提膽子,邁著步伐敲著門。
才敲三響,裡面傳來狂野的悶吼:「滾!我說過誰也別來煩我。」
她又敲了三響。
「我說滾蛋,聽不懂中文是嗎?」他咆哮地吶喊著。
再敲了三響。
他氣急敗壞地衝過來,憤怒地開了門,「該死的,要是沒有足夠重要的事,你可要小心你的腦袋。」
見是薛佛,他微愣了一下,讓開身好給她空問進來。
「脾氣真不小,如果我沒有足夠重要的事覲見,你真的會在我脖子上抹一刀嗎?」薛佛不確信地問他。
「如果是你的漂亮的脖子,我可能會考慮用其他方法懲罰。說吧!來找我什麼事。」范拓蕪輕佻地看著她。
「看來你八成在酒缸裡泡了一夜。」她譏諷道。
她看著他,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走到CD架旁拿了片CD,放入播放的機器裡。樂音流瀉。「SomewhereOVertheRainbow《彩虹曲》,Ham—ldArlen作曲,E.Y.Harburg作詞。」她才聽了前奏,立刻說。
他賞識地點點頭。
在彩虹彼端的遙遠天邊,
有塊搖籃曲中提到的樂土。
在彩虹彼端的那片藍天,
能實現你美麗的夢想。
我願上雲端與星辰為伴,
讓所有的憂愁化作輕煙隨風而去。
在彩虹彼端有青鳥飛翔,
鳥兒也能跨越彩虹,
為何我不能,
鳥兒既能跨越彩虹,
願我也能飛到彩虹的另一端。
他緊閉雙眼,如夢似幻的一張臉。樂音暫歇,旋即又起。就這樣在靜謐的氣氛裡聽著綠野仙蹤的彩虹曲。
等他張開眼,她說:「你是個矛盾至極的人,骨子裡熱情如火,卻偏又表現出對男歡女愛冷酷無情的模樣。」
他怔忡地看著她,氤氳的眼眸帶著霧氣,如子夜星辰的眼,流露出少見的柔情幾許。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到我的世界裡來?你一定會仙術,不然怎會看透了我?這麼輕易的。」他似醉又醒地說。
「我不會仙術,只是比較善於觀察人性罷了。」她訕笑地回答。
「你要陪我跨越彩虹嗎?」他說著醉話。
「你已經擁有比青鳥更珍貴的東西而不自知。」她說。
他不解地看著她。
「薇薇和邦邦明天生日,別讓他們看到你泡了一身酒氣的蠢樣。」她的語氣帶著責備。
「薇薇和邦邦的生日?哦!我真是糊塗的爹地,忘得一乾二淨。十二月八日,對了,是他們六歲的生日。」他懊惱地拍了拍額頭自責地說。
她站起身,關了CD,「你醉得需要好好休息,和我一塊回去吧,洗個澡,吃點東西,明早酒醒了我陪你去挑禮物。」她帶著命令式的口吻說。
他瞅著她說:「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霸道的女人?」
「呃?」她以為她聽錯了。』
「少來,我說得夠清楚了。走吧!」他咧開嘴對她笑。
***
車陣中。
由薛佛開車。
他舒服地倚進椅背裡。
「為什麼心情不好?」她隨口問。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問了呢!嗯——為什麼我會心情不好?如果我說是因為你,你會不會相信?」他斜睨她。
「不會!」她答得乾脆。
「哈哈哈!答得真妙。」
「因為沒有理由,你沒有理由為我而心情不好。」她一片坦然地說。
「你認為什麼樣的理由才算是理由?」他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要嘛有愛,要嘛有恨,你我之間不痛不癢的,心情是不會有起伏的。」這是她的經驗之談。
「你可有愛人?」他突兀地問。
「有啊!」她答得順口。
「誰?」他挑著眉問她。
「說了你也不認識。」這是實話。
「說說看嘛,很難說我認不認識。」他誘導她回答。
「方凱。」她不假思索地道。
方凱?是她愛人的名字,突然有一股陌生的情緒擾亂了他。
