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齊將百葉窗拉起,任近午的暖陽灑了一身。看著天上的藍、看著窗外的綠,心情不知怎的就揚了起來。
唇上微現笑痕,他想著只隔一面牆的她。
瞄瞄桌上的電子鐘:十一點五十。他就快能見到她了!為此,唇上的痕更深。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薩齊飄遊的心暫時歸位,做出一副再認真不過的辦公樣。
他稍稍提高聲音道:「請進。」
「老大。」
門縫中探進的頭顱屬於課上鬼主意特多的魏良。
他燦爛的一笑,推開門後便閃到一旁。
跟著進來的是一個個掛著詭譎笑意的課員,最後那人手上還捧著一個大蛋糕。
不知是哪個人先開始的,不過幾秒間,原來安靜無聲的課長辦公室內已充滿五音不全的生日快樂歌。
歌聲中,蛋糕被傳至薩齊桌上。看著雪白的三層大蛋糕上鮮紅的「生日快樂」,他記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想起去年課員們除了大蛋糕外的另一驚喜——脫衣女郎,薩齊心一跳,生怕去年被赤裸裸的女人緊抱不放的惡夢會再次出現。
警覺地坐直身子,他等著大夥兒把歌唱完。
「老大,生日快樂!」十幾個大男人齊聲大吼,一雙雙大眼期待地看向辦公桌後的上司。
「謝謝!」照例帶笑道謝,薩齊看著他們眼裡因此而起的滿足,忍不住衝動地又說了一次:「真的很謝謝你們!」
「老大,我們有禮物要送你。」魏良代表道。
來了。「你們太多禮了……」嘴裡應酬地說,心裡卻想著該怎麼拒絕。依他對他們的瞭解,這次的禮物多半和去年一樣,不同的只是質與量上的差別。
「老大,你就收下吧!我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的。」
「是啊!老大,我們今年可是絞盡腦汁耶……」
像是看出他有意拒絕,一夥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說服他。
沒辦法的跟著他們起身,薩齊被動地讓他們拱向第二會議室。
「我們想辦法把會議室訂下來了,整整一個小時,老大你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魏良眨著一雙色眼道。
瞪著緊閉的會議室大門,薩齊無法想像裡面到底被塞了些什麼。
轉過身,他試著商量:「你們——」
話還沒說完,十幾個大男人有的開門、有的使力將他推進門裡,最後緊緊關上門、落鎖。
「老大,你好好享受吧!」留下最後一句話後,大夥兒互相談笑著離去。
「這些傢伙……」伸手捶了門一記,他喃喃咒罵著轉身。
偌大的空間裡除了U型會議桌外就只有一個女人——一個站在桌旁,張大著眼嘴,一臉驚訝的女人。
「你怎麼會在這?」
「你怎麼會在這?」
兩人雙眼交會,同樣的問句不自覺的冒出口。
這個薩齊最想見到的女人吶吶地解釋:「澄姐說業務課有個重要的臨時會議,要我過來等著做記錄。」說著眼睛一亮。「你是來參加會議的嗎?澄姐交代有份通知要交給與會人士。」
接過她手上的牛皮信封,薩齊將其中的一方薄紙拍出,A4大小的紙上只有短短幾個字:
品名——姓畢名之晚的小女奴一名
用途——供薩老大尋歡作樂
提供者——業務一、二課
簽收人:
(貨物既出,概不退還)
PS:附贈醇酒美食,請找貨物領取。
「好像我捨得退還似的……」看著括弧中的文字,薩齊喃喃道。
從口袋中掏出筆,在簽收人處簽上自己名字後,他好心的將單據移到探頭探腦的小女奴跟前。
「這是……」雖然文中每個字她都認得,畢之晚卻花了好一會兒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被賣了?!
看她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薩齊調笑的將唇湊向她耳邊,輕輕一咬,才道:
「小女奴,薩老大我肚子餓了,尋歡作樂前,我們還是先用點醇酒美食吧!」
「醇你個頭!」畢之晚忿忿地推開他。「我非找他們算帳不可!居然聯合起來整我,害我一個人在這裡緊張得半死……」
澄姐不斷交代說這會議有多緊急、與會的人地位有多高,還警告她一點小錯也不能犯,否則整個業務二課都會被她拖下水。
結果居然是——
氣得往門口沖,畢之晚已經開始捲起衣袖。
「等等!」一把抱住她的腰,薩齊安撫的說:「他們也是好意……」
「好意?!」
「之晚、之晚!」見理性攻勢沒效,他開始撒起嬌來。「今天是我的生日耶……」
「你的生日?」氣憤散去一些些,畢之晚臉上添了些許驚訝。
點點頭,他繼續道:
「他們知道我最想要的禮物是什麼,才這樣千方百計的把你弄來,也許想的理由不夠好,可是我卻好高興。」唇貼近她的耳,他的聲音像濃濃的巧克力。「我好高興他們把你送給我……」
渾身竄過一陣酥麻,畢之晚無力的靠向他,此時腦中再沒有任何找人算帳的念頭,有的只是他的甜吻。
任由他的唇從耳移到頸,任由他挑逗的親吻她的嘴角,她在昏眩中半帶嬌嗔地說:
「可是他們說我是你的小女奴耶……我才不想……
不想……」投降的主動吻上他的嘴,她無意識地說完——「當女奴……」
「我……不介意顛倒立場。」在吻與吻間,他困難地回答。「我可以當你的奴隸,畢老大,我巴不得你快點蹂躪我……」
唇還貼著他的,畢之晚因他的回答而克制不住的笑出聲,整個人投進他懷裡。
她想著他的人、他對她的一切,心裡就又忍不住的感謝起「蛤仔之神」。
感謝你蒙住了他的心,讓他在世上千千萬萬的人中,偏喜歡上我這種型的女生。感謝一切讓我們相識且相愛的元素……
「薩齊,」捧著他的臉,畢之晚很認真、很認真地說:「我好愛你!還有,」像又想起什麼,她再補充。
「祝你生日快樂!」
眼裡的深情濃得幾乎可以摸得到,他孩子氣的握住她的手。
「如果我天天過生日,你是不是可以天天說愛我?」
畢之晚沒有回答,只讓唇靠向他、只讓帶笑的吻相溶……
「我肚子餓了。」
昏暗的會議室裡,薩齊擁著畢之晚依偎在宛如情人座的桌底。心靈上雖然滿足得讓他連動都不想動,但餓了好一會兒的肚皮卻頻頻抗議。
「紙條上說附贈了食物的。」咬咬她的耳,他說。
「畢老大,快把食物交出來喂餵你快餓死的奴隸吧!」
「食物?澄姐只交給我一箱會議上要用的——」
聲音戛然而止,畢之晚將一旁的小紙箱拉過來,急急拆開,箱裡果然不是什麼研發部研究出的新產品,而是各式冷盤、濃湯、硬麵包,加上上等香擯一瓶。
伸手捏了塊牛肉片人口,薩齊滿意地點點頭。「很不錯耶!」
取著撿了塊雞胸肉,畢之晚吃完後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頭。
「看在這些東西的分上,我決定原諒他們了。」繼續將食物塞進嘴,她邊咬著邊大聲宣佈。
「原來我還比不上這些東西……」嘴裡雖然委屈地念著,薩齊仍不忘服侍她,替她將愛吃的蝦子剝殼、蟹螯裡的肉剔出。
看她吃得心滿意足的模樣,他笑得比她還開心。
吃的有八分飽了,畢之晚才注意到那喊餓的人根本沒吃下什麼,所有好吃的他全餵進她肚裡,心裡一暖,她捻起肉片餵他。
「你也吃啊,別光顧著餵我。」
就著她的手吃下肉片,薩齊故意嚙咬著她的指,看她又笑又躲的,他又舔舔唇,裝出一副色兮兮的模樣。
「好吃、好吃!我還想吃別的地方……」
「色魔!」將埋向她頸間的色豬頭推開。
畢之晚拿起香擯與開瓶器,可卻遍尋不著杯子。
「他們好像忘了放酒杯……」
「不需要。」
薩齊開了酒,接著對著瓶口喝口金黃酒液,看畢之晚一臉搞不清狀況,他直接拉過她,嘴對嘴的給她個深吻——當然,酒也順道渡了過去。
「這樣喝就好了。」舔舔她嘴角的香甜酒漬,薩齊補充。
一瓶香擯就這樣去了一半,到最後接吻的時間愈來愈長,那半瓶香擯卻再也沒人記得去動。