「男朋友?」他不自然地問。
「前任未婚夫。」
「前任?」
「呃!老掉牙的故事,有一天我不小心撞見他和我的好友親熱,在地氈上。接下來的發展可想而知。」至今談起仍讓她心痛。
「你還愛著他嗎?」他輕描淡寫地問。
「唉!」她歎了口長氣,「愛又如何?只能放在心裡塵封起來,看看時間能不能沖淡一切。」
「你開車的技術不錯。」他換了個話題,雙臂交握於前。
「方凱是我的技術指導。」
「看來那個方凱仍然塵封得不夠深。」他開玩笑地說。
「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我提到方凱,其實我已經很久不太與人提起他了,只是你今天問起我才談的。」她熟練地將車子滑進車庫。
「我是不希望你仍然活在痛苦裡,何況這種負心漢不值得你這麼多情地懷念。」他實事求是。
「我知道,謝謝。前頭樓梯有點暗,別讓酒精左右了你的平衡感。」
「我根本沒有醉,雪莉登咖啡酒喝不醉人的。」
***
星期天。
薛佛準備開車帶薇薇和邦邦到郊外踏青。順便寫生,她好久沒空去畫風景了。
薇薇、邦邦分別攜了一背包自己愛吃的零食,蹦蹦跳跳地跟在薛佛後面。
「歡不歡迎我做你們的司機?」范拓蕪倚在樓梯扶手旁提議道。
「哇——好棒哦,爹地要和我們一起去玩耶!」薇薇大聲喊叫,高興得像只快樂的小雲雀,立刻奔到范拓蕪身旁,牽著他的手。
邦邦則牽著薛佛的手。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是一家四口的天倫畫面。
***
金瓜石
因為是假日,天氣又好,人潮自然不斷湧入。
選了個風光明媚之處,薛佛架起了畫架開始作畫。第一次欣賞藝術面的薛佛,范拓蕪有一絲驚奇,總覺得這個小女人是個發光體,不斷地給他驚喜。
薇薇和邦邦兩人在不遠處的大樹下遊戲,追著兩隻蝴蝶快樂地奔跑。
「畫了些什麼?」他在畫架前方的石堆上坐了下來。
「畫了雲,也畫了你。」她那忙碌的右手不停地在畫布上揮灑。
「難怪,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他隨口吟了一首詩。
「這是顧城的《遠與近》。你一點也不像夜總會的老闆,倒是比較像大學的客座教授,又是《彩虹曲》又是新詩。」她彎著腰調了一抹微藍。
「你也不像簽了六合彩的賭徒。」他瞇著眼觀察她的反應,他愈來愈好奇她渴望為他工作的動機。
薛佛定了定心魂,鎮定地看著他說:「也許我太異想天開了吧,忘了古人的訓誡十賭九輸,總覺得自己一定可以翻本。可惜事與願違。」
「你說你欠了地下錢莊兩千萬?怎麼沒見債主找上門來?我聽說還不了錢的人少不了要斷手斷腳的。」他不放鬆地進逼,想要尋個水落石出。
「我——我——向一個好朋友先借了兩千萬還債。」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圓謊,只好又扯了一個謊來圓那個謊。
「兩千萬不是小數目,存這種交情的朋友關係一定非比尋常。是方凱嗎?」他試探地問。
「不是。方凱人在渥太華,而且我就算餓死也不可能用他的一分錢。」她可不是那麼沒有骨氣的女人。
「那是誰?你的現任男朋友?」他鍥而不捨地問。
「你非要打破砂鍋嗎?」她不耐煩地說。
「你為我工作我當然有權知道,要是哪天有債主上門向你討債,我要能分辨真偽,不然很容易被瞎蒙過去。」她愈是避重就輕,他愈是覺得可疑。
「不會有那麼一天,范老闆,請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的債主絕對只會和我本人聯絡,不會牽涉到范家的人。」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見她堅不吐實,他暫不逼她,起身立於她的身後,本以為她只是依著興趣臨時隨意勾勒幾筆,沒想到畫裡的藍天白雲,碧草如茵以及立於草坪石堆裡的男子,寫情寫意,輪廓已深具專業筆勁。