「不……不行……」被壓在身下的人困難地喘息,將撫在胸口的手拉出,他勉強的抗議:「不能再接下去了,之晚……」
「為什麼?」初識情慾的美好,她無法自制的啃咬著他的頸,手不自覺的在他胸上及腰側撩動;聽他粗重的喘息及呻吟,她就覺得整顆心充滿自得。「你不喜歡嗎?」
「我該死的太喜歡了!」嘴裡喃喃咒罵,薩齊的手又鑽進她的裙底,輕撫著她的臀,聽到她回應的低鳴,他又急急將手抽出。「之晚,現在時間跟空間都不對,你真想我們的第一次發生在這嗎?」
「我不想啊……」畢之晚看著他,接著唇又貼上他的。「可是我沒辦法不吻你、沒辦法不摸你……我一定是喝醉了,誰叫你要灌我喝香檳……」
「騙人……」又沉醉在她的吻裡,薩齊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那天是誰喝下半瓶烈酒還面不改色,香擯怎麼可能灌得醉你。」
「好吧!」最後再親親他,畢之晚翻個身離開他。
看他凌亂的外表,她的眼裡又滲進些許情慾。
「薩齊,」她歎了口氣。「我好喜歡吻你喔……這樣說會不會很不知恥?我是不是應該矜持一點?」理智稍稍回升,畢之晚偏著頭問:「我是不是不應該壓倒你?是不是該被動一點?」
「我喜歡被你壓倒。」靠向她彷彿克制不住的又要吻她,薩齊在最後一秒將自己的身體拉回。「只是男人的身體構造有時候是禁不起女人主動的,」他尷尬地瞄瞄下半身,接著又帶著希望的勸誘:「不如我們下午請假,回我家去讓你好好的誘惑——」
「你想得美!」
對他扮個鬼臉,畢之晚開口正要繼續說話,門口處卻傳來開鎖聲。
「總算來——」話還沒說完,薩齊的巨掌已經摀住她的嘴,順道將她已經站起的身子拉低,暗示的看看彼此見不了人的外表,又看向地上還未收拾的食物殘渣,他無聲的開口——先收拾乾淨再說。
畢之晚點點頭,手急忙扣起散亂的襯衫前襟,再將皺成一團的裙子努力拉平。
當開始耙梳一頭亂髮時,某個熟悉的聲音卻響起了。
「課……課長,你到底找我到這來做什麼?」細微的女聲裡有著掩不住的顫意。
「來做什麼你會不知道嗎?」男人的聲音裡滿是淫邪的笑意。
「我……我是不得已才……課長,你放過我吧!」
「幹嘛!別人可以摸,我就不能摸嗎?敢去做雞就別在這裝聖女!」
畢之晚眉一皺,悄悄從桌縫間望去——雖然室內昏暗,她仍能認出說話的人是色魔課長及孫珍珍。那死禿頭將孫珍珍困在角落裡,一雙手在她身上滑動著。
被這幅景象氣得冒火,畢之晚差點就要衝出去,如果薩齊沒在最後一秒拉住她的話。
回頭死命瞪著他,薩齊只是搖搖頭,示意她繼續聽下去。
「我……我沒有做……做……」孫珍珍抖著聲音道。
「陪酒跟做雞差不了多少啦!」故意讓身體緊貼著她,張課長色迷迷地說。「我知道你家境不好,不過公司可不會因為這原因就允許你在那種地方打工。」
見她蒼白了臉,他又好心道:
「只要你照我的話去做,我就不把這件事呈報上去,怎樣?我這個人夠善良了吧?」
「你……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富雄的總經理手上有一筆上億的生意,只要你陪他一晚,他就答應把這筆生意交給我們。上億呢,瞧瞧你身價多高!」接著張課長半自語的念著:「有了這筆生意,這個月的業績我就不會再輸給薩齊,讓他踩在腳下這麼久,現在也該輪到我顯顯威風了吧!」
「我……」
「你什麼你!」他威脅的逼近她。「你可要想清楚,我只給你兩條路,乖乖去陪人家一晚,或者被公司掃地出門,你選什麼?」
像是篤定她絕不敢反抗,張課長用那只肥膩的油手抬起她的下巴。
「就這麼說定了,後天晚上十一點,XX大飯店,你只要跟櫃檯說要找一位王先生就可以了。」
看她臉色十分難看,他又拍拍她的臉。
「幹嘛裝出那副可憐樣?在我課上你也不是第一個做這種事的人,老實說,做上癮的人還大有人在呢!」
說完哈哈笑著推開門離去。
室裡一片靜謐,孫珍珍靠著牆低著頭的模樣,像被壓力壓得變形的塑像。過了好一會兒,她吸吸鼻、抹抹頰後,也離開了。
將嘴上的大手挪開,畢之晚氣呼呼地對薩齊道:「為什麼不讓我出去好好教訓色魔課長?」
耙梳著自己的一頭亂髮,薩齊一面站起身一面問她:「你想怎麼個教訓法?」