「才華洋溢。」他讚道,不禁打從心底佩服。
「謝謝,這是我最喜歡聽到的讚美。」她只略微一笑,繼續冷靜地作畫。
為了不打擾她,范拓蕪加入了薇薇和邦邦的遊戲行列,讓她能靜靜作畫。
薛佛十分感激他的善體人意。
日落時分,一輪紅球正要隱人地平線深處,薛佛收拾了畫具,還來不及捕捉初冬夕陽的美景,即要向黑暗投靠,打道回府去也。
到了市區,范拓蕪將車子停在東區一處西餐廳前,「佛,你先帶薇薇邦邦進餐廳,我找停車位。」
「爹地,晚上吃牛排嗎?」邦邦問。
「是啊!喜不喜歡吃牛排?」
「喜歡。」兩小孩異口同聲歡呼,「耶!」
「晚上不去海之朝露嗎?」薛佛問。
「週末和星期天,夜總會生意會差點,客人都回家做好丈夫好爸爸去了。艾咪一個人就可以應付得很好。」他不介意偶爾放自己一天假。
吃著副餐冰淇淋時,薇薇朝薛佛說:「阿姨,自從你到我們家之後爹地變得比較不那麼忙了,今天還會陪我們出來玩。」
薛佛意在言外地看著范拓蕪說:「不是爹地比較不忙了,而是爹地覺得休息也很重要。以後爹地會抽出更多的時間陪你們,高不高興啊?」
「真的嗎?爹地,以後你真的會常常帶我們出來玩嗎?」邦邦眨著無邪的雙眼渴切地看著范拓蕪。
「呃!如果薛阿姨答應幫爹地帶你們其中一人的話。因為爹地一個人帶不來薇薇和邦邦兩個人。」他故意耍賴地說。
薛佛抿著嘴也不答腔,不想多話落入范拓蕪的陷阱裡,也不知他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
已經是第二個月將要邁人第三個月了,從未聽過范拓蕪提起唐又詩。至於兩人有無見面,就不得而知了。按理說唐又詩應該不至於到海之朝露找他才是,那種地方,唐又詩是個大家閨秀,恐怕是退避三舍都來不及呢!
一天,兩人正在吃早餐。
范拓蕪開口問:「你那天在金瓜石畫的畫呢?」
「賣了。」薛佛喝了口粥說。
「賣了?為什麼賣了?賣給誰?」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為什麼賣?因為我要多賺點錢;至於賣給誰?新笙畫廊的老闆。」她在金瓜石有兩幅畫作,一幅賣給新笙畫廊。
「新笙畫廊的老闆?我是新笙畫廊的老闆。」他正色回答,真是巧合。
「你是新笙畫廊的老闆?我以為劉經理是新笙畫廊的老闆。」她好不容易才找著舌頭說話。
「劉長生是個專業經理人,新笙畫廊是我的物產之一,你和新笙畫廊合作多久了?」
「這是合作的第一幅畫,以往我通常把畫賣給學校附近的畫商,自有專人負責收購,新笙畫廊的劉經理是從前的指導教授介紹的,沒想到新笙竟然也是你的。」她搖頭輕笑,為了這一個偶然。
「從今天開始,你的畫我全買下,個人收藏,不需經過新笙畫廊。」他宣佈。
「我可以拒絕嗎?」她問。
「為什麼拒絕?」他真是不懂。
「我作畫的目的並不是只求賣得好價錢,我還要測試自己的能耐,我想要將每一幅作品當做溫度計,看看自己的局限在什麼地方,買主冷熱的反應才是我想要的評量;不單單只是有買主的收購,我要知道每一位買主的境界到什麼地方,我才能定位我的畫。」這是她的生涯規劃之一,她可不想成為一個庸俗的市場畫者,這樣會讓她的畫失去生命的活力,無異抹煞她源源不絕的創作力。
「也就是說,你以後的畫不會賣給新笙了?」
「恐怕只有這樣了。」這是她少數的堅持之一。
「那麼我就不能再讓其他在我名下的畫廊名字曝光了,免得你先人為主地摒棄在外,這樣對我的畫廊十分不公平。」他賣了個關子,神秘地說。
「你是說你不止新笙一家畫廊?」她有絲驚訝。