「當然是海扁他一頓!」她開始摩拳擦掌,很兇惡地說:「我已經忍他很久了,像他這種男人——」
「打他一頓之後呢?」收拾好地上的雜物,薩齊打斷她的話。「他還是二課的課長,你同事還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上,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打人的你被踢出公司。」
「難道就這麼算了嗎?我沒辦法裝作沒聽到這回事……」
拉她起身,薩齊替她將衣服都理整齊了,才一手抱著裝食物的小紙箱、一手牽著她的手走出會議室。
「我有法子。」
「真的?」畢之晚興奮的反手扯住他。
「前提是你得把這件事完全交給我,絕不能插手、也不能找張課長的麻煩。」
他怕她一衝動會傷了自己。
點點頭後,畢之晚迫不及待地問:「你要怎麼解決這件事?找他單挑嗎?還是撂狠話要他別動珍珍?需不需要我幫忙?」
走到業務二課門前,薩齊低頭親親她的額。「這件事我會替你辦好,你就別擔心了。」
離開她前,他再次叮嚀。
「記住,別插手、別找他麻煩。」
後來,事實證明一再的叮囑除了在她心裡添上罪惡感外,根本無法止住她衝動行事的本性。
耳裡聽著老色魔不斷發飆,畢之晚的火氣也不斷往上衝。
她真不懂世上為什麼會有這種人,明明是自己犯的過錯,卻一古腦的全推到別人身上?當初獨斷獨行、匆忙下決定的明明是他,現在卻又說別人沒腦袋、不會想、送上的資料狗屁不通。
她更不懂大家為什麼全默默的讓他罵,為什麼沒人跳出來指正他?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事?這麼明顯的錯誤為什麼看不出來?公司到底請你們這些人來幹什麼的?全是些沒用的廢物!」
「是誰連會議都做得參加?是誰不聽我們的意見執意與尚藍簽約?是誰——」
控制不住的爆出聲,畢之晚才說了兩句就被身旁的人掩住嘴。
「對不起,之晚身體不太舒服。」
葉澄匆匆道完歉後便挾著她躲到茶水間去。
「你瘋了!畢之晚,當面衝上老色魔,你不要命啦?」
「我不懂,根本就不是大家的錯,為什麼還要乖乖挨罵?搞錯廠商的明明是——」
「長大點吧,之晚。」葉澄拍拍她的肩。「你已經是出社會的人了,不是天真的蠢學生,難道沒人教過你嗎?上司是不會犯錯的。」
畢之晚的雙眼透著迷惘。
「你不過是個小職員,哪兒來的後盾跟他鬧?跟他說道理?你以為他會聽嗎?告訴你,所謂的道理是站在權勢那一邊的,反正他愛罵就罵,你就當他放屁嘛,風一吹也就沒了,忍一忍嘛!」
「這就是你所謂的長大嗎?」畢之晚分不清自己是生氣還是傷心。「被罵忍一忍、被摸也忍一忍,明明就是對方的過錯,為什麼還要忍氣吞聲?為什麼犯錯的人可以在那耀武揚威,沒做錯事的人反而要忍著委屈?」
「你不想忍?可以,去跟他硬碰硬啊,我保證你明天就被踢出公司大門!」葉澄也火了。
「可是錯的明明是他,為什麼他的上司都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難道我們不能想想辦法——」
「你沒聽過嗎?官官相護,老色魔在公司裡後台硬得很,想動他?等你官升的比他大再說!你自己待在這好好想想吧!」說完便轉身離開。
靠在流理台上,畢之晚只覺整個腦袋一片混亂。
兩個小時前在會議室見到的一切,及方才色魔課長推卸責任的嘴臉,在她眼前不斷放大,而薩齊要她別插手的聲音便隨著影像的放大不斷縮小。
她實在氣不過,難道沒什麼方法可以把色魔課長趕出公司嗎?澄姐說他的後台很硬,可要是真的發生大事,再硬的後台也會垮的……
什麼樣才叫大事——逼下屬進行色情交易?
突然,竄進腦裡的主意讓畢之晚差點興奮得跳起。
她有辦法了!後天晚上十一點,XX飯店,所有的一切都賭在那天了。
至於薩齊……
呃……她也不算插手、也不算找麻煩,只是想代孫珍珍去赴個約會,這樣……
應該不算違背他的交代,不是嗎?
而且一向靠拳頭的她難得用了腦袋,薩齊知道應該會替她高興的……