他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如果真又那麼巧地進了你的畫廊,那麼我也只好認了,誰叫你的勢力範圍這麼廣呢?」她認命地說。
***
T市中山路晶華酒店
由多倫多回來的秦學平,約了薛佛吃飯。
薛佛穿了件磚紅色喀什米爾羊毛衫,下身搭配青綠色纖維伸縮褲,鑲珠的高跟鞋,給人一種清雅秀麗的樣子。
秦學平亦是個品味不俗的男子,圓形領套頭毛衣,三粒扣皮夾克。
他們吃的是歐式自助餐,今晚是兩人第一次有機會對彼此有更深一層的瞭解。
「戀戀告訴我,又詩也陪你一塊到多倫多去了。」她喝了一口熱咖啡後才緩緩地說。
「呃!只待了三天就回來了,買了一些時裝。」他有些黯然。
「我不知道他們最近可有見面。」
他們——指的當然是范拓蕪和唐又詩。
「又詩告訴我她到海之朝露找過范拓蕪一次。」他低著頭攪拌著冰咖啡。
「到海之朝露?」這倒出乎她意料之外。
「好像是十二月初吧,我也沒特別注意,反正又詩自從范拓蕪回來後,根本已不把我當做未婚夫看待了。」語意有怨懟在其中。
「既是如此為什麼不退婚呢?」雖然不是捉姦在床,可也如同分飛勞燕。
「我提過了,但是她不肯。」
「她不肯?這真是弔詭至極的一件事,她既不把你放在眼裡而大膽地會情郎,又不願和你退婚?真是太奇怪了,你問過她為什麼嗎?」薛佛不明白世間怎會有如此分界模糊的愛情。
「問了,她只是笑笑地告訴我,她並非不愛我,只是心裡有另外一個夢,如果不試著追尋的話,將來怕會成為遺憾。」秦學平苦澀地笑著,啜著一口不加糖的冰咖啡,苦入了心坎。
「看來你愛她很深,深刻到包容了她對自己的自私,枉顧你的一片癡心。」又是一個被癡情所迫之人,難怪范拓蕪最怕癡情這東西,既怕自己沾上,也怕別人染上後癡纏著他。對了,十二月初夜訪海之朝露?該不會就是他一夜未歸范府留宿海之朝露的那晚吧?
他的心情不好會與唐又詩有關嗎?看來八九不離十。
「愛情就如同每一個人承認的,掛上一道私人專用的牌子,直至永遠。敬我苦澀的愛。」秦學平拿起杯子碰了薛佛的咖啡杯,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會苦盡甘來的,我相信。」她給予深刻的祝福與鼓勵。
他道了謝,「我就是對她發不起脾氣,她好像吃定了我似的,可以用予取予求來形容。你一定會認為我很傻,可是我就是捨不得生她的氣罵她,百般容忍她的一切行為,連皺一下眉頭也不敢讓她看到。」
這是他的宿命,唐又詩就像是他的天敵似的。
聽他的這一席話,令她也不禁動容。
如果,只是如果,方凱有他的二分之一,她現在已在渥太華做方太太了。
「又詩是個幸運的女人,能夠得到你如此深情的愛,她這輩子也沒有白活了。」她多愁善感地說。
「可惜她要的不是我的愛。」他自嘲地道。
「對了!又詩和范拓蕪是怎麼分手的?」
「為了一個叫葉眉的女子,就是後來範拓蕪娶的女人。」
「他們沒結成婚,葉眉婚禮前一天死於意外車禍。也就是說他是先認識又詩再認識葉眉的噦?」她想理清一些問題的癥結。
「不!應該是認識葉眉在先,又詩在後。至於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甚清楚了,又詩沒說,我也沒多問,要讓女人愛上范拓蕪好像很容易似的。」他又長他人之勢,滅自己威風了。
「學平,你要相信自己是個有魅力的人,不要因為一個女人的錯待你而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一顆光芒四射的鑽石。」薛佛不止一次肯定他的美好特質。
無奈,愛情的居於下風使得他否定了自我的無窮魅力。就像她自己,方凱的背叛,讓她懷疑起自己的風情。這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